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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0章 一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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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0章 一捧雪

清夜繁星, 湖中落月。荷風拂來,水月起皺波。

垂釣臺下,孤蛙悲鳴, 垂釣臺上,榴花落, 樹下的搖椅上似有一捧雪。

蒙炎攜滿腔怒大步流星而來, 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副景象, 起初竟連他也沒發現搖椅上那“一捧雪”是一件雪白的狐裘,她人就窩在狐裘下, 蜷在搖椅裏,與周圍景色融為一體, 寂靜的仿佛湖面上升起的霧嵐,見了日光就散了,無論怎樣都抓不住。

驀的, 他心中一慌,上前去, 一把掀開狐裘, 將她抱起,他坐了進去, 將她整個抱在懷裏, 怒聲怒氣的質問, “你可真賢惠,把正院都讓出來給那兩個揚州瘦馬是吧,怎麽,還想讓老子今夜在你的睡床上與她們雙飛不成?”

“別……”荔水遙掰著他的手指, 不許他亂揉。

她發了聲,終於有了人氣似的, 頓時他心裏就不慌了,揉弄著那對玉露團,越發要聽她的嬌泣之音。

“那我能怎麽辦,我又不像董元娘,有個硬氣的娘家,還不是只能賭你的良心和寵愛,你卻只會欺負我。”

她懷了身子的人本就情緒敏感,身子也敏感,被他粗糲的大掌掠奪侵占式的狠弄,又覺舒服又覺酸疼,難耐不已,便哭了。

這哭聲聽在蒙炎耳中卻激的他渾身的血液沸騰,身軀灼熱,他在她香腮上親吻廝磨,“收了便收了,我手底下獨身漢多著呢,正愁去哪兒給他們找媳婦,我只氣你終究是個沒心的東西。”

“我這大娘子不爭不妒,如斯賢惠,讓你享艷福還不好?你別不知足。”荔水遙使出吃奶的勁兒,終於拔出了他一只可惡的手,微微喘息。

蒙炎掰過她小臉來,撚著她柔嫩朱唇,冷厲道:“倘若你如願嫁給棠長陵,也這般賢惠的往他床榻上送美人嗎?我不願挑破,偏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令我生怒!我對你還不夠好嗎?終究也暖不熱你這塊冷玉是嗎?”

荔水遙驀的掐住他撚痛她唇瓣的手指,微一咬唇便道:“他也曾對我好過,幼時只因我想吃枝頭上那顆又紅又大的桃子,他就爬上去為我摘,還掉下來摔個半死,至今身上還有樹枝刺破肌膚留下的瘢痕,那又如何呢,也不耽誤他後來將我舍棄,將我利用,你現在對我好,我心裏清楚你只是喜歡我的臉和身子罷了,也不耽誤將來我年老色衰時,你說一句,‘你也老了’。所以,大將軍,何必說破呢,我們就這樣過吧,過一日算一日。”

蒙炎聽她提起棠長陵,提起他永遠都參與不了的過往,腦子裏一根弦就“錚”的一聲斷了,“你怎麽死的?不是他把你害死的?”

荔水遙的身子一下子就僵死了一般,她尖聲叫道:“我活的好著呢,兒孫滿堂,富貴無極,白頭終老!”

蒙炎還要再說,荔水遙驀的吻了上去,吻了一下就伏在他頸側哭道:“你別說了,不許說了,就這樣吧,等我、等我把孩子生下來再說!”

蒙炎又要開口,荔水遙兩手都用上捂住他的嘴,哀聲道:“看在孩子的面子上,再讓我安穩的活幾個月,我會還你的!”

“還……”蒙炎把她的手扯下來,又憐又怒,“還什麽?”

“給你。”荔水遙挺著胸往他手裏撞,又摟著他的脖子把他的嘴堵上了。

軟身艷肉在他懷裏慌顫,蘭香小舌往他嘴裏亂鉆,惶惶不安,不管不顧,他既心疼又憐愛,又要抽出一絲心神來顧著那礙事的,又怕剝了衣裙湖風吹壞了她嬌弱的身子,忙不疊的把狐裘撿起將她裹住。

搖椅吱吱嘎嘎的晃蕩了起來。

那漏網之蛙聽得兩腳獸歡好之聲,越發呱呱悲鳴。

月落烏啼,榴花簌簌落。

搖椅停了下來,蒙炎自己不上不下的暗自平息,他低頭望著懷中人,已是累的熟睡了過去,夜深人靜,蛙鳴就顯得聒噪,他忽的驚覺,探手在她鼻端輕試,氣息竟微弱的仿佛化在了空氣裏。

