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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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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她因為他而手足無措,那也提醒了東方朧明,她也許對不起戰時被她當作棋子犧牲掉的士兵,但她並沒有對不起他,更甚者,他還欠她許多,但他仗著自己在她心裏的分量,占著便宜,心裏明知道他往東,她只會開開心心地往東,不會跟他唱反調,也會因他一點點微不足道的溫柔而得到鼓舞。

他憑什麽呢?

深吸了一口氣,東方朧明才道:「有件事我該跟你道歉。」深究起來,他該道歉的何只一件?

「什麽事?」水樾一頭霧水,大眼裏只有好奇。

他看著這樣的她,明白她並不是傻,而是很多事情真的不曾放在心上。

他突然想起這丫頭帶著淩虛宮上下,出現在戰場上說要幫助東方家的時候,那時他曾無意間聽到她嚷嚷著以後東方家稱帝,她要在京城裏當大爺的蠢話——那時她還未中毒,最喜歡喝酒,喝得醉醺醺胡言亂語。

他為了軍紀,要她若是不戒酒,便得離開他的軍隊,此後她還真的沒再喝酒鬧事。

當時他對她講的那番話,只覺得又是一個想要在戰後仗著開國有功分一點好處的人,他並不會拒絕這種人成為友軍,但必要時會想法子犧牲他們,省得將來給自家人留下禍根。

其實他哪有資格指責水樾不把人命當回事呢?水樾沒有是非黑白觀念,而他表面上是白的,必要時也會黑到底,用正道的方式做邪道的事,而且理由一定很漂亮。

現在想想,他所理解的她,不脫是江湖上那些片面之詞,心裏對她充滿了成見。

其實她所謂的大爺,大概是那種傻乎乎,整天玩鬧的大爺吧?這確實比較符合她的形象。東方朧明忍不住有些好笑。

「你送我那些東西,我應該跟你道謝才對。我不值得你對我這麽好。」他說到這兒,頓住。

他們家有個人,一個很特別的人,曾經說過這樣的話——

男人如果對自己的女人說「我不值得」,那是一種藉口。兩個人在一起,還需要對方說值不值嗎?真覺得不值,那就把對方多放在心上一些便是,如果依舊不肯用心,那說這些有什麽用呢?

東方朧明突然有點想笑,那時他還為那人抱不平呢!說這話的人,現在掌管後宮,而跟他一樣感嘆自己不值得被愛的人,坐在龍椅上。

他們還真不愧是兄弟,以前他還罵他大哥混蛋,看來他也不遑多讓。

「我只是……」水樾絞著衣袖,「我只是希望你開心,沒有想那麽多。」就只是單純希望心上人幸福而已。

「……」如此簡單的想法,直直擊中他的胸口,令他有些狼狽地瞪著她。

「怎麽了?」水樾見他神色古怪,有些擔心地問。

他看起來……是肚子疼?

東方朧明擡起一手捂住半張臉,回避著水樾不解的視線。

這是他頭一次擔心自己臉上的矂意會太過明顯。

「是不是哪裏不舒服?」是茶有問題嗎?水樾取過他的杯子一探究竟,色澤沒問題,她還喝了一口。

很正常啊!難道是她藥喝多了嚐不出不對勁?

對一個人好,目的當然是希望他開心。只是人的心思非常覆雜,有目的一,就會延生出目的二、目的三……

但她好像總是一次只想一個目的。

單純的人或許傻,可覆雜的人也許反而少了慧根,他們的幸福需要辛苦地達成所有目的才能擁有,只要得不到就是一次淩遲,浮沈在得與不得之間,愛得千瘡百孔。

她想得就那麽簡單,愛得純粹而清晰,也因此只要他微笑,她就得到了幸福。她當然也會痛。是人都會痛。他知道自己可以多冷酷,可她給他看見的,只有幸福。

那讓他眼睛有點刺痛,心窩窒悶。

見他手肘靠在幾上,始終單手扶著額頭,水樾緊張得冒了汗,「你……是不是肚子疼啊?我去喊大夫吧?」

「咳……」他差點噴笑出聲,只能單手握拳抵唇,擡眼見她擔心的模樣,終於忍不住放聲失笑。

水樾看著他大笑,還笑得流出眼淚,心想他看起來似乎是沒事,那她就放心了。

不過,什麽事笑得那麽開心?她抿著唇跟著傻笑,雖然搞不清楚狀況,不過至少今夜的美好她絕對忘不了。

青霄藉口夜露微寒,請他們倆入內。

水樾這才想到,他今晚該不會是特地過來為她解毒的吧?或者是他十五那日有事,提早在今日過來?

