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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寧出來得急, 身上還未來得及整理，她知道此刻自己的樣子有些狼狽。程祈年為什麽會來這裏？掛斷電話之後他就趕過來了嗎？是為了她而來的嗎？
還有他目光中明顯的不虞，不需要多想都能看出他在生氣, 他生氣什麽呢？因為她去給江賀送畫？還是因為她此刻暧昧不明的狼狽？
“你怎麽在這裏？”
“你一個人來這裏我不太放心，我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我, 江賀是不是對你做了什麽？”
“沒有。”程寧意味深長看了他一眼, 又加了一句, “我是自願的。”
程祈年目光沈了一些，周圍的空氣驟然變冷。
不過程祈年的臉上依舊不見明顯的怒火，分明在生氣，可是卻不表現在臉上。
靜靜對峙了片刻，程祈年走到車邊為她拉開車門, “先上車。”
“不用，我自己開了車過來。”
“我送你回去, 你的車我會讓人開走。”
最終程寧還是選擇上了程祈年的車。程祈年不僅及時來找她, 而且還是自己開車來的。
“你今天不忙嗎？”
“偶爾出來一趟不礙事。”
車內又陷入沈默，程寧覺得她真的猜不透程祈年，得知她來給江賀送畫就急匆匆來找她, 這真的只單純出於對妹妹的擔心嗎？
程祈年雖並未再說什麽，沒有多問, 也沒有責怪, 但車廂內凝重的氛圍都在說明此刻的他心情不太好。
他的心情不好是因為作為哥哥感覺妹妹被欺負了的憤怒還是說聽到她說自己是自願之後類似於吃醋這種有點暧昧的情緒？
程寧不知道, 她也懶得問。
車子開到寰海公館地下停車場，程寧在下車前客氣問了一句：“謝謝你送我回來，要上去喝杯茶嗎？”
“好啊。”
沒想到他沒做猶豫就答應了, 實際上她也只是客氣隨口一問而已。兩人一起上了電梯，依然是一句話都沒說, 程寧開了門進了房間，程祈年跟著進門，而後便用有些低沈夾雜著不虞的聲音沖她說道：“去洗個臉，衣服也換一下。”
“知道了。”
程寧洗了臉順便洗了澡洗了頭發換了衣服，出來時看到程祈年站在咖啡機旁邊，見她出來，他仔細在她身上掃了一眼，似乎滿意了，語氣也柔和了一些說道：“在你櫃子裏拿了個杯子，可以用的吧？”
“可以。”
他自己沖了一杯咖啡，又加了奶泡，喝了一口覺得還不錯，端著杯子在沙發上坐下。
就像在自己家一樣，還沒什麽芥蒂用她家中的杯子。此刻他的表情已經完全恢覆如常，身上那種壓抑的讓人能覺得他心情不妙的感覺也消失了。
品了幾口咖啡，他問道：“最近的作品完成得如何？”
壓根不再過問江賀的事情，開始詢問她作品了。似乎關於江賀的問題他已經拋之腦後，如此正常詢問她的近況，不知為何反而讓程寧心中有一種失落感。
“不怎麽樣。”
“哦？方便看看嗎？”
“在畫室裏。”
程祈年進了畫室，入眼便是擺放雜亂的十幾個畫架，有些畫架上隱約能看出一些輪廓，有些則完全是胡亂塗鴉。
程祈年回頭看了她一眼，“沒有靈感嗎？”
“嗯。”
“多出去走走，不用著急。”
他重又在沙發上坐下，端著咖啡慢條斯理喝著。
“你這個大忙人，在工作日竟然還有閑心跑我這裏喝咖啡？”
“怎麽？這是在趕我走了？”
程祈年嘴角微微勾著一抹弧度，方才低沈的情緒是全然沒有了，他竟還能調侃她。
程寧覺得心涼涼的，她道：“沒有，你慢慢喝，我去打掃一下畫室。”
程寧準備轉身，卻驟然聽到程祈年狀似無意問了一句，“江賀究竟對你做了什麽？”
