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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 電影（三）
◎給個痛快。◎
周子遇仍在開車, 並未立刻看到這條信息，等到了目的地，又直接進入工作狀態, 還沒看一眼手機, 就已被幾名在現場等待的高管簇擁上來。
一行人安排了不少流程，一項一項地過，幾乎是無縫銜接，過了整整三個小時, 才終於有了喘口氣的機會。
周子遇請助理替他應付上來尋求同他單獨對談機會的幾個管理層後, 才打開手機，看到宣寧的那條信息。
看到一個“他”字，他先是楞了下，隨後立刻意識到指的是誰, 頓時神經緊繃，想立刻打電話問清楚到底怎麽回事，可想到她今天過去是為了劇本圍讀, 必然人很多, 只得按捺住, 默默發了個簡潔的“？”過去，仿佛要裝出一副雲淡風輕、不大在意的樣子。
大概真的太雲淡風輕了，以至於整整二十分鐘的休息時間，他始終沒等到回覆。
眼看助理已同那幾人說完, 要過來提醒他進行下一項議程，他只好又補一句：“晚上的地址是哪兒？我去接你。”
他知道圍讀結束，他們這幾位主創會有一次聚餐, 這是提前約好的, 也不知白熠會不會去。
-
酒店會議廳內, 一輪圍讀已經基本結束。
宣寧和蘇繹來之前都做足了功課，根據導演和編劇的指導，現場模擬了幾個片段，給了他們很多修改劇本的靈感。
整個流程進行得十分順利，主創之間第一次完全聚集，氛圍很不錯，給各方團隊拍了不少可供後續宣傳使用的素材。
近五點的時候，眾人分散開來，其他人員逐漸離開，留下主創成員和幾位出品方代表，一道喝了杯茶，到近六點半的時候，先後離開，前往已經定好的餐廳，進行團隊的第一次聚餐活動。
地點就在影視城附近，是各大劇組時常光顧的一家餐廳，私密性不錯，因離開會點不遠，車程不過五分鐘，大家幹脆拼車過去。
宣寧是坐周子遇的車來的，而團隊成員不打算參加聚餐，恰好坐一車打算離開。
眼看她需暫借乘旁人的車，一整天從見面到現在還沒同她正面說過話的白熠頓了頓，剛想開口說什麽，已有一輛商務車靠邊停下。
車門打開，蘇繹彎腰探出腦袋：“宣老師，一起唄。”
男孩的聲音聽起來格外爽朗，讓人的心情也跟著舒展開來。
宣寧沒有猶豫，笑著應“好”，同自己的工作人員道別後，便上了蘇繹的車。
車門關上，很快遠去，揚起一陣細微的塵埃，秋日的傍晚，似乎已有輕寒。
“你和小白總——”等車拐了個彎，蘇繹才傾身靠近一些，說，“真的分了？”
宣寧正看著周子遇的信息，指尖飛快按兩下，給他發去餐廳的定位，聞言放下手機，點頭：“分了。”
蘇繹摸摸腦袋：“也對。”
鬧到那樣人盡皆知的程度，沒反目成仇，已經是萬幸，怎麽可能還在一起？
他甚至有點佩服，那種關系結束後，她竟然還能如常地和白熠在同個項目一起工作，這種定力，可不是普通人能有的。
可是，剛才在會議廳裏，別人有沒有留意他不知道，反正他特別留意了白熠的反應，總覺得有那麽幾個瞬間，看到白熠看她的眼神，似乎並不像她這麽灑脫。
距離太近，眼看已快到目的地，蘇繹又說了一句：“要是需要幫忙，只管找我。”
車已停下，他忽然意識到自己這話說得莫名其妙，不知想到了什麽，有點不好意思，也不等宣寧回答，趕緊打開車門，一溜煙跳下去，跑得不見人影。
-
周子遇晚上也安排了商務會餐，不過好在沒什麽棘手的事。
他心裏記著要去接宣寧，沒久留，才七點出頭，就起身同眾人道別，開車前往宣寧所在的餐廳。
在路上等紅綠燈的時候，他先給宣寧發了信息。
“我這邊結束了，開車過去，大約二十多分鐘就到。”
其實也想問問白熠是否也在，但到底忍住了。
