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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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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6

卷五.共生

Chapter 16

整件事情裏大概只有“林尋”自己知道這不是強迫, “她”原本就打算和嚴飛發生關系的,只是沒想到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嚴飛去哪裏了,為什麽將“她”一個人留在帳篷裏?

他是不是臨時有事離開了, 還是出了意外?

“林尋”不敢對警察和許南語說實話——“她”始終牢記著嚴飛的話, 不管出什麽事都不要透露他的身份, 也不要對外人提到他的存在。

但“林尋”沒想到, 這件事會在三天之後逐漸發酵, 從量變到質變, 最後直接影響到“她”後來的整個人生。

因當時尋找“林尋”的有老師也有幾名學生幹部, 這件事並不是什麽秘密。也不知道是誰說出去的, 很快就在學校裏傳開,同學們都知道“林尋”在夏令營裏被陌生男人強|奸。

討論的人越來越多, 這些說辭當中其中一部分是捏造的,越傳越邪乎, 但還有一部分是真實的, 而且就出自參與尋找“林尋”的人口中。

有人說,警察調查過營區的痕跡, 不僅發現了一些輪胎印,還發現“林尋”的腳印,已經證實是她自己自願走出營區的。也就是說, “林尋”認識嫌疑人。

同班同學說, 其實他們一直知道“林尋”有個喜歡的男人,還是“林尋”自己說的,那是個社會人, 早就成年了。但那個男人到底是誰, “林尋”卻只字不提。

在“林尋”昏迷期間,醫生曾經檢查過“林尋”的身體, 還做了抽血化驗,證實“林尋”體內有一些安眠藥物的成分。嫌疑人就是在“林尋”昏迷之後對她下的手,事後便離開了,將“林尋”一個人留在帳篷裏。

這部分事實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然而當警方多次詢問“林尋”時,“林尋”卻不肯透露嫌疑人的身份,還說他們是男女朋友,這根本不是強|奸,一切都是“她”自願的。

夢城雖然是小地方,也有一些見多識廣的老刑警。盡管“林尋”不配合調查,刑警們經過多番論證,也已經得出結論,並將案件真實原貌還原。

在這些刑警看來,“林尋”無疑就是網上所說的戀愛腦,現在案情都已經非常清楚了,她還堅定地認為這是愛情,而不是犯罪。

刑警問“林尋”,既然是自願的,為什麽還要給她吃安眠藥?

“林尋”回答說,因為她這段時間睡眠不好,失眠多夢,白天覺得頭疼。但安眠藥是管制類處方藥,她沒有渠道獲得,於是就讓男朋友帶點過來,發生關系之前吃了一顆。

刑警又問“林尋”,如果是正常的戀愛關系,為什麽這個嫌疑人會在事後立刻離開,怎麽沒有開車送“林尋”回營區?

“林尋”回答說,他有些急事要先走,而“她”打算睡醒了以後自己溜達回營區,沒想到老師和同學們會跑出來找她。

凡此種種,“林尋”的所有回答都在偏袒、保護嫌疑人,而且反覆強調他們之間只是戀愛關系,並不是大家以為的強|奸,這就是虛驚一場,一切都是巧合,根本不值得大驚小怪。

當然,“林尋”的回答也存在許多漏洞,但奇怪的是,“林尋”的態度從頭到尾都沒有變過,對於戀愛關系這件事沒有絲毫動搖,於是漸漸的,負責調查的刑警們出現了兩種看法。

第一種看法,有刑警認為或許在“林尋”的認知當中,“她”和嫌疑人的確是戀愛關系。也就是說,讓“林尋”認定嫌疑人的犯罪事實,無疑是推翻之前的認知,承認自己是被誘騙了。

在此之前就有過類似的案例,在某個小地方有個打著中醫旗號蒙騙少女的老騙子,其中有一位母親帶著自己未成年的女兒去看這位中醫。中醫聲稱需要保護病人隱私,關上門進行治療,而且還要對自己的祖傳醫術進行保密,於是就和這個少女單獨相處了兩個小時。事後少女也沒有告訴母親治療內容,還是當許多年以後說起這件事,才意識到自己是被□□了。

這樣的故事放在大城市會讓人百思不得其解,尤其是成年人聽了只會覺得荒謬,就算是未成年也有心智啊,被一個陌生男人脫衣服做那件事,難道沒有意識到不對嗎,居然還堅信這是治療,且信了很多年?

