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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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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魚

除了冊封公主, 兩個小公主的滿月禮上,還有大赦天下的聖旨頒下。

若皇後生下嫡子,為了與太子區分開, 康熙可能不會大赦天下,是女兒就沒有顧忌了。

索額圖也被愛屋及烏地調回京城, 卻沒能官覆原職, 只領了一個保和殿大學士, 在家中養病。

不是皇上讓他在家中養病,而是索額圖年紀大了,又領兵在外,不惜命地拼殺,短短幾年便落下一身傷病, 連早朝站班都站不住。

轉過年,大阿哥十一歲了, 貴妃過來請安的時候向郝如月提起給大阿哥選教習宮女的事。

清朝前期崇尚早婚, 男子十一二歲便可成親。

但不知出於何種原因,凡是有點家資的人家,在男子成親之前都會先安排一個通房, 教導人事。

之後還可能安排侍妾。

總之,正室進門之後, 面對的都不知是第幾手的男人了。

更慘的是, 不僅要接收一個n手男人, 還要做好進門給人當嫡母的心理準備。

皇家更甚。

當年仁孝皇後嫁進宮的時候,康熙身邊早有了榮妃等一堆庶妃,也就是太皇太後看得緊, 才沒讓庶妃提前生出孩子。

古人不知道早婚的壞處,郝如月這個穿越者可不能揣著明白裝糊塗, 害了大阿哥。

不過貴妃是按規矩來的,郝如月沒有一口回絕,只說自己知道了,有時間會替大阿哥留心,便將此事揭過。

碰上這種事,拖字訣往往最好使。

要說宮裏拖字訣用得最好的,非皇上莫屬。在奏折上批一句“知道了”,簡直出神入化。

郝如月也是現學現賣,哪知道這一拖又拖出一段公案來。

半個月過去,宮裏不知從哪兒傳出流言,說大阿哥年紀到了,身邊卻沒有一個知冷知熱的人。

郝如月聽說了,也沒在意,她這樣做確實不合規矩,別人嚼兩句就嚼兩句吧。

倒是貴妃過來給自己澄清了一回。

宮裏朝夕相處這麽多年,郝如月知道貴妃是個什麽脾性,她自持身份,不屑於這樣做。

況且貴妃已經是貴妃了,有什麽話大可與她直說,沒必要搞這些曲裏拐彎的惡心人。

郝如月掌管後宮,不敢說把後宮管得風雨不透,喜歡背後嚼舌根的人明顯少了。

每日請安都是有事說事,沒事閑話幾句就散了。

她自認是個賢t德的皇後,不會拈酸吃醋,也不管皇上寵愛誰不寵愛誰,更不會苛待任何人。

不管旁人背地裏是怎樣想的,至少在她面前都是一團和氣。

放眼望去,滿後宮有本事傳播這種流言的人還真不多。

貴妃是上午來的,惠妃是下午到的。郝如月在貴妃面前用拖字訣,面對惠妃的時候,倒是交了底。

貴妃出身高門,凡事都按規矩來。惠妃是大阿哥的生母,遇事總以大阿哥為先。聽郝如月說完其中利弊,惠妃點頭:“臣妾明白皇後娘娘的苦心,臣妾也不想大阿哥身邊太早有人,免得影響了功課。”

好吧,身體不重要,重要的是功課。見惠妃被皇上成功洗腦,變身雞娃大軍中的一員,郝如月很無奈。

這段時間她分出許多精力照顧雙生女兒,忽略了妃嬪們的思想教育工作,這才讓皇上鉆了空子。

可不管怎麽說,在給大阿哥選教習宮女這件事上,惠妃與自己沒有分歧。

不是貴妃也不是惠妃,是誰呢?

於是郝如月並沒理會這流言,坐視流言在宮裏快速傳播,耐心等著流言慢慢現出指向性。

畢竟流言不會平白出現,散播流言之人肯定有自己的目的。

而那散播流言之人做事非常謹慎,等到合宮皆知,皇上都問過郝如月什麽時候給大阿哥選教習宮女的時候,舊的流言才被新流言取代。

新流言的產生仿佛是為了回答皇上提出的問題,皇後根本沒打算給大阿哥挑選教習宮女。

皇後這樣做的原因是什麽呢?

第三撥流言很快給出了答案,皇後為太子考慮,很怕大阿哥在太子之前弄出個皇長孫來。

“宮裏的流言越發不像了,你怎麽也不管管?”康熙覺得皇後這樣做沒錯,他自己其實也有這方面的考慮。

可考慮歸考慮,這樣直白地攤開,會傷了皇後與貴妃、惠妃之間的和氣,也可能影響到太子和大阿哥的兄弟情誼。

郝如月知道皇上在這件事上更偏心太子,並不會管,只是不想把事情攤開了說。

此時流言的指向性已經很明顯了,就是沖著破壞後宮和諧,離間太子與大阿哥的兄弟情來的。

以上兩個目的相輔相成,互相促進。

流言好像一只大手,狀似無意地碰倒了多米諾骨牌的第一塊。

之後的牌若是被扶住了,怎麽能看出最後的圖形呢,所以郝如月非但沒扶,還幫著推了一把。

從乾清宮出來,她便將貴妃和惠妃叫了來,讓她們給大阿哥留意合適的教習宮女人選。

惠妃一臉懵,皇後不是才說過不著急給大阿哥身邊放人嗎,怎麽又變卦了?

