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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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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雙方僵持不下,誰也沒先說話。

直到一聲雞鳴。

齊二妮驚覺月落星沈,東方已經出現一抹魚肚白。

一個婦人幹笑兩聲:“我看你家院子裏冒煙,敲門也沒人應,就跟大家夥把火滅了,您二位可別介意。”

立刻有人接上話頭:“我得趕緊回去做飯,老頭子也該起了。”

大家絞盡腦汁想出不重樣的借口,短時間內消失得無影無蹤。

甫一踏出院門,就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

“頂替身份是什麽意思?莫非齊老太不是韓老頭的原配?”

“齊老太口口聲聲喊姐姐,還說是韓老頭的主意,難不成他們兩個聯起手來害死了原配?”

“八九不離十,真是一對奸夫□□!”

說到激動時,大家聲音不免高了些,自然而然傳到韓發和齊二妮耳朵裏。

齊二妮牙齒咯咯打顫:“怎麽辦?”

“早不著火晚不著火,偏偏這時候著火,賊老天故意跟我過不去呢這是!”

“老頭子,你說會不會是齊大妮死後化身厲鬼,報覆咱們?”

韓發渾濁的眼裏閃過一抹驚懼,吞咽的“咕咚”聲清晰可聞:“不、不會吧?”

齊二妮越想越覺得是齊大妮回來了,抱著被子瑟瑟發抖:“一定是她!一定是她!”

“早知今日,當初咱們就該直接弄死她,再讓道士作法,讓她永世不得超生,也不能出來作亂!”

韓發逐漸冷靜下來,越想越不對

勁。

那黑影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要在昨夜出現。

還有竈房的意外走火,齊二妮就算腦子不好,睡前也不忘滅掉油燈。

樁樁件件,都帶有極強的目的性。

韓發暗道不好:“收拾東西,回村!”

齊二妮百般不樂意:“椿哥兒柏哥兒還要在鎮上讀書,咱們回去他們怎麽辦?”

況且她過慣了鎮上的舒坦日子,哪裏願意再回到雞屎和死對頭遍地的桃花村。

韓發厲喝:“我讓你收拾東西,說那麽多廢話作甚?再不回去,恐怕就回不去了!”

齊二妮見韓發的臉色實在凝重,有種風雨欲來的驚恐,也不由地慌張起來。

“收拾就收拾,你給我等著,之前那筆賬我早晚跟你算!”齊二妮嘀咕兩句,下床收拾行李。

韓發糊塗幾十年,總算聰明一回,覺察到這件事情裏刻意的人為痕跡。

兩人著急忙慌收拾好東西,搖醒還在睡覺的雙胞胎和韓蘭芷,直奔門外沖去。

然而沒等韓發拉開門,就有一股大力從外面把門撞開。

數位衣裝整齊、腰帶佩刀的衙役破門而入,走路帶風,神色冷厲。

韓發冷汗一下子就冒出來了:“幾位官爺,你們這是?”

衙役的眼神鋒利如刀,輕易便可剮下老兩口一層皮。

“你二人可是韓發和齊二妮?”

韓發:“!!!”

齊二妮:“!!!”

“我是齊大妮啊官爺,齊、齊二妮是我妹妹,她早在幾十年前就死了。”齊二妮訕笑

著說,一邊自以為隱蔽地後退,尋找逃竄的機會。

可惜衙役根本不給他們狡辯的機會,三兩步上前,反扣住韓發和齊二妮的胳膊。

韓發的手別到身後,疼得臉色煞白:“官爺有話好說,別嚇著孩子。”

衙役掃了眼一旁呆楞楞的韓椿韓柏和韓蘭芷,絲毫不為所動:“有人到縣衙報官,你二人淫.亂.通.奸,一個謀害發妻,一個謀害親姐,縣令大人命我等前來將你們捉拿歸案。”

韓發一顆心沈到谷底。

完了!

一切都完了!

為首的衙役見兩名嫌犯被自己說得啞口無言,很是嫌惡地冷哼道:“帶走!”