不管如何,總之兩人今日的目的就是要行那雲雨之事。她才想起以前她都是昏昏沈沈地等到深夜他才出現,他每次的拖延,不管她怎麽替他找理由,其實她也很清楚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他討厭她,因此每一次的等待,她不是醒著自憐,就是昏昏沈沈地作夢,壓根不知道害臊怎麽寫,現在可不同。一路上她低垂著頭,還撞上了東方朧明的背。

青霄早遺退了婢子,帶上房門,房內燈火通明。

「我……」她的臉早就爬滿紅霞,在對上他的眼時更是整張臉抹了胭脂那般地紅。

在這件事上,他似乎一直都忘了她是女子,在禮教上,在身體上,她所受到的約束比他更嚴苛,她不可能沒有一絲羞怯與害怕。

梁雨辰的挖苦,也許不是毫無緣由,那家夥總是能夠看透些什麽。

他扶她到床邊坐下,「如果你今日不想解毒,那麽……」

「沒有不想!」她急忙道,話落,真想咬掉自己舌頭。

她這不是在說自己很想嗎?

東方朧明忍住笑意。他知道是自己問了蠢問題,不過看她窘迫的模樣竟意外地有趣,本想轉身熄燈,卻破天荒地覺得可惜,他索性在她身側坐下,替她取下發釵,如絹長發流水般傾洩而下。

其實,他應該算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吧?他心裏苦笑地想。

但正因為他不夠下流,否則早就能夠看淡兩人之間的事,單純地把她當作洩慾的對象,又能償還他欠她的恩情,何必還要遮遮掩掩?他不需給她承諾,大可隨興地來去自如,只憑自己何時想妤解慾望來決定解毒的日子與次數。

在這一點上,其實水樾的眼光是極好的。不管他多麽恨她,也不肯令她身敗名裂,換作別的男子,恐怕不會花這些心思。

這一次,他沒有直接脫衣服,而是順心而為,傾身向前吻她的額頭。

那教她屏住氣息,心醉神馳。

這並不是他第一次吻她,但算是第一個有意識的吻,就落在她額頭上,沒有怨,沒有恨,沒有不情願,一個真心的吻,她的心鼓動得發疼。

她或許羞怯,卻不膽小,如果不是怕他生氣,她真想撲上去回吻他!告訴他,她有多喜歡他!暧,她想得心都發疼了!心上人就在眼前,那麽溫柔,她卻只能乖順地坐在床沿,在他的手替她解衣帶時,心跳得像脫韁野馬,一面安慰自己夜還很長,一面又渴望立刻就緊緊地擁抱他,然後……

水樾感到腿心一陣異樣,來勢洶洶。

她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不,動情時也是這樣的,不會那麽巧!不會天殺的這麽剛好要來殺她的風景!可是緊接著,那不是汩汩如流水,而是熱流翻湧……

可惡!為什麽要壞她好事?

水樾突然鼓起臉頰,瞪大雙眼,雙手抓住東方朧明上臂。

「怎麽了?」她看起來雖然有些肅殺,但又好像快要哭出來似的。東方朧明忍不住細細觀察她的異樣。

「朧明哥哥,你先轉過去一下好嗎?一下下就好。」

她一臉哀求,他只好照做。但對著床柱,眉頭卻突然擰起。

她剛剛叫他什麽?

記憶裏那個嬌憨少女,也是這麽喊他的。他側過頭,心裏頓生疑惑。

水樾只是情急之下脫口而出,壓根沒想那麽多。她站起身,果然看見床鋪上濕漉漉的血印子,那一瞬間,她一張俏臉都扭成一團了。

太可恨了!為什麽要這麽對她?她擡起腳想用力跺腳,卻怕被東方朧明發現自己這個粗魯的動作,只好委屈地收回腳。

她沒發現,房裏的鏡子把她氣呼呼的模樣照得無所遁形!東方朧明見她瞪著床

哭喪著臉,也猜到了大概。她孩子氣的舉動令他差點失笑,但又想這丫頭不知道他全都看見了,只好繼續維持著淡定自若。

水樾很快坐回床上,用屁股把紅印子蓋住。

「咳……那個……」難道要叫他回去嗎?水樾心裏在淌血啊!

