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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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明心公主回來了……”
“你說的是……十年前被送去和親的明心公主？”
“是她？”
都城腳下，鑼鼓喧天，人聲鼎沸。
強健的兵馬開道，無端從上透著殺氣，每個將士緊握兵器，為首之人狂野豪放，雙目如鷹一般銳利，恰似開刃刀鋒。
極具異域特色的面容，與中原人很不同。
他披著鎧甲，騎著馬，頂著無數人的好奇下，下了馬，恭敬垂首於驕輦前。
“王上。”
他匯報：“宮中來人迎接王上了。”
驕簾掀開，玉手纖纖，驕矜堅毅的人映入眼簾，瓊鼻朱唇，好似柔弱的花註入了不敗的靈魂，顯得格外與眾不同。
她微微一笑：“褚將軍，王上命令，爾等駐紮城外，點一支小隊跟隨即可。”
迎接的人為難起來：“可是陛下吩咐不得——”
她的笑容不變，半步不退：“王上有令！”
迎接的人終於退了，因為現在已經不是他們說話算數的時候了。
如今草原之上僅有一位王，手下幾十萬大軍，隨行十五萬，跟隨王上回都城。
燕國與草原打仗，自王上統一後，從未贏過，其他幾國都是敗。
當王上真正露臉，他們才知道，這位一統草原的王，是十年前被燕國送去和親的明心公主，燕驚弦。
如今她手握軍隊，掌著權力，早已不是當年任人宰割的柔弱公主了，哪個國家都不敢小覷這位崛起的草原之王。
別說她是帶軍歸來，讓他們駐紮城外，就是真把軍隊帶進去，燕國也沒有拒絕的權力。
因為燕驚弦足夠強，她的兵馬足夠健壯，能夠踏平任何王朝，就算是燕王庭，也能說打就打。
皇室還是迎回了，和親十年的明心公主，如今草原的王。
“王上，快到王庭了。”她望著熟悉而又陌生的王城，感慨萬千。
“我從沒想過，有一天還能回來……”
她眼裏很覆雜，最終這些情緒都沈寂在眼底深處，化成堅毅。
被送往草原和親的那一天，迎著風沙，與心上人戰敗的棺槨擦肩而過，她幾乎忍不住淚，整個人萬念俱灰。
她的小將軍啊……
他說要娶她。
還說打贏了，她就不用和親了。
可結果卻是生離死別，和親路上，她只敢一個人在夜裏為他哭泣。
白天裏，只能收拾好情緒，不丟燕國臉面。
她為的不止是燕國皇室臉面，還有燕國的百姓。
她燕驚弦代表的是，一國尊嚴。
只是，來到草原的第一天，蠻王殘暴，她承受不住生生被折磨致死。
那時，她想，那樣也好，她可以和她的小將軍團聚了。
可是她怎麽也想不到，也是那一天起，她的身體裏住進了一個人。
這個人一刀捅了蠻王，所有進來的人都驚聲尖叫：“公主殺了王——”
“公主殺了王！”
那一夜，篝火燃起，無數人圍剿起了虛弱的公主，把黑夜照得如同白晝。
可這人渾然不懼，握緊了唯一的匕首，披散著長發，破碎的長袍染著鮮血，袖子都斷了一半，一人對上了無數人。
仿佛身後有著千軍萬馬。
這人只是抹掉了臉上濺上的血，輕笑一聲：“來。”
這一幕極大鎮住了當時的她。
這是何等的英勇、豪邁，無所畏懼，仿佛就是下一刻死亡都不能折損此人氣度半分。
也仿佛，根本不知道何為怕。
哪怕什麽都沒有，可好像擁有贏面的是此人一樣。
明明看似搖搖欲墜，走兩步都要倒下，仿佛隨時都要碎掉，消失在人世間的模樣，卻生生將那些追殺的人殺到怕，殺到膽顫為止。
甚至於，只要一眼，那些人連刀都拿不穩了。
無數人都感覺看到了怪物，丟盔棄甲。
一個人馴服所有，以她那殘破的身軀，硬生生殺出了一條血路。
她看呆了。
這還是……她嗎？
這人只是一聲：“我以為多有骨氣……”
四周一片死寂。
無數人頭上是密密麻麻的汗，終於有人撐不住噗通一聲跪下。
“王。”
一言點醒夢中人，所有人附和著：“王！”
“您殺了蠻王，就是新的王了！”
“對！您就是我們新的王了！”
沒有人不服。
這個人成了部落新的王。
很快聚集了部落裏的人，收服四周部落，不服的就打過去，一個，兩個……靠著英勇無畏的氣勢和悍不畏死的英勇，征服了整個草原。
之前，他們說：“不過是個弱女子！怕她幹什麽！”