衙役一聲令下,韓發和齊二妮就被押著往外走。

韓發滿心絕望,齊二妮則是被嚇傻了,兩人都沒反抗。

就在這時,三個孩子慢半拍地反應過來,又驚又怕地看著衙役。

韓椿雖然不再喜歡爺奶,但他現在只有這兩個親人,大伯二伯是絕不可能同意養他們的。

所以他壯著膽子沖上前,攔住衙役的去路:“你們憑什麽把我爺和我奶抓走?!”

領頭的是個實幹派,看不上通奸子所生的孩子,一個眼神都沒給韓椿,推開他出門去。

衙役中也有混不吝的,見韓發和齊二妮實在可惡,嘻嘻哈哈地說:“你爺和你奶犯了大罪,估計要被砍頭嘍。”

韓椿呆住。

領頭的看了眼混不吝的衙役,後者立馬收起嬉皮笑臉。

一行人先後出門,直奔縣衙而去。



右鄰裏一早就知道衙役去了韓家,這廂見韓發和齊二妮被帶走,多少也能猜到是因為什麽。

“唉,終究是我遲了一步,本來還打算吃過飯去縣衙報官呢。”

“兩個臭不要臉的玩意兒,就該被千刀萬剮。”

“話說他倆被抓走了,家裏三個孩子怎麽辦?”

“我冷眼瞧著,齊老太對那三個孩子寵得很,他們爹很顯然是齊老太親生的,姐夫跟小姑子......他家我是看一眼都嫌臟,你們要管你們去管,反正我不管。”

“你們不管,那我也不管。”

“都說子債父償,齊老太跟韓老頭壞事做盡,他們兒子也早就死在女人肚皮上了,肯定要讓三個小的還債啊。”

眾人的談論聲聲入耳,三個孩子站在院子裏,表情懵懵懂懂,又仿佛明白了什麽。

一陣風吹過,掀起粘在窗戶上的小紙人。

小紙人被風卷著,翻出屋檐,越過墻頭,飛向遠方。

韓蘭芷要哭不哭的:“哥,我們以後是不是連爺奶都沒了?”

無人回應。

韓椿和韓柏臉上是同樣的迷茫和仿徨。

彼時,太陽跳出地平線,燦金的陽光普照大地。

每一處都是光明的,他們卻覺得周遭無比黑暗,看不清前路。

......

那邊韓椿三兄妹深覺前路未知,這邊韓發和齊二妮一路被衙役押著,不得不接受過路人的猜測和指點。

齊二妮覺得,自己像極了街邊玩雜耍的那只猴兒。

最初的恐慌過後,

她已經冷靜不少。

不管去縣衙報官的人是誰,反正不可能是齊大妮。

人證和物證都沒有,就算對方知道什麽內情,也沒辦法判她的罪,只能放她離開。

齊二妮底氣十足,說話也硬氣了:“官爺,這路上人太多,不如咱們走小路吧?”

領頭的轉過身瞥她一眼,冷嘲熱諷:“搞清楚你的身份,你現在是疑犯,哪有你說話的份?”

齊二妮臉上掛不住,耷著嘴角不吭聲了。

韓發對齊二妮的窘迫視而不見,滿腦子都是到了公堂上該如何應付縣令大人的盤問。

兩人低著頭,神不屬思,自然沒註意到站在路旁的韓榆和韓松。

韓榆雙手抱臂:“只要他們進去了,就絕沒有再出來的機會。”

輕輕軟軟的嗓音,字裏行間卻透露出篤定和果決。

韓松眸光凝在齊二妮的背影上,直到後者被圍觀的人群淹沒,這才收回視線。

想到韓發和齊二妮鬧了小半夜的動靜,韓松眼神意味不明:“還得多虧你的足智多謀。”

韓榆抿嘴輕笑,擺擺手謙虛道:“略施小計,算不得什麽。”