東方朧明轉過身,見她坐得筆挺,看來不想被他發現,他也只好不點破。

「今天還是……」她想佯裝瀟灑,卻失敗了,小嘴微扁,「很晚了,王爺還是回去歇著吧。」

她一如既往地喊他王爺,東方朧明發現自己竟然有些失望。

但也許只是巧合……也許她聽過水筠這麽喊他?

他心緒有些紊亂,不過總不好讓她這麽僵坐著,他只好道:「也好,你早點歇著,我過幾日再來。」見她想起身送他,他立刻阻止了,「外頭風大,你乖乖待在房裏吧,別又染了風寒。」他的口吻,不自覺地盡顯溫柔安撫。

水樾實在是沒辦法起身,也只能乖乖聽話,扼腕地看著東方朧明離去。

她等了好一會兒,心想他應該走遠了,才倒在床上翻滾,像沒吃到糖的孩子似的,四肢氣憤地拍著床鋪,「可惡啊!氣死我了!我恨你!我討厭你!早不來晚不來,存心壞我好事!嚶嚶嚶嚶……」

她真的哭了,嗚嗚!好丟臉,可是又好生氣!反正也沒人看見,她又躲進被子裏哭。

而靜立在門邊,等待慾望升起而翻湧的氣血平覆的男人聽到那一聲聲悶在棉被裏的嗚咽,卻楞住了。他畢竟不是木頭人,那麽走出去肯定非常尷尬,只是沒料到那丫頭還當真氣到哭,當下他忍住大笑的沖動,擡拳抵唇,靜靜地離開。

他開始期待再次相見那日了。

水樾的臉氣鼓了好幾日,孩子氣地不想說話。

然而也正巧是這幾日,外頭開始傳言,水月居每到深夜,總有男人出入。

其實都一年多了,到了今天才有這樣的流言,連青霄都覺得訝異,足見東方朧明有多謹慎。但問題是流言所說的,卻是水月居這一年多來都有男人在深夜出入。

青霄原本擔心水樾受影響,不過這丫頭壓根沒想太多,氣鼓的臉頰全都是為了她的月信壞了她的好事!

