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C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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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C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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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前門。
杜佳佳坐在對面小餐館的桌子上，一邊愉悅地哼歌，一邊和閨蜜聊著天。
臨近八點鐘，這幾天夜晚下了幾場雨，把南城悶熱的天氣都沖散了，晚風涼絲絲的，很舒心。
兩輛重機駛停在學校前門，杜佳杜一聽到聲音，立馬站起來，推開餐館貼著標語的玻璃門。
吳旗從車上下來，看見她走過來，臉上是不明就裏的表情，吳旗有些心虛地摸摸鼻梁：“…學妹，刺哥突然有點事，要不就我們去，江山嘉園那邊玩的挺多的，晚上住那裏也可以，反正都是刺哥家的。”
杜佳有點恍惚，楞了幾秒鐘，失望又無法接受的情緒混雜，她嘴角都是僵住的。
“什麽事？我們不是都說好了嘛。他怎麽能放我鴿子。”
吳旗還想解釋點什麽。
丁不周瞅瞅她，冷冰冰地回：“刺銘就那個脾氣，被家裏慣的有點目中無人，你要接受不了，趁早別招他。”
杜佳佳：“你—”
吳旗站出來打圓場，“…別說了別說了。講真的，反正學妹你假都請了，別浪費嘛，我們一起去玩也是一樣的。”
杜佳佳不屑地看了看他，沒好氣地說：“不一樣。”
這下算撕破臉皮了。
丁不周瞅著吳旗尷尬的臉，呵笑一聲：“看見沒，老兄，人家一開始就是拿你當僚機，根本瞧不上你，走吧。”
杜佳佳咬著唇頓了頓，正當他們驅車要離去之即，“等等，你們先告訴我，刺銘去哪了？是有什麽事不能來？很緊急嗎？”
合著被人甩了臉，還不死心，緊著慢著給他找借口，給自己找臺階下。
吳旗：“他真的有點事。”
杜佳佳緊追不舍，“是家裏的事情嗎？你剛剛不是還在群裏面說，他和你們在一起。怎麽會突然有事情？”
丁不周有些不耐煩，羅裏吧嗦，斤斤計較，怪不得刺銘的女朋友一個接一個的換，說來說去就這些東西，一點兒意思都拎不出來。
也就長得賞心悅目些，不過真要比，也不如剛剛那個背吉他的妹子漂亮，有股冷冷的野勁。
杜佳佳：“吳旗…”
丁不周：“走吧，老吳，陳哥等著咱打臺球咧。”
吳旗看了一看杜佳佳，細聲細語地問：“…你真不去嗎？”
杜佳佳別開眼，眼尾有點發紅，直楞楞地說：“不去。”
吳旗摸摸後腦勺。
一聲轟響，兩車如雙龍如水，疾速駛離。
杜佳佳在原地站了許久，握在手裏的手機依舊不停地震動，都是她閨蜜發來的消息。
——你們出發了沒啊？記得玩的時候多拍幾張照片發我看看啊。
——怎麽樣，到了嗎？私人游泳池大不大？
