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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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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白

郝如月摸著下頜托著腰, 昨天她才是受害者好吧,怎麽就變成她把皇上給氣哭了?

宜貴人自知失言,趕緊跪下請罪。

皇後不管她就去問皇上好了, 反正她是皇上手裏的棋子,名義上的寵妾, 就不信皇上不管。

郝如月沒讓宜貴人起來, 目光朝下一掃, 滿眼都是吃瓜群眾。

郝如月裂開:還有沒有天理了!

散會之後,宜貴人才起身,也不叫人扶,一瘸一拐走出門去。

等宜貴人走遠,郝如月才發現貴妃、惠嬪和榮嬪都沒走, 正眼巴巴看著自己,郝如月:“……”

“皇後娘娘, 您昨天才把皇上……”貴妃可不敢說“氣哭”兩個字, 又臨時想不出別的詞語替換,索性停頓了一下繼續道,“宜貴人正得寵, 萬一她這時候跑去告狀,皇上怕是要怪罪的。”

怪罪就怪罪好了, 正好把大封六宮的章程交給皇上, 還省得她自己派人去乾清宮預約了呢。

等見到皇上, 郝如月還想問一句昨天到底是誰被欺負了。

可不是誰跑到外面去哭,誰就有理。

郝如月攤手:“天下下雨,娘要嫁人, 隨她去吧。”

然而榮嬪卻不肯放過她,壓低聲音問:“皇後娘娘, 昨天您是怎麽把皇上氣哭的,說出來聽聽唄。”

從來都是宮裏的妃嬪被皇上氣哭,前朝的大臣也有被皇上罵哭的,可有勇氣又能力氣哭皇上的,皇後絕對是頭一個。

我不是,我沒有,郝如月不答反問:“你們都知道了?”

三人齊齊點頭,郝如月:“……誰告訴你們的?”

惠嬪神秘兮兮:“不知道從哪兒傳出來的,反正都在說呢。”

好家夥,還都在說,郝如月無語望天。

上回她在乾清宮哄太子說不生嫡子,就被人告了黑狀,被迫去吃鴻門宴。

這回要是讓太皇太後她老人家知道,她把皇上給氣哭了,還鬧得人盡皆知,會不會找人把自己劈了?

不行,不能忙工作了,保命要緊。郝如月沒心情再跟人掰扯她不是她沒有,直接端茶送客,直奔乾清宮。

她得找皇上問個明白。

此時,康熙剛剛下了早朝,並沒召見朝臣,而是坐在南書房守株待兔。

哪知道兔子是來了,可來的那一只卻不是他想等的。

“皇上,薩滿太太再不走,嬪妾怕是要先走了。”宜貴人哭得梨花帶雨。

康熙掏出金懷表看了一眼,有些不耐煩地對宜貴人說:“這事朕與皇後說過了,你且再等等。”

也怪他事先沒說清楚,只對當值的太監說男的一律不見,結果就把宜貴人給放進來了。

他是皇上,不是廟裏的菩薩,誰想見都能見。見他之前要先走“求見”這一步,“求了”還得“準了”,才能等他有時間的時候召見。

像宜貴人這樣直挺挺的找過來,是非常失禮的,不懂規矩。

宜貴人小選進宮,自然學過宮規,知道見皇上之前先要求見。她也沒指望一來就能見到,所以她這次是來走“求見”流程的,沒成想一求居然就見到了皇上。

自己有些運氣,也是合該皇後倒黴。

“皇上,嬪妾稟報皇後了,是皇後說讓嬪妾來找皇上的。”皇後不管,宜貴人理直氣壯。

瞥見窗外一抹明黃的身影,康熙越發不耐煩起來:“宮裏有皇後,後宮的事歸皇後管,不要什麽事都來找朕。”

宜貴人都傻了,是她沒說明白,還是皇上沒聽明白,於是朝前跪爬幾步:“皇上,皇後娘娘不管嬪妾,嬪妾也是不得已啊!”

那抹明黃越走越近,是他要等的那只兔子來了,康熙耐心耗盡:“皇後不管,你就該好好反省自己,皇後為什麽管別人,獨獨不管你。行了,退下吧。”

宜貴人哭死:別人不知道原因,皇上您還不知道嗎?

定位都是皇上您給的呀!