有韓松等一眾人圍觀,韓榆不方便放小白出來,只能借助紙人,將韓發和齊二妮的恐懼無限放大。

與此同時,韓樹趁夜間無人翻進院子裏,在竈房小小點了一把火,引來鄰居救火。

那麽多人同時聽到,韓發和齊二妮就是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

而在昨天下午,韓宏昊和韓宏曄走了趟縣

城。

在韓榆的千叮萬囑下,他倆卡著下值的時間抵達縣衙。

韓宏昊銘記韓榆的叮囑,一副大義凜然的貼心模樣,表示縣令大人您累了一天,大可以明日再派遣衙役過去捉拿疑犯。

因著天色已晚,一切的準備都不甚充分,褚大人經過深思熟慮後,還是答應下來。

於是就有了衙役大清早上門拿人的一幕。

韓松似笑非笑看了眼韓榆,他早該知道韓榆不似表面這般單純天真。

韓榆的確乖了吧唧,總愛對人撒嬌賣癡,一次又一次地在韓松的底線上反覆橫跳,卻從未有過玩脫了的時候。

仔細一想,這何嘗不是一種對人心的掌握和把控。

韓榆深知韓松不會對他怎樣,就放任自己大膽行事。

小心思誰都有,韓榆的那些心思在韓松看來無傷大雅。

更貼切的說,屬於一種表達親近和喜愛的方式。

細細想來,能在被拐賣時全程保持冷靜,孤註一擲地用自己的血引路,這樣的人會絕對無害嗎?

顯然不是。

從府城救回韓榆後,這幾年家裏無甚大事發生,大家平淡地過著日子,韓松也幾乎忘了當年韓榆的所作所為。

這次也算韓松對韓榆的一次小小的試探。

並非惡意,韓松只是想知道,韓榆在他的看顧和教導之下,究竟長成什麽模樣。

眼下結果出來,韓松還算滿意。

至少計劃縝密,萬無一失。

計劃實施前,韓榆甚至還說,若此計不通,他還有備用計劃



未雨綢繆,走一步看三步。

這樣的韓榆,無疑是優秀的。

思及此,韓松主動提議:“左右同先生告了假,不若你我二人去縣衙旁聽?”

這案件本就駭人聽聞,想來開堂時會有許多百姓駐足圍觀。

比起齊二妮,他更關註韓發。

韓榆眼睛一亮,直截了當地問:“這是二哥對我的獎勵嗎?”

韓松彎腰抱起蹭在他腿邊的壯壯,慢條斯理道:“姑且算是。”

彼此心知肚明,只是默契地沒有挑明。

韓松抱著肥了一圈的壯壯,率先走出人群。

韓榆會心一笑,擡步跟上。

......

“升堂!”

隨著褚大人一聲令下,公堂兩側的衙役手持殺威棒:“威——武——”

聲音低沈,氣勢雄渾。

韓發和齊二妮跪在公堂之上,上首是坐於“明鏡高懸”匾額之下的褚大人,身後是圍觀的百姓。

冷汗簌簌落下,不消片刻,兩人就像是從水裏撈上來的落湯雞,狼狽又醜陋。

褚大人一拍驚堂木:“苦主齊大妮,你有何冤屈,還不速速道來!”

齊大妮?!

韓發和齊二妮渾身一震,不顧公堂上的沈沈威壓,齊刷刷擡起頭。

因為心虛和膽怯,他們從走進縣衙那一刻起,始終沒敢擡頭。

韓發和齊大妮知道旁邊跪著幾個人,也猜到對方多半就是狀告他們的人,潛意識裏覺得他們不會被定罪,並未多加關註。

誰能想到,被他們倆從頭到尾忽視的苦主,竟然是齊大妮!

齊大妮不是早就被發賣了嗎?

這年頭沒有路引寸步難行,就算齊大妮僥幸活下來,又是怎麽不遠千裏回來的?

懷著諸多疑問,韓發看向齊大妮。

和三十年前相比,齊大妮滿頭青絲變為枯白,纖細窈窕的身姿變得臃腫佝僂,身上沒有半分當年的痕跡。

可當齊大妮看過來,韓發對上那雙黯淡卻不失平和的眼睛,他忽然就確定了。

這就是齊大妮。

縱使時光流轉,在他們身上留下歲月的痕跡,韓發還是一眼就認出她。

齊大妮總是這樣鎮定,眼神溫柔似水,在看向他時卻沒有絲毫的愛意。

這對年輕時眼高於頂的韓發來說,是再恥辱不過的事了。

所以當齊二妮有意撩撥,向他傾訴愛慕,韓發放任自己沈淪進去。

同樣一張臉,齊二妮體貼小意,比齊大妮好多了。

但事實證明,齊二妮永遠比不上齊大妮。

即使現在的齊大妮形似六旬老嫗,即使齊二妮比齊大妮更年輕,韓發還是找回了久違的感覺。

這才是他的發妻。

只一眼,韓發就紅了眼:“大妮......”