那邊大約還在吃飯，過了一會兒才回：“好，我們大約還要一會兒，不過都是他們在談投資的情況了，等你來了，我就找機會先走。”
再度停車的時候，他看了一眼，匆忙回覆一個“好”字，便不敢再分神。
不一會兒便到了那家餐廳，他剛停好車，正打算離開停車場，就看到隔著一排車的角落裏，停著一輛火山灰的帕拉梅拉，看車牌號，正是白熠常開的那輛。
也不必問了，人就在這兒。
他也說不清自己心裏到底是什麽滋味。
其實一早就知道，白熠根本不是自己的對手，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他根本不必過分擔心，可是，每次聽到這個名字，他就不自覺地警覺起來。
他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也有如此強烈的占有欲。過去的二十多年，他過得太好，什麽都唾手可得，在良好的家教下，始終牢記保持風度。
在他的認知和長久實踐中，一直認為大多數東西都是可以慷慨送給別人的。因為，這世上大多數東西，不論有形還是無形，都能用金錢來衡量，而他最不缺的就是金錢，甚至每當他慷慨給出什麽東西，換來的總是更多的“回報”。
他知道，那些與金錢有關的東西，無需親自出手，有的是人替他守住，這是與生俱來的一種驕傲和安全感，因為足夠自信，所以能閑適自處。
但在宣寧的身上，他感受到一種威脅。
他想，這是一種動物的本能，一種占有和防禦的本能，只不過，不是把宣寧簡單地當做一個獵物，而是把她當做一個活生生的，和自己一樣的人。
她是個人，不是一件死物，所以每分每秒，都存在著強烈的不確定性。
她是個獨立的存在，雖然在金錢上比不得他的富有，但她並不依附於他生存。
她有自己的所思所想，有自己的生長方向。
這一切，都不受他的控制，他需要花費更多的心血來維系這段關系。
“先生，請問是否有包廂號碼？”餐廳服務員見他進來，主動上前詢問。
周子遇搖頭，說明來意，便被服務員引至等候區。
等候區設在門邊的木窗邊，窗外便是餐廳的小院，窗裏是兩張沙發，正對著樓梯和電梯的方向，一眼就能看到上下的客人。
盡管沒有在此消費，服務生仍然盡職盡責地送來一杯免費的檸檬水，並貼心地提醒：“先生，外面是我們的公共院子，也供客人休息，如果還有別的需要，請隨時吩咐。”
周子遇禮貌道謝後，飲了口檸檬水，推開半掩的木窗，看向院中的景致。
這是個有幾分中式風情的餐廳，窗是烏沈沈的木格柵，推開的時候，有細微的木頭擠壓的咯吱聲。
小院裏草木茂盛，被一盞盞錯落的燈映照著，有卵石鋪就的小路，還有一彎流水，大約是活水，在靜謐的夜裏，有淙淙的聲響。
秋葉的微風透過敞開的木窗探進來，拂在臉上，有種溫柔的涼意。
周子遇拿起手機，正要給宣寧發信息，可剛點進對話框，就聽見被秋風送到耳邊的動靜。
似乎就是他坐的這個位置的正上方，大約是個半開放的木質小露臺，有人推門出來，在露臺上聲音不高不低地說話。
“怎麽一個人在這兒？”
因為院子裏靜，又恰是上下相鄰的位置，周子遇恰好能聽到七八分。
那聲音再熟悉不過，就是白熠。
周子遇動作一頓，總覺得完全不用猜，就該知道那“一個人”是誰了。
-
“白總。”
宣寧原本站在欄桿邊，身子微微前傾，手肘撐在欄桿上，借著微涼的晚風醒酒，此刻聽到動靜，一回頭，看見白熠，便站直一些，收起大半隨性用更客套的架勢面對。
“剛才喝了兩口酒，有點上頭，出來吹吹風而已。”
白熠將她的反應看在眼裏，再聽到她那一聲生疏的“白總”，目光有一絲黯淡。
他是不是該慶幸，她至少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在“白總”兩個字前面再加個“小”字？這多少算是了解他喜好的一個細節了。
