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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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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趙爺印度名Vijay(維賈伊), 他的印度姓氏是第二種姓剎帝利,祖上屬於世襲軍貴,和皇家有聯系, 雖說他不算是剎帝利階層主支, 可好歹也是沾了種姓的光,不必淪為第五種姓的賤民,生來就顯貴。

為了保證血統的純正,一般種姓都實行貴.族.階級內婚制度, 他的老祖宗趙炎曾被世人認為是“異教徒”的存在, 後在妻子力保之下, 得以幸免於難,子嗣也保留了下來。

如今他回了故土,不必在外國家族夾縫生存,立馬改回了父親給他起的名字趙謙生。

名字有美好祝願——謙遜一生,可趙爺怎麽看都不是這樣的人。

趙謙生坐在聚寶盆陳家住宅裏四下打量廳堂陳設,嘴角微微上揚, 勾起一絲笑。

陳家再如何厭惡他,也不會在明面上落人口實, 至少待客之道還是做足禮數的。

白瓷磚砌成的壁爐堆滿了柴火, 灼目的烈焰舔著松木,蜿蜒游走, 歡愉跳躍。

滿室都是松香, 搭配彩花綠玻璃窗,很有種安逸的富戶氣質。

看來陳家古時候經商,富碩了很多年, 已經褪去了“陡然爆發一筆橫財”的暴發戶氣質,成了有底蘊的商人, 暗地裏貴氣。

因著有這股子暖氣,趙謙生那做過手術安裝好的機械腿也不顯得冰冷了。

趙謙生看著自個兒被炸藥炸傷了的截肢,眼底一派陰鷙惡寒。

老家主們真是好能耐,竟策劃了這樣一起爆破事故,害他險些搭進去命來。

是祖宗庇佑他平安無事,他拿回趙家祖上的物件,是眾望所歸。

趙謙生的思緒陷入混沌,待屋外響起匆忙的腳步聲,他才如夢初醒回過神,小心放下了卷起的西服褲腿。

來人是陳家現任家主陳之。

他父親給他取了“之乎者也”的之字,就是盼望他肚子裏能多添幾分墨水汁子,好光耀門楣。

只可惜,陳之是祖傳的脾氣,只對銅錢味感興趣,怎樣都及不上杜家人學富五車。

老家主望子成龍的念想算是斷了,只能憤憤然操起老本行,猛賺錢,締結其餘七大家族的勢力,給他們收拾爛攤子,也通過錢財達成“換取各家才能為他辦事”的買賣交易。

陳之的年紀近三十,比尹顏還有杜夜宸年紀都大,當年父親出事時,他已是知事年齡,對鳳繪堂的了解也稍多於旁的家主。

舉家都敗落在鳳繪堂的趙爺趙謙生手裏,教他怎能不恨呢?

可陳家最是知悉唇寒齒亡的道理,他如今還沒能耐和趙謙生爭。

於是,識時務者為俊傑的陳之堆上滿臉笑,問:“趙先生遠道而來,所為何事?”

趙謙生捧過茶盞子,施施然一笑:“我同你祖上也算是老交情了,專程來看看你不行嗎?”

陳之也笑,心裏罵臟話:來看我?沒給我送終都算好的了,你這癟三有這個良心?

他心裏這樣說,面上卻不敢表露。

兩人客套的就像久未謀面的老友。

陳之深谙國人做買賣那副溫柔敦厚的嘴臉,他繼續和善地笑:“如今面也瞧過了,您是不是該回去了?莫不是還希望留下來吃頓飯吧?”

陳之憂愁地想,若是趙謙生真敢留下吃飯,今晚他爹定然托夢,罵死他這個不肖子孫。

趙謙生瞇起眼睛,翻了翻茶蓋子。

白煙籠住他深邃的眉眼,那古銅色的暗色皮膚被熱氣襯得更深了,然而即便是一副外族人的面孔,也難掩他祖傳的國人骨相,回到故土來,倒也沒那樣不倫不類。

陳之看著男人的臉,心想:這趙謙生該有四十好幾了吧?這樣大的年紀,竟還一臉後生模樣,妖裏妖氣的,真不知該說他保養得好,還是天生邪骨。

在陳之眼裏,趙謙生是可惡的邪祟,他畏懼趙謙生,也痛恨趙謙生,可他不傻,不會雞蛋碰骨頭,老輩人犧牲了許多,他們這一代得保全自個兒,尋個迂回的方式,至少別斷子絕孫了。

故而,趙謙生真死賴著不肯走,陳之也不好趕他,只苦著臉,又問了句:“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行不?”

