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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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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宗

耳畔處一聲輕笑響起, 謝離仰望著頭看著身邊的妙人起身,朱唇張合,悅耳的聲音傳進他的腦海。

“謝大人有手有腳, 跟著我做什麽?”

聽她的語氣,估摸著還在埋怨晨時那會在山間,借傷勢的由頭讓她攙扶。

狹小的窗子大敞,窗外兩道在田間忙碌的身影映入崔嬿眼簾。

她看兩人只顧著埋頭擇菜, 手邊的籃子早已滿滿一筐, 便走到窗邊高聲喚著田間的兩人:“太傅!不用太麻煩, 隨意弄兩道菜即可。”

聽見聲響,李元修手中動作一頓, 直起身拭去額角的汗珠。

到底是上了年紀,如今在艷陽下待了片刻前襟便被汗水浸濕。

他面帶著笑意往崔嬿的方向招了招手, 讓她不必操心此事。

話音才剛落下, 崔嬿就聽聞身後傳來一聲壓抑的悶哼。

她下意識就想轉身回頭, 卻在下一瞬猶豫了,指尖攀上窗臺,克制自己飄搖不定的內心。

這人慣會裝病來博取她的同情,她可不會再上當了。

雖說心中是這般想, 但耳朵還是按耐不住仔細著身後的動靜。

屋內呼吸聲此起彼伏, 她背對著謝離,將身後的聲音一一收入耳底。

先是聽見謝離拎起茶壺註水的聲音,茶滿, 應是小酌了幾口。

後又忽聞一陣嘆息, 緊接著幽怨聲線回蕩耳邊。

“這背上的傷也不知何時才能好全, 府中唯一的大夫也不在……”

崔嬿聽不下去轉身,一回頭就發現謝離正端著茶杯, 神色倦怠,用手撐著頭,似乎還想繼續說下去。

“打住,打住,帶著你就是了。”崔嬿聽他念叨的煩心,連聲制止,語氣頗為無奈。

活這麽久,真是沒見過第二個比他還粘人的麻煩精,更氣的是,偏偏她還不忍心拒絕。

得到她的回應,謝離心滿意足直起身,眼眸放亮,一掃之前的陰霾。

*

民以食為天,房間裏幾人都沒再去想過往的瑣事,氣氛倒是和諧了不少,透露出一股煙火氣。

“開飯咯!我的手藝可是金玉樓後廚親口承認的,保準叫你們回味無窮。”

菜還沒端上桌,洛熙川就開始不遺餘力吹捧自己。

鼻尖傳來飯菜的芳香,方桌旁兩人不約而同將視線投向洛熙川手中的兩盤菜上。

“看著確實誘人,想不到洛大人還有這手藝。”崔嬿瞧見成色上佳的菜肴,不自覺地咽著口水,毫不吝嗇誇讚道。

聽見她稱讚洛熙川,謝離勝負欲湧上心頭,想爭個高低。

不就是做幾道菜,這有何難?況且還沒嘗呢,誰知道究竟是個什麽滋味。

謝離心中自信滿滿,夾了一筷子放入口中,細嚼幾口,眉眼皺成一團。

看他這副模樣,崔嬿以為味道有異,心中想著,不應該啊,看著成色,也不至於難吃至此。

她一面問他如何,一面夾了菜往口中送。

“確實不錯。”謝離回她。

崔嬿聽後一陣無語,嘗了一口,瞪眼看他。

這般美味的佳肴,竟做出這副表情,簡直是對美食的不尊重。

見她如此歡喜,謝離心中思索著,若是他也有這般手藝,那阿嬿豈不是日日往他謝府跑。

越想越覺得此計可行,心中下定了決心,看來改天得向洛熙川討教一番。

一頓飯賓主盡歡,崔嬿他們二人在此也滯留了半日,她心中仍有一事不解。

“當年我父親究竟是如何走的?”

那會傳的沸沸揚揚,都說禮部尚書崔章志,心中有愧,在牢中畏罪自殺。

可笑,她怎會信。

定是沈世安暗中下了毒手,逼他認罪。

“仵作驗過,是撞墻身亡,那罪狀書也是他主動按下手印。”李元修知道她在懷疑什麽,一五一十全盤托出。

崔嬿眼神錯愕,心下一沈,怎會如此?

她懷揣著難以置信的心境,趁著沈世安沒閑功夫盯著她,準備去一趟大理寺。

洛熙川本就是來告知一聲昨晚沈世安的事,現下無事,便也就不再叨擾,跟著他們一道離去。

臨走時,太傅問崔嬿:“你回來後,可有去看望過你父母?”

