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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1.二百一十五、視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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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一十五、視作

羅濤今日來了,他身上罕見的穿著進宮穿的那套衣服。

“羅大哥,你今日來是……”,蘇顏年看見羅濤身上的衣服,面色有些許不佳。

“找二弟的”,羅濤嘿嘿一笑,才把那種不安的氛圍打散了一點。

蘇顏年輕嘆一口氣,像是了然於心的模樣說道,“江郎在書房,你過去尋他吧”。

“好嘞”,羅濤正準備離開正廳,突然想起什麽回頭和蘇顏年說了句,“別擔心”。

蘇顏年點點頭,雖沒多說什麽,但也可以看得出,心情並不如剛剛羅濤來前好,她看著面前的紫蘇,本來想做糕點的,可最後只是喊來了李伯,讓李伯把紫蘇做菜了。

我有些不解,跑到江懷的書房推門而入開心的說道,“大哥二哥,你們在說什麽,我也要聽”。

“小孩子不要聽這些,快去找你蘇姐姐,或者李伯”,江懷對於我的突然闖入似有些不滿,眉頭緊皺。

“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出聲抗議,但最後還是在江懷和羅濤的勸說下不得不離開,我帶上門後想了想,繞到一邊偷偷趴在窗下偷聽。

“是皇上的旨意,領兵五萬,三天後出發”,羅濤說道。

“好”,江懷聲音一出,我便知道,他又要出征去打仗了。

我和他相識不過才兩年左右,可聽到他要出征的時候心裏又是緊張又是擔憂,我突然很想知道,蘇顏年這些年是如何一個人承受這些的。

“我派松淵跟你一起去,他知曉地形,願能助你一臂之力”,羅濤說道。

“多謝大哥”。

“此番前去一路小心……”,我怕被他們發現,沒敢再聽,匍匐著身子離開了窗子下,走到後院的時候,看到蘇顏年呆呆的坐在階梯上,似在發呆。

“蘇姐姐?”,我上前喊道。

可她明顯有些出神,我又喊了兩次她才聽到,“啊,裊裊是你啊,怎麽了?”,她勉力沖我笑笑。

可我知道,她一定是知道江懷要出征的事,或許她已經經歷了很多次,羅濤穿著入宮的衣服來江府的時候,一並帶來的消息吧。

“你也知道了啊,來,裊裊,過來”,蘇顏年見我站在原地不說話,沖我招了招手,我聽話的坐到她身邊。

“你也別擔心,你二哥每次都會沒事的”,蘇顏年說著還摟了摟我的肩膀,明明最不安的人,應該是她。

可無論是蘇顏年,還是江懷羅濤他們,都是把我當成了小孩子,生怕我受傷不安,小心翼翼的保護我、安慰我。可我希望,他們不要把我當成小孩子。但我知道,目前是不可能的,正如我雖然知道他們去的是蠻族,但也斷不可能說出我帶路之類的話,我都能猜到江懷羅濤他們會說什麽了,他們肯定會說,裊裊,別鬧。

三日後,江懷領兵離開了姜國,戰況如何我不知道,但三個月後他領兵歸來的時候,神色卻是極其的疲憊,一言不發的回到房間。

“敗了?”,我有些驚訝的問道羅濤。

“瞎說什麽,勝了,只是……”,羅濤看了看我們,想了想還是說下去,“只是被突襲了,失了部分弟兄,二弟有些想不開罷了,年年妹子,我先入宮替二弟歸還兵符,二弟這邊,就交給你了”。

羅濤說完便匆匆離開了,蘇顏年雖應下了羅濤,但是卻轉身交代李伯給江懷準備沐浴的水,然後自己便去了廚房,我追在蘇顏年身後問道,“蘇姐姐,你不去安慰下二哥嗎?”。

蘇顏年搖了搖頭,“讓他自己單獨待一下吧,這個時候,他應該不希望我們打擾他的”。

可我不信,他一個人呆著多難過啊,我離開了廚房便跑到了江懷的房間,“二哥,歡迎你回來”。

江懷明顯楞了一下,然後臉上露出久違的笑容,他走到我面前微微彎腰摸了摸我的頭,“裊裊真乖”。

“二哥,你看著好像不太開心的樣子”,我擔心的問道。

江懷神色一變,但仍然沒多說什麽,臉上依舊是那淺淺淡淡的笑容,“沒有,裊裊想岔了”,江懷一邊說著,一邊起身重新回到了書桌旁,拿起了一卷書卷。

可我仍舊不死心,走到他身邊拉著他衣袖說道,“你同我說說,有什麽事情我們一起擔著,你不要都憋在心裏”。

“小孩子一個,裝什麽大人”,江懷帶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我私以為他笑了,就沒什麽事了,可卻忽略了他如今臉上沈重的神色。

