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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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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傷

秋蘭茹神色慌張,附在崔嬿耳邊低語:“宮中來了人,讓公子進宮一趟。”

她不了解朝中事務,擔心是不是崔嬿的身份被聖上察覺了,此刻聽見宮中來人如臨大敵。

眼看著馬上到用晚膳的點了,不知道聖上找她何事,崔嬿莞爾一笑,安撫秋蘭茹:“沒事,你帶他進來。”

楊盡忠額頭涔著汗,這會見了崔嬿才松一口氣,說道:“崔大人,聖上口諭,讓您即刻進宮覲見。”

崔嬿看他這副模樣,心中也拿不準主意。

昨日進宮聖上也未對她起疑,眼下楊公公慌慌張張的,莫不是真察覺了什麽?

她讓秋蘭茹拿了些銀兩偷偷塞到楊盡忠手中,試探著問道:“勞煩公公走這一趟,公公可知聖上找我是為何事?”

楊盡忠掂了掂錦囊,心滿意足地收入袖中,一臉苦色,道:“自打今日下了朝,聖上就陰晴不定,杯子都砸碎了好幾盞,方才不知道聽了什麽消息,又一陣大發雷霆,奴才估摸著還是因為沈世子那事。”

大致了解情況後,崔嬿點頭謝過,又問道:“聖上就讓我一人進宮?”

她這才上任短短數日,真要讓她獨自面對,她覺得還是有些應付不來。

“聖上還召見了謝大人,奴才剛才去了趟謝家,沒見到他,這才來找您,等下奴才再去一趟大理寺。”說到這楊盡忠也犯了難,若是找不到謝離,怕是聖上又要大動肝火,責怪於他。

崔嬿笑著起身,道:“不必麻煩公公,我這還要收拾一番,您就先行回宮覆命,謝大人那邊我去通知。”

楊盡忠一聽連連應聲,道了聲告辭就打道回宮了。

秋蘭茹聽說她要入宮就整理了朝服發冠放在內室,此刻楊盡忠走了才開口:“方才嚇死我了,生怕叫人看出端倪。”

“秋姨,我這當了官自然少不了與宮中人打交道,若是宮中再來人,您斷不能再自亂陣腳,越到這時越要冷靜。”崔嬿一邊換上朝服,一邊囑咐她。

看她這神色,明晃晃寫著心裏藏了事擔心暴露,就算別人本沒有疑心,都很難不會起疑。

臨走時,崔嬿交代秋蘭茹:“這番進宮不知要弄到幾時,晚膳你們先吃,不必等我,讓廚房給我留幾道菜就行。”

*

“公子,到了。”

大理寺離崔府不算遠,崔嬿為了省些時間,便讓馬車直接送她過去,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大理寺門前。

還未下馬車,就聽見外面有幾人小聲嘀咕。

“這些百姓也太猖狂了,砸臭雞蛋就算了,連石頭也敢扔,方才要不是謝大人,我只怕已經頭破血流。”

“誰說不是呢?不就是仗著謝大人不會傷害百姓,如今還越發變本加厲。”

崔嬿下了馬車面色沈重,不自覺地加快腳步往裏走去,直奔大堂後面的隔間。

一進門就看見謝離若無其事地坐在書案前,走近點才發現謝離手上一道觸目驚心的口子,謝離卻不甚在意地翻閱著手中的冊子。

謝離垂著頭聽見腳步,以為是衙役,問道:“又怎麽了?”

崔嬿氣不打一處來,皺著眉開口,語氣雖然嚴肅,卻帶著她自己都未發現的關心:“謝離你怎麽回事?受傷了還看,傷口也不處理,感覺不到疼嗎?”

謝離還以為幻聽了,擡起眼看見真的是她,回味著她的稱呼嘴角上揚。

終於不是冷冰冰的謝大人了。

“問你話呢?發什麽呆?”崔嬿在他面前揮了揮手,心想著莫不是砸到腦子反應不過來?

她把冊子從他手上抽離,不放心的拉過謝離的手審視,傷口不是很深,只是一直往外滲著血,明亮的紅色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在房間裏環視了一圈,沒找到能處理傷口的東西,便忙出去吩咐獄卒拿些藥和紗布來,順道再打盆水。

崔嬿的身影忙進忙出,謝離擡起受傷的手,唇邊勾起淺笑。

看來受點傷還是有好處的。

不多時就有人將東西送來,崔嬿拿起帕子打濕了水,輕輕將傷口的血汙擦去,指尖沾著藥膏小心翼翼地抹在傷口處。

眼前的少女蹲在他身側低垂著頭,兩人隔得近,謝離呼吸間隱約能嗅見獨屬於她的氣息。

她的指尖冰涼,一寸寸點在他的肌膚上,一股酥麻感流遍全身,讓他心尖一顫。

謝離任由她動作,目光灼熱垂首看她,聲線沾染著喜悅:“一點小傷罷了,看不出來崔大人還挺關心我。”

崔嬿動作一頓,撒開他的手起身,不自然地偏過臉:“藥上完了,謝大人自己包紮一下。”

手上的觸感消失,謝離看了一眼傷口處,道:“不用,就這樣挺好的,你來找我可是有事?”

空氣安靜了幾瞬,崔嬿認命似的拿過紗布,耐心地一圈圈纏在他手上,不回反問道:“出了什麽事,怎麽搞成這樣?”

“百姓得知沈為被判死刑,聽到消息就到大理寺求情,本來是好意,不知道誰領頭扔了菜,旁人就紛紛效仿,衙役嗆了幾句沒想到惹了眾怒,最後場面就不受控制了。”

崔嬿一邊聽著,手上動作也沒停,將紗布打了個結才回道:“聖上應該是得知了此事,此刻召你我進宮,怕是來者不善。”

崔嬿將桌面收拾幹凈,端起水盆準備離開,餘光中瞥見方才被她放到一旁的手冊,上面記錄著大理寺入職人員的信息,遂扭頭問道:“可查出了什麽?”