“對！”
“打就打！”
後來，一個個都被打得擡不起頭，節節敗退。
“別打了！別打了！我們認輸！”
就這樣，這人手裏的勢力範圍越來越大，漸漸成了草原之上最強的那一個，中小部落都不是對手。
燕驚弦從未見過有什麽絆住了對方，甚至破天荒見證了，這人是如何成為草原上新一任王的。
那一刻，她受到了極大的撼動。
從未想過，有人能把她的人生過得這樣精彩。
原來換一個人，她的人生就完全不一樣了。
“見過王——”
迎著朝陽，驚弦享萬人膜拜，所有人臣服。
燕驚弦仿佛共享了這份榮光。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女子，熠熠發光、智勇雙全。
目光交匯間，驚弦向她伸出了手。
燕驚弦楞住，這份真切的觸感……不是假的？
從那天起，世上只剩下了明心，不再有燕驚弦。
驚弦為她重塑身軀，讓她重新活了過來。
第二天，王的身邊多了一個叫明心的人。
後來，她身邊多了一個小侍衛，她的小將軍。
十年過去了，明心早已不是從前那個她了，她是被驚弦精心培養的下一任王。
風沙漫漫，追隨驚弦回到了燕國，途中或許有感慨，可都不會動搖她的決心。
驚弦闔眸：“回到王庭的感覺如何？”
明心那些感性的情緒早已不見，只剩下理性的思考，“感覺很好，也很覆雜。”
“我望著這座城，想的是，王上他日君臨天下，一定很威風。”
甚至於，只是一想到這個畫面，她骨子裏的血都沸騰起來了。
草原的那十年，改變了她太多太多，在她骨子刻下了痕跡，把她打碎重塑了。
從前的許多觀念，都變了。
放在從前，明心絕對不會想到，她今日會有此等野心。
驚弦滋養著她，讓她展望了未來，塑造了不屈的堅韌。
柔弱的明心，也曾帶領軍隊平定過叛亂，她絕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人，與她並肩作戰的還有她的小將軍。
自覆生後，他只為了她而活。
驚弦平靜望向王庭：“很快，燕國將有新王誕生。”
她從草原回到燕國，自然不只是看風景，要的是燕王的位置。
“明心，草原之路你已經看過，接下來是一統各國，君臨天下了。”
“第一步，就是從燕國登基。”
她是最好的學習對象，可明心能學到多少，就看悟性了。
她已經把明心打碎重塑了。
根基已經打牢，接下來該讓她自己攀爬了。
明心肅然：“明心受教。”
這一路，老師都演示給她看了，她要是在學不會一星半點，也太愧對老師了。
能從老師身上學以致用十分之一，都足夠了。
畢竟，她的老師除了是王之外，還是真的神明，這點是她無論如何都學不來的，只能勉強學點偽神明術法了。
比如，裝神弄鬼還是可以的。
老師可以一揮手，改變星象，降下天火，她勉強能弄點偽裝的神跡，看著效果差不多。
老師把原理都講給她聽了，她也勉強能弄出一些來，雖然弄出來的和老師隨手一揮差距不是一星半點，可是夠用了。
想想當初和某些部落打仗時，突然天降流星雨，火光，電光，天時地利皆在老師手中，對面不是崩潰兩個字可以言說的。
明心都很同情他們，你們知道對手是神明嗎？
這完全不占優勢啊。
後來那些人乖乖歸順了老師。
不過，老師其實很少動用神跡，基本就是靠打過去的，神跡還是老師在教她的時候展露的，那些人無意中看見後更信服老師了。
堅信了老師這是天神轉世，帶領他們走向強大的。
只能說，挺陰差陽錯的。
比起叫王，他們可能更願意叫天神在上。
老師拒絕了他們的好心。
那還是第一次，她看見老師如此抗拒的表情，不由得笑出了聲。
老師把她變成了小鳥，一晚。
明心：“……”原來老師的報覆心這麽重的嗎？
她撲騰著翅膀，落在了老師的肩膀上，企圖以嘰嘰喳喳吵著老師，讓老師知道，把她變成小鳥也是要付出代價的。
結果還沒得意一秒，慘遭禁言。
明心：“……”
只能說老師……果然不愧是老師。
說神跡不能隨便使用都是騙人的，明心幽怨。
她撲騰撲騰飛走了，她也是有脾氣的，老師休想把玩鳥。
明心想起了這段時光，還有點哭笑不得。
雖然老師有不為人知的惡趣味，可老師是好老師。
燕國為驚弦等人安排的地方，是足夠繁華的鄂勢宮，給他們休整。