恰在此時,外頭通傳的聲音響起,皇後娘娘求見。康熙說了一聲“進來”,便從書案後起身,邁步朝門口走。

宜貴人死的心都有了,她這是什麽運氣,正在皇上面前告狀,皇後本尊就到了。

她從得寵開始就知道自己是一枚棋子。這枚棋子的用處便是招人恨,讓皇後受寵顯得不那麽明顯,反襯皇後的賢德,促使後宮上下一致對外,擁戴皇後“斬妖除魔”。

宜貴人姿容不輸皇後,從小便是“女中諸葛”,也不是很願意做這個妖那個魔。

她想過擺脫這個身份,成為真正的寵妃,奈何出身有限。再加上皇上心裏眼裏只有皇後一人,她想插腳都插不進去。

不得已,只能繼續扮演人民公敵。

原本一切正常,她將這個火候拿捏得極好,足夠招人煩,卻又讓人拿不到把柄。

除了反向助力皇後,她還經常去太皇太後身邊刷臉,說一些關於皇後不痛不癢的壞話,哄了太皇太後開心,兢兢業業完成皇上交給她的另外一個任務。

——打探慈寧宮的虛實,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減少太皇太後給皇後的壓力。

皇上也是個守信用的,給她寵愛,給她位份和尊榮,還答應日後給她一個孩子傍身。

如果沒有薩滿太太的入侵,宜貴人目前還挺知足的。

她也是快被逼瘋了,不得已才求到皇後面前。

求人自然要有求人的樣子,可她偏偏是“人民公敵”的人設,還要怎麽招人討厭怎麽說。結果因樹敵太多,被懟得七葷八素,皇後袖手旁邊也不管她。

皇後不管,還有皇上,誰知皇上也不管了。

皇後這時候過來,肯定是聽說了她在這裏告狀,特意跑來堵她的。

宜貴人瞬間心腸百轉,她是皇上反向輔佐皇後的棋子,若是讓皇後告了她的狀,不就說明她這個棋子很失敗嗎?

想起從前那些失敗的前輩,宜貴人朝著皇上就是一個虎撲,成功抱住皇上大腿:“皇上,您要是也不管嬪妾,嬪妾就沒法活了呀!”

郝如月被梁九功引進去的時候,正好看見這一幕。皇上站在屋中,宜貴人梨花帶雨抱著皇上的龍腿,皇上垂眼看她,兩人四目相對。

郝如月:這又是什麽play?

還真不是郝如月想太多,主要皇上迷上講故事之後,在太子和大阿哥面前仁義禮智信,等到了床上什麽play都敢玩。

郝如月一度都懷疑歷史上雍正帝熱衷cosplay,t是繼承了康熙的基因。只不過康熙是金牛男,悶.騷,而雍正帝是射手男,明.騷。

郝如月以手扶額,來得不是時候,飛快告退轉身就走,梁九功嚇得忙追出去。

其實宮裏的流言是皇上讓他散播出去的,梁九功領命的時候人都傻了。

昨天他跟著皇上去坤寧宮,從坤寧宮出來,然後又回坤寧宮,看得清清楚楚,受傷的人是皇後娘娘。

不但被皇上捏紅了下頜,好像還閃了腰。

這要是有流言傳出,也該是皇後娘娘見罪於皇上,還讓皇上動了手。

雖然不知道因為什麽,梁九功也看得出來,皇上這回是動了真怒,不然絕對舍不得朝皇後娘娘動手。

還下手這樣重。

梁九功跟在皇上身邊多年,皇上處置後宮妃嬪從來不會自己動手,倒不是不想做惡人,而是在皇上心裏她們不配。

昨天從坤寧宮回來,皇上遣了屋裏服侍的,單獨傳噶祿問話。噶祿是一臉懵逼的來,又一臉懵逼的走,梁九功旁敲側擊問他,他也不說。

然後梁九功便被皇上叫進去,單獨布置了一個傳閑話的任務。

直到今日早朝結束,皇上沒有召見朝臣,也破天荒沒批奏折,而是一個人坐在南書房看書。過很久書都沒翻一頁,梁九功才隱約摸到了一點皇上的心思。

大約皇上一氣之下對皇後動了手,心裏有些後悔,想見皇後哄一哄,卻又近鄉情怯。

梁九功想過皇上愛面子,拉不下臉,不過很快又否定了。皇上的龍臉不知被皇後拍過多少回了,應該不存在拉不下臉的情況。

就是近鄉情怯。

於是皇上才想出這麽一招,想要敲山震虎,然後守株待虎……不不不,是守株待兔。

果然皇上半頁書都沒看進去,卻遣了屋裏服侍的,對門口當值的說:“男的一律不見。”