——你倆不會真打算夜不歸宿吧。那你小心點哈，不管那個男的說什麽，絕對不能住一間房。
——你還沒成年，就算別個長得再帥，家裏再有錢，也別被占便宜了哈。
………
杜佳佳吸吸鼻子。
淚水在眼眶子裏頭打轉。
太侮辱人了。
——
彗星娛樂公司大門。
一聲刺耳的剎車聲，一輛黑色的機車斜停在門口。
一路開得太快，唐靈也卯著一口氣，不服軟不說怕。
等到地方，車停下來，她半閉著的眼才敢掙開一線，四處瞄了瞄，瞅見彗星娛樂四個大字的標牌，她才松了會兒氣，手抓著後備箱，擡腿換邊，然後從車上輕盈地跳下來。
她臉被風吹得冰冷，背著吉他往前走了幾步，仰頭看著面前這座在夜色中燈火通明的高樓大廈，像被吸引住，一時忘了身後的人和頭上的頭盔。
腦袋突然被人一扳，眼前流光溢彩的霓虹光景變成他痞帥的俊臉。
他得得瑟地笑著，“好看吧。”
這什麽語氣？
又不是你家公司。
唐靈不搭腔，擡手去解頭盔的扣。
他手也過來，指節相碰，她的手指很涼，他的燙，唐靈一碰到，條件反射收了手。
刺銘淡淡擡眼，唇角一彎瞅著她，手放到她的下頜，粗糲的手指碰到一點她脖頸處細嫩冰涼的軟肉，往左一拉，啪嗒一聲，帶子就開了。
刺銘從上摘掉她的頭盔，動作利落，她烏黑的長發被牽動起來，如同被風高高拋起又丟下。
唐靈看到他黑黢黢的，被霓虹燈覆上一層薄彩色光暈的眼眸，迷離朦朧又專註。
不知道怎麽，她想到以前古裝劇裏洞房花燭夜掀蓋頭的情節。
她抿唇，側過頭盯著那公司大門上兩人迷蒙變形的倒影。
心想，這腦回路，真是有毛病。
刺銘拎著頭盔，靠著他的車，“真在這面試？”
時間還沒到，所以唐靈沒著急進去。她嗯了一聲，算回答。
她側過身子站著，手擡過肩膀，解了皮筋，細白的手指重新穿過發間，束起長發，後頸到肩膀挺拔纖細，從額頭到唇角一段弧秀挺艷麗。
如此惺忪平常的事，她旁若無人，做得自然。
因此便沒有覺察到刺銘的目光，穩穩地釘在她身上，像釘子一錘一錘鑿進墻裏，越釘越深。
唐靈梳好頭發，瞄了眼時間，轉目看著他：“我走了，你一會兒是不是要去約會啊？”
畢竟他剛剛說的，是捎你一段，不是包去包回。
刺銘摸出打火機在手裏轉，仔細盯著她的表情，輕描淡寫地，“嗯。”
果然是有約會，承認得還挺快。
唐靈滯了下，她的手從發根摸到發尾，看了看別處，又轉回瞳仁看著他，“行，那你快走吧，祝你約會愉快。”
刺銘手撐在身後，往後仰了點，眸光濃深，沈默不語。
唐靈又瞄到他肩膀上淺淺的鞋印，突然想到半個小時前，他們兩人還因為一把吉他針鋒相對的樣子。
唐靈嘴角一揚。
算了，反正都抵清了，今後就無冤無仇，和平相處，做一對普普通通的好同桌。
“你記得把衣服弄弄，免得給學妹看到。”
刺銘嗤笑一聲，擡腕拍拍肩膀：“你還挺貼心的。”
唐靈翻個白眼，“滾蛋。”
她手緊了下吉他背帶，邁步往公司門走。
——
公司十七樓，出了電梯往左拐，一間練習室挨著一間，有的房間裏有人在錄音，有的則是空蕩蕩的，沒有人。
負責人發來的地址沒說具體的位置，這裏一層樓的占地面積也極大。
唐靈一直走到盡頭，又繞了許久，辦公室，攝影棚，練習室，眼花繚亂，她個路癡還是沒能找到地方。
