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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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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名義上已經是秋天,可前幾日暴雨時的涼快日子好像是欺騙人的假象。

天氣覆而郁熱,蟬又繼續殘鳴。

學生趁早出門時披上的外套又脫下,系在腰上,或者掛在胳膊上。

耀眼的金色陽光透過深綠樹葉間的縫隙。

暗色的樹影印在了宿舍樓的墻面上,變成圖案。

被一陣風卷著葉子,飄在半空中。它颯颯而響,柔軟的枝條便狂舞作亂起來。

宿管室內。

米小糕正端端正正地坐在凳子上,微笑聆聽。

她身上穿著一身淺藍色的背帶牛仔裙,裏頭套著白色短袖寬松T,腳下踩著低跟白涼鞋,看起來和校園裏的學生沒有兩樣。

她纖細白藕似的小臂正搭在行李箱上。

如果仔細看,就能發現她胳膊上淺絨的毫毛正一根根豎立著。

可她依然笑意盈盈的同已經完全打開了話匣子的宿管阿姨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

大意了,早知道就穿長袖了。

“你是Z市的?我有個表侄子在那邊上學呢!”

“是嗎?上的是Z大?”米小糕立刻回道。

“哪有!他成績差得很,上的大專。”宿管阿姨手上拎著一把帶著某醫院gg的塑料扇子扇著。

宿管阿姨身材豐腴,額角粘著汗。

米小糕擡起眼,房間裏的空調扇葉打得很低,角度上說,從阿姨的頭頂掠過,完全正對著她吹,吹得她已經開始感覺到手腳發冷了。

“那你在Z大上學?”阿姨上下打量她問。

“沒有呢,我不在上學,已經工作了阿姨。”米小糕抿唇笑著,一副乖乖女的模樣,另外一只手搭在了手臂上,不著痕跡地輕輕搓著,企圖摩擦生熱。

她之所以來這裏,完全是父母相逼。

前兩天那大風大雨刮的,兩個心大的中年人難得終於記掛起自己還有個流落外省求學的小兒子。

米粒哭唧唧打電話回家說冷,說是來了一件厚實衣服都沒帶,凍得晚上只能搶室友被子蓋。

本來這也是沒她什麽事的,可她那時候正好蜷在懶人沙發裏叉水果,碰巧聽了個全程,也就……小小嘲笑了他一下,讓他借什麽被子,不如直接去鉆室友被窩得了。

對了,爸媽把她打包出門時候是怎麽說的來著。

與其在家裏閑著長蘑菇,還不如給弟弟送行李,出去溜達溜達。

什麽叫無所事事?她那是深度學習網絡世界裏的各種段子來搜集靈感好不好!

沒錯,她其實是一名職業小說家。

·

“上班了?我看你年紀也不大啊?”宿管阿姨很驚訝地說。

她覺得眼前的女孩身上有種安閑自得,令人舒坦。

“我總看你很眼熟啊!奇怪,到底哪裏見過?”宿管阿姨打扇的動作頓住,眼睛瞇了瞇,企圖看得清楚一點。

“可能是我長得比較大眾臉吧。”她毫不在意的說道。

“你這要是大眾臉,那明星都別出道了!”宿管阿姨一拍大腿說道。

大概是見她合眼緣,又無聊乏悶的很,宿管阿姨拉著她聊個沒完,可那眼神一直望她臉上飄。

嘴裏還嘀咕著,“肯定在哪裏見過的。”

米小糕笑笑沒講話,心想著都過去了那麽多年,怎麽可能還記得。

她表現得相當淡定。

要不,還是從行李裏掏件米粒的衣服出來穿一穿?她看向了手下那塞得滿滿當當的,淡綠色的行李箱。

就在她打算實施行動,

外面喧鬧著走進來一批學生,宿管阿姨透過了透明玻璃往外瞅了一眼,嘴裏咦了一聲。

她放下扇子,“你等等啊!”

說完就彎腰找起拖鞋來。

米小糕眼睜睜地看到她背後慢慢展露出一張古裝劇海報。

邊緣泛黃卷起,一看就是貼了很多年。

她臉上的笑容僵住,瞳孔地震後,一寸一寸的挪到了……

右三的女演員身上。

她紮著高馬尾,緋紅裙裳,一手持劍,一手握著劍鞘,擺著POSE,琥珀色眼眸亮閃閃,呲著一口整齊白牙,笑得非常燦爛。

啊啊啊!

驚現黑歷史,她下意識低頭,擡手,遮住臉。

內心不禁佩服中年人的懷舊。

宿管阿姨開門出去,攔住了一個腰上系著外套的男生,“哎!416的那誰,你過來一下!”