“見過草原王。”
一排宮女列開，恭敬行禮。
驚弦讓她們都下去，宮女們都遵守，依言退下。
明心對燕王庭的記憶還停留在以前，但也夠用了，她給驚弦介紹起來：“從前這裏明心公主還不能踏足，沒想到現在也能隨意出入了。”
命運不同，讓人感嘆，權力真是個好東西。
誰掌握了，誰就能得到從前得不到的一切。
她若從前能像現在一樣，她不必和親，她的小將軍也不必經歷戰死，他們生死分離了。
好在，一切都還不晚。
燕王把奇珍異寶都送到了驚弦住處，她沒看一眼，這些東西在稀奇的人眼中才珍貴，在王手裏要多少有多少，也就不珍貴了。
明心有些好笑：“這就迫不及待討好老師了？”
驚弦於她，既是王，也是老師。
驚弦不留戀珍寶：“他在害怕，也在賭。”
害怕她殺回來，害怕她大軍進城，也賭她不會動手。
明心笑出了聲：“那可能要讓他失望了。”
她們正是為了燕國王位才回來的。
“草原王到——”
燕王庭為迎接驚弦舉辦了隆重的歡迎宴會，燕王被酒色掏空了身體，再怎麽穿著龍袍，都掩飾不住虛浮的面色。
燕王只剩下了王這一層身份。
無數人翹首以盼，這是十年後他們再度見到那位公主殿下，如今的草原王。
驚弦大步流星，隨性從容，叫人第一眼落在了她的隨性上，反而不會最先註意她的容貌。
十年過去了，這些人未必記得她曾經長什麽樣，可他們清晰的意識到，她是草原上唯一的王。
做了王數年，驚弦身上是有所謂的王者之威的。
對比起來，燕王仿佛小孩穿著大人衣服，撐不起威儀。
入宴的驚弦更像強健，能夠帶領王庭煥發新生的王。
不少燕臣看了心裏覆雜得很，紛紛低下了頭，不忍直視。
從送明心公主和親後，燕王越發不成樣子了，打了敗仗就把公主送去和親，祈求敵國不要再打了。
燕臣屈辱極了，可真正敢說話，一頭撞死的大臣多了，燕王還是那樣，他們難免心灰意冷。
部分臣子感慨，沒想到最有王相的竟然會是公主。
真是造化弄人。
驚弦一眼，燕王都有點怵，可他還是為了他的王位穩固，討好著曾經的王妹，讓更多的大臣徹底死心了。
尤其是，回國後的驚弦表現出來的種種，讓他們有了另擇新王的沖動。
反正公主都已經當了草原王，那再多當個燕國王也是不介意的吧？
部分覺得燕國換王可破的大臣開始密謀商議此事了。
左右公主還是燕國人，他們接受起來沒那麽費勁。
燕國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在這樣發展下去，真的要沒救了。
那麽……為了燕國，陛下你還是禪位吧。
一夥大臣冒險進宮求見，燕王還納悶這些臣子幹什麽，平時也不待見他，然後就慘遭囚禁了。
燕王震怒：“你們要造反嗎？！”
該大臣：“陛下，為了燕國，您就犧牲犧牲吧。”
“就算日後臣是燕國罪人，也認了！”
他拿著匕首打算和燕王一起死。
燕王直接懵了，跳起來差點摔死，慌不擇路逃跑：“你你你大膽！你不顧你的九族了嗎？！”
“為了燕國，臣與家中商議好了，”大臣老淚縱橫，毅然決然，“就是死也值了！”
燕王沒想到這是個狠人，九族都不顧了，“你瘋了！你這個瘋子！”
“救駕——來人救駕！！！”
開門進來的是驚弦和明心，燕王用有救的眼神，著急忙慌的拉住驚弦的衣袖：“王妹！王妹他瘋了！他瘋了！”
他被驚弦抓住，不能動彈，燕王用驚恐的眼神望著她。
驚弦：“何須顧大人動手。”
她大概也沒想到，燕國裏有人願意為她掃平障礙，付出一切。
顧臣子：“殿下不能背負弒兄的罪名登上皇位，只能讓臣為殿下掃清前路，屆時殿下處死臣，也毫無怨言。”
他雙目很亮：“為了燕國，臣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
“臣的家人、親族都是如此。”
他跪了下來，鏗鏘有力：“請殿下準許！”
“不必，”燕王還沒反應過來，驚弦已拔劍把他穿透了，倒下的燕王還滿臉不可置信，死不瞑目。
她收回劍：“我何須大人為我掃平障礙，既然要殺，我難道怕了嗎？”
“後人如何評價，與我何幹？”
“世人怎麽看我，又如何。”
既然做了，她也不會後悔，不會遮掩。
半月後，驚弦為燕國女帝。
其他幾國都沒想過，變故來得這麽快，猝不及防之下，草原王在燕國登基了。