言下之意是只見女的唄。

如今外頭流言四起,便是皇後娘娘好性,也怕傳到太後和太皇太後耳中,自己說不清楚吧。

畢竟那可是把皇上氣哭的罪名啊……至少是個大不敬,不,應該是大大大的不敬了。

便是鰲拜弄權的時候,皇上也只是憋屈,都沒被氣哭過。

太後還好,頂多把皇後叫過去說上兩句,太皇太後那邊可就不好說嘍。

這招損是損了點,卻能很快見到皇後,消除隔閡。梁九功站在皇上的角度,也想不出比這更好的辦法了。

雖說傳言這個東西,最先聽說的總是那些無關緊要的人,正主往往最後一個知道,可現在已然翻過天,該發酵的都發酵到位了,估計皇後娘娘應該很快會過來。

想著皇上遣了屋裏服侍的,必然不想自己做小伏低哄媳婦的樣子被人圍觀,梁九功便離開一會兒做別的差事去了。

哪知道只這一會兒就出了岔子。

他能揣摩到一點皇上的心思,便以為別人也能,結果別人還就當真沒揣摩出來。

皇上委婉地說不見男的,門口當值的居然放了宜貴人進去。

梁九功追著皇後出來,恨不得穿回去打死之前的那個自己:“皇後娘娘,您別走啊,皇上還等著您呢!”

九十九拜都拜了,就差最後一哆嗦。他要是讓皇後就這麽走了,不必他穿回去打死自己,皇上也得要了他的狗命。

宜貴人才去告狀,皇上朝臣也不見了,奏折也不批了,專門坐在南書房等她。郝如月只恨花盆底太高,走不快。

她下巴還疼,腰也沒好,可不想這時候沖過去堵槍眼。

然而事與願違,下一秒喊她的人就從梁九功變成了康熙:“皇後,你進來。”

郝如月:“……”

梁九功叫她可以不理,但皇上就不一樣了,再不理就是抗旨。

郝如月只得剎住腳步,差點崴了腳。

再次走進南書房,宜貴人已經不在了,屋中只有皇上一人。

皇上看她一眼,話卻是對著梁九功說的:“南書房是菜場嗎,什麽人都敢往裏放?”

梁九功忙跪下請罪,最後被罰了半年俸祿才退下。

郝如月給皇上行禮,皇上沈著臉看她:“臉還疼嗎?”

郝如月心頭一緊:“不疼了。”

“腰呢?”

“也不疼了。”

皇上緩緩朝她走過來:“那你跑什麽?”見到他,好像撞了鬼似的。

要不是自己喊她一聲,這時候恐怕都跑回坤寧宮了。

郝如月別開臉,並不肯與皇上對視:“臣妾以為自己來得不是時候。”

“你是皇後,宜貴人只是個庶妃,何必跟她一般見識?”說著走過來拉郝如月的手。

原來叫她進來是為了給宜貴人出頭啊,郝如月將手抽回,掏出帕子按了按額角。

方才走得太急,額上都見了汗,黏糊糊的不爽利:“薩滿太太在哪兒做法事,都是神靈的旨意。便是宜貴人再得寵,臣妾也不敢為了她得罪神靈。”

想著宜貴人可能不止告了自己的狀,郝如月又為貴妃和惠嬪她們分說:“其他人說的也沒錯,仁孝皇後在時,薩滿太太就在坤寧宮做法,皇上可聽到仁孝皇後抱怨過?如今並不在同一個宮裏,宜貴人卻屢屢跳出來對神靈不敬。臣妾不罰她,都是看在皇上寵愛她的份兒上。”

人不大,醋勁兒不小。大是大非面前她懂他,堪稱知己,遇上小事卻總愛想偏,心眼兒比針鼻兒還小。

他剛剛是那個意思嗎?

康熙伸手摸了一個空,也不生氣,耐心等她擦過鬢邊的汗收起帕子,這才又去拉她的手:“宜貴人的事,你不必管了,朕自會處置。”

郝如月正不想管呢,卻也不敢再抽回手,便由皇上引著坐在軟塌上:“朕不是在說你不管宜貴人的事,朕是說你是皇後,沒必要回避一個貴人。剛剛走那樣快,崴了腳沒有啊?”