分開這一陣，他心裏始終還有些不清不楚的情愫。
一方面對她的欺騙和背叛耿耿於懷，另一方面又對這麽多年來自己的幸福和快樂深感愧疚。
兩相疊加之下，愛恨當能抵消才對，可偏偏這股覆雜的情感留在心中，好像並未散去多少。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他刻意忽略她的疏遠，微笑著說，“一喝酒就上頭臉紅。”
這一笑，帶著點溫柔的情意，人是清瘦的，沒有過去那種花花公子處處留情的風流，看起來幹幹凈凈。
宣寧也說不上來，其實他這種變化，從和她真正在一起後，就已有了，只是到現在，仿佛變得格外明顯。
這麽一個人，和她剛認識的時候相比，已經大不相同。
“這是天生的，裝不出來。”她笑笑，沒有被他的態度改變，仍舊是那副疏離的樣子，直接戳破了那種若有似無的尷尬。
過去和他在一起的樣子，都是裝出來的。
白熠的臉色變了變，時至今日，仍舊難以接受她原來是個這麽直接，直接到說話有些尖銳的人。
一時無言，宣寧不想同他再獨處下去，轉頭看一眼門內的情形。
那道門也是帶著點中式風情的，雖然關著，但上面一半是半透的，能看到幾分眾人推杯換盞的樣子。
“如果沒什麽事的話，我——”
她已打算回去，可話還沒說完，卻被他打斷了。
“你……和他在一起了嗎？”
周子遇的“他”指的是白熠，而白熠的“他”，指的自然是周子遇。
宣寧沈默片刻，沒有回答，只是說：“抱歉，這是我的私事，已經和你沒有關系了。”
白熠的臉色徹底黯了下去。
而隔著一層樓板，僅僅兩三米距離的周子遇，緊攥著窗框的手則松了下來。
只是，還沒等他徹底放下心來，樓上的門又被人推開，又一個男人加入了他們的對話。
“宣寧老師，”蘇繹從屋裏出來，先看一眼白熠，隨後笑著站到宣寧的身邊，伸手搭在她肩上，“跑這兒來了，留我一個人和劉導喝酒，不地道。”
他說著，充宣寧使了個眼色，隨後才恭敬地沖白熠打招呼。
“小白總，好久不見，今天過來，一直都沒機會和您打招呼呢。”
白熠看著他們兩個格外熟悉的狀態，越發覺得自己似乎不太受歡迎。他心知剛才問出的話已經不會得到答案，便不再多說，寒暄兩句，便先進去了。
留下蘇繹和宣寧還在露臺上。
“怎麽樣，我夠意思吧？”蘇繹笑嘻嘻地說，搭在宣寧肩上的手仍舊沒有移開。
宣寧笑笑，瞪他一眼：“我可沒讓你幫我。”
說著，啪一聲打在他的手背上：“拿開，怎麽之前在組裏的時候，沒見你這麽活潑。”
蘇繹順勢拿開手，摸摸腦袋，嬉笑著說：“之前還不熟嘛，再說，有秦老師他們在，我發怵。”
“少蒙我，你那都是裝的。”宣寧的手肘重新撐在欄桿上，半個身子探出去，被涼風吹著，臉頰才覺得不那麽熱。
“好好好，隨你怎麽說，反正，咱倆是好朋友嘛，你要是需要，我給你裝男朋友都行。”
他像是開玩笑地說完，完全沒給她回答的機會，又問：“要回去嗎？我讓司機來，送你一起？”
他還惦記著宣寧今天沒帶司機的事。
宣寧剛想拒絕，手機便響了，是周子遇的電話。
她沖蘇繹示意一下，按下接聽鍵，還沒出聲，對面已經先說了兩個字。
“下來。”
語氣緊繃，聽不出情緒，但宣寧憑直覺知道他有點不高興。
“你已經到了嗎？”她又回頭看屋裏的情形，心裏已經在盤算待會兒要同導演他們怎麽說。
周子遇沒有回答，只是重覆了那兩個字：“下來。”
宣寧沒再問，說了聲“好”，也沒掛電話，便同蘇繹說：“有人來接我呢，已經到了，我要先走了，回見。”
說完，重新回屋，同眾人道別。
包廂緊鄰著樓梯，她從裏頭出來，一邊沿著樓梯下去，一邊重新拿起手機：“我下去了，周子遇，你在哪兒？”
話音剛落，一只手從旁邊伸出來，將她猛地拽過去。