一時間，傳聞她狠辣無情。
明心對這些說老師不好的氣死了：“這些人！”
她拍著桌子，氣消不了。
小將軍：“那就找出罪魁禍首。”
對此，驚弦只有一句話：“傳聞你很不滿？”
不日後，兵臨城下，把該國嚇得願意割讓城池，求和。
可惜還是沒擋住驚弦進攻的步伐。
仗才打了三天，他們國主已經投降。
驚弦已經殺入了王庭，收下了投誠書。
一時間，剩下那幾國惴惴不安，更不敢放流言，生怕哪天燕國就打上門了。
畢竟，這個主不一樣，那是一個不滿意真打啊。
但沒用，某個流言傳到燕國，驚弦又是：“聽聞姜國對孤很有意見。”
姜國……姜國：“不不不，沒有的事！陛下不要亂聽這些謠言啊！”
以“可孤聽聞……”開始，到姜國臣服為止，這場仗也才打了半個月。
剩下兩國麻了，這怎麽搞嘛，新燕王如此勇武，還沖得最快最前面，一言不合就開打，玩不了，根本玩不了一點！
他們都要哭了。
完全比不了啊！
草原到底是怎麽養的，把一個如此兇悍的王養出來了！
兩國只能戰戰兢兢管理自己國家，堅決不要讓謠言傳到燕國。
明心：“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好意思，她也不是很想笑的，只是這兩國過於搞笑了。
她忍不住。
實際上，燕國臣也是這樣，他們單知道新王英勇，沒想到她過於英勇，直接把兩個國家都拿下了。
如果說一開始驚弦說要禦駕親征，他們還是攔著點的，現在是——
“陛下，願意打就打吧，只是唯有一事，不要太勇了，萬望陛下還記得，燕國裏臣等還等著陛下回來。”
真的，這就是他們最真切樸實的願望了。
誰讓他們陛下打著打著，覺得……誒好像還可以再打一下，那就打吧，然後一直往前打，根本就想不起燕國，徒留他們還在苦苦等待。
結果傳信的人回報：“陛下打到羌族去了。”
啊？
羌族不是海的那邊嗎？
然後，傳信的人又說：“陛下把徒國也拿下了。”
等等，徒國好像是……隔了好多個國家那邊的地方，陛下打那麽遠嗎？
傳信的人又雙叒叕說：“陛下——”
大臣們坐不住了：“等等你先別說了，陛下現在人在哪？！”
再不回來，燕國都要沒有陛下了。
以上，介於過往的種種，現在大臣們只有一個心願，那就是，陛下禦駕親征可以，但不要征太遠了。
他們萬分懇切：“陛下，這回還是收著點吧。”
一個沒能力的王，他們發愁，一個太有能力的王，他們也發愁，雖然這兩種愁不一樣，後者有種甜蜜的痛苦。
驚弦一擺手：“孤會記得的。”
大臣們感動得流眼淚了：“陛下記得就好哇。”
“這些日子就讓明心監國。”驚弦根本不給他們反抗的餘地，就把明心擡上來了。
大臣們：“……嗯？”
明心：“啊……？”
一人群臣均是面面相覷，不是，等會，陛下這監國安排得是不是太隨意了？
但……陛下人已經出發走遠了，群臣只能苦兮兮的讓明心上了，不然咋整。
索性明心有經驗，做得還可以，群臣：雖然不如陛下，但監國勝在穩健。
也不是不行。
就這樣湊合下來了，監國與群臣相處得還挺好的。
就是處理著處理著，傳信的人說，“陛下把整個天下都拿下了！”
大臣們：……恍恍惚惚。
這就一統天下了？
有點快，不真實，但陛下的性子，又很正常。
他們詭異的找到了安慰自己的理由。
明心……明心陷入了沈思，老師這個操作可覆制性多高？
依稀記得，在草原上，老師還不至於這麽逆天，回了中原，老師簡直是一發不可收了。
最後，她得出結論，覆制不了一點。
老師這種實力，堪稱通天代！
特別是，戰場上還沒傳出神跡，就知道，老師還沒動用真正的力量。
這麽一扒拉，明心：“嘶——”
老師太恐怖了！
驚弦打著打著，已經成了天下之主，沒有副本給她刷了。
最後她終於想起了，要給小徒弟示範的事。
“……其實，略微逆天一點，應該也是可以接受的。”
以至於，後來重開的明心：“……”
老師，你是完全不顧學生的死活嗎？
應、應該沒問題的吧？
第二世重生在和親之前的明心，開始思考要怎麽把副本打通。
後來艱難成王的她落下淚水。
……果然還是老師太過逆天。