不過幸好飯和藥還是肯吃的,讓大夫和青霄省了不少心。

「誰叫你呀,之前不吃不喝,氣血不足,癸水才會延遲。那日吃飽喝足,氣血一順就跟著來了。」青霄當然不會放過這個叨念她的機會,也因為她是青霄,水樾只是臭著臉不說話。

直到門房送來了一只漆盒,裏頭盛著四個別致的青瓷罐子。

「是桂王差人送來給宮主的。」

聽到桂王兩個字,水樾的臉不臭了,雙眼一亮,精神也好了,蹦蹦跳跳地搶走那只漆盒,「是什麽?」她迫不及待地打開來看。

打開罐子,香味撲鼻而來。原來是蜜釀的紅棗和桂圓一類的乾果蜜餞。

水樾立刻想起他哄她喝藥吃糖的情景,拈起一顆紅棗含進嘴裏,數日來的怨氣都跟著嘴裏的甜味煙消雲散了。

「哇!有蜜餞啊!」女孩子素來最愛這類甜食了,幾個剛從外頭回來的香主聞香而至。

水樾卻一反平日的大方,抱起那堆蜜餞,「這全都是我的!一顆都別妄想,你們想吃自個兒想法子去!哼!」她立刻回房,要把它藏起來呢。

那四罐蜜餞她放在床邊,好像連睡著都要守著,青霄半哄半騙,好說歹說,才讓她擱在房內矮榻旁。

「隨你了,要是招來蟲蟻,也是咬你。」青霄好氣又好笑道,「吃那麽多甜食,當心牙疼!」

水樾抱著蜜餞罐子,傻呵呵笑著,當作沒聽到,一顆接一顆地吃得可開心了。

我只是希望你開心……

這幾日,只要一個人時,東方朧明便想起她說的這句話,內心再難掩悸動。他拈起地上的落花,憐惜地放在掌心,突然想起他所回報的太少了。

石羽發現他家王爺最近常常對著裏那株櫻樹發楞。

不過,更早之前,王爺那眉頭擰得像峻谷那般深,而自從那日從水月居離開後,王爺眉頭不擰了,取而代之的是微笑。

好像回到了過去,他家王爺又有了閑情逸致,看書泡茶畫圖練劍,只不過偶爾會突然面露微笑地發起楞。

石羽心裏也是挺欣慰的。水筠姑娘已經過世了,王爺何必老是和水宮主過不去呢?不管怎麽樣,水宮主也是王爺的救命恩人。

其實比起水宮主,他就是不太欣賞水筠姑娘,總覺得一個姑娘家表面上楚楚可憐,可花名遠播的程度,相比她表現出來的恬靜婉約實在令人匪夷所思,而且他老覺得水筠姑娘是有特別的目的才會想到他家王爺。

水宮主就不同啦。雖然她那群手下令他不敢恭維,可是那日她只身來到王府,只為了向王爺道歉,即便忠心護主的他也覺得於心不忍。

那日王爺在市集裏下了車,要他先回府,他便猜到王爺是要到水月居,還特地在水月居外候著,沒想到等了一夜,王爺離開水月居時,整個人和前幾日的焦躁沈欝全然不同。

「石羽,你說……」雖然看似發呆,不過東方朧明似乎總是清楚地知道周圍的風吹草動,例如這一刻,石羽原來是悄悄地替廚房送來茶水。

本來想嚇嚇王爺,順道取笑一下他不知想什麽想得面露微笑,所以腳步比貓兒更安靜,但這會兒反倒是他自個兒先嚇到了。

「什麽?」石羽掩飾著心虛,把茶盞擺在書案旁。

東方朧明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起了什麽,「不,沒事。」

不會是故意出聲嚇他,然後假裝沒事吧?石羽一方面腹誹個沒停,一方面覺得自己還是安分點好。

三天兩頭定要往桂王府跑的東方艷火,這會兒又不請自來了。

不過這回,他可是非常聰明地帶來了盟軍。

「四哥,你看誰來了?」東方艷火邀功似地嚷嚷,「我怕六哥每天只知練兵跟待在家裏會變笨,便把他帶過來探望探望您老人家。」

東方旋冰面無表情,對弟弟刻意的取笑不以為意。

除了他以外,還有誰這麽無聊陪著老七串門子呢?東方旋冰被拉出府時,本來有些不甘願,可想想也好一陣子沒見到四哥了,一看見四哥,臉色便和緩了下來。

可以說是和東方家兄弟一起長大的石羽也不意外。小王爺上回捋了他家王爺的虎須,這回肯定會找個有力的盟軍來保護他。六王爺就是常常被他找來當免死金牌的人選之一。

老六一來,東方朧明便拿出了精心調配的養身茶。即便東方旋冰早已不是當年病弱的藥罐子,可是他們這些當哥哥的對他保護慣了,恐怕這輩子都改不了這吸管。

兄弟三人閑話家常,仿佛回到了衡堡,連一旁的石羽都面露微笑。

「對了。」東方朧明想起方才一直思考的事,遲疑了一會兒,仍是道:「有件事,我想你們都比我有經驗……」

他話斷在這兒,東方旋冰一臉淡定,東方艷火卻已經有些坐不住。

這世上有什麽是四哥比他們生疏的?

是挨揍?還是打架?

東方朧明乾咳了一聲,對於要開口問弟弟們這件事終究有些不自在。但對弟弟,他還能擺擺兄長的架子,若去問哥哥們的話,他肯定要遭調侃。

最後,他仍是端正神色,一派正人君子的態度問道:「如果,你們打算送東西給一位姑娘,會挑什麽樣的禮物?」他原想問石羽,不過石羽至今未有婚配,不說

從未見他有要好的姑娘,少時跟他一起進軍隊,戰後也都待在軍中,哪來的空閑討媳婦?可能因為這樣到現在還光棍一個,當下他覺得有些慚愧,自己真不是個好主子,也該開始替他覓個良緣了。

四哥竟然會問這問題,連東方旋冰都楞住了,東方艷火則是喜形於色。他方才還苦惱著不知要怎麽打探四哥和那位水老板的進展,想不到四哥自個兒先提了。

不過,他還是端出正經八百的模樣,「這要看四哥為何送禮了?只是表示謝意?或者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不要以為他沒看見他雙眼發亮。東方朧明不動聲色,「這兩者送的禮有什麽分別嗎?」

