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的清風中, 船再一次起航, 肖海濤很是遺憾的看著那岸邊不遠處的山林，想象著在山林中正被撕碎的狼皮，忍不住發出幾許嘆息, 惹來老肖又一個瞪眼, 很是嚴厲的對他喊道：

“別太貪心, 這一個晚上，咱們的收獲已經很驚喜了, 再要是不知足，一門心思撿便宜, 往裏頭瞎走, 誰知道會不會樂極生悲？別忘了那是老虎的地盤, 還不是一只。”

難得看到老肖這麽一張嚴肅臉，還語氣嚴厲，肖海濤猛地打了個激靈, 隨即老實的點了點頭, 給自家老爹做保證。

“知道了爹, 我，我就是遺憾一下，沒真想往裏頭去。”

“知道就好, 海濤啊, 咱們以後要在山裏生活, 吃的穿的和以前沒法子比, 日子過得也不夠便捷, 這些都不要緊，可以克服。唯有一樣不同，最該小心的，那就是安全。你也是山裏孩子，應該知道，這山裏和城市沒法子比，危險無處不在，更不用說如今這還是古代山林了。後世的山，人多勢重，砍伐過度，讓這林子少了好些。就是野獸也不得不學著機靈些，往山裏躲，躲不過的基本全進了人的那張嘴了。所以有人的地方，一般都挺安全。可這年頭不一樣，看看那山就知道，一片連著一片，密密森森的，裏頭不知道存著多少危險東西呢。一年到頭，多少人死在裏頭？這是人和動物搶地盤的時代。一不小心那是要付出性命的。”

別看老肖學歷不高，該知道的那是基本全知道，甚至因為從小在山裏長大，對山林比尋常人不知道多多少見識，這會兒說出來的話，每一句都全是道理。就是肖海濤也不得不點頭。

“爹，我一定小心，你看，你每次下山，我都挺老實的待在平臺上，我知道好歹。”

到底也是個大孩子了，老肖雖然有心在多關照幾句，可想了一下，還是閉了嘴，這樣大的孩子正是最要強的時候，有些話點到為止反而更合適，說的太多，若是出了什麽逆反心理，那可就麻煩了。

看到老爹不在嘮叨了，肖海濤其實也松了口氣，他又不是那種啥都不懂得孩子，哪裏不知道如今這環境的危險，只是知道歸知道，眼睜睜的看著放棄那些值錢的東西，他還是有些舍不得。好在他也能自我調節，轉頭開始收拾起撿便宜來的那些東西了。

鹿這東西最是值錢，可惜鹿血是沒法子存下了，其他的可不能再浪費，至於山羊？這個到時候肯定是分開賣的，皮子老肖已經撥了下來，他正好順著這水好好清洗，迎著日頭也好晾幹。還有狼肉也要分割一下，再買點鹽抹一抹，這個東西城裏估計沒人要，帶回去自家吃還是不錯的……

肖海濤忙碌著手裏的活，幹的那是滿頭大汗，連個擡頭的功夫都沒有，自然也沒有看到自家老爹看著他的那個眼神是如何的欣慰，如何的歡喜。

雖然昨兒因為那泥潭地裏的東西耽擱了些時候，可老肖家的船到底比一般的更好些，速度上也有優勢，所以堪堪正午時分，老肖他們就已經能看到繁忙的渡口了。人來人往，還有不少草簾子，竹棚子搭建的簡易鋪子，有的挑著茶水的簾子，有的掛著吃食的幌子，甚至還有一片明顯都是小攤販的交易集市。

“爹，這還是渡口？分明就是個集市。”

“人多嘛，這也挺正常，不然你當那些鎮子什麽的怎麽來的？靠著上頭瞎點的？都是人自發聚集交易的地方，時間長了，慢慢的形成的。好了，廢話少說，趕緊收拾，咱們準備靠岸”

“哎。”

小心的將東西都收攏到船頭，肖海濤站在最前頭，小心的查看河岸邊可以停靠的位置，不等他尋到合適的，就有幾艘原本停的有些散漫的船開始調整位置，空出了一個不小的空隙來，還有個看著半舊的渡船的船老大對著肖海濤喊道：

“娃子，這裏，這裏空著，你這船可不小，前頭水淺，未必靠的上去。”

“多謝大叔。也謝謝那幾位船主。害你們忙碌了一場。”

“謝啥，又不是啥麻煩事兒。”

“就是，順手的事兒，這娃子實在是客氣。”

“還以為也是咱們同行，不想到是自家的，娃子，你們家這船可不小，當個渡船都使得了。”

都說什麽人心叵測，都說什麽防人之心不可無，事實上若是無冤無仇的，誰也不會沒事兒就害個人，甚至哪怕是什麽大奸大惡的，遇上不認識的人，也有搭把手的時候，所以，出門在外遇上這樣的那真不稀奇。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能這麽好說話，能這麽熱心，也不是沒有緣由的，誰讓這一片大些的船基本都是渡船呢，誰讓肖海濤一早就搬出了東西，讓人一看就知道是運東西來賣的呢，自然，這些算是半個生意人的擺渡人怎麽也不會擺出晚娘臉給他們看了。

諾不是這樣你在試試？鐵定沒人理他們。畢竟這渡口往來的人每日也就那些，生意自然也就這麽點，擺渡船一多，他們的生意自然會受到影響，即使再好性，遇上突如其來搶生意的對手，也不可能有好話，能不罵娘就不錯了。