程寧回頭，程祈年面色如常，只目光中透出幾許坦蕩的疑惑。
“這是我和他之間的私事，不太方便告訴別人。”
“哦？”程祈年身體後靠在沙發上，長臂微彎隨手往上一搭，有些清閑的放松的姿勢，可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卻多了幾分壓迫感，“連我也不能知道？”
程寧察覺到了自己的話語間帶著賭氣，也不知道在跟他賭什麽氣。
她學著他的面色如常點點頭，“嗯，你也不能知道。”
程祈年笑了一聲，似乎沒有生氣，程寧轉身去畫室，還未走到畫室門前，只聽得程祈年又問了一句，“你真的是自願的嗎？”
程寧洗澡時看到了唇上暈染的唇膏，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這嘴巴一看就是被人親過的。除了被親過還被怎麽樣了，頭發和衣服都是亂的。
程祈年沒有明說，但是隱含的意思大家都懂。
你是自願跟江賀接吻的嗎？
或者，你是自願跟江賀發生了別的嗎？
他的臉上依舊沒有太大的波瀾，保持著手臂搭在沙發上的放松姿態，只是一雙眼睛鎖在她身上，在等她給他答案。
“嗯，我是自願的。”
他身上好似突然多了一層霧，仿若霧裏看花般，她一時間竟看不明白他身上的情緒。靜，靜得詭異，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海面，風平浪靜卻暗藏危險。
可最終還是靜，他什麽都沒說，點了點頭表示知道。
“行了，你忙吧。”程祈年站起身準備離開。
“程祈年。”程寧卻突然叫住他。
程祈年停住腳步，他回頭看她時，眼底帶著幾分不敢置信，“你叫我什麽？”
竟然連名帶姓叫他！？
程寧走到他跟前，不知道哪裏來的膽量，她直直對著他的目光說道：“你怎麽一點邊界感都沒有？”
“什麽意思？”
程祈年疑惑她突然的指責和怒火，不過卻也沒有生氣。
“你把我當做什麽？”
“你是我妹妹。”
“你也知道我是你妹妹嗎，即便是親人該有的邊界感也該有吧？為什麽要好奇我跟江賀發生了什麽，為什麽想知道我是不是自願的。這些私事哪怕做父母的也不好意思多問，你為什麽要過問？”
“你的意思是，我不該管你？”
“你會好奇程錦棠她跟男人發生了什麽嗎？你會問她關於她是不是自願這種問題嗎？”
“……”
程祈年被問得啞口無言，程寧接著道：“你看，你不會，可為什麽你要過問我呢？我跟程錦棠一樣是你的妹妹，你為什麽就對我沒有邊界感呢？你知不知道因為你的沒有邊界感也會讓我誤會。”
“誤會？”
“對，我會誤會，誤會你喜歡我。”
在一陣窒息般的沈默之後，程祈年點了點頭，似乎讚同了她的話，面上帶著幾分歉意說道：“你說得很對，是我沒有把握好分寸。你有你的私密空間，我不該試圖去觸碰。很抱歉程寧，我以後會多註意言行。”
並沒有說出傷害她的話，還放低姿態承認錯誤，很認真的道歉。程寧一時有些懵了，這是她想要的嗎？想要程祈年對她道歉，想要程祈年保證以後跟她保持邊界感？
“沒有靈感不要逼自己，多註意休息，如果想要出去玩，我可以安排。”
臨走前他還不忘表達一下他作為哥哥的關心。
程寧看到那扇關上的門，一時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
**
周老爺子的八十大壽，楊婉想帶著程寧一起去參加。楊婉一方面想的是一家人要整整齊齊，另一方面上次程寧和周承宇鬧了些小矛盾，周家都帶著周承宇來道歉了，這會兒帶著程寧一起去，也表明了程家沒把那些小事記心裏。