不過好在，這輩子她能和心上人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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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心公主回來了……”
“你說的是……十年前被送去和親的明心公主？”
“是她？”
都城腳下，鑼鼓喧天，人聲鼎沸。
強健的兵馬開道，無端從上透著殺氣，每個將士緊握兵器，為首之人狂野豪放，雙目如鷹一般銳利，恰似開刃刀鋒。
極具異域特色的面容，與中原人很不同。
他披著鎧甲，騎著馬，頂著無數人的好奇下，下了馬，恭敬垂首於驕輦前。
“王上。”
他匯報：“宮中來人迎接王上了。”
驕簾掀開，玉手纖纖，驕矜堅毅的人映入眼簾，瓊鼻朱唇，好似柔弱的花註入了不敗的靈魂，顯得格外與眾不同。
她微微一笑：“褚將軍，王上命令，爾等駐紮城外，點一支小隊跟隨即可。”
迎接的人為難起來：“可是陛下吩咐不得——”
她的笑容不變，半步不退：“王上有令！”
迎接的人終於退了，因為現在已經不是他們說話算數的時候了。
如今草原之上僅有一位王，手下幾十萬大軍，隨行十五萬，跟隨王上回都城。
燕國與草原打仗，自王上統一後，從未贏過，其他幾國都是敗。
當王上真正露臉，他們才知道，這位一統草原的王，是十年前被燕國送去和親的明心公主，燕驚弦。
如今她手握軍隊，掌著權力，早已不是當年任人宰割的柔弱公主了，哪個國家都不敢小覷這位崛起的草原之王。
別說她是帶軍歸來，讓他們駐紮城外，就是真把軍隊帶進去，燕國也沒有拒絕的權力。
因為燕驚弦足夠強，她的兵馬足夠健壯，能夠踏平任何王朝，就算是燕王庭，也能說打就打。
皇室還是迎回了，和親十年的明心公主，如今草原的王。
“王上，快到王庭了。”她望著熟悉而又陌生的王城，感慨萬千。
“我從沒想過，有一天還能回來……”
她眼裏很覆雜，最終這些情緒都沈寂在眼底深處，化成堅毅。
被送往草原和親的那一天，迎著風沙，與心上人戰敗的棺槨擦肩而過，她幾乎忍不住淚，整個人萬念俱灰。
她的小將軍啊……
他說要娶她。
還說打贏了，她就不用和親了。
可結果卻是生離死別，和親路上，她只敢一個人在夜裏為他哭泣。
白天裏，只能收拾好情緒，不丟燕國臉面。
她為的不止是燕國皇室臉面，還有燕國的百姓。
她燕驚弦代表的是，一國尊嚴。
只是，來到草原的第一天，蠻王殘暴，她承受不住生生被折磨致死。
那時，她想，那樣也好，她可以和她的小將軍團聚了。
可是她怎麽也想不到，也是那一天起，她的身體裏住進了一個人。
這個人一刀捅了蠻王，所有進來的人都驚聲尖叫：“公主殺了王——”
“公主殺了王！”
那一夜，篝火燃起，無數人圍剿起了虛弱的公主，把黑夜照得如同白晝。
可這人渾然不懼，握緊了唯一的匕首，披散著長發，破碎的長袍染著鮮血，袖子都斷了一半，一人對上了無數人。
仿佛身後有著千軍萬馬。
這人只是抹掉了臉上濺上的血，輕笑一聲：“來。”
這一幕極大鎮住了當時的她。
這是何等的英勇、豪邁，無所畏懼，仿佛就是下一刻死亡都不能折損此人氣度半分。
也仿佛，根本不知道何為怕。
哪怕什麽都沒有，可好像擁有贏面的是此人一樣。
明明看似搖搖欲墜，走兩步都要倒下，仿佛隨時都要碎掉，消失在人世間的模樣，卻生生將那些追殺的人殺到怕，殺到膽顫為止。
甚至於，只要一眼，那些人連刀都拿不穩了。
無數人都感覺看到了怪物，丟盔棄甲。
一個人馴服所有，以她那殘破的身軀，硬生生殺出了一條血路。
她看呆了。
這還是……她嗎？
這人只是一聲：“我以為多有骨氣……”
四周一片死寂。
無數人頭上是密密麻麻的汗，終於有人撐不住噗通一聲跪下。
“王。”
一言點醒夢中人，所有人附和著：“王！”
“您殺了蠻王，就是新的王了！”
“對！您就是我們新的王了！”
沒有人不服。
這個人成了部落新的王。
很快聚集了部落裏的人，收服四周部落，不服的就打過去，一個，兩個……靠著英勇無畏的氣勢和悍不畏死的英勇，征服了整個草原。
之前，他們說：“不過是個弱女子！怕她幹什麽！”
“對！”
“打就打！”
後來，一個個都被打得擡不起頭，節節敗退。
“別打了！別打了！我們認輸！”
