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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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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

日上中天。

時春擡手遮了下眼前, 而後轉頭問祝蘅枝:“娘子,已經過了午時了,我們還等南越王嗎?”

祝蘅枝起身, 循著她的目光看去:“讓人裝車吧,不等了。”

“只是南越王說好的您離開的時候他親自來送您, 距離約好的時間已經過了好幾日了, 卻遲遲沒有消息傳來,不會是出了什麽意外吧。”時春看著祝蘅枝微微蹙眉, 有些擔憂地問。

祝蘅枝張了張唇, 又將原來要說的話咽了下去, 只說:“別亂說, 遠蒼縱然平日裏對我多有提及南越和苗疆的事情, 但我終究不是他們南越人,這些事也原本不該我過問, 況且, 我相信他能處理好這些事情。”

這樣的事情以前確實沒有發生過, 祝蘅枝的確擔心,但她深知,以烏遠蒼的能力和他在南越的威望,被人為難的可能性很小,即使真得出了什麽意外,自己在不清楚具體情況的情況下,貿然派人前去打探, 說不定會打亂他現在的計劃, 讓他徒添煩惱。

而且, 送與不送的區別也不是很大,烏遠蒼隔三岔五地來澧州陪自己幾日倒還說得過去, 畢竟澧州是楚國和南越的邊界,但以他的身份,又怎能陪自己北上洛陽?

這樣想著,她也算是將方才心中一閃而過的念頭掐滅了。

說是去洛陽,但也並非是披星戴月地匆匆趕路,一路上祝蘅枝也在有霧綃閣分鋪的城邑歇了歇,她選的是當年南逃的那條路,會稍遠一些,到洛陽的時候已經是兩個月後了。

時春掀開馬車的簾子,看著熙熙攘攘的洛陽城,又轉過頭來和祝蘅枝笑著說:“娘子,雖然都是大燕的城邑,但洛陽和上京卻很不一樣呢。”

祝蘅枝半閉著眼,淡淡地應了聲,順口問了句:“有什麽不一樣的?”

時春半支著下頷,撐在車窗的邊沿上,似乎是很認真地想了想,才說:“上京仿佛一年裏有半載都在下雪,其他的時候便是刮風,鮮少有天氣好的時候,但洛陽就不一樣呀,路上都是行人,叫賣聲此起彼伏的,可熱鬧了,”她像是想起來了什麽,回頭看了眼祝蘅枝,問她:“‘此起彼伏’是這麽用的吧?”

她從前在楚國的時候,沒有機會認字讀書,後來跟著祝蘅枝嫁到燕國,也沒有什麽機會,只是認得自己的名字,還是後來到了澧州,幫著祝蘅枝照顧起霧綃閣的生意,才慢慢學著認字算賬。

祝蘅枝睜開了眼,看了下自己懷中尚在酣眠中的祝筠,沒有應她上面的一句話,神色有些恍惚:“其實你說的那些,上京城裏也有,只是一直在東宮裏,沒機會出去罷了。”

洛陽如今是大燕的都城,曾經的西京陪都都有的物什,上京怎麽會沒有呢?

當年秦闕也牽著她的手陪她走過上京的大街小巷,事事都依著她,舉案齊眉的日子她也曾有過,可惜,自己以為能到白頭的恩愛終究是鏡花水月。

想到這裏,她突然笑了聲,當年還真是荒唐,竟然會相信秦闕那樣的人會轉了性子,也還好,前些日子在澧州的時候,沒有對他放松。

不過,他現在畢竟是皇帝,日理萬機,想是顧不上自己的。

她又不是燕國人,正經做生意,該納的稅分文不少,不該過問的事情不問,不該往來的人不見,秦闕即使想為難自己,也沒有理由。

時春聽著祝蘅枝提起了上京,知道她是想起了當年的傷心事,卻不解她為何笑出了聲,便問:“娘子笑什麽?”

祝蘅枝搖了搖頭,伸出指尖撥開自己那邊的車簾,道:“可惜如今已經是六月的天氣了,錯過了洛陽牡丹盛放的時節。”

時春接了她這句:“那娘子不是打算在洛陽久留嗎,可以明年再看,到時候我們買許多的牡丹擺在家裏,還可以把陳大人叫過來,一起賞花吃茶呢,就是不知陳大人那時是否有空了。”

兩人這麽說著,已經到了陳聽瀾在之前給她們在洛陽購置的宅邸了。

祝蘅枝還沒來得及接時春這句,便聽到那久違的嗓音——

“若是皎皎宴請我來賞花,我可求之不得呢。”

祝蘅枝楞了下,確定自己沒聽錯,立刻掀開車簾,陳聽瀾果然一身便服,立在馬車外,笑吟吟地看著她。

時春見狀,也將祝筠抱到自己懷中。

“哥哥!”祝蘅枝等不及車夫給她遞踩的矮凳,直接從車轅上跳了下來。

“慢點。”陳聽瀾眼疾手快,立刻近前來,將祝蘅枝穩穩地接在懷中,而後久久沒有松開,撫了撫她的背。

直到祝蘅枝笑著說:“哥哥這樣抱著我,我要怎麽才能看清你的臉?”