“就下個星期了…哎，不行不行，你挑的模特都試妝過了，上鏡全不行，跟我們周晦的型不搭。”
“…是啊，所以我才到練習生裏找人嘛，看有沒有合適的…”
聲音逐漸逼近，唐靈拐過轉角，和正在打電話的中年男子迎面相撞。
她剎車及時，退了半步，看著那人禮貌地淺笑了下，繞過他欲走。
那男子上下打量一番她，又看看她背後的吉他，忽然攔在她面前，禮貌帶笑地問道：“你是公司的練習生嗎？”
“不是。來面試練習生的。”
唐靈不光長得精致漂亮，而且是很有記憶點的長相類型，擡眼像狐，低眼像貓，眼形風姿冷艷逼人，眼底輪廓卻青澀野生，像一株還沒完全綻放的罌粟花苞，鮮麗初生，但不柔弱，韌勁十足。
她這形象，不怎麽上妝就很符合下周雜志“地獄花”的主題。
男人像發現了游戲裏隱藏的s級副本，眼裏射著光。
“是這樣的，你認識周晦嗎？”男人提起這個名字，臉上帶著一種“我放了個大招”的自豪感。
唐靈在腦袋裏搜索了一會這個名字。
跳出來幾個關鍵詞。
演員，萬年反派男二，富二代，花邊新聞…雖然都是負面消息，但姑且也算是知道有這麽個人。
唐靈慢半拍地點頭。
男人來了勁兒，手從口袋裏頭摸出一張金光閃閃的名片遞給她，“下個星期我們周晦有個很重要的雜志拍攝，缺個像你這種風格的年輕模特。如果有興趣，可以加我微信，到時候來試一下，這不僅對你今後出道有幫助，而且要是能成，拍一場下來，也有五千到一萬塊錢酬勞。”
唐靈落目看清名片上那幾行字。
彗星娛樂公司
經紀人王鑫
啊…原來那個花邊演員也是這家公司的啊
去還是不去呢？
去了如果能試上，不說借他那垃圾名聲露個面，至少有五千塊錢入賬。
方麗華不準她搞這行，如果有了這麽多錢，也許關鍵時候，能幫她一把，說服一下她那個以利益為一切事物是否有用的標準的親媽。
唐靈接過來，“好，我想一想吧…問下，練習生面試的1709怎麽走？”
王鑫手伸出去，手指往左撇：“…直走，然後左拐，第一間進去之後是個小劇場，往裏走到頭，最左邊那個門推開就是等候區。”
——
推開門，面試房間門口坐了一排人，都是和她看起來差不多大的女生。
有幾道好奇的視線打過來，相互認識的人低下頭，偷瞄著她在竊竊私語。
恍惚間，幾個字眼鉆進耳洞。
好漂亮…
好白好瘦啊…
哇…
像明星一樣…
唐靈缷了吉他，尋到角落坐下。
負責人捏著一張表走過來，詢問了她的名字，和身份信息，並讓她在簽到表上簽了名後，給了她一張印著34號的名牌。
“一會兒我叫到你，就可以從那個門進去，十五秒自我介紹，一分鐘才藝展示。其他的，聽面試官要求。”
“結束之後就可以離開，二十天內會給面試結果。”
“嗯。”
負責人走開後，唐靈拉開吉他包，摸了摸弦。
怎麽還有點緊張了。
心臟跳得好快。
好怕他們會說否定她的話。
你長得其實還好…
你這種臉上鏡會很胖…
你這唱功不行啊…
你要出道做明星，至少還得好幾年…現在差遠了。
唐靈閉上了眼，沒有來由地在腦海中看見了刺銘。
——你長太醜了。
——你長得才醜。
唐靈回想到這段劍拔弩張的對話，忽然咧嘴笑出來。
是啊，互懟誰不會，囂張跋扈不是她的看家本領嘛，大不了就像那時候對刺銘一樣，嘴上不懟，心裏懟回去就得。是你們沒眼光，慧眼不識珠。
這樣一番自我催眠後，唐靈終於打起來些精神。