他追出門的時候,擡眼便看見她踉蹌了一下。

聽皇上這樣說,郝如月心裏才好受了一些:“沒有,差一點。”

結果皇上好像只聽見了後邊的“差一點”,竟然彎腰去握她的腳踝。

這時有宮女端了茶水上來,郝如月羞得直推皇上。

端茶宮女也在乾清宮伺候有些年頭了,從來沒見過有人敢推皇上,還推得這樣用力。

聯想到昨天的傳言,端茶宮女睜大眼睛,皇後不但把皇上氣哭了,還敢跟皇上動手!

康熙也沒想到皇後會推他,更沒想到皇後推得如此用力,竟然被她推動了。栽歪了一下,靠在榻上。

郝如月更沒想到皇上體虛至此,推一下推動了不說,居然還被推倒了。此時再對上端茶宮女瞪大的眼睛,郝如月:家暴石錘了。

還是她家暴皇上。

她是來平息流言,自證清白的,可不是來給瓜田裏養新瓜的。

郝如月手忙腳亂扶起康熙:“縱然後宮佳麗三千,皇上也要保重龍體啊!”不是她強,而是皇上太弱。

“……”

康熙氣笑了,擺手讓宮女退下,霍然朝郝如月傾身過去,卻只在她唇上輕輕印了一下。

郝如月嚇得閉上眼,瞬間被男人濃烈的氣息包裹,很想撤回剛才說過的話。

然後聽他道:“今晚,等著朕。”

說完他哼笑著放開她,仍舊彎下腰檢查她的腳踝。見果然無事,這才問:“你過來做什麽?”

郝如月終於想起自己的來意:“不知為何,外面都在傳臣妾……臣妾把皇上氣哭了。臣妾沒有,還請皇上還臣妾清白。”

檢查完腳踝,又檢查下頜,左看右看,微微蹙眉:“還沒有完全消腫。”

郝如月坐直:“皇上,臣妾的清白……”

“你與朕早就不清白了,還想要什麽清白。”說著將手伸向她的腰,按一下問一句疼不疼,很快按到疼的地方,郝如月忍不住倒抽氣。

康熙放開她,揚聲吩咐:“傳太醫。”

雖然早已侍寢,可青天白日郝如月還是被他摸得紅了臉:“臣妾怕太皇太後知道了,找臣妾的麻煩。”

康熙拍拍她的手背,改口:“傳胡院政過來。”

彼時胡院政正在慈寧宮給太皇太後診脈,起因是太皇太後聽說皇後把皇上氣哭了,當場就不好了。然後胡院政就被請了過來。

“皇上八歲登基,十四歲親政,便是鰲拜弄權的時候,都沒見他哭過,硬是咬著牙帶著幾個小子把鰲拜給拿下了!”

胡院政一邊給太皇太後診脈,一邊聽太皇太後吐槽:“昨兒個怎麽著,被皇後給氣哭了?堂堂天子被一個女人氣哭了,還讓消息傳了出來,我都替他害臊!”

人老了容易嘴碎,胡院政從前給太皇太後診脈可沒聽太皇太後說過這麽多話,還說得這樣直白。

三年前太皇太後說話還總是半t含半露的,讓人猜不透。

然而這一回,太皇太後的情緒似乎徹底爆發了,根本停不下來:“從前我就不看好這個赫舍裏氏!她姐姐多好啊,人漂亮也穩重,知書達理,七八歲就跟著大福晉管家,只可惜是個沒壽的。這個赫舍裏氏太漂亮,太跳脫,處處拔尖,事事任性,做個寵妃還罷了,哪裏當得皇後!”

胡院政聽得鼻尖冒汗:“太皇太後息怒,保重鳳體。”

皇後都已經是皇後了,聖旨都頒下了,皇上還能廢後不成?既然木已成舟,蘇麻喇姑不希望因為皇後的緣故,讓太皇太後與皇上之間再起波瀾:“皇後是皇上自己挑的,錯不了。”

話音未落喜提白眼一枚,聽太皇太後絮叨:“錯不了讓人家氣哭了,鬧得合宮皆知!”

這時有宮女走進來稟報:“太皇太後,皇上傳胡院政去乾清宮。”

胡院政手一抖,太皇太後已然收回手,催他:“你快去看看,是不是皇上給氣出好歹來了!”

又吩咐蘇麻喇姑:“你跟著過去。”

可憐胡院政和蘇麻喇姑一把年紀還要奮戰在吃瓜最前線,呼哧爛喘跑到乾清宮,發現皇上無恙。

不過是皇後下巴有點紅,疑似閃了腰,皇上不放心,這才火急火燎地傳了胡院政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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