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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歸將阿爹的話記在心上, 轉日一進學堂,先把周蘭湘拽了出去,覆把昨天晚上的話重覆了一遍。

哪知周蘭湘卻說:“我好早之前就跟母後說過的。”

“不過那時候赫連部落的人還沒來,母後沒說行與不行, 但看著興致也是不高的樣子。”

“昨日宴上, 母後對赫連公主的不喜可是極明顯的, 晚上還叫素姑姑給我送了兩只玉鐲來, 說是對我乖巧懂事的嘉獎。”皇後給周蘭湘送玉鐲不稀奇, 但最後那句誇獎就很讓人驚悚了。

原本周蘭湘也是驚疑不定,直至素姑姑又說了一句:“公主實是妄自菲薄了, 且看今日那赫連公主, 才是真的頑劣驕橫呢, 咱們小主子到底還是溫順乖巧的。”

周蘭湘頓時懂了。

她與時歸分析著:“既然母後對赫連公主那麽不喜歡,多多少少也會遷怒到他們部落,等我這幾日再多給他們上上眼藥,保管讓母後看見他們就煩!”

時歸勸道:“也不用太頻繁,若叫娘娘煩心就不好了。”

“沒關系啦。”周蘭湘晃著腦袋, “反正母後煩我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趁著赫連公主還在朝,我也能當個正面例子。”

“噗嗤——”時歸笑出聲。

“對了對了,我聽說, 昨兒赫連公主沒等出宮門, 就被公公拿下了?至今還被關在司禮監?”

時歸點頭:“是有這麽回事。”

周蘭湘也只是聽人說了一嘴, 具體內容並不清楚。

如今碰著時歸,她的好奇心也被勾起來, 少不得多追問幾句,最後悄聲問一句:“……可是公公替你出氣呢?”

“出氣?我哪有受氣?”

“吶, 赫連公主在席上說你矮小也就罷了,還暗指你模樣不好,這話若是說我,我肯定也是不樂意的。”

若非周蘭湘提及,時歸都快要把這事忘了。

聞言她頓是哭笑不得:“你想多了,赫連公主被帶走是因為她屋外發現了東西,大人們恐危害到貴人,這才請我爹幫忙的,等司禮監審問清楚了,就能將人放出來了。”

別管事真事假,反正外面都是這麽說的。

時歸對阿爹又一向維護在意,可不想因自己的一點疏忽,反給阿爹惹來麻煩,還是少說為好。

“原來是這樣啊,我還以為是公公幫你呢。”

周蘭湘還想說什麽,可一扭頭,就見兩位教習正往這邊走著,一看時辰,正是到了上課的時候。

兩人再不多說,著急忙慌地跑回去。

時歸今年九歲,已升入中班快兩年了,中班的課程不比下班,已經開始註重經義的講解,沒了之前每月一次的小考,可教習常會在課上點名提問,並不會輕松多少。

太子殿下給她們的補習只維持了一年,後因參政繁忙,連官學都不怎麽來了,更是很難騰出時間給她們。

好在在這一年時間裏,周蘭湘的功課進步許多,不說數一數二,至少不會次次倒數了,還養成了下學先溫書的好習慣。

而時歸本就不笨,無非是於書法上欠了幾分慧根,等她漸漸熟悉了新的握筆姿勢,好多字也就無師自通,到現在除了速度上慢點兒,其餘與同窗並無兩樣。

且她還同時臨摹了阿爹和太子的字,雖沒能學得十成十的像,但糊弄糊弄普通人還是足夠的。

再加上她過目不忘,凡是書本上的東西,只要仔細看過一遍就能記得差不多了,以至她升入中班後,不光沒有被繁重的功課拖累,反多了幾分游刃有餘。

有時她甚至有些期待——

什麽時候會有考試呢?

也不知她現在的水平如何,可有機會在學堂裏排前幾?

若哪裏能拿個優等回去,也能給阿爹長長臉了。

課堂上,時歸拖著下巴,思維發散了許久才收回來。

晌午下學後,時歸幾人慣例走在最後面,除了幾個小姑娘,還多了另一個高高壯壯的男孩。

只是卓文成趕著去飯堂搶大肘子,跟她們知會一聲後,很快就風一般跑遠了。

當然,以他的身量,說是颶風更為準確些。

而在她們再往後的,也只有依舊沈默寡言的空青和竹月。

只隨著李見微輕聲說了一句:“母親……好像懷孕了。”

此言一出,並排走的幾人皆是震驚駐足。

周蘭湘最先反應過來:“姑母有喜了?這怎麽可能!”

“禦醫不是說,姑母年輕時傷了身子,很難懷有身孕了嗎?再說姑母和駙馬成親這麽多年,不管如何調養,也始終沒有消息,如何現在突然有了變化?”

她也是心直口快,驚詫之情遠遠大過激動去。

還是時歸提醒了一句:“湘湘,慎言。”

周蘭湘回過神,才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歧義了。

她吶吶道:“我不是說姑母懷孕不好,我就是有點、有點……見微,那你呢?”