他不知這句諺語趙謙生懂不懂,萬一國文不好,豈不是白費唇舌。

他正要幫著找補一句,好生給趙謙生解釋,豈料後者先一步開了口:“陳家近日壟斷菜市,操.弄肉價的活計,幹得漂亮啊。一面截斷了貨源,任菜價擡高,一面放出貨源,按照比市場低的價格倒賣,既討了平頭老百姓的讚美,又不至於折損了買賣,實在是厲害。只可惜,小老百姓們不知你陳氏肉行早三四年便包攬了方圓百裏的養豬場,專為今年倒賣肉食做準備。若他們知道,你們私下勾結,左手進貨,右手出去,會不會引起民憤,賠了生意又搭進去名聲呢?”

陳之聞言,心裏一t驚。

確實,陳家為了謀財,早在四五年前就承包了菜肉貨源,就為著如今經濟行情不好的時候,手裏倒騰些貨物出去。

而經濟不好,民眾們便不在意房產與物質生活,一心只撲在吃上,這也是為何災難年間,重金粒米難求的緣故。

陳之為了今日賺的這筆,墊下不少積蓄,幸好他算無遺策,靠著這個果然回了本錢,還賺得盆滿缽滿。

陳之也知道,他家做生意的手段一向不磊落,可世上商人哪個清白?不燒殺掠奪已是仁慈,他們不過是順應市場而生罷了。

如今秘密教人知道了,陳之不免心怯,不知趙謙生搞什麽名堂。

見狀,趙謙生明白,他尋到陳之命門了。

趙謙生微微一笑:“你做事不夠穩健,只壟斷東城的貨資算怎麽回事?”

陳之神色凜然:“你什麽意思?”

“我從其餘三城購了肉菜,專為解東城的燃眉之急,而且,是低於陳家肉價的情況之下。”

言下之意就是,他不惜重金囤收菜肉入東城,低價賣出。民眾們不蠢,肯定會選擇價格低廉的。屆時陳家的肉菜會爛手裏,除非虧本才能賣出去,可這樣一來,就是賠本買賣,陳家這些年墊入的本金就收不回來了。

陳之咬牙:“趙先生何必做到這份上,有錢大家一起賺,商量商量行情嘛!”

趙謙生笑了:“我不是來同你做生意的,我一擲千金,就是特地來欺負你的。”

他話說得直白,帶著不容置喙的狠意。

趙謙生下手極狠,不會同陳之商量價格,以求共贏。他一心想搞垮陳家,只想作惡,和這種人說不通的。

陳之知道這回算是撞上財大氣粗的惡主了,頓時頭疼欲裂,頹唐落座,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陳之總算明白為何趙謙生被世人說得這樣棘手了,他不按常理出牌,他沒有尋常人那樣的道德觀念,一向我行我素。

他頗有些後悔,自己竟選了這樣艱難的一條路,若是囤不動產再待價而沽就好了。可要是那樣,盈利的時間會大大延長,不似菜肉這些每日所需品一樣是俏銷貨。

他投機倒把牟取暴利,就該知道,利益同風險共存。陳之自認做到萬無一失,卻沒想到落到了趙謙生的手裏。

這是天生的宿敵,不是他幾句話就能扭轉乾坤,化敵為友的。

陳之眉頭緊鎖,沒了辦法。

菜肉不能同不動產一樣留在手裏,就算鑿冰保鮮,也頂多支撐個把月,若是制成腌菜腌肉又失了新鮮,賣不出高價。

如今能賣吃食,不就是好那口新鮮嗎?

總之,此事成了多虧少虧的問題,陳之這幾年處心積慮的部署,也算是全搭進去了。

趙謙生見他臉上喜色盡褪,不動聲色勾起了嘴角。

他對之後的事勝券在握,只存了壞心,故意消磨陳之的耐性。

果然,陳之如坐針氈,小聲開口:“這事兒……沒有商量的餘地?”

商海裏碰壁,比割了他命根子還教他難受。

趙謙生聽到陳之向他說情討饒,緩慢喝了口茶,問:“同我商量,你不虧心嗎?咱倆什麽時候好到這份上了?”

陳之能屈能伸,賠笑答:“在商言商,咱們交易場上,還是能做朋友的嘛!”