那人的力氣用得大，她一下站不穩，身子朝旁邊歪，張嘴欲驚叫，一擡頭，卻發現是周子遇，便生生忍住了，勉強穩住身形，步履淩亂地隨他不知往哪裏去。
“車停在哪兒呢？”
她跟著他從窗邊的一道木質小門出去，進了餐廳的小院子，這裏顯然不是停車場。
周子遇沒有回答，只在靠著墻角的一根粗壯柱子邊停下，二話不說，回身就將她按在柱子上。
“怎麽了？”宣寧不明所以，擡頭對上他幽暗中帶著火星的目光，默默感到口幹舌燥，“不回去嗎？”
“我忍不了了。”
他說著，壓著她的肩，俯身用力吻她。
宣寧喝了酒，本就有點發暈，才被風吹得好了些，此刻被他一吻，頓時更暈了，身子也軟了半邊，幸好被他壓著，才沒順著柱子滑下去。
“周子遇，這是在外面！”等他親夠了，輾轉至下頜線時，她喘著氣，揪著他的衣領低聲說。
“噓——”
周子遇咬至她的耳垂，伸出食指點在她的唇間，示意她不要出聲。
宣寧耳邊被牙齒輕咬得渾身顫栗，幹脆張開濕潤的紅唇，在那根食指上輕輕地蹭，耳邊被咬一下，便也用牙齒在指腹上磕一下。
耳邊除了周子遇急促深重的呼吸，隱隱還有別的聲音。
“劉導，服裝那邊，我可能還得再減一些預算，咱們是校園背景，在這上面的花銷降低一些，布景可以更精細一些。”
似乎就是他們包間裏的人站在露臺上說話的聲音。
宣寧楞了下，眼睛慢慢瞪大。
站在這兒，就能聽到他們說話的聲音，那周子遇剛在在哪兒？
她覺得身上的熱少了些，力氣恢覆不少，揪著他衣領的手松開，改成攀在他的肩膀上，腦袋偏開，不讓他再咬，從旁邊探出去，恰好看到那扇敞開的窗戶裏擺著的兩張沙發。
難怪。
“你都聽到了？”
周子遇沒回答，懲罰似的在她下巴上咬一下，手掌擡起，松松地卡住她的脖頸，看著她不得不被迫仰著頭，才說：“一字不差。”
酒意上頭，宣寧的眼睛濕潤，亮得驚人，聞言輕笑一聲，問：“怎麽辦，要懲罰我嗎？”
說完，手慢慢下移，在他腰際充滿暗示地按了按。
周子遇咬緊牙關，額角青筋暴起，屏著呼吸，好半晌，恨聲說：“回去再教訓你。”
說完，拽著她的手腕，往停車場去。
一路又是卡著限速，以最快的速度回去。
剛才，要不是記著宣寧不想這麽早就讓別人知道他們之間的關系，他已經直接上樓了。
“那個叫蘇繹的主演，你們很熟悉？”
在床上的時候，他把宣寧壓在下面，自己在上方，直起身子，一邊伸手拉開床頭櫃的抽屜，一邊居高臨下地註視著她。
她的長發淩亂，鋪開在枕頭上，眼角綴著淚滴，要落不落，眼眶紅得不像話，連著臉頰上的兩團紅雲，看得人心癢難耐。
“沒有，就是上次合作相處得還不錯。”
她暈乎乎地答完，只盼他能給個痛快。
可周子遇顯然不太滿意，按住她想要起來抱他的身軀，說：“但是他好像不是這麽想的。”
男人看男人總是更準。
宣寧不耐煩，別開臉，拿枕頭捂著，說：“我哪管得了他怎麽想？周子遇，我現在只想你啊！”
聽到這句話，周子遇終於覺得氣順，自己本也忍到了極點，便如她的意，給了個痛快。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4-05-15 00:59:55~2024-05-15 23:45:2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72728445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猹氣沖天 5瓶；㏄呀 2瓶；甜豆花好吃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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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安排了不少流程，一項一項地過，幾乎是無縫銜接，過了整整三個小時, 才終於有了喘口氣的機會。