京城誰人不知,溫儀長公主會收養義女,皆因自己膝下無所出,又不願給駙馬納妾,這才從駙馬本家抱了孩子來。

當初多少人想看長公主府的熱鬧,只因長公主管家嚴,家裏的消息鮮少有傳到外面來的時候。

後來李見微入官學,還有人想從她身上入手。

然李見微謹言慎行,只說父親母親感情很好,待她也是極好,從未落人半分話柄。

但外人不知道,周蘭湘總是知曉一二內情的。

就比如長公主與駙馬感情早已破裂,駙馬曾多次提出納妾,全被長公主嚴詞拒絕了去,還在駙馬身邊光明正大地安插了暗衛,就是預防他在外面養人的。

又比如說長公主和駙馬對抱養來的女兒只能說一般,最多只是在吃穿用度上不會虧待,至於說什麽嚴父慈母的感情,那是全然沒有的,與其說是兩人想要一個孩子,倒不如說是為了堵住外人口舌。

曾經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李見微都是通過拼命念書,次次在學堂裏拿優等,祈望能得父親母親另眼相待的。

最嚴重的一回,她因在小考前熬了幾個通宵,直接暈倒在學堂裏,後面還是被時歸她們追問著,才吐露出實情。

當時李見微又哭又笑:“我就是想叫父親和母親誇誇我,哪怕只是多看我一眼呢……”

“我也不想這麽辛苦的,我也不想處處討好他人與他們維持關系,可我能怎麽辦呢?我若再不優秀些,父親母親定然會更後悔,抱了我這麽個不爭氣的女兒回來的。”

“我也想累了休息,也想月假時出去玩,也想碰見不喜歡的人時扭頭就走,而不是虛偽地跟他說好久不見……”

她不過七歲,卻已沒了這個年紀該有的天真。

那些委屈和心酸,已在她心裏積壓了太久太久,她本以為能一直藏下去的,直至這次意外。

幾個小姑娘並無她的經歷,可很難切身體會她的難過。

便是時歸,雖在外人眼裏,也是被抱養來的女兒,可無論在時府還是司禮監,哪個不是把她當珍寶一般對待著。

便是她小時候隨娘親生活的幾年,也在阿爹和兄長們日覆一日的溺愛寵待中,重被歡喜填滿。

對於李見微的崩潰,眾人只能保持緘默。

最後不知誰先有了動作,只到最後時候,幾人全抱在一起,時歸更是與李見微緊緊貼著,細聲安撫著:“你沒有做錯什麽,你已經做得很棒很棒了!”

“不要再在意長公主他們的看法了,你在我們眼中一直都是很厲害的,便是太子殿下都常說——”

看人家見微姑娘,你們若能有人家一半懂事刻苦,也不會叫孤這樣費心了。

周蘭湘重重點頭:“沒錯!你還有我們呢!”

自那以後,李見微變了好多,又好像什麽都沒變。

她仍舊用功念書,仍舊沈穩懂事,但她再也沒有壓抑自己的本性,不再時時繃緊心弦,而是張弛有度。

便是面對周蘭湘時,她也不覆以往的事事順從和恭維,有時雙方有了不同意見,爭執幾句也是常見。

後來,周蘭湘在時歸的提醒下恍然大悟:“原來我也是見微要討好的對象啊。”

“不過沒關系,見微現在還跟我們一起玩兒,那就說明她至少不討厭我,餘下的以後再說嘛!”

礙於李見微在長公主府的壓抑,小姑娘們對她也多有照顧,又曉得維護小夥伴的自尊,輕易不表露出來。

因此,她們最是清楚,長公主有孕對李見微意味著什麽。

迎著一雙雙擔憂的眸子,李見微只覺心頭的負擔輕了許多,她牽強地笑了笑:“誰知道呢……不過母親夙願達成,必然是極歡喜的。”

“這事旁人還不知道,是我前兩日給母親請安時,正碰到府醫看診偷聽到的,除了告訴你們,也不曾外傳過。”

“也請你們不要告訴旁人,免得叫母親生氣。”

時歸答應:“你放心,我們必不會往外說的。”

許錦歡又問:“那你最近在長公主府如何?”

許錦愉也是點頭:“可有被找麻煩?長公主和駙馬對你的態度又可有改變?”

“沒有。”李見微微微搖頭,“父親已經好久沒回來過了,我上次見他還是過年時。”

“至於母親,母親本就少傳召我,也就每月請安時會見上一次,無所謂態度如何的。”

“而我院裏的用度還跟往常一樣,就是不知道等母親有喜的消息傳出去後,我還能不能在家裏待下去……”

以前那是沒有自己的親生孩子,養著養女也就罷了。

偏偏李見微與父母關系並不親近,她實在無法保證,在父親母親有了自己的小孩兒後,還願不願意繼續收留她。

她緩緩擡頭,就聽時歸和許錦愉的聲音同時響起——

“那你來我家裏住!”

時歸說:“我家裏只有我跟阿爹常在,還空著好多屋子,你若怕孤單便跟我住在一起,都可以的。”

許錦愉也說:“我跟姐姐住在一起,到時再加上你,我們三個就能一起上下學了,多方便!”

“我……”李見微張了張嘴,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聲音竟是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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