先忍過眼前這道坎兒再出手,他總不能意氣用事。

陳之原以為趙謙生會刁難他,豈料對方唇角微揚,慢條斯理道了句:“好啊。”

“啊?”驚喜來得太突然,教陳之一時間手足無措。

“既然是做生意,那咱們來一場交易吧。你如我的願,我也如你的願,怎樣?”趙謙生笑著開口,眼底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笑意。

他是故意設下陷阱,請君入甕。

趙謙生沒可能安好心。

可陳之沒其他選擇,他作為商人的好勝心被挑釁了,越有風險的事,他越想嘗試。

他堅信自己在生意經上資歷豐富,戰無不勝。

這一次,他會得到龐大的利益。

於是,陳之自投羅網,如了趙謙生的意。

一日後,陳家遞出了一封邀請函。

他是往杜家老宅寄的,落到了杜夜宸和尹顏的手裏。

尹顏正看著家中一窩貓手足無措,哪知來了更麻煩的事。

陳家居然主動聯系他們了,不必江月狐費盡心思查探去向了。

她同杜夜宸商量赴約一事,杜夜宸欣然應下,決定前往居住在東城的陳家,日子定在三日後,這些天,他們得先備好行囊。

問題回到貓身上,尹顏看著皮毛似白雪皚皚的老貓,以及它剛剛出生的一窩貓崽子。貓父親該是只橘的,而這群小貓就是黃白挑染後的作品,結合了爹媽兩只貓的特點。

宅子裏的貓是杜千山的命,哪只都舍不得留下。

這些天送了鎮上人好幾只,品相好的貴族貓也有了好去向,讓富家太太們收養了。

唯獨留下這一只大貓兼四只小貓沒人要,杜千山已經被剜掉心肝一般疼痛,不舍得再讓貓兒流離失所。

他無奈之下,求到尹顏跟前,讓她拿個主意。

尹顏皺眉:“那不然……咱們帶上貓兒搬家?”

杜千山心中大喜,面上還要推諉一番:“這不大好吧,舟車勞頓的,還帶畜生,怪給人添麻煩的。”

福海聽得這話,知道杜千山在拿喬兒擺譜,就等著尹顏說一句“不妨事兒”,他好借此當作免死金牌,光明正大帶著貓兒橫行霸道。

福海自然是不想如杜千山的願,當即道:“千山管事有這覺悟是頂好的,帶貓兒多麻煩呢!一個招待不周,還半路逃跑了。”

杜千山見他從中作梗,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這廝存心不想叫人過得舒坦嗎?專和他作對。

杜千山想到福海懷恨在心的根源,辯解道:“你是怪雪球上回偷吃你的風幹肉?!你自個兒繩子沒栓緊,掉在地上,還怪貓兒沒有路不拾遺。和一只畜生計較,你真是越活越過去了。”

他在埋汰福海斤斤計較,福海氣得跳腳:“哪裏是我沒栓緊,分明是貓咬斷了繩。你養貓這麽多年,禍害我小廚房吃食多少回?不必我一樁樁一件件挑出來說了吧?”

兩人說得上火,越吵越亂,眼見著要鬧不和了,尹顏趕緊喊停。

她推開兩人:“哎呀,都是一家子人,吵什麽呢?貓呢,丟下自生自滅也不好,太造殺業。可帶上也得調教好管好了,不能給咱們的大廚討嫌,兩位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主子來當和事佬,誰還敢不服?

兩人心裏存氣兒,面朝面哼了一聲,各自抄家夥走了。

尹顏當了一回判官,真真是精疲力盡。

她疲乏擡頭,看到杜夜宸站在窗邊,含笑望他,頓時燃了肝火。

好哇,她在這裏忙得焦頭爛額,身為她男人居然在暗處躲懶,美得他!

她起了火氣,作勢要找杜夜宸麻煩,還沒等她到他跟前,男人就朝她勾了勾指尖,邀她來他身邊。

杜夜宸態度這樣溫馴,倒教她的一腔火氣沒了正當由頭發洩。

尹顏被笑若春光的男人擺布了,一時間沒了招數。

她決定改邪歸正,不當母夜叉,當個拈酸吃醋的小嬌娘來調教人。

思畢,尹顏擡起粉紅綿綿拳猛捶了一下,嗔怪:“把一大家子雜碎事留給我,你好忙裏偷閑享受是不是?”

杜夜宸無辜地眨了眨眼:“阿顏這話倒是冤枉為夫了,不過是讓你逞一逞女主子的能,早些操練上手,也好早日把家業鑰匙交到你手裏,由你掌家。”

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敬重與愛意是什麽?不就是給她權與財,滿足她的安全感,自個兒兩袖清風嗎?

大多數女子都重情意,你誠心托付出去,對方只會讓你賺得盆滿缽滿,鮮少有賠本買賣。

若是遇到一個兩個薄情女人,大可任由她們出去尋別的如意郎君,還不信這世上有願意托付全部身家的絕世郎子。

兩相對比,相形見絀,不還是會乖乖回到舊情人身邊嗎?

這是杜夜宸對內的情愛計謀,他敞開了待尹顏好,世上能尋到比他更無私奉獻的男人,那就算他輸了!