周子遇請助理替他應付上來尋求同他單獨對談機會的幾個管理層後, 才打開手機，看到宣寧的那條信息。
看到一個“他”字，他先是楞了下，隨後立刻意識到指的是誰, 頓時神經緊繃，想立刻打電話問清楚到底怎麽回事，可想到她今天過去是為了劇本圍讀, 必然人很多, 只得按捺住, 默默發了個簡潔的“？”過去，仿佛要裝出一副雲淡風輕、不大在意的樣子。
大概真的太雲淡風輕了，以至於整整二十分鐘的休息時間，他始終沒等到回覆。
眼看助理已同那幾人說完, 要過來提醒他進行下一項議程，他只好又補一句：“晚上的地址是哪兒？我去接你。”
他知道圍讀結束，他們這幾位主創會有一次聚餐, 這是提前約好的, 也不知白熠會不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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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會議廳內, 一輪圍讀已經基本結束。
宣寧和蘇繹來之前都做足了功課，根據導演和編劇的指導，現場模擬了幾個片段，給了他們很多修改劇本的靈感。
整個流程進行得十分順利，主創之間第一次完全聚集，氛圍很不錯，給各方團隊拍了不少可供後續宣傳使用的素材。
近五點的時候，眾人分散開來，其他人員逐漸離開，留下主創成員和幾位出品方代表，一道喝了杯茶，到近六點半的時候，先後離開，前往已經定好的餐廳，進行團隊的第一次聚餐活動。
地點就在影視城附近，是各大劇組時常光顧的一家餐廳，私密性不錯，因離開會點不遠，車程不過五分鐘，大家幹脆拼車過去。
宣寧是坐周子遇的車來的，而團隊成員不打算參加聚餐，恰好坐一車打算離開。
眼看她需暫借乘旁人的車，一整天從見面到現在還沒同她正面說過話的白熠頓了頓，剛想開口說什麽，已有一輛商務車靠邊停下。
車門打開，蘇繹彎腰探出腦袋：“宣老師，一起唄。”
男孩的聲音聽起來格外爽朗，讓人的心情也跟著舒展開來。
宣寧沒有猶豫，笑著應“好”，同自己的工作人員道別後，便上了蘇繹的車。
車門關上，很快遠去，揚起一陣細微的塵埃，秋日的傍晚，似乎已有輕寒。
“你和小白總——”等車拐了個彎，蘇繹才傾身靠近一些，說，“真的分了？”
宣寧正看著周子遇的信息，指尖飛快按兩下，給他發去餐廳的定位，聞言放下手機，點頭：“分了。”
蘇繹摸摸腦袋：“也對。”
鬧到那樣人盡皆知的程度，沒反目成仇，已經是萬幸，怎麽可能還在一起？
他甚至有點佩服，那種關系結束後，她竟然還能如常地和白熠在同個項目一起工作，這種定力，可不是普通人能有的。
可是，剛才在會議廳裏，別人有沒有留意他不知道，反正他特別留意了白熠的反應，總覺得有那麽幾個瞬間，看到白熠看她的眼神，似乎並不像她這麽灑脫。
距離太近，眼看已快到目的地，蘇繹又說了一句：“要是需要幫忙，只管找我。”
車已停下，他忽然意識到自己這話說得莫名其妙，不知想到了什麽，有點不好意思，也不等宣寧回答，趕緊打開車門，一溜煙跳下去，跑得不見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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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子遇晚上也安排了商務會餐，不過好在沒什麽棘手的事。