程祈年因為工作忙這段時間都在外面住，今天難得回來，楊婉便吩咐他，“你給寧寧打個電話，約她後天一起去參加周老爺子的壽宴。”
程祈年剛要應下，驟然想到那天程寧說的話。
程祈年，你怎麽一點邊界感都沒有？
“我給她打她不一定聽我的，你是長輩你打管用一點。”
楊婉嗔了他一眼，“看把你懶的。”倒也沒多想。
程寧接到楊婉的電話，聽她說完來意，她明白楊婉的意思，程寧沒多想就答應了。去周老爺子壽宴那天，楊婉和程淮康坐一輛車，程淮康吩咐程祈年和程錦棠去接程寧。
是程祈年的助理林一開的車，車子在地下停車場等程寧。程錦棠坐了副駕駛，程寧就只能跟程祈年一起坐在後座。
上車之後幾人簡單打了聲招呼，程祈年也一臉溫和應了。後座的兩人各坐一邊，各自表情都很自然，不像不久前才發生了爭吵，帶著恰到好處的客氣和距離感，像那種平日裏交情不多的兄妹。
周老爺子的壽宴在一家會所，程錦棠回來的歸家宴就是在這裏辦的。這裏環境清幽，布局精巧，私密性也不錯，有逼格，上檔次，是富人辦宴會的首選。
幾人進了宴會廳先碰到的是周承宇和他的父母，他們正熱情招呼客人。今天是周老爺子的壽宴，連吊兒郎當的周承宇也正經起來，穿著正正經經的整套西裝，看到程祈年立馬乖巧招呼道：“祈年哥來了？”又分別熱情和程寧程錦棠打招呼。
程寧想到那日她偷看到程祈年揍周承宇的一幕，對於周承宇的態度表示理解。相比較周承宇的認真，程祈年就隨和多了，臉上一幅大哥哥溫和寬容的笑，“承宇看著沈穩了許多。”
對於程祈年的誇獎周承宇顯得有些緊張，周承宇的父母倒是挺開心，畢竟程祈年從小到大就是別人家的孩子。如今事業有成，又有一定的社會地位，能得他的肯定，確實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打完招呼，程祈年一來就被人叫走，臨走前讓她們兩姐妹先去找爸媽。這宴會廳挺大的，分了好幾個隔間，程寧和程錦棠在隔間之間穿梭，在路上卻遇到喬雅雅一群人。
喬雅雅看到程寧就挑眉調侃了一句，“喲，大畫家啊。”
在別人家的宴會上，周圍這麽多熟人，程寧還是熱情客氣打招呼，“各位好，好久不見都好嗎？”
程寧收獲了幾個不加掩飾的白眼。
“哪能跟你比啊，你現在可是名聲大噪的大畫家了，我們這些人怕是都不入你的眼了吧？”話是這麽說的，喬雅雅臉上卻難掩嘲弄。
“大畫家不敢當。”
“謙虛什麽啊，前有哥哥把你捧得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後有初戀為你一擲千金，你現在的人氣都快趕上周承宇了吧，大畫家？”
程寧禮貌笑了笑，並沒有與她鬥嘴的心思，正要告辭離開，喬雅雅卻又道：“不過呢，德不配位最終只會慘遭反噬，站得太高沒有基石做基礎，稍微蹦跶一下說不定就塌了。出洋相還算輕，就怕粉身碎骨，摔得人不人鬼不鬼了。”
別的不說，喬雅雅這個繡花枕頭，這幾句話說得倒是挺有水平。
“雅雅，大家都是朋友，沒必要這麽說話吧？”這話是程錦棠說的。
喬雅雅疑惑看了她一眼，說道：“你別告訴我你這是在維護她？還真把程寧當你妹妹了？”
程錦棠道：“寧寧她本來就是我妹妹。”
喬雅雅身後的姐妹團傳來一陣嗤笑聲，喬雅雅怒其不爭看了她一眼說道：“我說你是不是傻啊，你仔細想想這麽多年是誰占了你的身份？她在程家好吃好喝，你呢，卻在外面風餐露宿。頂著你的頭銜占了你這麽多年的人生，你竟還把她當妹妹？”