唯有這般,才能長久套住妻子,相守百年。

當然,杜夜宸這些工於心計的想頭不會說給尹顏聽,免得嚇跑了她。

尹顏只知道這個人身上百八十個心眼子,稍有不慎就會落入他的圈套。

不過好在他待她心誠,t願意哄她、寵她,她得了婚姻的樂趣就行了,又何必問這些便利的出處,多自討沒趣呢?

尹顏忙完眼前這一茬子,總算想起家裏那兩個小子了。

她皺眉,問:“阿寶和阿玉呢?有三兩天沒見到他們了。我原想著阿玉帶著阿寶作威作福,宅院裏鐵定不清靜,可這幾日家裏事宜井井有條,半點不似有人搗蛋……上哪兒去了?別是給我捅婁子了吧!”

尹顏最怕的就是杜夜宸瞞著她,縱容小孩胡鬧。

別看杜夜宸面冷心冷,實則他寵溺起孩子來更甚,較之尹顏,他有過之而無不及。

而且杜夜宸管教小孩的手段和尋常人不同,他是放任孩子大膽闖禍,有多大本事捅多大簍子,自有他幫忙收拾爛攤子。

可到那份上,不也晚了麽!

尹顏斜他一眼,咬牙切齒地催促:“快說呀!”

杜夜宸柔情望向滿臉不耐的小妻子,揉搓她軟乎的耳珠,低喃:“何必這樣著急,總歸不會闖下天大禍事。”

“你的意思是,你知道倆小子上哪去了?”

“唔……”杜夜宸閉口不語。

“你連我都瞞?”

“縱是夫妻,也該有個人小秘密的。”杜夜宸忽然翻過尹顏的身,雙手扣在她腰上,暧昧低語,“只我坦誠,願與愛妻共享心事。不過凡事都要有報酬,愛妻該再給為夫添些揭露秘密的動力不是嗎?”

說來說去,無非是向同她鴛鴦交頸。

杜夜宸多狡猾的一個人,早存了要和她邀功的心思,擎等著尹顏追問弟弟們去向。

這樣,他便能如願以償,得到她了。

夫妻間的算計怎能叫算計呢?情趣罷了。

可為這點情趣,他付出的心力卻超了常人千百倍。

若尹顏知情,恐怕要罵他被情愛迷了眼,昏了頭。

屆時,杜夜宸定會理直氣壯道一句:“為杜家開枝散葉不也是家主本分麽?一應事宜,俱是為家族大業著想罷了。”

尹顏被男人困在懷中,門扇還敞開著,使她渾身僵硬。

尹顏不是不能縱容他,只是她臉皮薄,怕人瞧見了。

杜夜宸一邊哄她,一邊道:“知你我在院中,無人敢來。”

話雖如此,她還是不放心,萬一被不長眼的族人沖撞了,她得臊個十天半月。

於是,尹顏還是艱難從男人懷裏脫身,上前封住了門窗。

屋內的亮光被驅散出門縫,沒掌燈,滿室昏黃。

香爐的灰味與木香混淆在一塊兒,無風吹淡,香氣漸漸濃郁起來,人的神志都不清楚了。

尹顏還沒來得及轉身,便被杜夜宸從後壓制,掌心抵在了門板上。

杜夜宸不是粗魯的人,可在房事上也並未多有紳士精神。

她對他提防得很,然而每每情動,最縱容男人的也是她。

是尹顏自作自受吧?她真是個好掌控的女人。

尹顏滿腦子胡思亂想,感受身後逐漸燃起的炙熱。

一寸寸,燒在身上,燒在心上。

處處滾燙,處處難耐,處處隱忍。

想逃又不願落於下風,她是驕傲的,也不想在情人面前露怯。

明明尹顏面對的是一扇雕花木門,可游走的思緒卻出現了多種聯想。

杜夜宸是什麽樣的臉色呢?他定然很歡喜吧?

房事上的杜夜宸總霸道強勢,和往常的謙謙君子模樣不同。

他很擅長戴面具,欺騙世人,也欺騙尹顏。

讓她以為杜夜宸是個好欺的,也有萬種手段令她羞臊不堪,漸漸有了反應。

尹顏不敢回頭,也不敢左顧右盼。她怕眉眼溢出的風情會助長男人的興致,暴露她的失態。

太丟人了。

明明不願意,卻還淪陷其中,無法自拔。

尹顏既氣又羞,她憑觸感分析杜夜宸的惡行。

“撕拉。”

她的下肢滿是裂緞聲,沒一會兒便漏了風,纏綿的熱氣吹拂在她肌膚之上,針刺一般,教她坐立難安。

尹顏回回情事都覺得委屈,自個兒罪不至此,杜夜宸也花招用盡了。

然而再來一回,又會更新她對杜夜宸的認知。

原來還能這樣?那樣也行?