可這樣的事如果放在一些民風保守,衛生知識宣傳不到位的地方,一個從未經歷過男女之事,連談戀愛都不懂的少女,的確是有被蒙騙幾率的。

同樣的道理,“林尋”的堅信不疑就像是這個案子中的少女,“她”聽信了嫌疑人的花言巧語,便真的以為他們之間的關系是正常的。

而第二種看法,則是因為“林尋”母親許南語身上得來的信息。在調查中有人發現,許南語一直在看精神科,而且這幾年許南語的朋友蘇雲也在關註“林尋”的精神狀況,大概是擔心“林尋”遺傳了這種病。

為了證實這一點,期間警方還安排了精神科醫生對“林尋”進行檢查,結果證實“林尋”也有輕度的精神病癥狀,屬於精神分裂前期表現。

就因為這份診斷結果,有人便認為“林尋”對於這段戀愛關系的認知,也有這個病的原因。或許“她”記憶中某些甜蜜的,令“她”沈浸在這段關系裏的甜蜜橋段根本不是事實,而是“她”的幻想。

該如何讓一個確診精神分裂的女孩提供嫌疑人的真實信息呢?法律上會認可嗎?現在的問題是,“林尋”自己咬死不講,再多問一些就說不知道。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林尋”對於時常要接受警方的詢問也感到排斥和抗拒,“她”還會反過來問警方,為什麽一定要讓“她”認定這是強|奸,圖什麽?

刑警們見和“林尋”說不通,就只能和許南語溝通。

其實要判斷這是否是強|奸很容易,犯罪嫌疑人的言行非常違背常理:半夜出現,無故消失,哄騙“林尋”對他的身份和去向進行保密,一個正常人會這樣嗎?為什麽犯罪嫌疑人要隱藏自己?

遺憾的是,DNA庫內並沒有對比到犯罪嫌疑人的樣本,也就是說他不是在逃人員。而且現場沒有找到犯罪嫌疑人的指紋,這說明他全程都很小心,應該是一直戴著膠皮手套。

整個調查下來,這個案子越發撲朔迷離,不僅勾起刑警們的好奇心,也令調查周期無限拉長。後來還是許南語提出終止調查,當地派出所內部開了個會,經過上面批準,最終暫停調查。

這期間也有人提出過一個疑問:從“林尋”對於戀愛關系的認定來看,即便犯罪嫌疑人光明正大地與她發生關系,“林尋”也不會報案。既然如此,為什麽犯罪嫌疑人卻選擇采取現在這種方式?將一件可以簡單上手的事變得這麽覆雜,他的動機是什麽?

有人回答,整個調查過程中受損最嚴重的就是“林尋”,不只是身體上的傷害,還有名譽上的——現在這件事在片區都傳遍了。

又有人問,毀掉這樣一個高中生的名譽,對犯罪嫌疑人有什麽好處?鬧這麽大,稍一不留神就會暴露自己。他怎麽就篤定“林尋”一定會保護他呢,萬一調查期間“林尋”被警方說動了,開始相信自己確實被強|奸了呢?

討論到這裏,刑警隊內部又產生一條新的結論:會不會是“林尋”已經意識到真相了,卻因為逃避心理而拒絕相信。因為只要一口咬定這是戀愛,“她”就不是受害人。

沒有一個女性願意成為強|奸犯罪中的受害人,更何況“林尋”和這個人還在談戀愛,一旦“她”承認這是犯罪,就等於對自己的人生雙重否定。

拒絕承認、逃避現實,這也是一種自我保護。

以上這些討論“林尋”並不知情,“她”並不在乎警察怎麽看,對於許南語的質問也表現得無所謂,對“她”來說這就是一場誤會,如果不是嚴飛臨時有事要先走一步,他一定會送“她”回營區的。說來說去都是營區的老師們大驚小怪,為什麽要大張旗鼓地出來找她呢?