「當然有分別了。」難得四哥這麽不開竅,東方艷火立刻道:「感謝的話,就送點實用的,柴米油鹽醬醋茶,甚至是補身子的補品都可以;送心上人,當然要別致一點的,最好顯得詩情畫意,又能睹物思人。」

「是這樣嗎?」所以他送蜜餞,有點太實用了,應該再送點別的。東方朧明若無其事地將兩個弟弟的茶盞斟滿。

「所以四哥想到要送什麽了嗎?」東方艷火難掩好奇地問。

東方朧明不置可否,只看向一臉深思的老六,「旋冰呢?我想聽你的意見。」

「我沒送過東西給姑娘。」

東方艷火呵呵笑,「我想花姊也沒收過什麽別致的禮物吧。」他忍不住語氣裏的酸意。

東方旋冰想起了一些往事,有些莞爾道:「我送過花。」如今這麽一提他才想到,那也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因為他和芄芄的特殊感應,他很難給她什麽驚喜,不過或許今日回去時,順道買些她喜歡的小玩意兒送給她吧。

東方艷火瞪大眼,不相信木頭似的六哥會送花?

不對,六哥就是悶騷,難怪他根本搶不贏六哥!

送花?他恐怕做不來。東方朧明心想,畢竟他可是得拿著花在眾目睽睽之下進到水月居裏。

「四哥是想送誰呢?」東方艷火明知故問,不敢探聽得太直白。

「一個老朋友。」東方朧明只是淡淡地笑道,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東方艷火腹誹個沒停,發現自個兒拐彎抹角了半天,也只得到一個不痛不癢的、誰都可以輕易打聽到的進展,那就是四哥要送禮給水老板。

八天後,東方朧明再次來到水月居。

其實昨日他就想來,可又不想表現得太急迫,故而裝模作樣,意思意思地拖延了一日。

這天下了點雨,他撐著傘,在傍晚時分到來。

他事先派了石羽過來問今日水老板方不方便見客,所以青霄早有準備,只是她沒想到東方朧明沒等雨停便過來了。

「王爺可淋濕了?後頭備了熱水和乾凈的衣裳。」

「我乘車來的,並沒有淋濕。」但他想起水樾不能受寒,「不過梳洗一下也好。」

青霄親自領他到澡堂,也是為了順道向他提外頭那些傳言。她不認為東方朧明會樂見這事,先問過他,至少讓他明白水樾也是受害者。

東方朧明也認為流言的出現不尋常。過去他確實謹慎,也許那晚露了行蹤,但在一年多後的今日才突然冒出這個「一年多來都是如此」的傳聞,自然是知情的有心人所散播。

「我會調查,先別讓水樾知道。」

青霄不好意思告訴他,她們家宮主早就知道了,而且根本不認為哪來什麽蹊蹺。

待東方朧明進到水樾寢房,身上有著淡淡的澡豆香氣,當他靠近水樾時,她小臉立刻就紅透了。

雖說這八天下來日日夜夜都難挨,可她也不該變得饑渴至此啊!當下水樾只有股想撲倒他的沖動,他身上熟悉的氣息,混合著沐浴過後的澡豆香氣,竟是如此誘人。

房裏只剩他們倆。水樾交代過,除了聽候差遣的小丫頭,其他人都不準在附近閑晃,天地間仿佛只剩細雨呢喃與他倆的呼吸聲。

東方朧明拿出了他保護得極為嚴密的絲綢包裹。

「不知道你喜不喜歡,但是我想你應該用得到。」

水樾眼睛一亮,「這是什麽?」他要送她的嗎?其實前幾天的蜜餞,她連罐子和擺罐子的漆盒都寶貝地收藏起來呢。

「打開看看。」這是他第一次送東西給家人以外的人,心情恐怕和收禮物的她不相上下吧?不過還多了點忐忑。

他還特地挑了粉色的絲布,包裹著一只畫工精美的黑底描金漆盒,打開漆盒,裏頭躺著一支既能做為發梳,也能做為發飾的黑檀鑲紫晶花篦,那是來自皇室禦用工匠的手藝,黑檀木的篦齒,扇形篦柄鑲上數朵紫水晶雕琢的茶花。