她對他的了解太少了,特別是這些令人面紅耳赤的印象。

尹顏時常悔不當初,若她知道清冷矜貴的杜夜宸有人面獸心的時刻,她定然不會輕易就範。

當年,居然還是她先勾.引的杜夜宸嗎?

他真是天賦異稟,竟短短幾月就無師自通!

不知是杜夜宸聰明,還是男人都聰明。

她懊悔不已,悔不當初,尹顏在心裏奮筆疾書,寫懺悔錄。

尹顏被吻得七葷八素,她腿上發軟,險些跪到地上,好在杜夜宸及時撈住了他。

尹顏身後傳來男人短促而輕狂的笑,他低聲嘲弄了一句:“呵,這般不中用麽?”

尹顏瞪了人一眼,他竟有膽子笑話她!

那她偏不隨他的願!

尹顏妄圖掙脫杜夜宸的束縛,豈料這一舉早被人算準了。

她躲避的行徑,恰好如了人的意,教他抓住破綻,進得更深。

尹顏驚呼一聲,羞憤地捂住了臉。她不願看他了,她討厭他了。

杜夜宸這才有了一點良心,願意放下姿態,討她歡心:“是我的錯,阿顏,你看看我。”

尹顏嘟囔:“看你什麽?看你欺負我麽?”

她語帶幽怨,卻不是十足的狠厲。雖然說出的字眼全是破碎感,沒一句話能完整銜接上。

杜夜宸放了心,更放肆大膽。

他想,尹顏該是知趣的,她不過是口是心非。

她要坦誠一些,告訴他喜歡不喜歡。

喜歡便多動些,不喜歡便換個姿態。

這起子事絕不會減少,可杜夜宸仁慈,能夠同她一道兒摸索。

他總是這樣尊重妻子,不會藏匿自個兒的愛意,每日每夜大膽表露。

杜夜宸給自己尋了理由,更費心鉆研尹顏的軟肋。

最終,尹顏的理智盡數散去,她又一次跌入了情.欲深淵,滿眼只有被淚水裹挾的模糊的世界,和那個骨色俱生香的男人。

尹玉不知他姐堆積了一大攤火氣,擎等著同他發。

他只知,近日來,在阿寶保鏢身份與杜夜宸昂貴行頭的助力下,縣城裏的滿香門已經將他認成是哪家神秘家族最得寵的少爺,一個個攜禮排隊,等著同他結交會面。

尹玉坐在滿香門最大的包廂內,雙臂搭在天鵝紅絨沙發上,擺足了排場。而阿寶正執著一根鐵棍站在旁側,盡顯打手的冷酷風範。

沒尹玉傳喚,閑雜人等不得入內。他轉了轉手上的玉扳指,扯阿寶衣角:“還沒人來呢,咱們就先不演了,來來來,坐下!”

阿寶放松了緊繃著的脊背骨,一下子癱倒在軟乎的沙發上。

阿寶活動筋骨,張嘴咬住尹玉遞來的芝麻屑雪花膏。他嘴裏塞滿了甜糕,咬字含糊不清:“大哥,咱們這兩天認識這些人,是要做什麽呀?”

阿寶不能理解尹玉為何樂得結交這麽些個人,這幾日的雪茄與香水味熏得他夠嗆。不過能和大哥待在一起玩耍,阿寶還是開心的,畢竟他也是個怕寂寞的少年人。

尹玉不能同阿寶解釋清楚,他樂得用一個富商之子的身份換取別人的殷勤奉承,享受關註。

阿寶沒這些市儈的想法,也沒有世俗的欲望,他不能理解尹玉的所作所為。

在阿寶的觀念裏,他時時刻刻守在大哥身邊,和以前時時刻刻守在杜爺身邊是一樣的。

只是杜爺結婚以後就不樂意讓他跟著了,阿寶略有些寂寞,好在還有尹玉可以粘著。

對於尹玉這邊,他之所以不出門搞些旁門左道生財,實乃被尹顏罵怕了。

與其賺到錢都會被家姐撈走,倒不如學精些,不圖錢財上的盈利,專找樂子自我滿足。

反正過幾日他們就搬走了,全然不怕穿幫的,事情鬧越大越好。

阿寶吃了兩塊糯米甜糕,滿足了口腹之欲後,他問:“大哥,你昨天和那個劉老板許下一筆三百兩黃金的貨物單子,咱們哪裏來那麽多的錢?”