程錦棠一向好脾氣，聽到這話卻有些生氣，她道：“寧寧她並沒有占我的人生，是我的父母選擇了她做他們的女兒，她過的也是她自己的人生。”
然而回應程錦棠的是那一群名媛像看蠢貨一樣的目光。
“算了。”程錦棠拉起程寧的手，“我們走吧寧寧。”
程寧看了一眼拉住她的那只手，不用喬雅雅提醒程寧都明白她跟程錦棠之間有許多被迫的糾葛，雖然平日裏都相處客客氣氣的，但因為兩人微妙的關系，再怎麽都不可能真的像親姐妹。
此刻，程寧心裏有些覆雜，不過她也沒有猶豫太久，手指微收，將程錦棠的手反握住。
兩人手牽手找到了父母，程淮康和楊婉正在和周老爺子聊天，旁邊還有周承韻陪著。周老爺子八十了精神卻還不錯，楊婉將兩個女兒介紹了一下。周老爺子對程寧要熟悉一點，笑呵呵說道：“哎呀寧寧越長越漂亮了。”
楊婉笑道：“過獎了周叔，你這麽誇她她會驕傲的。”
“哎喲我家承宇那小子沒福氣哦。”
不知道為什麽，這話換做別人來說多少會讓人尷尬，但是周老爺子老頑童的語氣說出來就讓人感覺好笑。
正說笑間，旁邊有人突兀叫了一聲，“寧寧？”
聽到聲音程寧下意識回頭，來人是一對夫妻，程寧很快認了出來。有那麽一瞬間她以為自己看錯了，不然她的親生母親和她現在的丈夫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寧寧，這兩位……”楊婉問道。
程寧被提醒，這才回過神來，心頭難掩震驚，無數個疑問盤旋，她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男人認出了程淮康和楊婉，在知道程寧的養父母身份之後他早就將程家的家底摸清楚了。
他急忙殷勤走上前打招呼，“想必二位就是程先生和程太太了吧？”
程淮康面色微沈，“你是哪位？你們認識我家寧寧？”
男人急忙將女人拉過來，女人似有些怯場，結巴巴了半晌才道：“我……我是程寧的親生母親。”
這夫妻兩人面生，早吸引了周圍人的註意，聽到這話也都停下交談，故作無意向這邊看過來。
這話明顯將程家夫妻二人驚到了，楊婉一臉不可置信，“你是寧寧的親生母親？”她看向寧寧，“怎麽回事啊寧寧？”
男人道：“寧寧沒有跟您二老說過嗎？我們之前找到過寧寧還一起吃過飯的，當時寧寧的哥哥，程祈年先生也在。”
程祈年很快就註意到這裏的動靜，不過他並沒有貿然上前阻止，而是先找到周承韻跟她小聲說了幾句什麽，周承韻點點頭，立馬就去叫來保安。
很快幾個穿著制服的保安就進來將這夫妻二人客氣又不失強硬“請”了出去。而周承韻也及時過來圓場。眾人也給面子，只當無關緊要的小插曲，並未多作詢問，畢竟嘛，這個圈子都知道程寧只是養女，她有親生母親也不奇怪。
不過程寧的親生母親突然出現卻在程淮康和楊婉夫妻心頭掀起波瀾，不僅出現還已經和程寧見過面，而他們竟一點都不知道。
程寧看到那夫妻二人被帶出去之後程祈年也跟著出去了，此刻她心中煩亂，面對養母的疑問她沒有心思回答，道了一聲抱歉後也離開了。
夫妻二人被“請”到了會所外面，兩人又是氣憤又是不解，正要理論，就見一道熟悉的人影走了出來。
程祈年看了夫妻二人一眼，兩人也看出他的面色不太好。他身上的壓迫感讓他們下意識畏懼，也不敢說一句話。
“你們跟我來。”
程祈年將兩人帶遠了些才停下腳步，他問道：“我的話說得不夠明白嗎，為什麽還要出現？”
“程先生，您，您先別生氣。”男人急忙解釋，“我們是收到邀請函才來的，邀請函還寫著誠摯邀請我們來這裏和程寧相見。我知道周家和程家關系好，我以為是你授意的。”
“邀請函在哪，給我看看。”