旁邊的小姑娘見她睜開眼，小心翼翼地打招呼，“你好…”
唐靈：“嗯？”
這妹妹有點像白朵。
“我在你後面一個。”她指了指貼在胸前的名牌。
唐靈認生，淡淡一笑：“挺巧。”
“感覺你特別高冷，好有明星範啊。”
唐靈噗嗤笑出來，“不是，是認生。”
“——34號。”
負責人喊到唐靈。
“你快去吧，加油。”妹妹拍拍她的肩膀，豎了個大拇指出來。
唐靈起身，帶著笑，輕輕拋了個wink給她。她走到面試大廳的門口，推門而入。
面試的房間很大很空，空調打得低，唐靈不自覺縮了下肩膀，她走到話筒前。
“我靠…”
橫形的長面試桌上坐了四個人，最靠左邊那個寸頭黑皮，在擡眸看見唐靈後，發出一聲類似驚訝的呼嘆。
臥槽，這不是在拳擊館看見過的美女小姐姐嗎？
來面試練習生了？
哇哢哢，這就是猿糞吶！！！
“先做自我介紹。”坐在中間偏右的中年女子舉著話筒，冷冷淡淡地說道。
唐靈：“我叫唐靈，十六歲，身高一六六，體重九十三，學過三年街舞，一年鋼琴，三年電子琴，吉他學了五年。”
“好，展示一下你…”
“砰—”
面試大廳的後門忽然被踢開，門框子撞到墻後又反彈回去一截。
幾位不茍言笑的面試官紛紛被震得一驚，皺起眉，轉臉看過去。
頭頂的燈光冷白發灰，他身後是幽深的樓梯間，純白的短袖上，肩膀處灰色的鞋印還有殘留，深色的牛仔褲襯得他身高腿長。
冷黑的眼不經心地看過來，野勁銳利，一臉散漫痞氣，像在家裏一樣手抄在兜裏往面試桌走。
幾位面試官看清人後，不覺間松了眉心，表情也變得恭順，就像看見董事長本人一般。
來人正是公司董事長的太子，公司的總經理的親弟弟，刺銘。
說起刺銘和這間公司的羈絆，得從約莫十年前說起了，他親媽過世的早，他爸和他姐工作都忙，沒人管他。
從小便把這個刺頭擱在公司裏，跟那幫小練習生們一起吃住訓練。
就跟唐靈她爸媽把培訓機構當托管使一樣，刺銘他家裏人也把公司當做培訓班來整治刺銘。
所以，這公司裏大半老職員都認得他，知道他這個橫沖直撞的野脾氣，沒人敢惹。
“我去，你來這兒幹嘛？”自取英文名為Jacky的黑皮寸頭，壓著聲音問道。
這個點，你不是應該在學校上學嗎？又逃課了？
你他媽要被你姐知道，不抽死你個混世魔王，小兔崽子。
他微微斜眼看了唐靈一眼，坐在桌邊的高椅上，腳踩得很高，吊兒郎當地回話，眼睛卻註視著站在話筒前的她。
“我這不無聊，來找你玩。”
唐靈也回看他，臉頰燒燙起來，是氣還是惱她分不清。總之，血氣一直往天靈蓋湧。
合著，校園貼裏傳的他家的公司就是彗星娛樂啊…
他竟然在明知道她要去他家公司面試的情況下，還一聲不吭，把她送到了地方。
方才還說去約會，現在又像來看好戲的座上賓，大搖大擺地走進來，看她表演才藝，是打算回去之後借此嘲笑她的嗎？
這怨沒完了。
…
“這不是玩的地方，今天有面試。”
Jacky義正言辭道，雖然他平常愛玩又混，但是作為公司裏的金牌編舞，正經場合卻很靠譜，一板一眼，從不掉鏈。
“行，不玩，幫你們面試。”刺銘笑笑說。
戴眼鏡的中年女面試官默默地搖著頭，仿佛心裏念著經：“…大可不必…求求你別給我們惹麻煩就好…”
刺銘笑得很壞，半瞇著眼，自顧自拿過話筒，又佯裝正經地拿起她的簡歷，看了看，懶懶掀起眼皮，瞅著她。