他心裏記著要去接宣寧，沒久留，才七點出頭，就起身同眾人道別，開車前往宣寧所在的餐廳。
在路上等紅綠燈的時候，他先給宣寧發了信息。
“我這邊結束了，開車過去，大約二十多分鐘就到。”
其實也想問問白熠是否也在，但到底忍住了。
那邊大約還在吃飯，過了一會兒才回：“好，我們大約還要一會兒，不過都是他們在談投資的情況了，等你來了，我就找機會先走。”
再度停車的時候，他看了一眼，匆忙回覆一個“好”字，便不敢再分神。
不一會兒便到了那家餐廳，他剛停好車，正打算離開停車場，就看到隔著一排車的角落裏，停著一輛火山灰的帕拉梅拉，看車牌號，正是白熠常開的那輛。
也不必問了，人就在這兒。
他也說不清自己心裏到底是什麽滋味。
其實一早就知道，白熠根本不是自己的對手，不管是從前還是現在，他根本不必過分擔心，可是，每次聽到這個名字，他就不自覺地警覺起來。
他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也有如此強烈的占有欲。過去的二十多年，他過得太好，什麽都唾手可得，在良好的家教下，始終牢記保持風度。
在他的認知和長久實踐中，一直認為大多數東西都是可以慷慨送給別人的。因為，這世上大多數東西，不論有形還是無形，都能用金錢來衡量，而他最不缺的就是金錢，甚至每當他慷慨給出什麽東西，換來的總是更多的“回報”。
他知道，那些與金錢有關的東西，無需親自出手，有的是人替他守住，這是與生俱來的一種驕傲和安全感，因為足夠自信，所以能閑適自處。
但在宣寧的身上，他感受到一種威脅。
他想，這是一種動物的本能，一種占有和防禦的本能，只不過，不是把宣寧簡單地當做一個獵物，而是把她當做一個活生生的，和自己一樣的人。
她是個人，不是一件死物，所以每分每秒，都存在著強烈的不確定性。
她是個獨立的存在，雖然在金錢上比不得他的富有，但她並不依附於他生存。
她有自己的所思所想，有自己的生長方向。
這一切，都不受他的控制，他需要花費更多的心血來維系這段關系。
“先生，請問是否有包廂號碼？”餐廳服務員見他進來，主動上前詢問。
周子遇搖頭，說明來意，便被服務員引至等候區。
等候區設在門邊的木窗邊，窗外便是餐廳的小院，窗裏是兩張沙發，正對著樓梯和電梯的方向，一眼就能看到上下的客人。
盡管沒有在此消費，服務生仍然盡職盡責地送來一杯免費的檸檬水，並貼心地提醒：“先生，外面是我們的公共院子，也供客人休息，如果還有別的需要，請隨時吩咐。”
周子遇禮貌道謝後，飲了口檸檬水，推開半掩的木窗，看向院中的景致。
這是個有幾分中式風情的餐廳，窗是烏沈沈的木格柵，推開的時候，有細微的木頭擠壓的咯吱聲。
小院裏草木茂盛，被一盞盞錯落的燈映照著，有卵石鋪就的小路，還有一彎流水，大約是活水，在靜謐的夜裏，有淙淙的聲響。
秋葉的微風透過敞開的木窗探進來，拂在臉上，有種溫柔的涼意。
周子遇拿起手機，正要給宣寧發信息，可剛點進對話框，就聽見被秋風送到耳邊的動靜。
似乎就是他坐的這個位置的正上方，大約是個半開放的木質小露臺，有人推門出來，在露臺上聲音不高不低地說話。
“怎麽一個人在這兒？”
因為院子裏靜，又恰是上下相鄰的位置，周子遇恰好能聽到七八分。
那聲音再熟悉不過，就是白熠。
周子遇動作一頓，總覺得完全不用猜，就該知道那“一個人”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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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總。”