「好漂亮啊!」連盒子都好美,水樾捧在掌心喜不自勝。

看她臉蛋紅撲撲的,雙眼燦若銀星,不知道他心裏的激蕩與喜悅,比不比得上她那股「只盼他開心」的熱忱?但至少他有一點明了這樣的感受,臉上不自覺地漾

起微笑。其實他有些慚愧,對她的了解太淺薄,左思右想也想不出能送些什麽別致的東西,恐怕更談不上什麽詩情畫意。

不過,看到這支的花篦時,他就想送給她。

「青姨老要我待在家裏,恐怕我也沒什麽機會打扮。」她素手撫過發篦上的水晶雕花,一臉遺憾。

「你好好把身子養好了,我相信青霄姑娘會巴不得你多到外頭動一動筋骨。」

「嗯。」不知到時他肯不肯陪她呢?她是不是變得有點貪心了?

他今日到來就真的只是為了解毒,兩人心裏都有些窘迫。水樾見他走過去將燈熄了一盞,她急忙把花篦連同漆盒收好。

他開始脫下外袍時,她腦袋已經鬧哄哄地冷靜不下來,窩在床上羞答答地脫下外袍時,仍是覺得燭火太亮了些。

他怎麽只熄了一盞?以前他會全吹熄的,她動作有些笨拙地下了床,卻見東方朧明已經站在床邊,她轉身便與他面對面撞個正著。

「我……我……我幫你。」她垂下頭,不敢看他的臉。

幫他什麽呢?他身上的單衣都敞開了,露出了結實的胸膛。

東方朧明很想笑,故意張開手臂。她要幫就讓她幫唄。

脫去了單衣,還有……長褲。她呆楞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怎麽了?」東方朧明明知故問,其實他耳根子也是紅的,偏要裝作一臉正經,反正這妮子只敢看著地板。

「沒……沒什麽。」她幹嘛說要幫他啊!她自己都顫抖得需要人幫好嗎?水樾真想一掌打昏自己。她顫抖著手伸到東方朧明的褲頭上,手指不小心貼上了他肌肉結實的窄腰上,她感覺到原本已經夠燙的臉,有一把燥熱的火轟地往腦門沖。

太丟臉了!她跟他若是單憑雲雨之歡的次數,都算得上老夫老妻了,她怎麽還這麽沒用啊?

實在是,過去他們直接跳過了調情的部分,水樾不知道在床笫間,她沒經歷過的還多著呢!