薄唇一啟一合，欠揍的聲音從左側音響即時漫出來，一字一詞，低啞輕慢，如同惡魔低語。
“唐靈同學，請開始你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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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八點鐘，這幾天夜晚下了幾場雨，把南城悶熱的天氣都沖散了，晚風涼絲絲的，很舒心。
兩輛重機駛停在學校前門，杜佳杜一聽到聲音，立馬站起來，推開餐館貼著標語的玻璃門。
吳旗從車上下來，看見她走過來，臉上是不明就裏的表情，吳旗有些心虛地摸摸鼻梁：“…學妹，刺哥突然有點事，要不就我們去，江山嘉園那邊玩的挺多的，晚上住那裏也可以，反正都是刺哥家的。”
杜佳有點恍惚，楞了幾秒鐘，失望又無法接受的情緒混雜，她嘴角都是僵住的。
“什麽事？我們不是都說好了嘛。他怎麽能放我鴿子。”
吳旗還想解釋點什麽。
丁不周瞅瞅她，冷冰冰地回：“刺銘就那個脾氣，被家裏慣的有點目中無人，你要接受不了，趁早別招他。”
杜佳佳：“你—”
吳旗站出來打圓場，“…別說了別說了。講真的，反正學妹你假都請了，別浪費嘛，我們一起去玩也是一樣的。”
杜佳佳不屑地看了看他，沒好氣地說：“不一樣。”
這下算撕破臉皮了。
丁不周瞅著吳旗尷尬的臉，呵笑一聲：“看見沒，老兄，人家一開始就是拿你當僚機，根本瞧不上你，走吧。”
杜佳佳咬著唇頓了頓，正當他們驅車要離去之即，“等等，你們先告訴我，刺銘去哪了？是有什麽事不能來？很緊急嗎？”
合著被人甩了臉，還不死心，緊著慢著給他找借口，給自己找臺階下。
吳旗：“他真的有點事。”
杜佳佳緊追不舍，“是家裏的事情嗎？你剛剛不是還在群裏面說，他和你們在一起。怎麽會突然有事情？”
丁不周有些不耐煩，羅裏吧嗦，斤斤計較，怪不得刺銘的女朋友一個接一個的換，說來說去就這些東西，一點兒意思都拎不出來。
也就長得賞心悅目些，不過真要比，也不如剛剛那個背吉他的妹子漂亮，有股冷冷的野勁。
杜佳佳：“吳旗…”
丁不周：“走吧，老吳，陳哥等著咱打臺球咧。”
吳旗看了一看杜佳佳，細聲細語地問：“…你真不去嗎？”
杜佳佳別開眼，眼尾有點發紅，直楞楞地說：“不去。”
吳旗摸摸後腦勺。
一聲轟響，兩車如雙龍如水，疾速駛離。
杜佳佳在原地站了許久，握在手裏的手機依舊不停地震動，都是她閨蜜發來的消息。
——你們出發了沒啊？記得玩的時候多拍幾張照片發我看看啊。
——怎麽樣，到了嗎？私人游泳池大不大？
——你倆不會真打算夜不歸宿吧。那你小心點哈，不管那個男的說什麽，絕對不能住一間房。
——你還沒成年，就算別個長得再帥，家裏再有錢，也別被占便宜了哈。
………
杜佳佳吸吸鼻子。
淚水在眼眶子裏頭打轉。
太侮辱人了。
——
彗星娛樂公司大門。
一聲刺耳的剎車聲，一輛黑色的機車斜停在門口。
一路開得太快，唐靈也卯著一口氣，不服軟不說怕。