男人急忙將邀請函拿出來，程祈年看了一眼，男人並沒有騙他，是周家發的邀請函不假，上面還有周家的印戳。
也是，周家的宴會，沒有邀請函也進不來。
程祈年暫時收起疑惑，他道：“我說過叫你們不要再出現在程寧面前，收到這封邀請函你們都不先確認一下嗎？”
女人突然委屈抽泣了兩聲，她道：“好不容易找到了親生女兒，我實在是太想她了，雖然有過懷疑但還是耐不住想見她。這才冒著會得罪程先生的危險也想和她見上一面，還希望程先生能諒解一個做母親的苦心。”
女人的惺惺作態讓程祈年下意識皺了皺眉，他毫不客氣直接點破，“別裝了，當初但凡你們心疼一下都不至於扔掉她。”
女人似乎更傷心了，“我若是有能力養活她又怎麽會扔掉她？哪個做母親的會舍得扔下自己的孩子？還不是因為走投無路了。”
演得還挺像那回事，真令人作嘔。
“程寧的親生父親是誰？”
女人也沒想到他會突然問這個，楞了一下，程祈年不等她回答又說道：“就是你身邊這位吧？”
夫妻二人頓時臉色大變，程祈年接著補充，“當年他還沒有下海，為了保住自己體制內的工作，不能違反計劃生育政策。可是你們又想要有個兒子，怎麽辦呢，當然只能把手上的女兒扔掉了。”
謊言被當場戳穿，兩人臉上都有點掛不住。
“我不太喜歡不聽話的人，這次的事情我也不會輕易放過。”
程祈年說得輕描淡寫，可是夫妻二人一張臉早已嚇得煞白，男人急忙道：“程先生，這件事也不是我們的錯。”
女人也道：“我……我們以後再也不會出現了，程先生……”
“滾吧。”
溫文爾雅的程先生難得如此不客氣。
夫妻二人見他面色不好也不敢再多言，灰溜溜離開了。程祈年確定他們徹底消失之後才往回走，在路過一處拐角時，他用餘光掃到有個人影靠在那裏，程祈年定睛一看，認出了那人影是程寧。
有一抹覆雜的情緒在他眼底閃過，程祈年面色倒還算平靜，他問道：“你怎麽在這裏？”
“本來好奇你怎麽處理這兩人。”
“……”程祈年沈默片刻，問道：“你聽到了什麽？”
“聽到了，原來我的親生父親就是這位秦先生，還聽到當初他們扔掉我不是不得已，而是故意為之。”
燈光有些暗，這裏又是郊區，路上車子行人稀少，周圍很安靜。她站在墻根下面，被覆下來的陰影擋住，奈何天生的冷白皮太顯眼。她臉上是一副無所謂的表情，也不知道是不是皮膚太白，又有陰影加持，有那麽一瞬間，她看著像是靈魂抽離後空留下的一具白花花的身體。
“程寧，你沒事吧？”
“沒事啊，本來也沒對親生父母抱什麽期待，只當他們是陌生人了。只不過聽到自己當初是被人故意扔掉的多少有點氣憤。”
“要不要先送你回去？”
程祈年並沒有過多的安慰，而是問了一句。
“好。”
“我讓林一把車開過來，你先上車等我，我進去說一聲。”
“嗯。”
程祈年進去打了聲招呼，出來時林一已經將車子停在門口，他上了車，程寧安安靜靜坐在車上，安靜到讓人覺得空空的，就好像那具軀殼裏什麽都沒有。
程祈年上了車，也沒說話，吩咐林一開車，車子開到一半，程寧突然開口，“我不想一個人呆著，空空的房間裏，還有一大堆沒完成的畫，我不想呆在那兒。”
程祈年也沒多問，沖林一吩咐了一句：“回楓林墅嶼”。
那是程祈年位於產業園附近的一套別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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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寧出來得急, 身上還未來得及整理，她知道此刻自己的樣子有些狼狽。程祈年為什麽會來這裏？掛斷電話之後他就趕過來了嗎？是為了她而來的嗎？