尹玉一說起這事兒就發笑,他眉飛色舞地道:“你是沒看到那劉老頭,一聽我答應下生意,恨不得把閨女兒都許配給我。他女兒才十二三歲,那我哪能幹這樣禽獸的事?況且,女人哪有賺錢好玩,這些人太不懂你大哥了。”

阿寶後知後覺點頭:“可我看杜爺就很喜歡和尹姐姐待在一起,或許姑娘家也有自身的t好處?”

尹玉拍了拍阿寶的肩膀,苦口婆心地道:“寶啊,聽大哥一聲勸,這世上的女人,全是洪水猛獸。你沒發現姐夫自從結婚以後,那股子霸道肅殺之氣就不見了嗎?成日裏笑得見眉不見眼,多埋汰呢?以往我還當姐夫是我人生榜樣,如今他跌落神壇了,我瞧不上了。”

“那我覺得杜爺還是很厲害的。”

“阿寶,你還年輕呢。”

尹玉的人生訓誡還沒維持多久,屋外就響起了一個人聲,是店老板溫柔小意地同他通報:“尹少爺,有貴客來尋您。是見還是不見呀?”

尹玉做出一副“廣交天下好友”的做派,清了清嗓子:“讓他來吧。”

“嗳,好。”店老板趕忙喊人去了。

尹玉聽得腳步聲,忙推搡阿寶站起來:“來人了,趕緊起來。”

阿寶手忙腳亂站起身,故意皺眉,裝出兇神惡煞的神態,等著給尹玉撐場子。

沒多時,包廂門便打開了。

來者是一對夫婦,面相看起來很普通,而衣著首飾卻極其華貴。

尹玉一瞧便知,對方是有錢人家出身。

他怕露了怯,裝模作樣挺直腰板,同人道:“兩位來找本少爺有什麽事呢?”

聞言,漂亮女人先一步尋沙發落座,她翹起二郎腿,輕聲開口:“我聽聞尹家少爺神通廣大,特地來結識一番,也盼日後咱們能有合夥做生意的合作機會。”

她的聲音聽得耳熟,尹玉一時間想不起來。

他沒空去回憶女人是誰,當即答道:“哈哈,正所謂‘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太太怎麽稱呼啊?”

“我姓姜,你喊我一句姜小姐便是。”

尹玉還以為這是一對夫妻,可姜小姐自稱自個兒是獨身女郎,可見旁邊那位就只是她豢養的小白臉了。

有手有腳年紀輕輕,竟要看女人的臉色才能吃飯,怪道進了包廂都沒吭一聲,尹玉不免有些同情他。

然而,事實並不是這樣。

坐在尹玉跟前的,正是易容後的尹顏以及杜夜宸。

尹顏服用了能使嗓音稍稍沙啞的藥物,又故意裝腔作勢講話,足夠混淆弟弟阿玉片刻,而杜夜宸不願服藥,故而寧可當個招人誤會的小情郎,也不想多開腔暴露身份,太丟面了。

這些小把戲,騙得了志得意滿的尹玉,卻騙不了阿寶。

阿寶最擅長辨別人聲,一聽語調就知曉是尹顏。

他急得滿頭出汗,想提醒大哥,卻被尹顏在桌下輕輕踢了一下腿。

阿寶不蠢,知道尹顏這是不願他暴露真相,只得咳嗽兩聲,提醒尹玉事情大條了。

尹玉一聽阿寶咳嗽,焦急問:“怎麽?剛才吃糕嗆到了?”

剛問出口,尹玉又覺得一個殺人如麻的打手吃甜糕太損形象了,忙不疊道:“咳,我這個保鏢方才剛揍了一群□□上的人物,怕是被血氣嗆到了,故而喉頭不適。”

他牛又吹出來了,阿寶只覺一陣頭暈目眩。

尹顏聽得這話,笑問:“尹少爺好能耐,竟招募了這樣強悍的保鏢。”

尹玉得意極了:“那是!畢竟我是家中獨子嘛,將來還要繼承那麽大的家業,自然得小心身家性命。不瞞兩位說,我不止東西南北四城有產業,我族中還在英國美國都有資產呢。”

“喲,看不出來,您還是海外回來的?洋文總會兩句吧?”

尹玉被她噎住了,思索半天,答了句:“我,呃,精通八國語言!”

“巧了不是?我身邊這位也是海外留學歸來的青年,你倆正好能用洋文交流!”尹顏故意把杜夜宸捧出來嚇唬尹玉。

杜夜宸滿心無奈,他一開口,尹顏不就露餡兒了嗎?

幸好不必他出手,尹玉就先敗下陣來。

尹玉可不敢班門弄斧,那不露底子了嗎?

於是他思來想去,尋了一個恰當的借口:“咱們愛國人士說國話,哪裏能學洋人的做派?!姜小姐此舉就不妥當了!”