等到地方，車停下來，她半閉著的眼才敢掙開一線，四處瞄了瞄，瞅見彗星娛樂四個大字的標牌，她才松了會兒氣，手抓著後備箱，擡腿換邊，然後從車上輕盈地跳下來。
她臉被風吹得冰冷，背著吉他往前走了幾步，仰頭看著面前這座在夜色中燈火通明的高樓大廈，像被吸引住，一時忘了身後的人和頭上的頭盔。
腦袋突然被人一扳，眼前流光溢彩的霓虹光景變成他痞帥的俊臉。
他得得瑟地笑著，“好看吧。”
這什麽語氣？
又不是你家公司。
唐靈不搭腔，擡手去解頭盔的扣。
他手也過來，指節相碰，她的手指很涼，他的燙，唐靈一碰到，條件反射收了手。
刺銘淡淡擡眼，唇角一彎瞅著她，手放到她的下頜，粗糲的手指碰到一點她脖頸處細嫩冰涼的軟肉，往左一拉，啪嗒一聲，帶子就開了。
刺銘從上摘掉她的頭盔，動作利落，她烏黑的長發被牽動起來，如同被風高高拋起又丟下。
唐靈看到他黑黢黢的，被霓虹燈覆上一層薄彩色光暈的眼眸，迷離朦朧又專註。
不知道怎麽，她想到以前古裝劇裏洞房花燭夜掀蓋頭的情節。
她抿唇，側過頭盯著那公司大門上兩人迷蒙變形的倒影。
心想，這腦回路，真是有毛病。
刺銘拎著頭盔，靠著他的車，“真在這面試？”
時間還沒到，所以唐靈沒著急進去。她嗯了一聲，算回答。
她側過身子站著，手擡過肩膀，解了皮筋，細白的手指重新穿過發間，束起長發，後頸到肩膀挺拔纖細，從額頭到唇角一段弧秀挺艷麗。
如此惺忪平常的事，她旁若無人，做得自然。
因此便沒有覺察到刺銘的目光，穩穩地釘在她身上，像釘子一錘一錘鑿進墻裏，越釘越深。
唐靈梳好頭發，瞄了眼時間，轉目看著他：“我走了，你一會兒是不是要去約會啊？”
畢竟他剛剛說的，是捎你一段，不是包去包回。
刺銘摸出打火機在手裏轉，仔細盯著她的表情，輕描淡寫地，“嗯。”
果然是有約會，承認得還挺快。
唐靈滯了下，她的手從發根摸到發尾，看了看別處，又轉回瞳仁看著他，“行，那你快走吧，祝你約會愉快。”
刺銘手撐在身後，往後仰了點，眸光濃深，沈默不語。
唐靈又瞄到他肩膀上淺淺的鞋印，突然想到半個小時前，他們兩人還因為一把吉他針鋒相對的樣子。
唐靈嘴角一揚。
算了，反正都抵清了，今後就無冤無仇，和平相處，做一對普普通通的好同桌。
“你記得把衣服弄弄，免得給學妹看到。”
刺銘嗤笑一聲，擡腕拍拍肩膀：“你還挺貼心的。”
唐靈翻個白眼，“滾蛋。”
她手緊了下吉他背帶，邁步往公司門走。
——
公司十七樓，出了電梯往左拐，一間練習室挨著一間，有的房間裏有人在錄音，有的則是空蕩蕩的，沒有人。
負責人發來的地址沒說具體的位置，這裏一層樓的占地面積也極大。
唐靈一直走到盡頭，又繞了許久，辦公室，攝影棚，練習室，眼花繚亂，她個路癡還是沒能找到地方。
“就下個星期了…哎，不行不行，你挑的模特都試妝過了，上鏡全不行，跟我們周晦的型不搭。”
“…是啊，所以我才到練習生裏找人嘛，看有沒有合適的…”
聲音逐漸逼近，唐靈拐過轉角，和正在打電話的中年男子迎面相撞。
她剎車及時，退了半步，看著那人禮貌地淺笑了下，繞過他欲走。
那男子上下打量一番她，又看看她背後的吉他，忽然攔在她面前，禮貌帶笑地問道：“你是公司的練習生嗎？”
“不是。來面試練習生的。”