貴妃也很懵,這事皇後一直拖著沒辦,她還以為沒戲了。

大阿哥到底只是她的養子,到什麽時候辦什麽事,她都會按規矩來,不會虧待了大阿哥。

但皇後有皇後的思量,她都能理解。本來不抱希望了,沒想到還有峰回路轉的一日。

郝如月給她們解釋,說是皇上的意思,兩人也沒話說,分頭挑人去了。

貴妃素來謹慎,在與皇後說起的時候,早將人挑好了,也最先送了來。

倒是惠妃倉促上陣,狠花了一些時間才將人選好。

郝如月見過之後都說好,於是一碗水端平,都給大阿哥送了過去。

結果人才送過去沒多久,就被大阿哥給領了回來:“皇額娘,兒臣不要!”

郝如月挑眉:“是……不喜歡?”

大阿哥不來,郝如月也想跟他說說這事,給他通個氣。誰知大阿哥居然自己把人送了回來,倒是省事。

大阿哥紅著臉搖頭,還是太子更了解內情,替他回答:“大哥只想娶妻,不想納妾。”

這倒奇了,郝如月這些年是沒少抓皇子們的思想教育工作,可都是為了保護眼睛和心理健康,還沒深入到婚姻家庭。

大阿哥能有這樣先進的覺悟,難道是打通了任督二脈,自己想明白了?

當然不是,很快大阿哥就自己說出了原因:“娶妻證明兒臣成年了,可以上戰場打仗了!”

說著看了一眼自動站在他身後的兩個宮女:“她們算什麽!什麽也證明不了!”

若不是為了端著長輩的架子,郝如月差點“噗嗤”笑出來。這麽多年過去,大阿哥是一點沒變,還是原來那個做著將軍夢的小男孩。

“你還沒到年齡,娶妻肯定不成。”郝如月含笑看了看那兩個宮女,都是好模樣,其中一個眉眼與惠妃有些相似,想來是葉赫那拉氏的姑娘。

心中忽然冒出一個念頭,郝如月也不確定:“我原先只把你當孩子,覺得現在給你屋裏挑人有些早,便想著再拖個一兩年。可宮裏就傳出流言,說我這個嫡母不慈,連皇上都驚動了,這才讓貴妃和惠妃各挑了一個給你送去。”

該說的都說完了,該聽見的也都聽見了,郝如月揮手讓人將那兩個宮女帶下去。

大阿哥聞言收斂笑容,起身要跪下請罪,卻被皇後攔住了,聽皇後含笑問:“想不想再抓一條大魚?”

帶著孩子們“抓魚”,也不是頭一回了。

從前孩子們年紀小,演技拙劣,都能抓到大魚,如今更是手拿把掐。

區別在於,上回的主演是太子和納蘭一,這回只有大阿哥一人。

上回是刺殺的戲碼,這回是色.誘,主演真不能多。

於是大阿哥氣呼呼地帶著人來,又氣呼呼地帶人離開,來的時候是和太子一起來的,離開卻不見了太子的蹤影。

此後幾日,宮裏都在傳皇後表面上給大阿哥選了兩個教習宮女,可等大阿哥領著人去謝恩的時候,皇後卻以兩個宮女不懂規矩為由,要將人扣下調.教。

大阿哥已然長大,早就不是個小孩子了,於是當面頂撞皇後。

見太子維護皇後,大阿哥又跟太子吵了一架,揚言說要去皇上面前告狀,這才將兩個宮女帶回。

不過大阿哥還是因為頂撞皇後,被罰在坤寧宮正殿門口跪了一個多時辰才離開。

貴妃聽說嚇了一跳,趕緊叫上惠妃去坤寧宮給皇後賠罪。

上回釣大魚的時候,雙男主都是自己人,進度條可控。郝如月都沒來得及告知貴妃和惠妃真相,魚兒就咬鉤了。

這回主演只大阿哥一個,另一個主演是對方派來的,進度未知。怕貴妃和惠妃擔心,郝如月遣了屋裏服侍的,便將釣魚計劃和盤托出。

貴妃:好吧,又上當了!

惠妃:我也。

“本想讓保清在屋裏跪一跪就算了,他不願意,非跑到主殿門口去跪,一跪就是一個多時辰。”

才十一歲的孩子,跪那麽久,膝蓋都要跪青了,郝如月忍不住心疼。

誰知貴妃看了惠妃一眼:“忤逆皇後,與太子吵架,只跪一個時辰,罰得是不是太輕了?”