宣寧原本站在欄桿邊，身子微微前傾，手肘撐在欄桿上，借著微涼的晚風醒酒，此刻聽到動靜，一回頭，看見白熠，便站直一些，收起大半隨性用更客套的架勢面對。
“剛才喝了兩口酒，有點上頭，出來吹吹風而已。”
白熠將她的反應看在眼裏，再聽到她那一聲生疏的“白總”，目光有一絲黯淡。
他是不是該慶幸，她至少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在“白總”兩個字前面再加個“小”字？這多少算是了解他喜好的一個細節了。
分開這一陣，他心裏始終還有些不清不楚的情愫。
一方面對她的欺騙和背叛耿耿於懷，另一方面又對這麽多年來自己的幸福和快樂深感愧疚。
兩相疊加之下，愛恨當能抵消才對，可偏偏這股覆雜的情感留在心中，好像並未散去多少。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他刻意忽略她的疏遠，微笑著說，“一喝酒就上頭臉紅。”
這一笑，帶著點溫柔的情意，人是清瘦的，沒有過去那種花花公子處處留情的風流，看起來幹幹凈凈。
宣寧也說不上來，其實他這種變化，從和她真正在一起後，就已有了，只是到現在，仿佛變得格外明顯。
這麽一個人，和她剛認識的時候相比，已經大不相同。
“這是天生的，裝不出來。”她笑笑，沒有被他的態度改變，仍舊是那副疏離的樣子，直接戳破了那種若有似無的尷尬。
過去和他在一起的樣子，都是裝出來的。
白熠的臉色變了變，時至今日，仍舊難以接受她原來是個這麽直接，直接到說話有些尖銳的人。
一時無言，宣寧不想同他再獨處下去，轉頭看一眼門內的情形。
那道門也是帶著點中式風情的，雖然關著，但上面一半是半透的，能看到幾分眾人推杯換盞的樣子。
“如果沒什麽事的話，我——”
她已打算回去，可話還沒說完，卻被他打斷了。
“你……和他在一起了嗎？”
周子遇的“他”指的是白熠，而白熠的“他”，指的自然是周子遇。
宣寧沈默片刻，沒有回答，只是說：“抱歉，這是我的私事，已經和你沒有關系了。”
白熠的臉色徹底黯了下去。
而隔著一層樓板，僅僅兩三米距離的周子遇，緊攥著窗框的手則松了下來。
只是，還沒等他徹底放下心來，樓上的門又被人推開，又一個男人加入了他們的對話。
“宣寧老師，”蘇繹從屋裏出來，先看一眼白熠，隨後笑著站到宣寧的身邊，伸手搭在她肩上，“跑這兒來了，留我一個人和劉導喝酒，不地道。”
他說著，充宣寧使了個眼色，隨後才恭敬地沖白熠打招呼。
“小白總，好久不見，今天過來，一直都沒機會和您打招呼呢。”
白熠看著他們兩個格外熟悉的狀態，越發覺得自己似乎不太受歡迎。他心知剛才問出的話已經不會得到答案，便不再多說，寒暄兩句，便先進去了。
留下蘇繹和宣寧還在露臺上。
“怎麽樣，我夠意思吧？”蘇繹笑嘻嘻地說，搭在宣寧肩上的手仍舊沒有移開。
宣寧笑笑，瞪他一眼：“我可沒讓你幫我。”
說著，啪一聲打在他的手背上：“拿開，怎麽之前在組裏的時候，沒見你這麽活潑。”
蘇繹順勢拿開手，摸摸腦袋，嬉笑著說：“之前還不熟嘛，再說，有秦老師他們在，我發怵。”
“少蒙我，你那都是裝的。”宣寧的手肘重新撐在欄桿上，半個身子探出去，被涼風吹著，臉頰才覺得不那麽熱。
“好好好，隨你怎麽說，反正，咱倆是好朋友嘛，你要是需要，我給你裝男朋友都行。”
他像是開玩笑地說完，完全沒給她回答的機會，又問：“要回去嗎？我讓司機來，送你一起？”
他還惦記著宣寧今天沒帶司機的事。
宣寧剛想拒絕，手機便響了，是周子遇的電話。
她沖蘇繹示意一下，按下接聽鍵，還沒出聲，對面已經先說了兩個字。
“下來。”