唐靈不光長得精致漂亮，而且是很有記憶點的長相類型，擡眼像狐，低眼像貓，眼形風姿冷艷逼人，眼底輪廓卻青澀野生，像一株還沒完全綻放的罌粟花苞，鮮麗初生，但不柔弱，韌勁十足。
她這形象，不怎麽上妝就很符合下周雜志“地獄花”的主題。
男人像發現了游戲裏隱藏的s級副本，眼裏射著光。
“是這樣的，你認識周晦嗎？”男人提起這個名字，臉上帶著一種“我放了個大招”的自豪感。
唐靈在腦袋裏搜索了一會這個名字。
跳出來幾個關鍵詞。
演員，萬年反派男二，富二代，花邊新聞…雖然都是負面消息，但姑且也算是知道有這麽個人。
唐靈慢半拍地點頭。
男人來了勁兒，手從口袋裏頭摸出一張金光閃閃的名片遞給她，“下個星期我們周晦有個很重要的雜志拍攝，缺個像你這種風格的年輕模特。如果有興趣，可以加我微信，到時候來試一下，這不僅對你今後出道有幫助，而且要是能成，拍一場下來，也有五千到一萬塊錢酬勞。”
唐靈落目看清名片上那幾行字。
彗星娛樂公司
經紀人王鑫
啊…原來那個花邊演員也是這家公司的啊
去還是不去呢？
去了如果能試上，不說借他那垃圾名聲露個面，至少有五千塊錢入賬。
方麗華不準她搞這行，如果有了這麽多錢，也許關鍵時候，能幫她一把，說服一下她那個以利益為一切事物是否有用的標準的親媽。
唐靈接過來，“好，我想一想吧…問下，練習生面試的1709怎麽走？”
王鑫手伸出去，手指往左撇：“…直走，然後左拐，第一間進去之後是個小劇場，往裏走到頭，最左邊那個門推開就是等候區。”
——
推開門，面試房間門口坐了一排人，都是和她看起來差不多大的女生。
有幾道好奇的視線打過來，相互認識的人低下頭，偷瞄著她在竊竊私語。
恍惚間，幾個字眼鉆進耳洞。
好漂亮…
好白好瘦啊…
哇…
像明星一樣…
唐靈缷了吉他，尋到角落坐下。
負責人捏著一張表走過來，詢問了她的名字，和身份信息，並讓她在簽到表上簽了名後，給了她一張印著34號的名牌。
“一會兒我叫到你，就可以從那個門進去，十五秒自我介紹，一分鐘才藝展示。其他的，聽面試官要求。”
“結束之後就可以離開，二十天內會給面試結果。”
“嗯。”
負責人走開後，唐靈拉開吉他包，摸了摸弦。
怎麽還有點緊張了。
心臟跳得好快。
好怕他們會說否定她的話。
你長得其實還好…
你這種臉上鏡會很胖…
你這唱功不行啊…
你要出道做明星，至少還得好幾年…現在差遠了。
唐靈閉上了眼，沒有來由地在腦海中看見了刺銘。
——你長太醜了。
——你長得才醜。
唐靈回想到這段劍拔弩張的對話，忽然咧嘴笑出來。
是啊，互懟誰不會，囂張跋扈不是她的看家本領嘛，大不了就像那時候對刺銘一樣，嘴上不懟，心裏懟回去就得。是你們沒眼光，慧眼不識珠。
這樣一番自我催眠後，唐靈終於打起來些精神。
旁邊的小姑娘見她睜開眼，小心翼翼地打招呼，“你好…”
唐靈：“嗯？”
這妹妹有點像白朵。
“我在你後面一個。”她指了指貼在胸前的名牌。
唐靈認生，淡淡一笑：“挺巧。”
“感覺你特別高冷，好有明星範啊。”
唐靈噗嗤笑出來，“不是，是認生。”
“——34號。”
負責人喊到唐靈。
“你快去吧，加油。”妹妹拍拍她的肩膀，豎了個大拇指出來。
