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劍

宣誓會被安排在多倫城的主教會，因為騎士們是被絕對要求為信教的。而這些年來，騎士團與教會之間的關系也越發緊密。

當年的魔女圍獵，就是教會發起的。這導致愛麗絲對待教會的感覺很不好。事實上，也沒有幾個魔女會喜歡那些穿白袍的神教人士。

學院為他們準備了好幾輛馬車，和米蘭達帶愛麗絲坐的那種不同，學院的要更加簡陋，沒有任何裝飾。馬車裏就是兩排長木板，硬邦邦的，沒有墊子，一輛馬車上要擠下將近十個人。

愛麗絲一直擔憂自己會不會被教士發現身份，顯得憂心忡忡、心神不定。這種表情在霍蘭看來，就是另外一番意味了。

“小民女，坐過馬車嗎？”他坐在愛麗絲的對面，霸道地占了兩個人的位置，囂張十足。

這話確實有點過分，能夠進入到克索斯學院的學生，哪怕是普通人，但家裏也是多少有些積蓄的。馬車如此普遍，怎麽可能沒坐過？霍蘭明知故問，就是想要嘲諷一下愛麗絲。

被他搶了位子的學生，只好和同伴擠在一起，兩個人縮在角落裏不敢說話。

真是倒黴，怎麽又和這個人坐在一起了。愛麗絲心中煩悶，扭過頭看窗外。

短短的相處時間，愛麗絲就已經認識到，霍蘭·塔葛利亞是個麻煩精。只要有他在的地方，都會引起老師們的註意。而她只想要低調做人，就必須離他遠點。

而現在，必須好好想想在教會怎麽表現，一定不能讓別人發現她從來沒去過教堂的事實。

因為在萊歐，信仰神教是非常常見的事情，幾乎每個家庭都或多或少有教徒，不論大大小小的城市，都有教堂建立。她現在的身份，好歹也是小商人的女兒，若說沒有去過教堂，恐怕也沒人相信。

羅伯特的腦袋靠在後面，臉色蒼白，連嘴唇都泛著淡青色。馬車一路顛簸，他有反胃惡心的感覺。肚子裏好像有什麽東西將要湧出來，又被自己強壓下。反反覆覆，特別痛苦。

麥吉遞給他一個橘子，讓他嗅嗅橘子的味道，能改善暈車的狀況。

偏偏霍蘭還在那裏說個不停，麥吉猛然仰起頭，冷冷地說道：“小少爺，別人有沒有坐過馬車我不知道，但是我看你還挺喜歡這種環境的。”

這不就等於是在說自己適合坐這些爛馬車嗎？！霍蘭鼻子都氣歪了。他的手忽然伸進自己的口袋，像是要掏出來什麽東西一樣。

愛麗絲皺眉，拉住還想要繼續吵下去的麥吉：“別。”

她看霍蘭那個樣子，說不好衣服口袋裏塞著什麽秘密武器呢。馬車裏還有很多人，誤傷到別人可不好。

兩撥人相看兩生厭，竟然也詭異地維持住了一個平衡。

很快，他們就來到了位於城中心的主教堂。

愛麗絲第一個走下馬車，正好看到阿諾德騎著匹瘦高勁壯的黑馬，撩開鬥篷，利落地翻身下馬，猩紅色的鬥篷在他身後飄揚。

教堂門口站著四位白袍教士，他們和阿諾德互相行禮，顯然彼此已經很熟悉了。

羅伯特捂住嘴巴下車，找到路邊一個木桶，抱著桶沿大吐特吐。麥吉的表情看上去既擔心又嫌棄，想要上前幫忙，但是又勸說自己羅伯特一個人也可以的。

“你還真是少爺命啊。”麥吉沒好氣地說，在羅伯特終於轉過頭來時，遞上去一塊手帕，“坐個馬車都不行。”

“謝謝。”來不及對同伴的嘲笑說什麽，羅伯特渾身沒有力氣，用手帕擦嘴，還聞到了手帕上清新的檸檬草味。

這個味道清甜淡雅，似乎連暈車的感覺都好了些。

“你……”羅伯特張口，卻把想說的話咽下去，“我把它洗好了再還給你。”

“那是當然。”麥吉甩頭發，“記得要用手搓洗三遍再給我！”

她可不像嘔吐物的味道還殘留在手帕上。

“所有學生在這裏集合。”一位教士，站在教堂前白色的大理石臺階上，微笑著說，“大家要先換上我們準備的教袍。”

他手邊還有一位教士，手中拿著厚厚一摞衣服，抱在懷裏，想必那就是“教袍”了。

愛麗絲生理性不適應，隔著不小的距離，她就能看到袍子上面金色的十字架。

她有些煩躁：“不能不穿嗎？”

麥吉詫異地看她：“愛麗絲，你在說什麽？既然要經過教會的洗禮，那我們肯定是要換上這些衣服的。……還有，你沒事吧，臉色好差。”