就這樣，這人手裏的勢力範圍越來越大，漸漸成了草原之上最強的那一個，中小部落都不是對手。
燕驚弦從未見過有什麽絆住了對方，甚至破天荒見證了，這人是如何成為草原上新一任王的。
那一刻，她受到了極大的撼動。
從未想過，有人能把她的人生過得這樣精彩。
原來換一個人，她的人生就完全不一樣了。
“見過王——”
迎著朝陽，驚弦享萬人膜拜，所有人臣服。
燕驚弦仿佛共享了這份榮光。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女子，熠熠發光、智勇雙全。
目光交匯間，驚弦向她伸出了手。
燕驚弦楞住，這份真切的觸感……不是假的？
從那天起，世上只剩下了明心，不再有燕驚弦。
驚弦為她重塑身軀，讓她重新活了過來。
第二天，王的身邊多了一個叫明心的人。
後來，她身邊多了一個小侍衛，她的小將軍。
十年過去了，明心早已不是從前那個她了，她是被驚弦精心培養的下一任王。
風沙漫漫，追隨驚弦回到了燕國，途中或許有感慨，可都不會動搖她的決心。
驚弦闔眸：“回到王庭的感覺如何？”
明心那些感性的情緒早已不見，只剩下理性的思考，“感覺很好，也很覆雜。”
“我望著這座城，想的是，王上他日君臨天下，一定很威風。”
甚至於，只是一想到這個畫面，她骨子裏的血都沸騰起來了。
草原的那十年，改變了她太多太多，在她骨子刻下了痕跡，把她打碎重塑了。
從前的許多觀念，都變了。
放在從前，明心絕對不會想到，她今日會有此等野心。
驚弦滋養著她，讓她展望了未來，塑造了不屈的堅韌。
柔弱的明心，也曾帶領軍隊平定過叛亂，她絕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人，與她並肩作戰的還有她的小將軍。
自覆生後，他只為了她而活。
驚弦平靜望向王庭：“很快，燕國將有新王誕生。”
她從草原回到燕國，自然不只是看風景，要的是燕王的位置。
“明心，草原之路你已經看過，接下來是一統各國，君臨天下了。”
“第一步，就是從燕國登基。”
她是最好的學習對象，可明心能學到多少，就看悟性了。
她已經把明心打碎重塑了。
根基已經打牢，接下來該讓她自己攀爬了。
明心肅然：“明心受教。”
這一路，老師都演示給她看了，她要是在學不會一星半點，也太愧對老師了。
能從老師身上學以致用十分之一，都足夠了。
畢竟，她的老師除了是王之外，還是真的神明，這點是她無論如何都學不來的，只能勉強學點偽神明術法了。
比如，裝神弄鬼還是可以的。
老師可以一揮手，改變星象，降下天火，她勉強能弄點偽裝的神跡，看著效果差不多。
老師把原理都講給她聽了，她也勉強能弄出一些來，雖然弄出來的和老師隨手一揮差距不是一星半點，可是夠用了。
想想當初和某些部落打仗時，突然天降流星雨，火光，電光，天時地利皆在老師手中，對面不是崩潰兩個字可以言說的。
明心都很同情他們，你們知道對手是神明嗎？
這完全不占優勢啊。
後來那些人乖乖歸順了老師。
不過，老師其實很少動用神跡，基本就是靠打過去的，神跡還是老師在教她的時候展露的，那些人無意中看見後更信服老師了。
堅信了老師這是天神轉世，帶領他們走向強大的。
只能說，挺陰差陽錯的。
比起叫王，他們可能更願意叫天神在上。
老師拒絕了他們的好心。
那還是第一次，她看見老師如此抗拒的表情，不由得笑出了聲。
老師把她變成了小鳥，一晚。
明心：“……”原來老師的報覆心這麽重的嗎？
她撲騰著翅膀，落在了老師的肩膀上，企圖以嘰嘰喳喳吵著老師，讓老師知道，把她變成小鳥也是要付出代價的。
結果還沒得意一秒，慘遭禁言。
明心：“……”
只能說老師……果然不愧是老師。
說神跡不能隨便使用都是騙人的，明心幽怨。
她撲騰撲騰飛走了，她也是有脾氣的，老師休想把玩鳥。
明心想起了這段時光，還有點哭笑不得。
雖然老師有不為人知的惡趣味，可老師是好老師。
燕國為驚弦等人安排的地方，是足夠繁華的鄂勢宮，給他們休整。
“見過草原王。”
一排宮女列開，恭敬行禮。
驚弦讓她們都下去，宮女們都遵守，依言退下。