當年出事後,正是李元修將崔章志安置妥當,後來江婉儀病逝,也是他將二人合葬一處。

已經走到前院的崔嬿停下腳,沈聲道:“不敢前去。”

以沈世安的多疑,一旦察覺她前去探望,哪怕她以大伯次子的身份前去,他必定都不會放過,更何況她如今在天子腳下當差,身份一旦暴露,屆時有難的則是她身邊所有人。

因此,一連幾月,她都不敢前去。

*

三人沿著蜿蜒的小路往下,洛熙川得知他們要去大理寺,便提了一嘴。

“我和太傅曾查過,崔大人出事那晚當值的獄卒,都陸續離了職,這些年我們找了許久,多數已經不在人世,少數能找到的,不是聾子就是啞巴,全都無濟於事。”

其中的隱情不言而喻,雖說他父親是自殺,但若是被人威脅的呢?

崔嬿心中如此想,如今便只能去查查當年的卷宗了。

“對了,還有一事,”洛熙川猛然想起什麽,雙手一拍:“當年還有一人至今下落不明,他也是最早從大理寺離職的,名喚陳岳。”

陳岳,謝離在心中默念。

少說他入職大理寺也有三年,這些年整理大理寺人員名冊,對曾經的衙役或多或少都有些印象,可這個名字,他竟想不起半分有關的信息。

與此同時的山腳下,謝家馬車正停靠在小路邊緣。

崔嬿他們昨日消失了一夜,秋蘭茹心中擔心地緊,便去謝家問了問,兩家幾經打探,才知道是往這山上來了,這才一路相伴到大理寺門口。

“是謝家的馬車?”

幾人靠近山腳,還隔著一大段距離,就瞧見底下有輛馬車候在一旁,崔嬿從高處往下望去,隱隱能辨出車身上寫著謝字。

這距離說遠也不遠,大概過了半炷香,他們三人便到了山腳。

崔嬿這才瞧見馬車旁站的正是秋蘭茹。

“秋姨?你怎麽在這?”

“小,公子!你可急死我了!一夜不見人,我在府中坐立不安,這才找到了謝家小廝一同尋來。”秋蘭茹看著崔嬿身旁還有位陌生公子,便改了口。

說完她拉著崔嬿左瞧右瞧,見她身體無礙,只是外袍臟亂了些,才繼續道:“我本想上山去尋你們,那兩位小哥擔心我折騰不起,便讓我在這等著,上去有一會了,應當快下來了。”

崔嬿聽她突然改口,也沒過多解釋,倒是一旁的謝離不知哪來的莫名的喜意,樂呵著招呼幾人上了馬車。

沒過多久,那兩個小廝就趕到了馬車跟前,煽情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謝離責令坐在外邊趕車,還特地吩咐先往崔府去。

兜兜轉轉一圈,將馬車上的兩人都送回了府中後,便駕車往大理寺趕去了。

*

“還得勞煩謝大人走個後門。”崔嬿輕車熟路來到存放卷宗的門前,有模有樣的行了個禮,埋在衣袖下的面容揚起笑,語氣帶著調侃。

謝離也樂得配合她在衙役面前做做樣子,回道:“崔大人幾時這麽客氣了?”

隨後便招來衙役開了鎖,兩人一同進去,謝離還順手關上了門。

“這邊。”謝離關個門的功夫,就見崔嬿像個無頭蒼蠅在屋內亂竄,指著與她相反的方向,語氣甚是無奈。

經他提醒後,崔嬿十分容易便找到了當年的卷宗。

沈默著翻閱片刻,眉頭緊鎖。

上面確實如李太傅所說,人證物證俱全,叫人挑不出半點差t錯。

她仔細找著,看見人證的名字出聲問道:“這任博文是何人?”

“當時的戶部侍郎,也就是崔伯父的下屬,”謝離解釋道,搶在她開口前便堵住了她要問的話:“崔伯父出事後的當夜,他也相繼離世。”

崔嬿攥緊手中的拳頭,如鯁在喉。

“我父親對待下屬一向寬容,他為何如此!”說話聲帶著忿忿不平。

頓了一瞬又繼續問:“他如何死的?沈世安下的手?他還真是誰都不放過。”

說到這個,謝離面上也浮現出不解:“他也是自盡,和崔伯父同樣的方式。”

崔嬿眼中含著怒火,勾唇道:“這算什麽?以死謝罪?”

謝離將人擁入懷中,指尖撥弄著她的發絲,輕聲說:“或許是吧,昨日淋了雨,如今這也查完了,還是先回府洗漱一番再做商量吧。”

*

在外面晃悠了大半日,崔嬿回府時天色已近黃昏,落日餘暉下,半邊天際都被染得鮮紅。

隔著一道屏風,謝離臥坐在浴桶之中,花瓣的香氣漸漸擴散,充斥崔嬿的鼻尖。

她將自己的衣袍搭在屏風上,走出房門時,還有些恍惚。

她怎麽就同意謝離借住在崔家了呢?

正懊悔著,還未走遠,就聽見房中傳來一聲巨響。

她轉身在門前頓住,拍了拍門,語氣焦急:“謝離?怎麽了?沒事吧?”

等了許久,都沒等到回應。

腦海中思及千萬種可能,她站在門外說了一句:“我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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