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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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誅心

秦闕心底一沈, 伸出手攔了她的動作。

祝蘅枝擡眼看著他,很諷刺地一笑:“怎麽?陛下如今改了性情了?想要親自動手?”

秦闕輕嘆了聲,“蘅枝, 你就非要這樣嗎?”

他說著松開了祝蘅枝的手。

“非要哪樣?陛下不是喜歡從前的我嗎?從前的我就是這樣的,”祝蘅枝勾了勾唇, 也沒有將自己滑到肩頭的外衫往上攏, 而是往秦闕跟前靠了靠,勾起他腰間的革帶, “還是說, 你喜歡這樣?”

秦闕的背僵了下, 幾乎是出自本能地將她的手握住, 呼吸有幾分亂:“蘅枝, 我視你為最珍愛的妻,你可不可以不要這般誅我的心?”

他的尾音落得很輕。

就好像是在對一株搖搖欲墜的花,t 稍有不慎, 便會讓她枯萎一般。

祝蘅枝這次聽出了他語氣中的顫抖。

於是手底的動作也停了下。

秦闕趁機將她褪至肩頭的外衫攏上去。

祝蘅枝看著他的動作, 又想起他從前有一段時間,也是這般對自己,溫存備至,但後來換來的結果不過是——

“逢場作戲罷了。”

“你是不是覺得我惡心?”

那是她親耳所聞,不是誰在她面前刻意抹黑秦闕。

心中那股溫軟一閃而過,羽睫一垂,斂眸中的失意。

“秦闕, 我不懂你這句話的意思, 即使不論曾經, 但說你如今的行為,你拿霧綃閣, 拿我的女兒,我的兄長來要挾我,這就是你說得珍重?”

祝蘅枝立在原處,單薄的身子被拉出長長的影子,一碰即碎。

但秦闕還是上前去將她擁入了懷中,手臂錮在她的腰上,明明是如此熟稔的動作,但他的手掌卻好似無處安放。

明明是想將她緊緊擁入懷中,卻又帶了些小心翼翼。

他手臂上的力道重到祝蘅枝發疼,就像是要將自己整個人都揉進他的骨血中一樣,但手掌卻不敢落在她的後腰上,僵在了空中。

秦闕的氣息落在祝蘅枝的頸側,“對不起,但我想讓你留在我身邊,就只能這樣做,我願意用盡一切手段,你覺得我不堪也好,無恥也罷,我只要你。”

這句話後,祝蘅枝沒有回他,秦闕也沒有再繼續說話,兩個人之間陷入了長久的闃寂。

不知道過了多久,祝蘅枝感受到一股濕熱,順著她的側頸,滑進了她的衣衫。

她楞了楞,才反應過來,那是秦闕的淚水。

“和我回宮吧,就當是為了筠兒,為了,陳聽瀾。”秦闕的聲音中帶了幾分懇求。

“好。”

其實她根本就無路可退。

在回宮的馬車上,秦闕緊緊握著她的手,和她絮絮叨叨地說了一路話。

“你在澧州的這三年,還好嗎?”

是一句很生硬的開場白。

祝蘅枝點了點頭,沒有分一絲視線給秦闕。

秦闕倒也沒有惱怒。

“我在上京,日日夜夜都在想著你,我在想如果那個時候,我和太醫問清楚了你的情況,在你在京郊別院的時候,我肯放下自己所謂的面子,來看看你,而不是在山腳下勒馬,我們之間,會不會不一樣。”

祝蘅枝有些空洞的視線只是靜靜地看著前面。

恰一陣風拂動車簾,車外的光線就這麽閃進了車內。

在祝蘅枝的周身籠上了一層薄薄的光暈,讓她看起來更加令人捉摸不透。

但她並沒有意識到,秦闕就這般順著光,看看她。

時間在一瞬間停滯,而後倒流。

三年前,也是這般的盛夏,祝蘅枝彼時還是他的太子妃。

秦闕從沒想到,他假情假意地對待祝蘅枝的那兩個月,竟然會是他最想銘記的時候。

那個時候,他和祝蘅枝同車出行,她的眉目在光影下似乎也是這般的柔和。

只不過那個時候,祝蘅枝坐得不會離自己這麽遠,會輕輕地依偎在他的懷中,頭靠枕在他的胸口上,他下意識地垂首將下巴靠在她光潔的額頭上。

祝蘅枝便會嬌嗔一聲:“殿下,你的胡子紮人。”

那個時候的祝蘅枝,也會在一場夢魘醒來後,抱著自己的腰身,對他不吝眼淚。

也會在他笑著說在繡帕上繡她的名字的時候,悄然紅了半邊臉。

或許那個時候的祝蘅枝,是真得很想和自己好好過日子,可那個時候他只是想著逢場作戲,只是想著如何穩固自己的儲君之位。

祝蘅枝說沒有如果。

但是秦闕還是忍不住想,如果在聽完話本,祝蘅枝質問完他的那晚上,他沒有那麽果斷地和她攤牌,肯編個借口哄騙她一番,或許,也不至於此。

她說是他親手殺了曾經的祝蘅枝。

秦闕想到這裏,不由自主地攤開自己的手,這雙手,挽過長弓,提過利劍,砍過無數人的腦袋,曾經一遍遍地沾染上了鮮血。

不僅殺了曾經那個滿心滿眼都是他的祝蘅枝,後來也殺了曾經那個無比混賬的秦闕。

他的眸眶漸漸濕潤。

祝蘅枝卻只是淡淡地開口:“陛下,這個世界上最沒有用的兩個字就是‘如果’。”

