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肖帶著兒子在周邊的人家走了一圈，收了好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什麽各種新鮮野菜啊, 春筍啊, 甚至還有些鳥蛋, 蛇皮什麽的, 幾乎將這附近人家一個冬天的收獲外加初春剛采摘的東西全都一掃而空。並且在行走各家的路途中，趁著沒人看見，父子兩個手腳飛快, 將收來的東西不住的往天淘裏頭塞，這幾日就要交船了, 天淘負擔重啊, 動不動就是一千幾，再不趕緊的往裏頭填補, 換回點實惠的小錢錢, 以後日子可怎麽過？挽回一點是一點吧！

等著一圈轉完，老肖也顧不得招呼陸大郎等人幫忙, 趁著天色尚亮, 領著肖海濤就往河邊上游走，等著夜色初臨的時候, 父子兩個就撐著一條船從蘆葦邊使了出來, 不單是這一條，淡淡的光暈閃過, 那船後頭隱隱的顯出其他船來，等著到了河面上走進了細看, 你才能發現，那船後還用繩索拖著兩條船。

從河上游過來，一路撐到了石竹林附近，將頭一條一並綁到自家的船尾上，隨即又迅速的，趁著沒人註意，往外擴出兩條船來，另一邊石林子裏再藏上兩條，將整個的船數拓展到了8條。將整個河邊都擠占的滿滿的，若非此刻天色已暗，這一場面不知道要震懾多少人。

船多對老肖父子來說事實上不是什麽大問題，買而已。不讓人看見也能湊合，躲著，在天黑操作，動作快些罷了！對他們來說最重要，最麻煩的反而是船本身，為了不讓這船搞得和一個模子裏刻出來一般，每每點出來一條，父子兩個都要用使用微調的功能，稍微的調整一二。這就增加了每一艘船購買的難度。

不是這邊多上一塊船板，就是那裏多了兩盞魚燈，還有的船頭拉長成了尖頭船，幾乎每一艘都有自己的特色。最誇張的一艘，直接加長了一米，加寬了半米，並且將船艙頂上多搭了一個四面透風的頂棚出來。不用說，這船妥妥是能當大型客船使喚的，也肯定是老肖為老兵們準備的夾私貨。除卻自家那一艘，一共七艘的新船，幾乎耗盡了父子兩個所有的設計類腦細胞。

一溜的船啊，終於全出來了，老肖看著這場面，又是自得又是後怕，心下暗暗的給自己下了個禁令，這以後船的事兒可不能再折騰了，這麽一回就把人折騰的心跳加速百分之一百，再來一次，自己都能直接暈死。這一回這麽容易說來也是機緣巧合了。

那些老兵這陣子忙乎著，連著過來河邊抓魚都顧不上，對面又是高山峻嶺，人跡罕至之地，這大變漁船才不至於擡驚世駭俗，可若是以後呢？誰能保證每一次都沒人看見？

“爹，這樣真的成？是不是誇張了點？一次性全交了，人家會怎麽想？咱家有那麽多錢墊上？爹，你這……要不咱們就放這兒，一點點送出去吧。或者咱們在喊兩人？就咱們父子，怎麽成啊！”

“不成也得成啊，你當爹沒細想過？你也不想想，咱們這兒越是往後，人就越是多，這樣打眼的東西哪裏還有拿出來的機會？哪怕是一艘呢，人家問怎麽來的？誰送來的？我們怎麽回答？還不如趁著這會兒人不多，一次性全解決了來的利索呢。”

也是，一樣是冒險，一次和多次，總是次數越少越安全，這倒是也怪不得老肖出這樣的絕招了。

“至於請人幫著送貨……看看最近建房子這風潮，不到四五月，估計這人啊，沒幾個能空的下來，所以啊，我就不喊陸大郎他們了，倒是對面方樹根可以喊一聲，可問題又來了，我有去對面喊人的功夫，這船早就能扯到漁村了，我還喊他們幹嘛？還不如喊漁村的人幫忙來的更專業，你說對不對？”

從這邊到漁村？……肖海濤想了想，即使再慢，順風順水的，一日的功夫也夠了，確實，比去對面喊人也不差什麽。

“那咱們這就走？”

“走吧，早點完事兒早點安生，再說了，保住他們兩個豆丁大的在家，我總覺得不放心。”

明明不是自己家的娃，老肖還能這麽上心，妥妥暖爸一枚啊！也怪不得保住那兩個如今和老爹越發的親近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親生的呢。