她手中一輕,謝離接過盆子往外走,讓她到馬車上等他,他交代幾句話。

崔嬿也怕耽誤時間,應聲坐上了馬車,等謝離一上馬車就動身往皇宮趕去。

“那日在牢獄中看守的六人裏,除了敖卓我都一一試探了遍,沒什麽發現,最後還是讓人畫了敖卓的像拿去問沈為,他說和他碰見的人很像,但是他並未看見臉,也不能確定。”謝離來回翻看著手上的紗布,將他所查到的一一道來。

他向來不做無用之事,方才看那冊子如此認真,定然有什麽發現,崔嬿問道:“那冊子上可有疑點?”

謝離沈聲道:“我三年前升任大理寺少卿,敖卓恰好是在我後一月進的大理寺。”

太巧合了,而且自從放了王路那日起,敖卓就一直告病家中,方才他問了周濤,當時請假的人並不是敖卓本人,實在讓人不得不懷疑。

“他這幾日都沒來大理寺嗎?”崔嬿問道。

謝離搖頭:“我已經差人去他家問情況了,要不了多久就會有消息。”

金烏隱去,天際有些陰沈,伴隨著微風吹來,彰顯幾分寂寥。

馬車在宮門t前停下,崔嬿剛下馬車就聽見楊盡忠的聲音:“兩位大人可算來了,聖上已經等了一會了,快些隨奴才進去。”

剛走到禦書房跟前,就看見一位衣著華麗的女子和門前的小太監爭執著什麽。

“娘娘,您今個都來了三回了,您也瞧見了聖上政務繁忙真的沒空,您就別為難奴才了。”小德子攔在門前好聲好氣勸著。

轉頭瞧見楊盡忠,面色一喜,喚道:“師傅您來了。”

楊盡忠領著他們入內,崔嬿與門前女子擦肩而過,她留意了一眼,女子面目秀麗,雙眼閃著淚光,發絲在空中飄舞,身形消瘦,站在那感覺下一刻就搖搖欲墜。

“貴妃娘娘,聖上這會有正事要忙,不會見您的,奴才瞧著這天色不好,您還是回去吧。”楊盡忠苦口婆心都拿她沒辦法。

禦書房的門掩上的最後一刻,沈寧清冷的聲音傳了進來。

“臣妾就在這跪著,直到聖上願意見臣妾為止。”

蕭景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身子靠在椅背上,手指輕敲著桌案,對她的話恍若未聞。

他看見兩人走了進來,說道:“兩位愛卿可叫朕好等。”

崔嬿聽他的語氣,分辨不出喜怒,垂首認錯:“臣等來遲,自知有罪,請聖上責罰。”

“不必了。”蕭景註意到謝離手上的紗布,問他:“手上怎麽回事?”

謝離拱手回道:“小傷不足掛齒,多謝聖上關懷。”

“朕聽聞,百姓在大理寺鬧事,此言當真?”

還真是為了這事,崔嬿手心捏了把汗,聽謝離回道:“確有此事。”

蕭景轉動著手上的玉扳指,問道:“朕判沈為死刑,是朕做錯了嗎?”

崔嬿聽他發問,有一種風雨欲來的意味。

“科舉舞弊本就是死罪。”謝離照實回答。

“嘭”的一聲,蕭景拿起手邊的杯盞摔向地面,臉色難看至極,咬牙切齒:“那為何朕的臣子幫沈家說話,朕的女人替沈家下跪,朕的子民為沈家求情,朕還沒死!這天下到底是姓蕭還是姓沈!”

楊盡忠聽見裏面的動靜膽顫心驚,忙帶著小德子進去收拾殘局,大氣都不敢喘,生怕惹他不快。

禦書房的門虛掩著,崔嬿自門縫中看去,沈寧仍跪在原地,端莊優雅,好似外界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不是沈世安說罪不容誅?朕照做了,他們為何都來怪朕?”蕭景收斂了怒氣,似是真心發問。

崔嬿沈默良久,終是開了口:“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天下自然是聖上的,但聖上也不能對民心所向置之不理。”

蕭景饒有興趣地看了她一眼,讓她接著說。

“臣以為,可以將死刑改為流放,一來能堵住悠悠之口,二來也彰顯了天家威嚴,三來百姓也會念著聖上的仁慈。”

蕭景看著她回道:“仁慈?這些朕都不需要,朕要的是沈世安向朕低頭。”

兩人從禦書房出來時,外面的天空已是烏雲滾滾,暗色漸漸席卷整片天空。

沈寧還跪在門前,雙眼定定地望著門內,身形不曾晃動半分。

崔嬿看她如此倔強,忍不住提醒道:“貴妃娘娘,眼看著就要下雨了,依臣拙見,與其在這求聖上大發善心,不如出宮去求沈相,沈相在朝為官這麽多年,他開口求情,定有轉圜的餘地。”

沈寧感到錯愕地擡頭看了眼崔嬿,大抵是沒料想她會同她說話,聽見弟弟有救眼眸一亮,隨即又暗淡下去,悵然道:“他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沈相,凡事以己為先,又怎會為了沈為服低做小,本宮如今於他而言,也不過是個棄子。”

崔嬿沒再說話,該說的她都同她講了,最後結果如何還得看沈世安。

兩人離開後,沈寧望著遠處,神情頗為感傷。

齊整的腳步聲自耳邊響起,是皇宮中的禁衛軍正在進行申時換防。

她突然沒頭沒尾喃喃:“或許,可以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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