而現在，情況可就很不一樣了，不是搶生意的，還是大船，這可給了他們不少的活絡心思，比如給幫忙牽線拉客戶會不會有點中人錢掙？比如這船，看著比他們的渡船都寬些，還是木頭的船艙，怎麽看都比他們那竹棚子的結實漂亮，是不是能詢問詢問價格？或者問問這新來的是哪裏買的船，讓他們下次有心換船的時候，好多一個選擇？

天下熙熙，利這一個字最是根深蒂固，無處不在。即使是最底層，最普通的人也不可避免為它所動。

老肖揚著笑臉，點著頭和周邊的船家打了招呼，利索的將船頭停在岸邊，由著肖海濤將繩子系在岸上的木樁上，這才沿著船沿走到了船頭，開始和周邊的船家說話。

“多謝各位老哥了，我頭一次來，若不是你們，還真是不知道這邊水深水淺，說不得就要麻煩了。”

“大兄弟，你這是從哪兒來？以前沒見過你啊。”

“北面，兩三天的水路，離著這裏可不近。我家是山民，往日賣東西都直接去鎮子上，還真是沒走這麽遠過，這不是第一次過來嘛，就想賣個好點的價錢，好多采買點糧食過冬呢。”

一說是山民，那些擺渡人齊齊停頓了那麽一瞬，即使是最底層的人，也一樣有等級，山民明顯比尋常平民低了一層，不過這年頭即使是下九流的職業，其實有許多尋常百姓兼任，真說起來除了婚配的時候講究一下，其餘時間該做生意還是要做，該往來的還是要往來。至於他們的那一刻停頓，或許更多是有些不敢置信罷了，不敢相信這麽一個幾乎被所有人都覺得是最底層，日子最難過的山民居然也能有比他們還高檔的船只。嗯，或許這該說是打臉？

再怎麽打臉，實惠才是最重要的，不過是一瞬的功夫，這些人又恢覆了前頭的熱情，一個說：

“這城裏賣東西確實更實在，山裏的皮子山鎮裏頭能有什麽價？還是城裏肯花錢的人多，大兄弟，你有熟悉的商戶不？若是沒有，我這裏倒是認識幾個，可以幫著問問，請他們掌眼看看。”

還有一個說：

“大兄弟，你都帶了些啥？給咱們說說，咱們在這做擺渡，認識的人也不少，說不得你都不用進城，就能都賣幹凈了，若是那樣，好歹能省點進城錢。帶著東西進去，那守門的知道你能掙錢，那收進門錢的時候可不會客氣。”

讓他們這麽一說，老肖也利索的很，將船頭直接當成了展示臺，把自家帶來的東西都展示了出來，一樣樣的舉著給大家夥兒看。喝，這可好，都不用招呼的，一會兒的功夫，就圍攏過來一群人，都是在這渡口準備過河的，和剛過來的人。

城鎮之間往來最是頻繁的自然就是些商戶，而這些人也基本是老肖的目標客戶，看著這些衣著明顯和尋常百姓不一樣，臉色紅潤的人走近，老肖介紹起來越發的熱情了。順帶還和人討價還價，爭取在這兒就賣出去。

“這頭鹿是昨兒我停船夜宿的時候獵的，早上剛斷氣，正新鮮呢。”

“看著不錯，就是這皮子可惜了，怎麽這口子開那麽大呢，這可好，腹部的皮子鐵定要浪費好些。”

“秋冬的鹿最是滋補，到底富貴人家更稀罕鹿肉。這一整頭的，鹿筋鹿角都不缺，也能值些錢。”

“這倒也是，這樣我給30兩，這鹿給了我怎麽樣？”

“胡老板，你這便宜可大發了，這不是欺負人家老實嘛，我說這位大兄弟，我給35兩，給我吧。”

“你瞎搗亂是吧，什麽叫我占便宜欺負人？我那是商量價格，大兄弟，40兩，這可是實在價了，對了，你那山羊多少錢？一並算吧，42兩一起怎麽樣？”

還能怎麽樣？老肖臉上都要開花了，一邊連連點頭，一邊把狼皮又拿了出來，兩張削制好的，三張剛清洗幹凈的，遞給周邊的人看，引來一陣的驚呼。

“嚇，五張狼皮啊，這家夥，這個獵戶不簡單啊，能有這麽些存貨，只怕是個好手。”

“秋冬的狼皮，這東西好啊，做了褥子，那家裏的老人可就舒坦了，我要一張。那個削制好的，一兩銀子成不？”

怎麽不成，陸家兄弟說過，鎮子上才700文，這可是差價大的能翻天了，老肖立馬就遞過去一張。順手收了錢回來，他心下大致也知道，這人能出一兩，那麽到了城裏，或許店家賣的更貴些，可他更知道，他這樣的山民，人店家收貨的時候可不會客氣，有可能連一兩都不到，還不如這麽賣呢。

只是一會兒的功夫，這屬於山裏貨的皮子，獵物就全沒了，狼皮買了3兩五錢銀子，狐貍皮賣了5兩，羊皮兩張賣了200文，再加上前頭的獵物，總計50兩五錢銀子，以及200文銅板。

還有那些山裏的筍幹蘑菇，也賣了足足190文出來，這一趟到了這會兒，只剩下狼肉和其他的泥潭地收獲的東西，就是這，也不愁賣，那集市上的人已經開始圍攏過來，顯然也是受歡迎的。

老肖深深的覺得，這一次出來，那簡直就是最英明的決定。至於邊上那些船家原本的盤算？那空位置的人情？老肖覺得他也是有法子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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