說起這個親生不親生的問題，肖海濤不知怎麽的，突然想到了昨兒在陸大郎家，那陸奶奶說起的話。

“你一個人帶著三個娃，這日子過得多難啊，可有想過在尋個人？家裏有個女人，最起碼這縫縫補補，洗洗涮涮的事兒就有人幹了，你日常出門，也能不用擔心家裏沒有個大人是不是。”

“這事兒再說吧，我一個山民，這樣的條件，哪裏敢有啥奢望？能安生過日子就成了，不強求。”

爹說不強求，其實心裏還是想要個完整的家的吧，其實爹一個人也辛苦的很吧！肖海濤不自覺的就這樣想著。說起來，自家爹真的可以說是個絕世好爹。為了自己，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永遠都把兒子放在最前頭。若不是自己，只怕爹也不用那麽辛苦了。

當然了，話又說回來，在現代的時候，爹沒能再有個家的原因很多，最大的緣由就是因為三無（無錢，無車，無存款）。再加上年紀確實也過了四十，故而特別難了些。只是如今到了這個地方……他瞅著自家爹雖然是山民，可比起那些老兵來說，好像底氣更足些，若是給自己尋個後媽，估計也更容易吧！那自己願意有後媽嘛？肖海濤感覺自己有些無措了，或許這是自己謀算方隊正當媒婆的後遺癥？

腦子裏想的只要不說出來，誰能解惑？所以啊，這後媽問題，且讓肖海濤自己慢慢磨著去吧，這會兒老肖是真沒工夫往這方面想，就像是他自己說的，安生日子最要緊。他一個當爹的，護著兒子，養家糊口，才是他日常的重點，再說了，自家秘密這麽多，有兩個小的已經夠避忌的了，要是再來個女人，這可怎麽整？所以老肖這會兒還真是沒這個概念，即使重回了三十歲，身體各方面也恢覆到了巔峰，可心態在哪兒放著呢。有這功夫，還沒有幹活要緊。

“兒子，想啥呢，都喊了你幾回了，趕緊的，看看，那兩艘藏好沒？每條船繩索都系好了沒？……好嘞，咱們出發了，走著……”

牽連著整整五條船，搖櫓什麽的是不指望了，老肖用撐桿保持航向，借用水流，引導著船隊慢慢的往南而去。

船頭接船尾，一字長蛇一般的船隊事實上相當的顯眼，所以從一開始，老肖就特意選了夜晚來行船。為的就是避免自家最虛弱的一面袒露人前。雖然說這邊一直沒有什麽水匪什麽的出現過。可面對只有兩個人的船隊，誰知道會不會有人想要客串一下？小心沒大錯。只要這船順順當當的到了漁村，到時候招呼了漁村的人幫著行船一起趕往渡口，那這危機就算是過去了。

老肖走船一晚上，肖海濤強打著精神也跟著熬了一個晚上，老肖在船最前頭的時候，他就拎著避風燈往後頭照；若是老肖往後頭去檢查船只，他就跑到船頭，幫著看航向。

等著天色微明，隱隱灼灼的能看到不遠處山腳，只要在微微的順著河道彎一下，就是那漁村，父子兩個都重重的吐了一口氣。這一晚上煎熬的不僅僅是身體，更有一種莫名的壓力，好在他們還是熬過來了。

“兒子啊，在堅持一下啊，馬上就到了，等著這村子裏的船交付了，後頭的船就有人看著了，你到時候好好睡一覺補回點精神。”

“爹，要不咱們在這兒多歇會兒？你熬了一晚上了，接著走的話，咋撐得住。”

“怎麽撐不住了，才熬一個晚上罷了，以前你爹我熬上兩三天都是有過的，沒事兒啊。”

兒子關心自己身子，知道自己累，那是兒子孝順懂事，長大了會心疼人了。老肖聽著心裏也暖暖的，美美的，感覺沒白養了一場，可這事兒卻不能答應。兒子還是個孩子，等有人幫忙了，讓孩子去船裏睡覺那沒事兒，可這為了讓自己休息，大白天的占了人家漁村的碼頭，還讓人幫著看護，那就不好意思了。誰也沒欠你的不是！平白讓人說閑話，實在是不劃算，還不如早點去了府城渡口的好。到了那兒，等著船都交付了，到時候自家的船自己說了算，想歇著就歇著，想走就走，多省心。

這裏頭的彎彎繞繞，老肖也沒和肖海濤多說，這本就是大人的事兒，沒必要讓兒子小小年紀操這份心。倒是在人際交往上，忍不住又教導了幾句。

“馬上到了，擦把臉，好歹看著精神些，拉著臉知道的是你累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對人有啥意見呢，容易得罪人。”

“哎，爹，你擦不？”