明心對燕王庭的記憶還停留在以前，但也夠用了，她給驚弦介紹起來：“從前這裏明心公主還不能踏足，沒想到現在也能隨意出入了。”
命運不同，讓人感嘆，權力真是個好東西。
誰掌握了，誰就能得到從前得不到的一切。
她若從前能像現在一樣，她不必和親，她的小將軍也不必經歷戰死，他們生死分離了。
好在，一切都還不晚。
燕王把奇珍異寶都送到了驚弦住處，她沒看一眼，這些東西在稀奇的人眼中才珍貴，在王手裏要多少有多少，也就不珍貴了。
明心有些好笑：“這就迫不及待討好老師了？”
驚弦於她，既是王，也是老師。
驚弦不留戀珍寶：“他在害怕，也在賭。”
害怕她殺回來，害怕她大軍進城，也賭她不會動手。
明心笑出了聲：“那可能要讓他失望了。”
她們正是為了燕國王位才回來的。
“草原王到——”
燕王庭為迎接驚弦舉辦了隆重的歡迎宴會，燕王被酒色掏空了身體，再怎麽穿著龍袍，都掩飾不住虛浮的面色。
燕王只剩下了王這一層身份。
無數人翹首以盼，這是十年後他們再度見到那位公主殿下，如今的草原王。
驚弦大步流星，隨性從容，叫人第一眼落在了她的隨性上，反而不會最先註意她的容貌。
十年過去了，這些人未必記得她曾經長什麽樣，可他們清晰的意識到，她是草原上唯一的王。
做了王數年，驚弦身上是有所謂的王者之威的。
對比起來，燕王仿佛小孩穿著大人衣服，撐不起威儀。
入宴的驚弦更像強健，能夠帶領王庭煥發新生的王。
不少燕臣看了心裏覆雜得很，紛紛低下了頭，不忍直視。
從送明心公主和親後，燕王越發不成樣子了，打了敗仗就把公主送去和親，祈求敵國不要再打了。
燕臣屈辱極了，可真正敢說話，一頭撞死的大臣多了，燕王還是那樣，他們難免心灰意冷。
部分臣子感慨，沒想到最有王相的竟然會是公主。
真是造化弄人。
驚弦一眼，燕王都有點怵，可他還是為了他的王位穩固，討好著曾經的王妹，讓更多的大臣徹底死心了。
尤其是，回國後的驚弦表現出來的種種，讓他們有了另擇新王的沖動。
反正公主都已經當了草原王，那再多當個燕國王也是不介意的吧？
部分覺得燕國換王可破的大臣開始密謀商議此事了。
左右公主還是燕國人，他們接受起來沒那麽費勁。
燕國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在這樣發展下去，真的要沒救了。
那麽……為了燕國，陛下你還是禪位吧。
一夥大臣冒險進宮求見，燕王還納悶這些臣子幹什麽，平時也不待見他，然後就慘遭囚禁了。
燕王震怒：“你們要造反嗎？！”
該大臣：“陛下，為了燕國，您就犧牲犧牲吧。”
“就算日後臣是燕國罪人，也認了！”
他拿著匕首打算和燕王一起死。
燕王直接懵了，跳起來差點摔死，慌不擇路逃跑：“你你你大膽！你不顧你的九族了嗎？！”
“為了燕國，臣與家中商議好了，”大臣老淚縱橫，毅然決然，“就是死也值了！”
燕王沒想到這是個狠人，九族都不顧了，“你瘋了！你這個瘋子！”
“救駕——來人救駕！！！”
開門進來的是驚弦和明心，燕王用有救的眼神，著急忙慌的拉住驚弦的衣袖：“王妹！王妹他瘋了！他瘋了！”
他被驚弦抓住，不能動彈，燕王用驚恐的眼神望著她。
驚弦：“何須顧大人動手。”
她大概也沒想到，燕國裏有人願意為她掃平障礙，付出一切。
顧臣子：“殿下不能背負弒兄的罪名登上皇位，只能讓臣為殿下掃清前路，屆時殿下處死臣，也毫無怨言。”
他雙目很亮：“為了燕國，臣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
“臣的家人、親族都是如此。”
他跪了下來，鏗鏘有力：“請殿下準許！”
“不必，”燕王還沒反應過來，驚弦已拔劍把他穿透了，倒下的燕王還滿臉不可置信，死不瞑目。
她收回劍：“我何須大人為我掃平障礙，既然要殺，我難道怕了嗎？”
“後人如何評價，與我何幹？”
“世人怎麽看我，又如何。”
既然做了，她也不會後悔，不會遮掩。
半月後，驚弦為燕國女帝。
其他幾國都沒想過，變故來得這麽快，猝不及防之下，草原王在燕國登基了。
一時間，傳聞她狠辣無情。
明心對這些說老師不好的氣死了：“這些人！”
她拍著桌子，氣消不了。