惠妃也氣大阿哥演戲上癮,騙她一次也就算了,居然還敢騙第二次。

昨天她還過去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親自給大阿哥的膝蓋上藥。大阿哥還在演呢,口口聲聲說什麽嫡母不慈,兄弟不悌,從前的疼愛都是假裝的,到了關鍵時刻才能分出誰親誰近來。

給惠妃嚇的,晚膳都沒用,睜著眼睛從天黑到天亮。

惠妃看向貴妃,見貴妃的黑眼圈半點不比自己小,磨著後槽牙說:“貴妃娘娘說得很是,既是演戲自然要唱全套。”

於是兩人急匆匆地來,氣呼呼地走,回去又罰大阿哥跪了一個時辰,這才算完。

本來只想罰半個時辰來著,奈何大阿哥演技爆棚,兩人氣極,又加罰了半個時辰。

這下大阿哥的膝蓋傷上加傷,青紫一片,正好給了兩個宮女表現的機會。

與郝如月所想一樣,進度條走得並不快。對方似乎非常有耐心,安排來的宮女也很謹慎,並沒有一上來就牽線搭橋。

奈何大阿哥影帝附體,演技驚人,你有張良計,我有過墻梯,先招了貴妃挑選的宮女在屋裏伺候,將另一個發配到外頭幹粗活。

即便如此,對方也沒急著做什麽,只讓那宮女求大阿哥,看在她與惠妃娘娘是同族的份兒上,給她換個活計,不要讓她倒恭桶了。

大阿哥咧嘴一笑,利欲熏心地說:“論出身你不如人家,論長相也不如,我憑什麽寵你?”

那宮女並不眼熱同伴穿金戴銀,只是連著倒了好幾天的恭桶,實在惡心得不行。

她在家時是幺女,也是被捧著長大的,哪裏受過這樣的委屈。

論出身和容貌,她自然沒辦法與貴妃身邊的人比較,但她背後有靠山。

她背後的靠山,莫說貴妃t,便是整個佟家也比不得。

於是一時沒忍住,對大阿哥說:“奴婢有話說與爺聽,不足為外人道。”

大阿哥挑了挑眉,揮手屏退了屋裏服侍的:“爺就給你一個機會,說吧。”

聽完宮女帶進來的話,大阿哥眼珠轉了轉:“就憑你?爺不信。”

那宮女當場就急了,從袖中摸出一張字條拿給大阿哥。大阿哥展開一看,搖頭:“並非明相親筆。”

那宮女額上冒汗:“宮裏有線人,奴婢帶爺去見線人。”

大阿哥擺手:“何必那樣麻煩。你傳話出去,就說爺明日在八仙樓請明相喝酒,讓他務必賞光。”

宮女點頭,兀自安排去了。

原來對面的是明相啊。大阿哥並不知道明珠之前兩次聯絡過惠妃,透露出想要聯手的意思,都被惠妃賣了,只以為這是明珠對自己的第一次試探。

此時大阿哥已然知道自己不是貴妃的兒子,不管是從名義上還是實際上來說。

他的生母是惠妃,而惠妃是明珠的堂侄女。

惠妃是宮裏僅次於皇後和貴妃的存在,若她與明珠聯手,實力足以超過皇後和赫舍裏家長房。

而他占著皇長子的位置,又是親王,自小與太子一起被汗阿瑪帶在身邊親自教導,是所有皇子當中唯一能與太子掰手腕的存在。

難怪明珠會盯上他。

當年索額圖幫著汗阿瑪扳倒鰲拜,勉強算是從龍之功,三房還曾經煊赫一時,索額圖更是權傾天下。

若明珠將他拱上皇位,那才是從龍之功,而且是全功,到時候自己要怎樣謝他?

據大阿哥所知,明珠剛進內閣的時候還算老實,可那時候他與太子微服出宮,就聽說了官場上的一句順口溜“想升官,找索三,要問事,找明珠”。

那時候明珠正管著兵部。

可等索額圖倒臺,輪到他管吏部的時候,便是升官和問事都得找明珠了。

幹一樣活,得雙份錢,難怪納蘭家裝窮都掩飾不住財大氣粗。

明珠如此貪婪,若自己當真與他聯手,瞎貓碰死耗子坐上龍椅,不交出半壁江山給他,怕是填不平對方的胃口。

況且那句官場順口溜,連坊間的酒樓都在傳,他和太子都聽說了,汗阿瑪又怎會不知道!

不過是索額圖剛倒,索黨分崩離析,圖海才升任保和殿大學士,有些壓不住明珠,不好動他罷了。

以上這些不是大阿哥一個人想出來的,而是他與太子共同討論的結果。

明珠蹦跶不了幾天了。

跟這樣的人合作,除非他瘋了。

即便他和太子對明珠的判斷有誤,汗阿瑪留著明珠還有用,不會這麽快對付他,大阿哥也不想跟著蹚渾水。

做皇帝太累,看汗阿瑪就知道了,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他畢生的願望就是做一個馳騁疆場的大將軍,指揮千軍萬馬,威震天下。

如果郝如月有讀心術,能聽見大阿哥心中所想,多半會說,看吧,在愛裏長大的孩子就是這麽有想法,根本不需要用皇位來證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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