“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已經……”,可我辯駁的話都還沒講完,江懷卻已經出聲打斷了我。

“裊裊”,他的語氣突然變得很是疲倦,又或者說,是再也裝不下去了吧,我一下子噤了聲。

“沒有什麽事,只是我有些倦了,你先出去,我一個人歇一會好嗎?”,他神色依舊溫柔,我沒法再多逗留或者說些什麽,只是點點頭,然後木訥的走出去,可關上門之後,我聽到他輕輕的嘆了口氣,大概是真的累了。

蘇顏年見我沮喪的回到正廳,安慰著我說道,“別怪你二哥,他是真的累了,讓他好好休息幾天,就好了”。

我點點頭,但心裏還是說不上的難過。

江懷晚上的時候,也沒有出來吃飯,李伯去請了,但回來也只是說少爺已經歇下了,晚飯先不吃,我想去看看,可蘇顏年把我拉了回來,然後單獨拿碗裝開了一些菜肴,溫在爐子裏,說方便江懷起夜的時候餓了可以吃。

之後兩天,江懷都沒有出來和我們吃飯,偶爾吃也是派李伯送到他的房門口。因著江懷,這兩天整個府裏的情緒好像都有些低沈,導致宮裏賞賜到的時候,李伯連裝出高興的收下賞賜都有些許困難,最後還是蘇顏年出面,才沒有讓送賞賜的公公產生誤會。

“明明是場勝仗,發生了什麽讓他這個樣子”,我在床上輾轉反側,思來想去也想不懂個所以然,索性或衣起身。

可走到院子的時候,我卻發現這兩天足不出戶的江懷,坐在臺階上,有些許發呆,夜裏溫度低,可他仍然穿著單衣,像是和我一樣,也是睡不著的模樣。

他回來的時候沒留意看,如今他穿著這般單薄,一下子就能發現他瘦了很多,而他一個人的呆著的時候,臉上不再帶著笑容,取而代之的是悲痛的神色。

我想上前和他說點什麽,可突然想起那日我不緊沒能讓他開心起來,反而還要他勉力笑著安慰我沒事,我的腳步一下子邁不開,躲在柱子後面琢磨良久,想著我究竟該說些什麽才能讓他重新開心起來。

“不吃飯,喝碗熱湯如何?”,明亮又輕快的聲音在安靜的院子特別明顯,我和江懷都看了過去,是蘇顏年。

她手上捧著個碗,小心翼翼的走到了江懷身邊,然後用腳踢了踢江懷的腿,示意他給自己挪點位,然後坐在了臺階上,順勢將湯放到了江懷手裏。

“嘶,燙死了”,蘇顏年捏了捏耳朵。

江懷看了看蘇顏年,又看了看手上那碗湯,有些無可奈何的說道,“這個時候,不應該拿壺酒嗎?你為何拿個湯?”

“大半夜的喝什麽酒,以湯帶酒,隨意些吧”,蘇顏年道。

江懷自然也知道蘇顏年這是關心,不再多說便喝了一口,溫熱的湯落入腹中,身體的寒冷也少了些許。

蘇顏年就坐在江懷旁邊,頭輕輕的搭在江懷的肩膀上,江懷也沒有說什麽,只是擡手摟住蘇顏年的肩膀而已,兩人一言不發的坐著,院子重新回歸安寧。

直到外面冷的蘇顏年沒忍住打第三個噴嚏的時候,江懷才有些好笑地問道,“你大半夜不睡覺就跑來這裏陪我吹風?”

“也不是,就是睡不著而已”,蘇顏年搖了搖頭,冷得哆嗦了兩下,但完全沒有打算離開,也沒有回房取件衣服的想法。

江懷謀色沈了沈,開口問道,“為什麽什麽都不問?”

蘇顏年也只是笑了笑,“你願意說的時候,自然會說”。

江懷的神色諱莫如深,盯著蘇顏年看了很久。

蘇顏年被盯得又冷的別過頭捂嘴打了個噴嚏,江懷松開了環住她的手,搖了搖頭起身,“服了你了”,說完便走開了。

“江郎,你去哪?”,可江懷沒有回頭,蘇顏年沒有起身去追,只是搓著肩膀。

過了片刻,蘇顏年感覺肩膀落下了什麽,低頭看了看是條毛毯。

“蓋著吧,不然會著涼的”,江懷為蘇顏年蓋好後,又重新坐回她身邊。

蘇顏年有些無奈,這個人都去拿毯子了,怎麽不曉得給自己加件衣服又或者說給自己也拿一條呢,想了想,她把毛毯的一角拉開,披在了江懷肩上,毛毯不大,為了蓋到兩人,蘇顏年又坐近了一些。