男生聽到416,立馬回頭,“楊阿姨啥事啊,我還急著去打球呢!”他回過頭看到楊阿姨抱怨一聲。

阿姨走的時候沒關上門。

等看到了後頭的米小糕,嘴裏喲謔一聲,“楊阿姨您女兒?”

感覺到外面的熱空氣,米小糕站了起來。

“瞎說。”楊阿姨作勢要打了他一下,男孩兒往旁邊一躲,臉上笑嘻嘻的。

米小糕費勁地把行李提出了門外。

“這你們寢室米粒的姐姐,你既然來了就順帶領她進去等吧,我這馬上也要忙了!”

“可我和哥們兒約好了打球啊!”

他滿臉為難。

米小糕看著阿姨攔下的這個男生,他臉很長,一頭寸短,顴骨高,臉上有一些未消的痘印,穿著球服,看著倒是很精神。

她怕自己再待下去會被看出什麽,而且這空調房再待會兒她該凍成冰棍了。

於是就提著行李箱走出來說道,“沒關系,我和我弟約好了,在這兒等一會就行,他應該一會就回來了。”

他瞅到米小糕以後眼睛一亮。

宿管阿姨顯然對她很有好感,“沒事,先登記進去吧,五點之前出來,一記得再簽個字。”

米小糕給宿管阿姨道謝。

宿管阿姨拿了窗臺上的本子給她,“就填家長到訪。”

然後轉過頭說,“還有你!”

阿姨回房間從抽屜拿出來一打厚厚的信封交給了他,“這個你也正好順帶回去。”

米小糕一邊登記,一邊斜瞄,那些顏色各異似乎還飄著香味的信,她心裏泛起了好奇。

這個年頭了,還有人寫信?

那男生臉上接過以後撓了撓頭,嘴一撇,“楊阿姨,您下回直接扔了得了。反正哥們兒他也不看,我們每天還得多倒一次垃圾。”

宿管阿姨一臉鐵血無情,“怎麽處理是你們的事兒,我的任務就是轉交。”

男生往兜裏一塞,沒再說話而是看向了米小糕,“那,我們走?”

·

米小糕放下筆,點頭後拖著行李箱往外走。

宿舍樓裏的空雕溫度較高,溫暖的氣息立刻將她包裹住,四肢百骸暖洋洋的舒服。

得,得救了。

男生看了她幾眼,臉上浮現出了初見的尷尬,“那個,你好。我叫高德,剛才冒犯了,不好意思啊!”

似乎挺靦腆的。

“我叫米小糕,你叫,高……德?”米小糕語氣遲疑。

“對對,就是高德地圖那個高德,那我這就叫你小糕姐了!”說起自己的名字後,他憨憨一笑。

他說完又看了米小糕好幾眼。

眼神猶豫後還是主動,“那個,要不我來幫你拿吧。”

米小糕看他神態估計很少和女生說話的那種人,現在應當是鼓足勇氣說出來的。

她見狀也就不推諉,松開手背在後面,“好呀,那麻煩你了!”

高德接過行李,臉噌得一下紅了,悶著沒說話。

米小糕發現他們這宿舍樓外面看著挺樸素,裏面完全就是個小型公寓,甚至還有電梯!

外面走道人並不是很多。

走出電梯後高德拿了鑰匙去開門。

這是一間四人寢。

比電視劇上看到的那種要大很多,大概是……時代在進步?

上面床鋪,下面是學校統一定制的學習桌。

並沒傳聞中的臭襪子滿天飛,床鋪不說整潔,至少是沒有什麽異味的。

她只略掃了一眼。

高德走進去,在靠近陽臺的書桌下掏出了籃球,熟練的往胳膊底下一夾回頭,“小糕姐你別拘束隨便坐!”

然後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兩指做出走人的姿勢,試探問,“我就先溜了?”

看來他是真的在趕時間,她輕輕點頭。

門被高德輕輕合上,並沒有關死。

高德沒有給她開電風扇也沒有開空雕,好在這會兒她還不覺得熱。

米小糕在原地站了一會。

想著自己隨便坐是能往哪兒坐?

低頭看向手裏提著的禮盒,她還帶了見面禮來著,可現在一個人也沒有,那就先放著吧。

高德走的時候也沒說米粒的床鋪在哪裏。

米小糕率先排除了高德剛才掏籃球對面的床鋪。

雪白墻壁上貼滿了游戲和動漫壁紙的床鋪。

一看就是老次元宅。

米粒雖然打游戲,但還不至於到這個程度。

而剩下的,只有左右了。

她輕掃了一眼書桌。

左手邊的桌子上空蕩蕩,只有幾本專業書。

於是她就朝著右邊看去,桌子上擺著的筆電十分眼熟,正是弟弟上學前帶走的,還有那只蠢蠢的小黃人陶瓷茶杯。

她先入為主的認為,這一定就是米粒的位置了。

擡頭看看床鋪,煙灰色的被子豆腐塊一樣整整齊齊,一點皺褶都沒有。

她有點驚訝,沒想到軍訓改造效果如此之好,能讓在家裏懶到連洗碗都不肯的人,現今能把被子都疊的這麽四方四正了。

不過。

學好也沒用。

臭弟弟居然敢勞她大駕來給他專門送行李!