他是男子,氣息比女子沈重,可女子睡眠之時的鼻息再是微弱也不能弱到這個地步,又想到之前他也察覺過幾次,就心生不祥,慌的捧起她的小臉把她親醒。

可荔水遙正不知如何面對他,被吻的氣喘籲籲也死活不爭眼,反而把臉往他胸膛裏一埋,又佯裝睡去。

確定了她還是活的,就罷了。

俯身把地上的裙裳褻衣一股腦抓起來塞狐裘裏,連著人一起抱走,將她安置回正房之後,他就急匆匆走了。

深更半夜,出現在爺娘床頭,只聽得他老娘鼾聲如雷,他阿耶照樣在旁邊呼呼大睡。

他沒壓制氣息,見床畔矮櫃上有茶奩,他正渴了,自己倒了一杯溫水一口喝幹。

鬧出的動靜把老兩口驚醒,還以為進了賊,劉嬋娟嚇個半死,一見是他,當即就抄起雞毛撣子把這龜兒子打了出去。

隨即,他又出現在蒙玉珠床頭,隔著紗帳聽得妹妹的呼吸之聲亦是強勁有力,他便確定荔水遙的氣息確實有問題。

整整胡思亂想了一夜,想出了一個最有可能的原因,是重生帶來的嗎?可他亦是重生之人,他身上完全沒有異樣。

苦於沒有解法,只得把此事暫時壓下。

·

臨近中秋,這日一早,蘭苕帶著一車華而不實,惠而不費的節禮往荔氏去了。

荔水遙的肚子越發大了,反而勤快起來,日日都要在湖邊回廊上散步,早中晚各一圈。

此時,劉嬋娟正包著頭巾,穿一身粗布短褐,站在湖邊青石上,指揮著仆婦采摘菱角。

“晚上咱們就煮一大鍋菱角吃,但這東西性寒,只能委屈你少吃幾個,等年根底下把娃娃生下來,坐完月子,就能想吃什麽吃什麽了。”

荔水遙笑道:“阿家有經驗,我聽阿家的。”

劉嬋娟歡喜,又道:“下個月月底湖裏的蓮藕也能挖了,到時候也可以送人。”

“阿家持家有方,兒媳敬服。”

劉嬋娟上揚的嘴角將將落下又高高的揚了起來,“你也是個會過日子的,要我說多讀書就是有用,前幾個月你說要買果子釀酒,我還打擊你說,酒是那麽好釀的,白白的糟蹋果子糟蹋銀子罷了,不成想,就被你釀成了,還被皇後娘娘選上成了貢酒,這不就是一項長久的營生嗎,可見讀書好。”

荔水遙解釋道:“阿家,我都是小打小鬧,釀的那醉顏酡也不比人家多年釀酒的行家出眾,只因著此前咱家裏無人弄起買賣營生,阿翁只踏踏實實的侍弄田莊,陛下和娘娘正愁還能給郎主封賞什麽呢,我釀的酒正撞上這件巧宗罷了。”

“那也是你釀得成,支棱的起來,娘娘想施恩才有地界可施,可見大郎娶了你是他的福氣。”

“阿家可別誇我了,臉都紅了。”

婆媳兩個正互擡互敬,說的熱鬧呢,蘭苕找了過來。

荔水遙想著,許是她給打點的那一車節禮遭了嫌棄,蘭苕在荔氏吃掛落了,就帶著她往垂釣臺上走去。

“受委屈了?”

“左不過被小蕭夫人罵了幾句。”蘭苕扶著荔水遙在搖椅上坐下,她自己把杌子扯過來坐著,立即就道:“奴婢聽說了一件、一件怪異的事兒。”

“荔家出什麽怪事我都不覺得奇,說說我當笑話聽。”

“不是荔家,是棠家。坊間都傳開了,說大蕭夫人病重,請了無數郎中都看不好,有個游方道士上門,說曾在一個大雪夜受過大蕭夫人一飯之恩,特來報恩,給了一個偏方,偏方雖尋常卻需要一味極其難得的藥引子,您再也猜不到那藥引子是什麽?”

荔水遙被勾起了好奇心,忙問,“你跟九畹學壞了不成,還和我打起啞謎來,快說是什麽?”

“血親之人的肉一塊。”

荔水遙登時笑道:“讓我猜猜是誰割了自己的肉,大蕭氏弄這一折戲出來必有用意,難不成是為了讓棠長陵翻身,給他安個孝順之名,想通過舉孝廉的t途徑給他謀官?”

“娘子猜錯了。”蘭苕笑道:“是十娘子割了自己的腿肉,現在啊,十娘子孝名遠播,荔家從上到下都在議論,小蕭夫人罵完我就炫耀了幾句,聽那意思太子殿下有意擡她進府。”

“是了,若是把這大孝之名安給棠長陵,即便舉孝廉,他的手又廢了,最好的結果也只能得個不入流的虛職,安給棠十娘,倘若真能送進太子府邸,搏一搏,興許還真能搏出個名堂來,是了,這才是‘深謀遠慮’的大蕭。”荔水遙望著榴樹上裂開口子的大石榴,露出的石榴籽紅透晶瑩寶石一般,頓覺想吃,便指了指,蘭苕會意,起身就給摘了下來。

“我自己剝。”

“石榴汁染了手可不容易洗掉,還是奴婢一粒一粒的剝好了,放在水晶碗裏,又好看又好吃,娘子稍一等。”

一直在旁安靜聆聽的九畹半路截了過去,拿著就往軒室裏去了。

荔水遙輕舔一下唇,望著湖上燦爛盛開的粉荷、白荷、紫荷,笑道:“十娘是個有志氣的,定然也是她向往的高枝,只是我與那獨孤良娣見過一面,那一個卻不見得是個和善的,那時先太子妃還壓在她頭上呢。”

由她去,今生她嫁不得魯王,命運已經改了,且看她自己的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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