當案件調查暫停之後,“林尋”便收到一個匿名號碼的信息。

嚴飛說,他換了一個新身份,之前的號已經不能用了。接著他又問“林尋”近況。

看到嚴飛字裏行間的關切,“林尋”心裏松了口氣,因在調查期間也曾動搖過,也曾想過如果從此以後嚴飛真的與她斷聯,她該怎麽找到他?

“林尋”問嚴飛,為什麽那天要突然和她發生關系,怎麽不叫醒她?

嚴飛只說是一時情不自禁,因“她”熟睡的模樣很可愛,而且因為在帳篷裏睡覺,“她”半夜覺得冷就往他懷裏蹭。他是個正常男人,對於喜歡的女人根本沒有自制力。

這些說辭對於一個戀愛腦的女孩來說,簡直就是迷魂湯,沒幾句就讓“林尋”打消了懷疑,再次認定這是一場命中註定的緣分。

至於“林尋”的精神分裂癥,還是因為許南語逼問“林尋”嫌疑人的身份時,“林尋”為了讓母親相信這是天定姻緣,便透露說這個男人有超能力,他曾見過未來的“她”,他還預言“她”未來的生活是什麽樣,說他們會在一起。

“林尋”以為許南語會認可“她”,就像許南語對蘇雲說的那些關於“林尋”生父的故事。沒想到許南語非但不信,還將“林尋”的說辭告訴精神醫生。

“林尋”對許南語很失望,而且感覺自己被背叛了,“她”的親生母親居然不相信“她”的話,還和外人站在一邊,認定“她”有病。

因為這件事,“林尋”和許南語的關系直接降到冰點,這之後沒多久許南語就給“林尋”辦理了休學,連高考都沒有參加。

“林尋”一直沒有回學校,卻也聽到一些風言風語,知道同學們都在討論“她”的事,所有人都認為“她”是個瘋子,被強|奸了還在袒護犯罪嫌疑人,全都在嘲笑她。

“林尋”的名譽就這樣毀於一旦,“她”生氣過、憤怒過,“她”討厭這種被蓋章、被按頭抹黑的感覺,還跑到那些討論她的帖子下面為自己說話。

什麽叫吐沫星子淹死人,這回“林尋”算是體會到了,可“她”對此毫無辦法,就只能像是無頭蒼蠅一樣亂撞。

“林尋”問嚴飛該怎麽辦,嚴飛只說叫“她”忍耐,他們的好日子還在後頭,他還需要再改換一次身份,讓“林尋”一定要守口如瓶。

“林尋”只好將這些委屈都吞到肚子裏一個人承受——“她”被母親許南語出賣了,斷然幹不出同樣的事。

就這樣過了一年,因為許南語病情突然嚴重,“林尋”毫不猶豫地將母親送進醫院。

沒有人知道為什麽許南語的病情會發展得這麽快,在這之前一直控制得不錯,醫生還在考慮酌情減藥。

“林尋”一直沒有覆學,“她”非常享受現在的生活,沒有許南語的管束,不需要再面對跌至冰點的母女關系,也不需要再回到學校遭受大家的嘲笑,手裏還有嚴飛匯入的一筆又一筆的存款,“她”的新生活才剛開始。

……

林尋又一次被噩夢驚醒,這次的內容比之前更為驚悚。

她不敢置信地坐在床上呆了許久,等到冷汗漸漸落下這才去找床頭燈的開關。

臥室的窗簾沒有完全合上,有一道縫隙將月光透進來。

床頭燈亮了,林尋下意識瞇眼,隔了片刻才適應光線,她正準備去廚房找點水喝,卻在腳接觸拖鞋的瞬間擡了下眼皮,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屋裏的擺設似乎與之前不同。