秦闕怔住了。

祝蘅枝難得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只是很簡單的一眼,但在秦闕看來,就像是無數的溫柔繾綣。

“說‘如果’的話,如果我當時沒有答應和齊連城合作,來到洛陽;如果我當時說什麽都不同意嫁給你,如果我不曾對尚且是太子的你做出逾矩之為,沒有在漫天飛雪中抓住你的衣袖,如果……”

“不要,不要如果下去了。”秦闕突然伸出長臂,將她攬在懷中,打斷了她的話。

他怕極了。

祝蘅枝每說一句,他心上的傷口就好似被撕裂了一次,都在昭示著他曾經有多糊塗。

被秦闕攔住了話,祝蘅枝也沒有繼續說下去,想從秦闕懷中掙脫出去,但他卻抱得很緊,於是她只是輕聲嘆息,問:“那陛下打算如何安置我?我三年前被你遣去京郊別院,如今又被你接回來,我又是以什麽樣的身份繼續在宮中?”

“自然是大燕最尊貴的女人,朕獨一無二的皇後。”秦闕回答得果斷,沒有一絲猶豫。

“皇後?”祝蘅枝笑了聲,似乎是覺得這個回答荒唐地可笑。

“是像三年前那樣誕下你的嫡長子繼承人後,被你打入冷宮還是按照你大燕立子殺母的國策殺死?”她挑了挑眉,提到三年的事情時,語氣中都是不以為意的嘲諷。

“我秦闕此生只會有你一個妻子,我們也一定會白頭偕老,我們的孩子也是大燕唯一的儲君,”秦闕慢慢地松開了她,又將她的身子扳過來,讓她看著自己,“國策?我既然是皇帝,我的話便是國策,三年前,你誕下筠兒後,身子不好,便離宮養病了,如今病愈回宮。”

秦闕沒怎麽遲疑便說出了這些話,因為這些,是他想過很久的事情。

他話音剛落,馬車卻突然顛了下,應當是磕到了石子。

祝蘅枝是側坐著的,出於慣性,她身形不穩,幾乎要被甩出去。

秦闕出於本能地,將她撈了回來。

這一連串的動作發生的時間,就在眨眼之間。

祝蘅枝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在秦闕的懷中了,唇正好落在了秦闕的喉結上。

秦闕呼吸一停滯,良久才開口,嗓音低啞:“蘅枝,我還欠你一場封後大典,一次正兒八經的洞房花燭夜。”

祝蘅枝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輕輕別開眼去。

秦闕將洛陽宮中的帝寢和後寢挪到了一處,也將原來的坤寧殿的名字改成了她在東宮的時候,寢殿的名字。

擷月殿。

宮門口值守的宮婢與內侍也像是得了秦闕的授意,沒有和秦闕見禮,反倒是齊刷刷地朝她跪下:“皇後娘娘。”

祝蘅枝看了秦闕一眼,什麽都沒有說,只是擡了擡手,讓那些宮婢起身,徑直朝殿內去。

按照禮節,她即使是皇後,也應當慢秦闕半個步子,最多並肩而行,但如今她卻一點也沒有在乎秦闕的動作,反倒是秦闕跟在她身後,溫聲提醒她註意臺階。

祝蘅枝聞言也只是冷冷回了句:“我看得見,我不是瞎子。”

秦闕也不惱,趨步跟上去,虛扶著她。

“什麽味道?”祝蘅枝一進殿門,便聞到一陣類似於花椒的味道,淡淡的,並不濃郁。

“我囑咐下人用花椒塗了擷月殿的墻壁。”秦闕解釋的時候,聲音中難掩得意。

椒房之寵,歷代能有幾人有?

祝蘅枝更是大燕開國以來的第一個。

“我翻了從前宮中太醫給你診脈時的脈案,發現你體寒虛弱,而這花椒塗墻,據說可以暖暖身子。”

祝蘅枝反應平平,忽略了他這句,“筠兒和時春呢?”

“在行宮,我明日便讓人把她們接回來。”秦闕說這話的時候,試探著環住了祝蘅枝的纖腰。

祝蘅枝稍稍一掙,發現無果後,索性問他:“陛下沒有別的事情要忙嗎?”

秦闕眼神溫柔,“我想和你多待一會兒。”

以此彌補長久的未見。

“我很累,想休息一會兒。”祝蘅枝又輕輕推了推他。

秦闕終於還是戀戀不舍地松開了她。

晚上在秦闕過來的時候,祝蘅枝換了一件岱赭色的衣裳。

就是秦闕母親曾經最喜歡的顏色,也是秦闕的忌諱。

只不過,上次是t無意,這次是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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