“擦，對了，熱水有不？再漱漱口，一個晚上煙葉子嚼下來，嘴都發苦了。”

“哎。”

船順著河水，在老肖的擺弄下，一點點的，緩慢的行駛到了漁村的底盤，早起的老杜，第一眼看到這龐大的船隊，就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等看清那船頭上的人是老肖，整個人都竄起來。

“老肖來了，老肖送船來了……”

這一聲絕對是石破天驚，一嗓子將一村子的人都喊了出來，呼啦啦的圍攏過來，把老肖嚇得，差點不敢靠岸了。

“老杜，啥意思這是？”

“老肖，這船……”

這麽多船啊，老杜那眼睛都開始發綠了，早先他這說買一條都感覺十分的勉強，還要村子裏借錢，可如今卻不一樣了，他們這兒自打裏頭縣城換了縣令，要開河道，那就成了香饃饃了，才多久啊，地就升了一倍的價，好幾個賣了地的村民都發了財，正尋思要在整個掙錢的行當呢，這老肖就來了，還是帶著這麽多的大船，這是老天爺送的好財路啊！貨船？渡船？都是長久的買賣，能不眼紅？

看到他這眼神，老肖立馬就明白了，又不是傻子對吧，所以他忙趁著老杜還沒開口，不至於拒絕了讓人臉上難看，直直的說道：

“哦，船啊，喏，自己挑吧，這裏頭有一艘是你們的，還有四艘是渡口那邊擺渡人定的，你們近，占了地利之便，頭一個挑，我說，你們可別給我說出去，不然我還不得被那幾個擺渡的家夥揍一頓啊！”

不單是絕了這幾條船買賣的可能，順帶的還給了顆甜棗，讓這漁村的人心裏舒坦，感覺老肖和他們的親近。只是那邊又有了新問題：

“老肖，你這船還有不？我們再定幾條。”

“對，對，咱們現定，你還有不？”

“這你們可就晚了一步了，除了這幾條，也就剩下兩條了，都讓老兵給定了，還是他們自己上門來取的。這會兒是真沒了。要不這樣，我再留心著？若是有了類似的事兒，就來問你們咋樣？”

沒趕上40兩便宜大船的好處，眾人自然是失落的，沮喪的，可到底他們心裏也清楚，本就是他們自己晚了一步，再沒有怪到老肖頭上的道理，自然是見好就收，和老肖客氣了幾句，就匆匆的去看船了。買不到，看看總行吧，萬一哪天就有了呢！瞧著這事兒過去了，老肖忙和老杜做了交接，一手交錢，一手給船，順帶的又加了一句：

“對了老杜，一會兒你幫我喊幾個人吧，幫我把船撐到渡口去，明兒就回來，每人給50文工錢咋樣？”

“喊人？成啊，咱們村子別的沒有，撐船的多的是。對了，我正要問呢，怎麽這麽些船就你們父子兩個？其他人呢？上回你去府城不還跟著不少人嘛，怎麽這一條船的時候來一船，這船多了反而每人了？”

“還能怎麽的，都忙乎著唄，你難道沒聽說？應該你們這附近也有啊。”

“有啥事兒？”

“退役老兵建村的事兒啊，我家那裏也要建村了，這忙乎的，一個人恨不得當三個人用，你說說，哪裏還有這功夫，若不是去年咱們就說好了，我都恨不得到了五六月再送呢。”

“你家哪兒也建村？哎呦，這到底退役了多少人啊，前頭，吶，就是藥材縣城哪兒不到些的地方，聽說也要建一個呢，還有咱們這河道裏頭，往縣城去的方向，據說也有，轉眼間這附近村落一下子多了這麽多，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人多總是好的，最起碼你這賣魚也能多賣些不是。”

“可這打魚的也一樣多了呀，好在有了這船，再不濟我也能給人運貨什麽的，總比旁人強些。算了，不說這個，我這就給你喊人去。”

老杜摸著自己剛到手的船，十分舍不得的往岸上走了幾步，對著不知道哪個喊了幾聲，聽到了應答就轉頭回來，繼續寶貝似的看著船，那眼神看的老肖背脊上汗毛都起來了。這人，這眼神也太嚇人了，不知道的以為是看老婆呢。

“恩，那啥，老杜啊，我先走了啊。”

“啊，走吧。”

有了船，老肖走人他都不稀罕招呼了，看著魔怔的，沒有幾天估計緩不過來。那幾個邊上的其他漁村村民都忍不住咋舌，老杜這是樂混了頭了？老肖等著船走了半路，回頭想想老杜那表情，最終還是忍不住大笑起來。這人，和現代那些買了豪車的車迷有啥兩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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