哼哼,做好痛哭流涕的準備吧!

米小糕嘴角彎起,臉上露出了同方才溫婉大方完全不符的笑容。

狡黠得很。

從包包裏頭拿出了只在路邊攤上看到後順手買的整蠱蜘蛛。

還沒用過,她決定先實驗一下。

米小糕把它放在手背上輕輕按壓了一下,它立刻張開毛絨絨的腿往前爬,過一會後停下來。

要是不仔細看,簡直和真的蜘蛛沒有什麽區別。

她滿意地點點頭。

這還不把他嚇得屁滾尿流?

“嘿嘿嘿……”

她提著裙邊,輕手輕腳地踩了兩節梯子上去。

先是聞到床鋪上一絲冷香,類似雪松公丁,清冽而好聞。

她心裏升起了怪異,她弟真能這麽長進,把床鋪打理得這麽好?

將整蠱蜘蛛放到了枕頭下面,再拍了拍,確保恢覆成一塵不染的原樣才下來。

她哼著小曲,滿心愉悅,挑著眉梢拖開了床鋪下的椅子。

坐在上面解鎖手機,翻開跟弟弟聊天記錄。

最新一條還是米粒說他在上課,給她發定位圖,讓她在宿舍門口等他。

而等她千辛萬苦抵達,他卻說有課!?要不是宿管阿姨收留,她在太陽下美黑了。

她發過去一句話。

【我已經在你寢室了,什麽時候回來?】

她靠椅子上刷了一會手機,然而一直沒等來信息回覆的提示音。

看了眼時間,半個小時過去了。

返回聊天界面看,發現依然沒有任何回應。

【人呢!?】

她擡手打了個電話過去,可到自動掛斷都沒有人接。

頭上冒起小小的青筋,她呼了口氣,告訴自己要心平氣和,問題不大的。

嗯。

可手機已經刷膩了。

百無聊連下就瞅起了書桌。

一排書籍按照首字母縮寫排列整齊。

很快她就看到在桌角隨意擺放著一本繪冊。

通過極富個人色彩的封面,她一眼就看出是IF最新連載漫畫《獵殺咒》。

獵殺咒!

她眼睛一亮,頓時心情激動起來,市面上還沒有實體漫啊!這小子從哪兒弄來的!

她情不自禁打開了繪冊,發現竟然還是精裝彩繪版,附有人物卡。

米小糕已經有了私吞的念頭。

弟弟的東西就是她的東西嘛!

她神采奕奕地翻閱著,發現畫得正是她最喜愛的片段。

正逐漸被上古魔神吞噬心神的寺內秀,本來一直為了抗爭邪惡而無法發揮全部實力,現在遇到生死危機。

他剜去心血,締結契約,以身飼魔,斬殺百鬼。

以上的每一個畫面,都被畫師用游刃有餘的筆鋒輕描淡寫畫出。

人物勾勒得十分細膩,栩栩如生。

濃重鮮明的色彩,陰沈灰暗的背景,

在人體扭曲的絕望痛苦的哀嚎下,連鮮血的顏色都變得黯淡如黑河,只有那因為締結契約而由常人轉化成妖魔的紫眸亮起。

【既然生來為惡,那就以惡戰惡。】

他嘴唇微啟,滿臉血汙,眼眸妖異,又邪惡又美麗。

米小糕完全沈浸在漫畫的世界裏,捂著心臟,無論看多少次都愛得不行。

眼裏全是粉紅色愛心,嗚嗚嗚,這拔刀的動作,這小眼神,怎麽可以這麽撩人啊!真不愧是她新任十八任老公!!!

“啊啊寺內秀老公你好帥啊!麽麽!”

她沒能,或者說完全沒有控制寄幾。

雙手舉起了繪冊,撅著嘴,吧唧一口親在了繪冊裏少年精致的臉龐上,呼吸間都是印刷油墨味。

·

這個動作好像有什麽禁令。

仿佛有奇怪的封印被解開。

就在這一瞬間。

強烈的穿堂風吹過,灌進來一股無法忽視的,清新而冷冽的空氣。

寢室裏頭的窗簾朝外頭鼓著,仿佛要掙脫束縛,朝著未知的高空飛去。

米小糕手上畫頁也嘩嘩地不停翻頁,她連忙放下來以手撫平。

隨後若有所覺地擡眼朝門口看去,

光暗交織之中,正立著一人,深墨色的碎發浮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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