陳聽瀾才撒了手。

素來在燕國以沈穩有禮、一絲不茍的陳聽瀾,對著久別的妹妹,也不禁紅了眼眶。

“你這兩年,在澧州如何?”

他只覺得千言萬字都仿佛哽在了喉頭,許久才憋出了這麽一句。

祝蘅枝本來想實話實說,但看著陳聽瀾的樣子,也起了撒嬌的心思:“沒有哥哥在身邊,過得,確實不怎麽好。”

陳聽瀾嘆了聲,“是我這個做哥哥的失職,想來我們上次相見還是在許州。”

一年前,陳聽瀾因為公事在許州短暫的停留,那個時候。祝蘅枝正巧在楚國臨近許州的城邑,帶著祝筠匆匆趕到許州,卻也只是和陳聽瀾一同吃了頓飯。

甚是短暫,不到一日。

“我現在可是打算在洛陽久留了呢,只要哥哥想見我,隨時都可以。”祝蘅枝歪了歪頭,將手背過去,看著陳聽瀾。

陳聽瀾鮮少見到祝蘅枝的這副模樣,也跟著笑了起來,一掃之前的陰雲。

“對了,哥哥要看看筠兒嗎?”祝蘅枝想起筠兒現在還在車上的時春懷中。

陳聽瀾將目光投向馬車,看著祝蘅枝滿臉的笑意,也放心了些。

他本來以為祝蘅枝會因為這個孩子父親的緣故不喜歡她,當時還提出了要不讓筠兒跟著他,但出乎意料的是,自己的妹妹很喜歡這個女兒,也就作罷了。

祝筠也醒了過來,此時已經先時春一步,揭開了車簾。

即使一年沒見,她看著陳聽瀾,仍然脆生生地喊出了一聲:“舅舅!”

陳聽瀾怕摔著她,立刻伸出手將她從車上抱了下來,又舉過自己的頭頂,在原地旋了幾個圈,才肯將祝筠放下,又蹲下輕輕刮蹭了下她的鼻梁,才擡頭和祝蘅枝笑道:“我們筠兒生得聰慧,長得又隨了你,十幾年後,不知道多少郎君求娶呢。”

“那以後哥哥教筠兒經書,我教她算籌記賬,等到了年紀,我們一起給筠兒挑個如意郎君,”祝蘅枝說到這裏的時候,稍稍垂了垂眼,“別重蹈了我的覆轍便是。”

陳聽瀾聽到此處,知道她是想起了當年和秦闕之間的事情。

一股愧疚感瞬間充斥著他的胸膛,當年秦闕的安排他都知曉,倘若他能早點認出祝蘅枝就是他的妹妹,也不至於讓她受那麽多的委屈,遭那麽多的罪。

他深吸了口氣,起身撫了撫祝蘅枝的肩頭,說:“只要我這個舅舅還在燕宮一日,我倒要看看哪家的臭小子敢欺負我們家筠兒!”

祝蘅枝被他這副樣子逗得一笑。

畢竟祝蘅枝也是舟車勞頓了一路,剛到洛陽,幾人也沒有在門t口多耽擱,祝蘅枝帶來的夥計很快將那些箱子都搬入了宅子中。

看著滿院子堆著的箱子,但每一箱都是屬於自己的,裝得滿滿當當的箱子,而不是四年前從金陵出發北上的時候,為了裝樣子帶的空箱子,也沒有被丟下車。

雖然她當時到上京的驛站時,也是陳聽瀾帶了了滿院子的金銀珠寶,但那些,是秦闕施舍給她的。

如今這一幕,仿佛和四年前重疊,卻又完全不同。

齊連城到底是洛陽第一富賈,祝蘅枝安頓下來的第二日,他便登門送來了許多的禮物,以賀祝娘子喬遷之喜。

其他的商賈或多或少也都聽過霧綃閣的名頭,畢竟在齊連城名下的霧綃閣開起來前,因為關稅的原因,霧綃閣的織錦在燕國的價格不知道比在出國翻了多少倍。

如今知曉霧綃閣背後的祝娘子也來了洛陽,自然多多少少都帶了禮物來拜訪。

祝蘅枝知曉日後在洛陽立足,還要靠他們的人脈,故都未曾拒絕。

其中有個叫袁預的商賈邀請她去洛陽的鳴玉坊談生意。

鳴玉坊,洛陽最大的銷金窟。

其中不僅經營茶酒生意,也有的是妓子和小倌。

小倌也有講究,有專門伺候男客的,也有伺候一些有錢有勢的女客的。

秦闕在洛陽城中的暗衛自然也和他稟報了這件事。

他陰沈著臉問:“她接了帖子?”

暗衛低著頭,沒有說話,便算是給了他肯定的回答。

秦闕將手中的奏折扣在桌子上,擺了擺手讓暗衛退下去,而後雙手撐著桌子起身。

眸色中辨不出情緒,“好,好極了,我倒要看看,你要點什麽樣的小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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