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您不會有事的對嗎？我都還沒有為母親盡孝，您能不能別走.....”

蘇念念哽咽的忍著自己嘶啞的聲音，幾近哀求的拉著蘇明山的手，臉上的淚水，已經全然將眼睛給蒙住。

她真的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麽堅強和坦然，自從席先生走了之後，她便懂得失去的滋味太過於難受，難受的讓她覺得日子是無比的灰暗！

蘇明山把自己的氧氣罩給取了下來，反手將蘇念念的手給覆蓋住，心疼的語氣裏，有些蒼涼——

“念念....不怪你，也不怪你媽，別難過.....外公能和你相認，老天已經沒有薄待過我們。”

“外公！”越是如此，蘇念念心裏愧疚就更加濃烈，心也就是像是被別人用針紮了一個孔，很疼很疼。

“念念，外公知道你不容易，但是不管生活再苦，都會挺過來的。”

“我知道的，外公，我一定會堅強的。”

蘇念念從床邊上站了起來，伸手去幫蘇明山把氧氣給拿過來，像哄著孩子一樣，低聲軟語的哄著——

“外公，那些話等您恢覆好了，再和我說好嗎？咱們先把身體養好。”

蘇明山無力的搖了搖頭，示意蘇念念不要將東西拿過來了，他知道自己的時間不長了，只想好好的看看這孩子，把她記在自己的腦海裏。

緩緩的吐納出一口氣，蘇明山無力的拉著蘇念念的手，目光裏有止不住的心疼。

“念念，以後幫著外公照顧好你外婆，也照顧好你自己。”

“好，外公....我會照顧好外婆的，您一定要好起來。“

“念念....孩子....”

蘇明山伸手幫蘇念念把臉上的淚珠給撫摸幹凈，那雙蒼老的手是那麽的無力，望著蘇念念的時候，目光的間距也越來越過於模糊。

他已經像是看到了自己已故的女兒在向著他招手，他也像是看到了牛頭馬面騰雲駕霧來帶他走。

即便他還有許多想說的話，都沒有說出口，但終究還是要離開了。

人這一生，再是如何折騰，也都免不了這一死.....蒼山一過，白駒已逝.....

蘇念念望著蘇明山的眼睛慢慢的垂下去，她幾近瘋狂的拉著蘇明山的手，不停的哀求著。“外公，別睡....求您了...別睡好嗎....”

歐老爺子也是如此，給她留下了愧疚之後就離開了，從此之後，她再也沒有爺爺和外公的疼愛了....

“外公，別走，求您了......別走......”

蘇念念伏在蘇明山的病床上，哭的撕心裂肺，一遍又一遍的沒有停止呼喚著，清澈的目光一直都望著蘇明山已經沈睡下去的那張蒼白無色的臉。

她知道，外公的這一睡，就再也不會醒來了.....

從此之後，這個世界上，又少了她的一位親人.....

門口候著的人，聽到蘇念念的聲音，都一擁而進，莫雲芝臉上的淚水，也如同斷線的珠子，一串一串的落了下來，炙熱的打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她還記得那年他們相遇的時候，她還記得，那年他們許下的愛情諾言，可他終究還是拋棄了自己，一個人離開了....

相愛的時候，是多麽的容易，相守的時候又是多麽的難，走到人生的這個時候，她回過頭去看，才發現，人這一輩子，是何其的短暫。

在生命中的二十多歲前，他們為了讓生活變得更好一些，而一直都在忙碌。

在生命中的三十歲左右，他們為了生活上的瑣事，一直都在爭吵。

在生命中的四十歲，他們吵的連最初的那份愛情和諾言都忘記了，只感覺日子都快過不下去了，忍著苦水往肚子裏倒。

到了五十歲以後，他們彼此變得更加忙碌，一天見面的時間少了，反而感情越來越好。

六十歲一到，他們有了生命的危機感，害怕失去，而他們心裏的畏懼，也終究還是來了。

那一年，她心愛的弟子出了意外，她最愛的人，得了一場重病，一個個的都臥床不起，她放下手中的一切都陪伴在左右。

她害怕手上這份還沒來得及好好珍惜的感情會流逝。

好在老天待她不薄，他沒有離開自己，可在今天，所有的一切終究還是來了，來的那麽出其不意，讓她沒有做好一點點的準備，至少，至少也應該要等等自己......

“明山.....”

回憶截止，莫雲芝的臉上再也控制不住的抽泣起來，整個人重重的撲在病床上，把蘇明山漸漸僵硬的身子給抱住，試圖用自己身上的體溫去幫他給溫暖住。

一直都很沈穩的蘇翰，和歐銘這個時候的情緒也都很不穩定，守著那一張病床神情很凝重。

怔了一下，歐銘終是不忍的邁開步伐，走過去把莫雲芝給扶住，他理解自己她心裏的痛苦，亦是能明白她心中的傷痛有多深。

歐銘張了張口，低聲安慰著莫雲芝，“媽，您別這樣......”

聽到自己女婿的聲音，莫雲芝就像是見到了救命稻草一樣，死死的拽著歐銘的手，痛苦的說著——

“歐銘，你爸爸只是睡著了是不是，他會醒過來的對不對。”

“媽，您別這樣，您聽我說！”

蘇翰也極其害怕自己母親的高血壓犯了，轉過身子，企圖讓自己幫她冷靜，可然而，不管蘇翰說什麽，莫雲芝都不聽，就是要讓歐銘去救蘇明山，聽的眾人都只能默默的流淚。

這麽一鬧，就連平時安安靜靜的歐艾秦這個時候也躲在自己媽媽的懷裏哭了起來。

整個病房裏，被所有的悲痛都給籠罩住，蘇念念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護士已經將外公的遺體給推出去的，只是等她擡頭的時候，病房裏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

她還能記得，過去很多年，外公調笑讓自己喊他小老頭的時候，她也還記得，方才他從自己面前，一點一點的流逝著生命。

這一刻，她腦海裏一片空白，什麽也都想不起來，什麽也都不願意想起來，她真希望自己可以失憶，只記得席先生一個人就好。

可是.....

這都只是一個不現實的希望，等天亮以後，她終歸還是要去面對這殘酷的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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