自以為深情的呼喚,沒喚回齊大妮一個眼神,反而惹來韓榆毫不掩飾的一個白眼。

韓榆攥住韓松的衣袖,小聲叭叭:“他怎麽好意思喊奶的名字?”

同樣是男人,就算二者之間隔著幾十年的代溝,韓松還是一眼看出了韓發所想,心中愈發作嘔。

“縣令大人在上,總要演一演的。”



榆:“噗——”

兩旁的百姓聽到這話,忍不住低低竊笑。

有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把蒲扇大小的巴掌拍到韓松肩膀上:“好小子,會說你就多說點,老子最看不起這種男人了。”

半邊肩膀都麻了的韓松:“......”

韓榆捂嘴偷笑,看熱鬧的心思不要太明顯。

韓松沒好氣地睨他一眼,轉眸看向公堂上。

“你是齊大妮,那我是誰?”齊二妮恨死嘴上沒把門的韓發了,強撐著嘴硬,“老大老二,你們眼裏可還有我這個親娘?隨便找個亂七八糟的人來,以為這樣就能判我的罪了?”

“我知道早些年對你們不如對老三好,可那是因為老三要讀書,受不得累......”

齊大妮委實聽不得齊二妮胡言亂語,扭曲事實真相,抹黑她的兒子,偏過頭施舍給齊二妮一個冷漠的眼神。

“所以你堅持認為你是齊大妮,我是老大老二找來的冒牌貨?”

齊二妮對上那雙淡然的眼,心裏發怵。

她當然知道面前此人是誰,但為了活命,只能咬死不松口:“是。”

齊大妮忽然就笑了,笑得人莫名其妙,笑得韓發和齊大妮心驚膽寒。

......莫非他們手裏有什麽證據?

只見齊大妮向褚大人一拜,緩緩道來:“當年我生下幼子,發現齊二妮和韓發之間的奸情......”

韓發滿目不可置信地看著齊大妮,她竟然......她竟然連這些話都能在

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

她當真恨極了他?

隨著齊大妮的敘述,公堂外的百姓一陣嘩然。

“好家夥,真是好一對奸夫□□!”

“縣令大人,依我看這案子也別審了,直接送他倆下去做一對亡命鴛鴦罷!”

“我砸死你個不要臉的賤人!”

一婦人從籃子裏掏出剛買的雞蛋,啪嘰砸到齊二妮頭上。

齊二妮整個人都快瘋了,嘶聲尖叫:“假的!統統都是假的!”

從升堂到現在,這對疑犯一而再再而三地鬧騰,褚大人一忍再忍,終是忍無可忍。

“肅靜!公堂之上豈容爾等放肆?”

“威——武——”

殺威棒齊動,齊二妮瞬間噤聲。

褚大人一手輕握驚堂木,問齊大妮:“除了你的個人敘述,可有什麽人證物證?”

齊大妮看向韓宏昊和韓宏曄。

這一幕落入齊二妮眼中,就是他們仨沒有證據。

齊二妮頓時樂了,越發囂張:“大人,民婦要狀告韓宏昊和韓宏曄為子不孝......”

話未說完,韓宏昊高聲道:“回大人的話,草民已有人證物證,還請大人傳喚。”

齊二妮像是一只被掐了脖子的雞,張著嘴滿臉驚愕。

怎、怎麽可能?