還有他目光中明顯的不虞，不需要多想都能看出他在生氣, 他生氣什麽呢？因為她去給江賀送畫？還是因為她此刻暧昧不明的狼狽？
“你怎麽在這裏？”
“你一個人來這裏我不太放心，我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我, 江賀是不是對你做了什麽？”
“沒有。”程寧意味深長看了他一眼, 又加了一句, “我是自願的。”
程祈年目光沈了一些，周圍的空氣驟然變冷。
不過程祈年的臉上依舊不見明顯的怒火，分明在生氣，可是卻不表現在臉上。
靜靜對峙了片刻，程祈年走到車邊為她拉開車門, “先上車。”
“不用，我自己開了車過來。”
“我送你回去, 你的車我會讓人開走。”
最終程寧還是選擇上了程祈年的車。程祈年不僅及時來找她, 而且還是自己開車來的。
“你今天不忙嗎？”
“偶爾出來一趟不礙事。”
車內又陷入沈默，程寧覺得她真的猜不透程祈年，得知她來給江賀送畫就急匆匆來找她, 這真的只單純出於對妹妹的擔心嗎？
程祈年雖並未再說什麽，沒有多問, 也沒有責怪, 但車廂內凝重的氛圍都在說明此刻的他心情不太好。
他的心情不好是因為作為哥哥感覺妹妹被欺負了的憤怒還是說聽到她說自己是自願之後類似於吃醋這種有點暧昧的情緒？
程寧不知道, 她也懶得問。
車子開到寰海公館地下停車場，程寧在下車前客氣問了一句：“謝謝你送我回來，要上去喝杯茶嗎？”
“好啊。”
沒想到他沒做猶豫就答應了, 實際上她也只是客氣隨口一問而已。兩人一起上了電梯，依然是一句話都沒說, 程寧開了門進了房間，程祈年跟著進門，而後便用有些低沈夾雜著不虞的聲音沖她說道：“去洗個臉，衣服也換一下。”
“知道了。”
程寧洗了臉順便洗了澡洗了頭發換了衣服，出來時看到程祈年站在咖啡機旁邊，見她出來，他仔細在她身上掃了一眼，似乎滿意了，語氣也柔和了一些說道：“在你櫃子裏拿了個杯子，可以用的吧？”
“可以。”
他自己沖了一杯咖啡，又加了奶泡，喝了一口覺得還不錯，端著杯子在沙發上坐下。
就像在自己家一樣，還沒什麽芥蒂用她家中的杯子。此刻他的表情已經完全恢覆如常，身上那種壓抑的讓人能覺得他心情不妙的感覺也消失了。
品了幾口咖啡，他問道：“最近的作品完成得如何？”
壓根不再過問江賀的事情，開始詢問她作品了。似乎關於江賀的問題他已經拋之腦後，如此正常詢問她的近況，不知為何反而讓程寧心中有一種失落感。
“不怎麽樣。”
“哦？方便看看嗎？”
“在畫室裏。”
程祈年進了畫室，入眼便是擺放雜亂的十幾個畫架，有些畫架上隱約能看出一些輪廓，有些則完全是胡亂塗鴉。
程祈年回頭看了她一眼，“沒有靈感嗎？”
“嗯。”
“多出去走走，不用著急。”
他重又在沙發上坐下，端著咖啡慢條斯理喝著。
“你這個大忙人，在工作日竟然還有閑心跑我這裏喝咖啡？”
“怎麽？這是在趕我走了？”
程祈年嘴角微微勾著一抹弧度，方才低沈的情緒是全然沒有了，他竟還能調侃她。
程寧覺得心涼涼的，她道：“沒有，你慢慢喝，我去打掃一下畫室。”
程寧準備轉身，卻驟然聽到程祈年狀似無意問了一句，“江賀究竟對你做了什麽？”
程寧回頭，程祈年面色如常，只目光中透出幾許坦蕩的疑惑。
“這是我和他之間的私事，不太方便告訴別人。”