“我沒事。”愛麗絲扯起嘴角。

只不過，一想到這些人就是害魔女一族四散逃亡的兇手，她就忍不住想要給那個微笑的教士一拳。

他們要換上的這些教袍不是正統的白色，根據教會的解釋，是因為騎士們象征著流血犧牲和勇氣，所以用紅色來代替。而且在樣式上也做過了改動，袖口加寬，少了幾根/胸/口的飄帶。

愛麗絲強忍著不適，幾乎是粗魯地，從教士手中領過自己的衣服，三兩下套在身上。

那位教士脾氣很好，哪怕遭到了愛麗絲不太禮貌的動作，臉上依舊是笑瞇瞇的。

裝模作樣！愛麗絲在他身後做鬼臉。

這些神教的人員都是這個樣子，哪怕別人打他，也能微笑著伸出雙手，說什麽由我來救贖你之類的話。

真是假惺惺！

換好了衣服，愛麗絲就站在教會門口，和其他同學一起，等待下一步的指令。從門口向裏面看去，能夠掃視整個教堂內部。

中間一條走廊，兩邊是整齊的長條紅木椅子，最前面一個底臺，有一尊銀鑄神像。教堂高處，是彩色的琉璃窗，陽光透過窗戶，折射出不同的色彩，灑落在神像高舉的手中。

愛麗絲不得不承認，教會其實還挺漂亮的。就算是她這個反對教義的，竟也能感受到一絲寧靜。

……

在所有人都換好了衣服之後，他們魚貫而入，七十多個人，幾乎把整個教堂都占滿了。

此時，教堂內還有做禮拜的人。一位母親抱著新生兒，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哎呀，是克索斯學院的騎士們，來接受洗禮嗎？”

阿諾德作為帶隊的導師，輕輕對這位母親點頭。

母親懷裏的嬰兒睜大眼睛，直勾勾地看著阿諾德，小手從繈褓中伸出來，在空中揮舞。

“哎呀，她是喜歡布萊斯特大人呢。”母親笑起來，對小寶寶說，“等你長大了，也送你去克索斯學習好不好？”

嬰兒呀呀地小聲說著嬰兒語言，她的母親卻好像能夠聽懂：“哎呀，你果然很期待，是不是？”

人類幼崽和母親的聯系，果然非常緊密呢。愛麗絲恍惚地想。

“她大概也是仰慕如布萊斯特大人一般的英俊男子吧。”從教堂旁邊的房間中，走出來一個穿白袍的教士。他和外面那些引導者不同，他身上的袍子，飄帶更是繁多，耳朵上還戴著銀色的十字架首飾。

氣場也和別人不同。

愛麗絲隱隱猜到，這人可能在教會地位更高，也許是地區主教一類的……

果然——“哈迪爾主教。”阿諾德上前一步，與這位白袍男子握手。

果然沒錯，愛麗絲心想，她已經感受到從這位主教身上傳來的極具壓迫性的光明力量了。這力量幾乎讓自己不能喘氣，重重擠壓心臟。

一個主教……起碼需要五個普通魔女聯手才能抗衡。他們使用的某種白魔法，可以用近乎火焰的能力，在魔女身上烙下傷痕，不及時治療的話，終生都要帶著灼燒的痛苦。

愛麗絲想到當年村子裏，有一位魔女阿姨，身上就有這樣的烙印。這傷會讓她在夜晚痛苦萬分，輾轉反側，夜不能寐。

她幾乎不敢和這位主教對視。

“聖劍已經準備好了，洗禮可以正式開始了。”哈迪爾主教說。

“居然可以見到聖劍！”麥吉興奮起來，甚至忽視了愛麗絲難看的臉色，“你們聽說過嗎？那曾經是萊歐稱霸大陸的神劍，沒有多少人能夠使用……只有在戰爭中才會被開放出來！”

傳說在這把聖劍上，附加了許多光明魔法，帶有黑暗之力的生物，只要一碰到這把劍，就會立刻自焚而死。哪怕是騎士團，也幾乎沒有人能夠使用。

沒想到教會居然如此大方，願意把聖劍拿出來讓我們使用。

“聖劍……”愛麗絲喃喃自語，瞳孔微微放大。

她想起來了，這把聖劍就是當年魔女圍獵時的主要力量。它斬下無數魔女的頭顱，在她們身上留下不可磨滅的傷痕，吸收魔女的血液，在黑暗中也發出邪魅璀璨的光。

愛麗絲本能地感到害怕。

“聖劍可以使用了？”阿諾德問，“上次看到它，還是在王宮……”

“哈哈哈哈，放心吧！”哈迪爾主教十分開朗愛笑，他大大咧咧地說，“一直讓它保存在水晶裏不見天日，也不是什麽好主意。我勸說教皇大人，暫時借來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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