韓發也是同樣的反應。

當年那件事他們做得隱秘,絕不可能有第四個人知道。

褚大人自不會不應:“傳證人。”

片刻後,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邁著不太穩健的步伐走進公堂,艱難地下跪行禮。

褚大人擡手道:“你不

必跪。”

老者,也就是方叔只好彎腰行了一禮,將隨身攜帶的賬簿呈上。

“啟稟大人,草民乃是此二人當年發賣齊大妮時的牙人,這份賬簿上清清楚楚地記著齊大妮的姓名、年歲、體貌。”

“草民當時還問了那女的,她跟齊大妮為何如此相像,那女的說她們是表姐妹,還說不忍見表姐受苦,拜托我把她賣遠一些。”

“牙人”二字一出,韓發閃電般的看向方叔。

時光荏苒,方叔的臉上爬滿了皺紋,可韓發還是一眼認出了他。

一道驚雷當頭劈下,韓發恨不得當場厥過去,這樣就能逃避這可怕的一切。

再看齊二妮,已經眼一翻,暈死過去。

韓發眼神閃爍,撲上前拼命搖晃:“所以你真的不是我娘子?這些年你一直在騙我?你是齊二妮,不是大妮?!”

韓榆:“???”

謔!

韓榆真想給他頒一個最佳演技獎。

你一股腦把罪行都推到齊二妮身上,難不成是想讓自己洗脫罪名,清清白白地全身而退?

褚大人見兩人再次喧嘩,指了兩名衙役:“將他二人分開。”

衙役應聲上前。

韓發還在歇斯底裏地質問,半個身子幾乎壓在齊二妮身上。

望著把嘴湊到齊二妮耳邊的韓發,韓松微微瞇起眼,眼底掠過了然之色。

......

經過衙役的一番努力,總算把暴怒的韓發從齊二妮身上拉開。

韓發趴在地上放聲痛哭,簡直問著傷心聽者流淚。

他膝

行著到齊大妮面前,老淚縱橫地說:“大妮,這些年我真的什麽都不知情,都是齊二妮!是她騙了我,是她害了你,我們都是深受其害的可憐人吶!”

韓榆不忍直視:“咦~”

韓松抱臂而立,冷眼看韓發還能使出什麽招數。

齊大妮對韓發的哭訴毫無回應,只問方叔:“當年和齊二妮一起去的,可是我面前此人?”

方叔盯著韓發的臉,半晌後搖了搖頭:“不太像。”

公堂上驀地一靜。

齊大妮幾人的臉色當即沈下。

韓榆屏住呼吸:“二哥,這是怎麽一回事?”

韓松眼含譏誚,這便是韓發的高明之處。

去牙行時他怕是做了偽裝,而齊二妮仗著沒了齊大妮這塊攔路石,便肆無忌憚毫無遮掩。

韓松心思流轉,在百姓嘈雜的議論聲中對韓榆低語:“且看著吧,齊二妮一定會攬下所有罪名。”

韓榆瞠目結舌:“為、為什麽?”

不待韓松解釋,齊二妮悠悠轉醒。

她一臉心如死灰的表情,跪在堂下:“大人,罪婦有話說。”

褚大人允了。

齊二妮以頭搶地,聲線沙啞:“當初和罪婦一起發賣齊大妮的是罪婦的夫君,盧原。”

韓榆:“!!!”

所有人:“!!!”

“罪婦嫁給盧原,發現他吃喝嫖賭樣樣精通,盧家只是表面富足,其實內裏都因為盧原賭錢所欠的龐大外債掏空了。”

“為了還賭債,罪婦和盧原就把主意打到韓家頭上。”

“罪婦趁

韓發外出幹活,打暈了齊大妮,和盧原一起把人送到牙行發賣。”

“就這樣,罪婦頂著齊大妮的身份留在了韓家。”

“韓發對我很好,賺的銀子也都全部交給我,我私底下一直接濟盧原。”

“後來,盧原的胃口越來越大,要的銀子也越來越多,我拿不出那麽多銀子,他就用齊大妮的事威脅我。”

“罪婦一氣之下就推了他一把,盧原當時喝了不少酒,摔下田埂就沒醒來,凍一夜就沒了。”

“我以為這件事會被我帶進棺材裏,誰知道齊大妮回來了。”齊二妮哈哈大笑,瘋瘋癲癲的,“到頭來什麽都沒得到,終究只是一場笑話!”

褚大人:“......”

褚大人表示很頭疼。

原以為只是一場簡單的案子,人證物證俱在,很快就能結束。

誰料審案過程中意外頻出,一個反轉接一個反轉,搞得人心力交瘁。

韓榆看著對齊二妮怒目相向,滿是恨意的韓發,陷入自我懷疑之中:“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齊大妮和齊二妮到底誰才是對的?