小將軍：“那就找出罪魁禍首。”
對此，驚弦只有一句話：“傳聞你很不滿？”
不日後，兵臨城下，把該國嚇得願意割讓城池，求和。
可惜還是沒擋住驚弦進攻的步伐。
仗才打了三天，他們國主已經投降。
驚弦已經殺入了王庭，收下了投誠書。
一時間，剩下那幾國惴惴不安，更不敢放流言，生怕哪天燕國就打上門了。
畢竟，這個主不一樣，那是一個不滿意真打啊。
但沒用，某個流言傳到燕國，驚弦又是：“聽聞姜國對孤很有意見。”
姜國……姜國：“不不不，沒有的事！陛下不要亂聽這些謠言啊！”
以“可孤聽聞……”開始，到姜國臣服為止，這場仗也才打了半個月。
剩下兩國麻了，這怎麽搞嘛，新燕王如此勇武，還沖得最快最前面，一言不合就開打，玩不了，根本玩不了一點！
他們都要哭了。
完全比不了啊！
草原到底是怎麽養的，把一個如此兇悍的王養出來了！
兩國只能戰戰兢兢管理自己國家，堅決不要讓謠言傳到燕國。
明心：“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好意思，她也不是很想笑的，只是這兩國過於搞笑了。
她忍不住。
實際上，燕國臣也是這樣，他們單知道新王英勇，沒想到她過於英勇，直接把兩個國家都拿下了。
如果說一開始驚弦說要禦駕親征，他們還是攔著點的，現在是——
“陛下，願意打就打吧，只是唯有一事，不要太勇了，萬望陛下還記得，燕國裏臣等還等著陛下回來。”
真的，這就是他們最真切樸實的願望了。
誰讓他們陛下打著打著，覺得……誒好像還可以再打一下，那就打吧，然後一直往前打，根本就想不起燕國，徒留他們還在苦苦等待。
結果傳信的人回報：“陛下打到羌族去了。”
啊？
羌族不是海的那邊嗎？
然後，傳信的人又說：“陛下把徒國也拿下了。”
等等，徒國好像是……隔了好多個國家那邊的地方，陛下打那麽遠嗎？
傳信的人又雙叒叕說：“陛下——”
大臣們坐不住了：“等等你先別說了，陛下現在人在哪？！”
再不回來，燕國都要沒有陛下了。
以上，介於過往的種種，現在大臣們只有一個心願，那就是，陛下禦駕親征可以，但不要征太遠了。
他們萬分懇切：“陛下，這回還是收著點吧。”
一個沒能力的王，他們發愁，一個太有能力的王，他們也發愁，雖然這兩種愁不一樣，後者有種甜蜜的痛苦。
驚弦一擺手：“孤會記得的。”
大臣們感動得流眼淚了：“陛下記得就好哇。”
“這些日子就讓明心監國。”驚弦根本不給他們反抗的餘地，就把明心擡上來了。
大臣們：“……嗯？”
明心：“啊……？”
一人群臣均是面面相覷，不是，等會，陛下這監國安排得是不是太隨意了？
但……陛下人已經出發走遠了，群臣只能苦兮兮的讓明心上了，不然咋整。
索性明心有經驗，做得還可以，群臣：雖然不如陛下，但監國勝在穩健。
也不是不行。
就這樣湊合下來了，監國與群臣相處得還挺好的。
就是處理著處理著，傳信的人說，“陛下把整個天下都拿下了！”
大臣們：……恍恍惚惚。
這就一統天下了？
有點快，不真實，但陛下的性子，又很正常。
他們詭異的找到了安慰自己的理由。
明心……明心陷入了沈思，老師這個操作可覆制性多高？
依稀記得，在草原上，老師還不至於這麽逆天，回了中原，老師簡直是一發不可收了。
最後，她得出結論，覆制不了一點。
老師這種實力，堪稱通天代！
特別是，戰場上還沒傳出神跡，就知道，老師還沒動用真正的力量。
這麽一扒拉，明心：“嘶——”
老師太恐怖了！
驚弦打著打著，已經成了天下之主，沒有副本給她刷了。
最後她終於想起了，要給小徒弟示範的事。
“……其實，略微逆天一點，應該也是可以接受的。”
以至於，後來重開的明心：“……”
老師，你是完全不顧學生的死活嗎？
應、應該沒問題的吧？
第二世重生在和親之前的明心，開始思考要怎麽把副本打通。
後來艱難成王的她落下淚水。
……果然還是老師太過逆天。
不過好在，這輩子她能和心上人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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