唐靈起身，帶著笑，輕輕拋了個wink給她。她走到面試大廳的門口，推門而入。
面試的房間很大很空，空調打得低，唐靈不自覺縮了下肩膀，她走到話筒前。
“我靠…”
橫形的長面試桌上坐了四個人，最靠左邊那個寸頭黑皮，在擡眸看見唐靈後，發出一聲類似驚訝的呼嘆。
臥槽，這不是在拳擊館看見過的美女小姐姐嗎？
來面試練習生了？
哇哢哢，這就是猿糞吶！！！
“先做自我介紹。”坐在中間偏右的中年女子舉著話筒，冷冷淡淡地說道。
唐靈：“我叫唐靈，十六歲，身高一六六，體重九十三，學過三年街舞，一年鋼琴，三年電子琴，吉他學了五年。”
“好，展示一下你…”
“砰—”
面試大廳的後門忽然被踢開，門框子撞到墻後又反彈回去一截。
幾位不茍言笑的面試官紛紛被震得一驚，皺起眉，轉臉看過去。
頭頂的燈光冷白發灰，他身後是幽深的樓梯間，純白的短袖上，肩膀處灰色的鞋印還有殘留，深色的牛仔褲襯得他身高腿長。
冷黑的眼不經心地看過來，野勁銳利，一臉散漫痞氣，像在家裏一樣手抄在兜裏往面試桌走。
幾位面試官看清人後，不覺間松了眉心，表情也變得恭順，就像看見董事長本人一般。
來人正是公司董事長的太子，公司的總經理的親弟弟，刺銘。
說起刺銘和這間公司的羈絆，得從約莫十年前說起了，他親媽過世的早，他爸和他姐工作都忙，沒人管他。
從小便把這個刺頭擱在公司裏，跟那幫小練習生們一起吃住訓練。
就跟唐靈她爸媽把培訓機構當托管使一樣，刺銘他家裏人也把公司當做培訓班來整治刺銘。
所以，這公司裏大半老職員都認得他，知道他這個橫沖直撞的野脾氣，沒人敢惹。
“我去，你來這兒幹嘛？”自取英文名為Jacky的黑皮寸頭，壓著聲音問道。
這個點，你不是應該在學校上學嗎？又逃課了？
你他媽要被你姐知道，不抽死你個混世魔王，小兔崽子。
他微微斜眼看了唐靈一眼，坐在桌邊的高椅上，腳踩得很高，吊兒郎當地回話，眼睛卻註視著站在話筒前的她。
“我這不無聊，來找你玩。”
唐靈也回看他，臉頰燒燙起來，是氣還是惱她分不清。總之，血氣一直往天靈蓋湧。
合著，校園貼裏傳的他家的公司就是彗星娛樂啊…
他竟然在明知道她要去他家公司面試的情況下，還一聲不吭，把她送到了地方。
方才還說去約會，現在又像來看好戲的座上賓，大搖大擺地走進來，看她表演才藝，是打算回去之後借此嘲笑她的嗎？
這怨沒完了。
…
“這不是玩的地方，今天有面試。”
Jacky義正言辭道，雖然他平常愛玩又混，但是作為公司裏的金牌編舞，正經場合卻很靠譜，一板一眼，從不掉鏈。
“行，不玩，幫你們面試。”刺銘笑笑說。
戴眼鏡的中年女面試官默默地搖著頭，仿佛心裏念著經：“…大可不必…求求你別給我們惹麻煩就好…”
刺銘笑得很壞，半瞇著眼，自顧自拿過話筒，又佯裝正經地拿起她的簡歷，看了看，懶懶掀起眼皮，瞅著她。
薄唇一啟一合，欠揍的聲音從左側音響即時漫出來，一字一詞，低啞輕慢，如同惡魔低語。
“唐靈同學，請開始你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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