林尋定了幾秒鐘,遂摸向墻上的大燈開關。

燈開了,卻不是明亮的光,而是詭異的紅色光。

林尋也下意識捂住自己的嘴,險些叫出聲。

整間屋子的擺設都變了,不止床單變成了更為陰沈的深灰色,連原來那些五顏六色的二手擺件也全部消失了。

這間屋子冰冷而空曠,靠墻擺著一些鐵架子,架子上擺放著一些姿態詭異恐怖的木雕,還有一件件她叫不出名字的器具。

可即便林尋沒有經歷過那些事,她也能分辨出這些東西是做什麽用的,說是變態絕不為過。

再看林尋,她習慣的棉質睡衣已經不見了,身上的短款睡裙只能蓋到大腿根,大半個胸口露著,可真正令她驚訝的卻不是這身裝束,而是四肢上逐漸出現的痕跡。

是的,它們是逐漸出現的。

一道道血痕,從新到舊,快速結痂,又快速脫落,露出新長出來的肉,留下了一道道疤痕。

它們出現的速度很快,而且很疼,林尋抱住自己的身體大叫著。

疼,真的很疼。

這些傷痕有新有舊,新的還呈現粉色,舊的交纏在一起,清晰地訴說著它們是如何被人留下的。

林尋疼得倒在地上,眼淚流了出來,她渾身都在冒冷汗,疼得喘不上氣,五官扭曲著,視線望向那些擺在架子上的器具,腦海中也在產生一波又一波“新”的記憶。

幾年前,嚴飛在經歷第三次改換身份之後,終於來到“林尋”身邊。

“林尋”依然生活在流言蜚語中,可“她”並不在意,“她”一直在期待與這個男人在一起,離開這個鬼地方。

可嚴飛卻覺得夢城很好,打算在這裏定居。他還說只要他們在一起,不用理會她人的看法。

“林尋”妥協了。

事實上這幾年間,“林尋”幾乎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就靠著快遞和外賣生活,連生活垃圾都是等夜深人靜了才拿出去。

她逐漸習慣了這樣的生活,並對自己洗腦說,其實這樣過一輩子也沒什麽不好,總比那些朝九晚五起早貪黑的上班族要幸福。

“林尋”沒有工作,整日在網上閑逛、消費,嚴飛匯過來的錢足夠她揮霍,短短幾年就將“她”圈養成“米蟲”,與社會脫節。

“林尋”根本離不開嚴飛,“她”心裏很清楚,因此對嚴飛的話言聽計從,包括後來他對“她”做的事。

每一次,嚴飛都說這是愛“她”的表現,他絕對不會對其他女人這樣。

嚴飛還鼓勵“林尋”閱讀一些暗網上的故事,包括一些被愛情糖衣包裹裝點的性虐待視頻。他說人與人之間就是一個馴化與被馴化的過程,只不過有的人表現露骨,有的人比較文明。比如工作,就是老板對員工的壓榨、馴化,榨取剩餘價值,卻沒有提供同等的情緒價值,當然也沒有愛情。

“林尋”雖然已經二十幾歲,對於社會的認知卻還停留在十七歲,加上這些年被嚴飛的反覆洗腦,“她”的價值觀早已扭曲,早就生成了強烈的斯德哥爾摩心態。

說實話,“林尋”並不喜歡被嚴飛過於粗暴的對待,可“她”又害怕有一天嚴飛不再這樣對“她”,“她”知道自己沒有生存能力,無法離開嚴飛,只能在這樣扭曲的心態中患得患失地生活。

嚴飛說,這就是他們的好日子,“林尋”感到很滿足。

當林尋身上的疼痛開始變輕,林尋終於有力氣從地板上爬起來。

她身上的睡裙已經被汗濕透了,連頭發都一縷一縷地黏在臉上和脖子上,她擦掉眼淚,抹掉額頭上的汗,腳下不穩地走向洗手間。

洗手間同樣籠罩在紅色的光線中,她面前的依然是那面鏡子。

她眼睛發直地瞪著鏡子裏狼狽且暴露的自己,直到鏡子裏的畫面開始變化,直到嚴飛出現。

鏡子對面同樣是紅色的光,他就站在同樣一間洗手間裏,一手拿著煙,眼睛半瞇著,透過煙霧對著她冷笑。

他看她的眼神不僅充滿了嘲諷,還帶著一點戲謔。

嚴飛吐出煙霧,問:“我沒有被熊吃掉,很失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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