雖然韓榆下意識地偏向前者。

事已至此,韓松已經猜到結局,同滿腦袋問號的韓榆低語:“為了韓椿韓柏。”

見韓榆還是一臉懵,韓松便解釋給他聽。

根據大越律法,罪犯的後代不得參加科舉。

韓家族譜上和韓發寫在一起的是齊大妮,而非齊二妮,所以齊二妮獲罪,不會對韓家有任何影響。

就算韓宏

慶和韓春銀是齊二妮所生,他們兩人記在韓發和齊大妮名下,同樣和齊二妮無關。

如此一來,韓椿和韓柏報考科舉時,不會因為長輩是罪犯而被拒之門外。

齊二妮為了親孫子,不得不站出來將所有罪名攬到自己身上。

哦對了,還有死去二十多年的盧原。

韓榆被這兩人的騷操作惡心壞了,心說盧原的棺材板怕是要壓不住了。

生前被妻子戴綠帽,死後還要給奸夫背黑鍋。

韓榆願稱之為——史上第一冤大頭!

韓松見韓榆氣得腮幫子都鼓起來,擡手輕捏他的後頸:“其實韓發全身而退,你我日後的仕途也少了些許阻礙。”

韓椿韓柏因為韓發獲罪不得考科舉,韓松和韓榆又何嘗不是這樣。

祖上三代若有汙點,即便是韓松也無能為力。

韓榆跟壯壯似的,輕易被順毛成功,小聲嘟囔:“我就是氣不過。”

韓松收回手,並不言語。

韓榆頓了頓:“二哥是不是早就料到這個結局?”

韓松輕整衣袖:“是。”

以韓發的為人,這是必然。

韓榆有些懊惱:“我還真給疏忽了。”

韓松不以為意:“你又沒開始考科舉,對於一些細節條例不了解也屬正常。”

韓榆詭異地被安慰到了,他熟練掌握八股文、試帖詩等科舉必考試題,卻對科舉的規則多有疏忽,決定回去後好好研究一番。

接下來,一切都變得順理成章。

有齊二妮的證詞和方叔出堂作證,齊二

妮被判秋後斬首。

只待將此案送到府城,由楊知府覆查,確認無誤後,便可行刑。

至於韓發,則被無罪釋放。

對此,有人支持有人反對。

“齊二妮已經認罪,說明一切都是她和她男人所為,縣令大人沒有確切證據,肯定不能擅自判韓發罪行。”

“可齊大妮不都說了,當初是齊二妮和韓發合謀將她發賣,總不能連自己的夫君都認錯吧?”

“你沒見後頭齊大妮都不說話了嗎?估計是誤會了韓發。”

“唉,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這一家子亂七八糟的,都是些什麽跟什麽啊。散了吧散了吧,沒什麽好看的了。”

旁聽的百姓相繼散去,褚大人深深看了眼韓發,甩袖而去。

韓發面色悲痛地走向齊大妮:“大妮,這些年都是我不好讓你受苦了,等回去......”

齊大妮冷聲打斷他:“誰說我要跟你回去?”

韓發一楞:“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啊。”

齊大妮厭極了韓發虛偽的嘴臉,不鹹不淡道:“你若想我把事情鬧大,送你進牢獄,害得韓椿韓柏不能讀書,你就盡管在我面前晃悠。”

韓發瞳孔驟縮,下意識後退兩步。

齊大妮哂笑,頭也不回地離開。

前幾天她被憤怒和恨意沖昏了頭,不久前才想到韓發若是獲罪,必將連累松哥兒榆哥兒。

為了兩個孩子的前途,她只能任由齊二妮為韓發脫罪。

韓發目送齊大妮和兒孫們遠去,並不急切地

趕上去。

日子還長呢,女人最是心軟,最終的贏家還是他韓發。

韓發走出縣衙,瞇起的眼睛裏滿是勢在必得。

等到時候,他搬過去和老大老二一起住,吃好喝好.......

“砰——”

一輛馬車疾馳而過。

韓發高高飛起,又重重落下。

鮮血從身下洇出,很快匯聚成一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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