語氣緊繃，聽不出情緒，但宣寧憑直覺知道他有點不高興。
“你已經到了嗎？”她又回頭看屋裏的情形，心裏已經在盤算待會兒要同導演他們怎麽說。
周子遇沒有回答，只是重覆了那兩個字：“下來。”
宣寧沒再問，說了聲“好”，也沒掛電話，便同蘇繹說：“有人來接我呢，已經到了，我要先走了，回見。”
說完，重新回屋，同眾人道別。
包廂緊鄰著樓梯，她從裏頭出來，一邊沿著樓梯下去，一邊重新拿起手機：“我下去了，周子遇，你在哪兒？”
話音剛落，一只手從旁邊伸出來，將她猛地拽過去。
那人的力氣用得大，她一下站不穩，身子朝旁邊歪，張嘴欲驚叫，一擡頭，卻發現是周子遇，便生生忍住了，勉強穩住身形，步履淩亂地隨他不知往哪裏去。
“車停在哪兒呢？”
她跟著他從窗邊的一道木質小門出去，進了餐廳的小院子，這裏顯然不是停車場。
周子遇沒有回答，只在靠著墻角的一根粗壯柱子邊停下，二話不說，回身就將她按在柱子上。
“怎麽了？”宣寧不明所以，擡頭對上他幽暗中帶著火星的目光，默默感到口幹舌燥，“不回去嗎？”
“我忍不了了。”
他說著，壓著她的肩，俯身用力吻她。
宣寧喝了酒，本就有點發暈，才被風吹得好了些，此刻被他一吻，頓時更暈了，身子也軟了半邊，幸好被他壓著，才沒順著柱子滑下去。
“周子遇，這是在外面！”等他親夠了，輾轉至下頜線時，她喘著氣，揪著他的衣領低聲說。
“噓——”
周子遇咬至她的耳垂，伸出食指點在她的唇間，示意她不要出聲。
宣寧耳邊被牙齒輕咬得渾身顫栗，幹脆張開濕潤的紅唇，在那根食指上輕輕地蹭，耳邊被咬一下，便也用牙齒在指腹上磕一下。
耳邊除了周子遇急促深重的呼吸，隱隱還有別的聲音。
“劉導，服裝那邊，我可能還得再減一些預算，咱們是校園背景，在這上面的花銷降低一些，布景可以更精細一些。”
似乎就是他們包間裏的人站在露臺上說話的聲音。
宣寧楞了下，眼睛慢慢瞪大。
站在這兒，就能聽到他們說話的聲音，那周子遇剛在在哪兒？
她覺得身上的熱少了些，力氣恢覆不少，揪著他衣領的手松開，改成攀在他的肩膀上，腦袋偏開，不讓他再咬，從旁邊探出去，恰好看到那扇敞開的窗戶裏擺著的兩張沙發。
難怪。
“你都聽到了？”
周子遇沒回答，懲罰似的在她下巴上咬一下，手掌擡起，松松地卡住她的脖頸，看著她不得不被迫仰著頭，才說：“一字不差。”
酒意上頭，宣寧的眼睛濕潤，亮得驚人，聞言輕笑一聲，問：“怎麽辦，要懲罰我嗎？”
說完，手慢慢下移，在他腰際充滿暗示地按了按。
周子遇咬緊牙關，額角青筋暴起，屏著呼吸，好半晌，恨聲說：“回去再教訓你。”
說完，拽著她的手腕，往停車場去。
一路又是卡著限速，以最快的速度回去。
剛才，要不是記著宣寧不想這麽早就讓別人知道他們之間的關系，他已經直接上樓了。
“那個叫蘇繹的主演，你們很熟悉？”
在床上的時候，他把宣寧壓在下面，自己在上方，直起身子，一邊伸手拉開床頭櫃的抽屜，一邊居高臨下地註視著她。
她的長發淩亂，鋪開在枕頭上，眼角綴著淚滴，要落不落，眼眶紅得不像話，連著臉頰上的兩團紅雲，看得人心癢難耐。
“沒有，就是上次合作相處得還不錯。”
她暈乎乎地答完，只盼他能給個痛快。
可周子遇顯然不太滿意，按住她想要起來抱他的身軀，說：“但是他好像不是這麽想的。”
男人看男人總是更準。
宣寧不耐煩，別開臉，拿枕頭捂著，說：“我哪管得了他怎麽想？周子遇，我現在只想你啊！”
聽到這句話，周子遇終於覺得氣順，自己本也忍到了極點，便如她的意，給了個痛快。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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