東方朧明終究沒辦法厚著臉皮,讓她看清楚他慾望勃發的模樣,於是打橫抱起仍然不知所措的水樾,將她放在床上。

「我……我還沒脫我的……」她想躲到棉被裏,他卻仗著人高馬大的優勢,將她箝制在身下。

「換我幫你。」他低下頭,在她頰畔,溫柔地微笑,有意無意地,薄唇擦過她的嘴角。

她哪還有力氣抗拒?任他解開她身上羅衫,大掌滑過瑩潤肌膚,每一下都勾撩得她身子輕輕一顫。

「我……我可以自己來……」她竟然想落荒而逃!孬種地背過身去想爬到被推遠的棉被堆裏,他也由著她。

他真的很失職,現在才知道她這麽怕癢。東方朧明心裏明明慚悔著,身子卻在她翻過身時順勢罩上她,裝作若無其事,唇舌滑過她顯然非常怕癢的裸背。

「啊……」她腿軟地縮成一團,那嗓音妖媚至極,仿佛經由他耳膜,勾撩他體內的慾焰,下腹隨即繃緊,他差點也跟著呻吟出聲。

水樾的反應看在他眼裏實在太有趣了!東方朧明單臂抱住她的腰腹,讓她只能含恨地看著不遠處的棉被,然後他再次低下頭,一邊解著她的褻褲,一邊伸出舌頭,舔過她的雪背。

「唔……不要啊……」那聲抗議,軟得像誘惑。他更加肆無忌憚,撈住她身子的手臂順勢握住失去了抹胸保護的軟乳,狎揉的力道洩漏了漸漸失控的慾望。

「嗯……」她弓起身子,腳趾頭因為酥麻的刺激而蜷曲,將臉埋在自己的手背上,縮頭烏龜似的,躲避不了他的欺負,只好想法子把自己藏起來。

東方朧明扯下她褻褲時,褲底已經因為動情而濕透,他幾乎是有些期待地伸手探向她兩腿之間,在一片柔密細毛中探索那處柔軟。

就是這兒……他手指大膽地在濕潤的皺摺間滑動,另一手支起自己的身子,居高臨下地想看清楚她的模樣,平日謙謙君子的風範早已不覆存在,只剩慾念猖狂。

過去的他不願承認,卻也明白,若不能讓自己恨她,他恐怕早已癩狂。

就是這般妖嬈的她,窒息了他的冷靜,摧殘了他的理智,原本不肯喝下催情酒令自己失控,後來卻可笑地,在不必藉由催情酒的作用下,也短暫地失控。

他那麽嚴厲地指責她,說到底,不就是為了冷靜下來後,道貌岸然的他必須維持住自尊嗎?

不肯在慾望面前臣服,那麽至少,投降在她赤裸的眷戀下吧!這一刻,他明白自己心甘情願。

他是該道歉。可他的道歉全化作輕柔的愛撫,愛撫在她情潮汩汩的嬌軀上,輾轉地,帶著存心的戲弄,指腹撫遍花核的每一處,直到那濕潤聲響無比清晰,直到她嚶嚶啜泣。

然後他低下頭,帶著慚悔,愛憐地吻她的發,她的耳朵和芙頰,最後流連在可愛的耳珠子上,溫柔吸吮,每吻一下,他的手指就邪惡地挑弄著濕淋淋的肉壁,明明臉上柔情萬千,可雙手能有多下流就有多下流。

他真的錯過太多了,不是嗎?

水樾想並攏雙腿,可他的身子和長腿偏偏要擋在她兩腿間,方便他盡情地玩弄她。

以前沒有這樣的。她趴在床上,止不住嚶嚶嬌啼,早就成了他可愛的小奴兒,在他指掌間顫抖。

他往花穴探進一指,輕輕撫弄。她扭擺腰肢,已經按捺不住,於是他再伸進第二指,緩緩地進出。

「啊……」她伸手按住他的大掌,「朦明哥哥……你……你進來……」她好難受。

「我這不是進去了嗎?」他在她耳邊柔聲輕笑。

「不是啊……是那個……」她快哭了。

「哪個?」他吻著她的肩膀,明知故問。

「那裏……你的……」

「可你按著我的手,到底是要我走,還是要我進?」他依舊溫聲如誘哄。

「進來!拜托你……」

他發現,他迷戀上她在慾望浮沈間哭泣的模樣,於是又伸進一指。

「啊……」她管不了那麽多了,仍是按住他的大掌,擺動著腰身,蹭著他長著厚繭的手掌。

當他感覺到花壁一陣收縮,他知道他有點過火了。替她解毒,不只要她氣血翻騰,也需要他的陽精。

他在水樾平息之後,先替她和自己擦拭乾凈,然後才由身後抱住她,讓早已腫脹著,泌出熱液的男性結實地插入她體內。

「唔……」

他將臉頰貼向她的,高大的身子從她背後與她緊緊相貼,讓她躺在他的懷抱裏。

「不想要了嗎?」他終究還是沒安好心眼。

「要……」那些邪惡的調戲,怎麽比得上他完整的占有?當他的灼熱一進入她,水樾才稍稍平息的慾焰又被點燃,只是這次,她已經沒有力氣。

所以他才讓她側臥著躺在他懷裏,由著他抱緊了她,盡興地進犯。

「嗯……」

他甚至將她一腿擡起,讓自己的軟囊能一次次撞擊在她早已腫脹的肉壁上,水樾渾身泛力地趴在床上,任他擺弄。

這是頭一次,他沒有一釋放便退出,在她體內的男性沒一會兒又硬挺如柱,可她已累乏了,由著他再一次扳開她的雙腿,捧起她的臀,讓他將男性再一次深深刺挺進最深處。

他釋放了兩次,白灼的熱液灌滿花壺,甚至溢到她腿心,最後東方朧明自己都愧疚極了,不敢再埋在她體內不出來,怕又禁不起誘惑。

她累得睡著了,他替她擦拭乾凈,替她蓋上被子,才穿上自己的衣裳在床邊坐了好一會兒。

也許,他其實是個偽君子,瞧他把她折騰的。他的指背在她泛紅的臉頰上來回愛撫。

這夜,他待到快三更才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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