尹顏冷笑兩聲:“是嗎?倒是我莽撞了,我給你賠不是。”

“沒啥!孰能無過,你說是吧?”

“對呢……一回犯錯,我勉強饒一饒,回回犯錯,怕是屁股蛋子都得打開花了。”尹顏那變聲藥丸的藥效過了,嗓音漸漸變回原聲。

不必她改變音色,單是這個語氣神態便足夠嚇唬住尹玉了。

尹玉立馬醒悟過來,這哪裏是想同他交好的富家小姐啊,分明是來要他命的母夜叉!

尹玉手腳全是熱汗,面上卻還要強裝鎮定。

他站起身,笑著對兩位道:“我忽然想起家裏還有事,失陪了。”

尹玉作勢想逃之夭夭,豈料他還沒走出門,尹顏便扯下面皮,對阿寶嚷:“戴罪立功的機會,要不要?阿寶,不要讓姐姐失望喲。”

此言一出,阿寶頓時倒戈,成了尹顏的手下。

就這樣,這位聞名縣城兩日的神秘少爺,在滿香門發出了一聲他此生最慘烈的痛呼,就此消失於眾人面前,不知去向。

尹玉最近幾日很老實,因著有上次被教訓的經歷,他消停了一段時間。

原本以為尹顏的夫婿在場,他不至於被罵得太慘,豈料杜夜宸全然被馴化成尹顏自家的人,再也不惦念或討好他們這些晚輩。

這個家,已然全掌控在尹顏手裏了。

尹玉扼腕長嘆,暗罵杜夜宸不爭氣。

實則,他一個小孩哪裏知道,這都是杜夜宸的手段,白日裏多聽話,夜裏就有多粗狂。

尹顏被人榨幹了油水,外人還給杜夜宸站臺,幫腔說話,她才是有苦難言。

真就是“人前顯貴,人後受罪”!

好在這樣不平衡的人際關系維持了一陣子以後,大家就習慣了,再也沒人質疑過他們夫妻地位的不平等。

尹顏坐了好幾天的車,總算在某天夜裏趕到了陳家的宅院。

聚寶盆陳家還是很聽杜風老家主的話,特地把宅院建在山裏,避免外人察覺。

奈何陳家古來就是做生意的富商,即便要一改富碩生活,一切從簡,骨子過慣了的奢靡生活的脾氣還是不會剔除多少,一有機會就重操舊業,建立起洋樓大院。

單論面前這一座四面環繞鐵欄柵石墻的莊園,便知陳家殷實家底。就算陳家二十年前受過鳳繪堂重創,可全力保下的幾分錢財也夠後人幾輩子奢侈開銷了。

杜夜宸攙尹顏下馬車,他生怕她磕著碰著,還特地拿軟墊凳子來給尹顏抵腳。

如今是隆冬天,山風寒得很。

尹顏畏冷,特地穿了件中高立領織花綢裘毛旗袍。她身材纖細偏瘦,被厚毛內膽布料裹了一層。原以為這樣戒備冬日的打扮,會使她的身形不再玲瓏,顯得臃腫,哪知厚墩墩的毛料把衣裳綢面撐得更為平滑、一絲褶皺都無,日光下還隱隱泛起油光,反倒贈予尹顏一股子豐腴飽滿的美,好似成熟了的蜜桃,滿是風情。

杜夜宸看得眼熱,莫名橫生起占有欲。

她身上每一寸肌理與曲線,都只能他一人有眼福飽覽。

杜夜宸忽然不想尹顏見外人,想將她囚在家中,只他一人觀賞。

原來愛意的盡頭便是惡意,杜夜宸從來不是什麽好人。

杜夜宸強行壓制住這些居心不良的念頭,下意識解開西服外頭,蓋在尹顏雙肩。

他巧妙把侵占欲轉換為體貼的紳士風度,用以合理化他那滿是狹隘心思的卑劣行徑。

尹顏自然沒有發覺杜夜宸的小算計,她被充斥男人草木薄荷香味的西服包裹,心裏暖流湧起,笑問:“外套給了我,你不冷嗎?”

杜夜宸微微一笑:“沒事,馬上就到陳家了。貴客蒞臨,總不至於連暖氣都不燒。”

他說得在理,尹顏也就從善如流接受了他的好意。

這一對小夫妻的恩愛舉動把尹玉的牙都酸倒了,他暗暗同阿寶道:“往後我要是有了媳婦兒,定然不在你跟前秀恩愛,太傷眼睛了。”

阿寶釋然一笑:“沒事兒,反正我看不見!”