“你自己蓋就好,我不……”

“若是著涼了,我就要給你熬姜湯了”,蘇顏年打斷了江懷的話,江懷準備將毛毯蓋回蘇顏年身上的手也停了停。

整個院子重新回到安靜,只聽到二人的呼吸聲,我以為他們就這樣坐一晚上,準備離開的時候,江懷卻說話了。

“這場戰役,是大捷,除了護著城池和其中百姓,還奪了蠻族兩片地,蠻族請求休戰,帶了不少東西進京,皇上很開心”,這本來是件高興事,可江懷的聲音,卻很低沈。

蘇顏年只是淡淡的應了一聲,明明知道江懷心裏所想的,不只有這些,可蘇顏年沒有追著問,只是坐在江懷身邊,等他開口。

江懷像是不知道怎麽開口,最後只說了一句,“可是卻死了不少兄弟,阿海,還有大哥派來幫我的松淵兄……”

阿海?!是那日和江懷羅濤一起去蠻族的那個人,我對阿海的印象不深,反而對阿木印象深一些,因為阿木相對於阿海嘴更貧,我記得阿海不是很愛說話,但是每次提起家中的娘子的時候,表情都很溫柔。

我好像有點理解江懷了,於我而言,我和阿海只是萍水相逢的過路人,但對江懷來說,大概是和羅濤一樣,都是自家兄弟吧,我聽聞這消息都有些壓抑,更別說江懷親眼目睹了阿海的死吧。

“雖然他們說我用兵如神,但其實我這次,我考慮的確實不周,才導致蠻族夜襲,才……“,江懷說到一半,似乎說不下去了,只是低著頭,很痛苦的樣子。他顯然沒有打算再說下去了,蘇顏年也只是坐著,等他平覆的差不多,才淡淡開口,

“那麽,你要放棄嗎?”,蘇顏年想了想接著說道,“你爹娘給你留下來的家業,你搞幾個鋪子應該也餓不死你,我能看診,估摸著生活應該不會太難”。

從這個角度我看到江懷的肩膀在抖,估計是在笑,等笑的差不多他搖了搖頭站了起身,目光堅定的看著前方,“我沒有打算放棄,只是覺得,自己還不夠強,要想護著姜國的土地和姜國的百姓,我還要變得更強”。

可能是江懷平時和我們相處的方式太吊兒郎當吧,如今他說這話的時候,才終於讓我意識到,眼前這個人,是個普普通通十八歲的男兒,正是滿腔熱血、有所敢當的年紀,我好像突然明白,蘇顏年為什麽會一直看著江懷步入沙場,卻沒有多加制止。

因為她知道,那才是江懷心之所系,那才是江懷的抱負。

她是他的愛人,亦是他的知音

“聊了那麽久,好像有點餓了”,等江懷回頭的時候,又恢覆回我們熟悉的樣子。

蘇顏年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然後指了指廚房,“爐子還溫著菜,趕緊去吃吧”。

他倆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最後蘇顏年到底還是陪著江懷去了廚房,院子裏只剩下我了,我悄悄回到房中,帶上門,沒有驚動任何人。

江懷能解開心結,我很開心,但又有數不盡的失落。

他把這些事同蘇顏年說,卻不願意告知我,歸根結底是把我當孩子來看,不想讓我擔心吧,其實一直以來我們的相處都是他很久以前的那句話吧。

“不管什麽時候,你在我眼裏都是小孩子”。

我偶爾也希望,他能把我當成大人看,當成可以傾訴的朋友,又或者是……可以依賴的人。

但我知道,不可能的,終歸也像他剛剛說的那樣,我現在還太過於弱小了,他不依賴我,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我躺在床上,意識漸漸模糊,只記得最後的想法是,希望自己可以快點長大吧。

快點長大,成為能與他並肩的人。

“江裊裊,起床紮馬步了,你還要睡到什麽時候?”

被熟悉又久違的掐醒,我睜開眼睛,看到江懷笑的一臉狡猾的站在我床前。

我整個人還未清醒,但第一反應就是,太好了,他又開始笑了。

我突然覺得我昨夜的失落都是多餘的,他如何看我,我是否是那個解開他心結的人,這些,又有什麽關系呢?

重要的是,他又開始笑了,又開始回到以前那個未語先三分笑意的江懷了。

這樣就好了。

我心中感動了良久,最後清醒的差不多,緩緩的睜開眼,看著江懷說道:

“二哥你再掐我的臉當心我出去就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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