小孩還挺自得他患有眼疾,倒是尹玉心思敏感,緩慢打嘴,愧疚地道:“嗐,我瞎說的,你別往心上去。”

“這有什麽?咱們是兄弟呀!有什麽不能說的呢?”

“也對!那我也不計較你前兩天幫阿姐的事了。”尹玉大度,同阿寶冰釋前嫌。哥倆好又勾肩搭背,一塊兒朝前走了。

四人說笑間,已然抵達陳家莊園門口,親來迎他們的人就是聚寶盆陳家現任家主陳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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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熱情地朝杜夜宸伸出手,問:“是尹家主和杜家主吧?我是陳家現任主事,我名叫陳之。早聽聞兩家聯姻的喜訊,一直遺憾沒能親自奉上新婚賀禮,好在如今咱們有機會碰面,能夠當面祝賀兩位新婚愉快。”

陳之很會說漂亮話,這一通話既熱切又禮貌,教人挑不出半分錯處來。

杜夜宸也客套一笑,同他握手:“你好,我是杜夜宸。此前沒能將請柬送到陳家,也是杜家的疏忽失禮,還望陳家主莫要見怪。”

“怎會呢?大家都是老熟人了,不必這樣客氣的。”

兩人一笑泯恩仇,假把式做夠了,總算是步入了正題。

陳之請四人進家宅,家中已然設了晚宴,專程為了招待他們。

陳家人盛情難卻,尹顏自然也不好推諉,只得跟著人進了莊園。

就在他們剛跨入院子的一瞬間,身後的鐵門便被兩位傭人合上了。

尹顏朝後望去,漆黑烏泱的森林,搭配上滿是尖銳鐵刺的圍墻,入目便是陰森可怖之感。

尹顏下意識問出聲:“圍墻上怎麽焊接了一排鐵刺?”

陳之聞言,笑答:“哦,深山老林裏,總有飛禽猛獸出沒,為了防止鳥獸傷人,特地築造了高墻,保護族中人安危。”

確實,山裏險惡,得多費心神。

不似城裏,如今連條蛇都看不見,一露面便會被堂倌打來烹蛇羹賣。

“原來是這樣。”尹顏笑著頷首,同陳家主仆進了家宅。

陳家人果然是歡迎尹顏他們來家中做客的,飯廳裏裏外外都是端菜的人,數十個穿著女傭服的傭人,單手拖著銀制托盤,心急火燎地來回布置,生怕耽擱主子的盛宴。

狹長的飯桌上擺滿了色香味俱全的地方菜,還準備了牛油面包以及火腿培根等西式餐點,專為招待尹顏和杜夜宸。

尹顏舟車勞頓幾日,此時沒什麽食欲,只喝了點手工鮮榨的果汁,便不動筷子了。

而杜夜宸此番來陳家,只為拿到陳家的地圖碎片。

他不願節外生枝,當即便同陳之道:“陳家主既然早早便知我消息,恐怕也查過我此行來意。”

“自然。”陳之是爽快人,他徑直從懷中拿出一塊地圖碎片,挪到杜夜宸跟前,“杜家有令,陳氏哪敢不從命?要知道,陳家一向是最忠心耿耿的。”

他爽快的態度驚到了尹顏,誰都沒想到,看起來極為棘手的陳之,竟是八大家族裏最好拿捏的那一位。

他沒有半點條件,就這樣心甘情願奉上了地圖碎片?

尹顏有點難以置信,做夢一般把地圖碎片收入囊中。

有了陳家的碎片,他們手上就有一半的地圖了,勉強能同鳳繪堂的趙爺抗衡了。

這一頓飯,尹顏吃得魂不守舍。

她有太多的話想問,可精力不濟,又覺得不必急於一時。

反正來人家家裏做客,沒三五天不走,有的是時間慢慢打探。

傭人給貴客每人分了一間貴賓房,因著尹顏和杜夜宸是夫妻,故而安排了一間大的衛浴一體式臥室。

尹顏看著這一棟獨立的待客小樓,隱約瞧見門是鐵鑄的,每一扇窗的外邊都安裝了防盜鐵刺窗,好似一排排監牢一般。

尹顏不免笑說:“起先在莊園外墻看到鐵刺圍墻倒也罷了,怎麽屋子門窗也要焊接防盜鐵窗?難不成那些飛禽走獸還會撲到樓裏來傷人?”

她這話帶刺,傭人們垂頭,訥訥不敢言。

尹顏只是心裏暗暗嘀咕奇怪,卻也沒多說什麽,畢竟杜夜宸都沒發覺哪裏古怪,她只要相信他的判斷便好。

阿寶和尹玉早早去自個兒房裏撒潑了,安頓好他們,尹顏和杜夜宸才回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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