“哦？”程祈年身體後靠在沙發上，長臂微彎隨手往上一搭，有些清閑的放松的姿勢，可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卻多了幾分壓迫感，“連我也不能知道？”
程寧察覺到了自己的話語間帶著賭氣，也不知道在跟他賭什麽氣。
她學著他的面色如常點點頭，“嗯，你也不能知道。”
程祈年笑了一聲，似乎沒有生氣，程寧轉身去畫室，還未走到畫室門前，只聽得程祈年又問了一句，“你真的是自願的嗎？”
程寧洗澡時看到了唇上暈染的唇膏，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這嘴巴一看就是被人親過的。除了被親過還被怎麽樣了，頭發和衣服都是亂的。
程祈年沒有明說，但是隱含的意思大家都懂。
你是自願跟江賀接吻的嗎？
或者，你是自願跟江賀發生了別的嗎？
他的臉上依舊沒有太大的波瀾，保持著手臂搭在沙發上的放松姿態，只是一雙眼睛鎖在她身上，在等她給他答案。
“嗯，我是自願的。”
他身上好似突然多了一層霧，仿若霧裏看花般，她一時間竟看不明白他身上的情緒。靜，靜得詭異，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海面，風平浪靜卻暗藏危險。
可最終還是靜，他什麽都沒說，點了點頭表示知道。
“行了，你忙吧。”程祈年站起身準備離開。
“程祈年。”程寧卻突然叫住他。
程祈年停住腳步，他回頭看她時，眼底帶著幾分不敢置信，“你叫我什麽？”
竟然連名帶姓叫他！？
程寧走到他跟前，不知道哪裏來的膽量，她直直對著他的目光說道：“你怎麽一點邊界感都沒有？”
“什麽意思？”
程祈年疑惑她突然的指責和怒火，不過卻也沒有生氣。
“你把我當做什麽？”
“你是我妹妹。”
“你也知道我是你妹妹嗎，即便是親人該有的邊界感也該有吧？為什麽要好奇我跟江賀發生了什麽，為什麽想知道我是不是自願的。這些私事哪怕做父母的也不好意思多問，你為什麽要過問？”
“你的意思是，我不該管你？”
“你會好奇程錦棠她跟男人發生了什麽嗎？你會問她關於她是不是自願這種問題嗎？”
“……”
程祈年被問得啞口無言，程寧接著道：“你看，你不會，可為什麽你要過問我呢？我跟程錦棠一樣是你的妹妹，你為什麽就對我沒有邊界感呢？你知不知道因為你的沒有邊界感也會讓我誤會。”
“誤會？”
“對，我會誤會，誤會你喜歡我。”
在一陣窒息般的沈默之後，程祈年點了點頭，似乎讚同了她的話，面上帶著幾分歉意說道：“你說得很對，是我沒有把握好分寸。你有你的私密空間，我不該試圖去觸碰。很抱歉程寧，我以後會多註意言行。”
並沒有說出傷害她的話，還放低姿態承認錯誤，很認真的道歉。程寧一時有些懵了，這是她想要的嗎？想要程祈年對她道歉，想要程祈年保證以後跟她保持邊界感？
“沒有靈感不要逼自己，多註意休息，如果想要出去玩，我可以安排。”
臨走前他還不忘表達一下他作為哥哥的關心。
程寧看到那扇關上的門，一時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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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老爺子的八十大壽，楊婉想帶著程寧一起去參加。楊婉一方面想的是一家人要整整齊齊，另一方面上次程寧和周承宇鬧了些小矛盾，周家都帶著周承宇來道歉了，這會兒帶著程寧一起去，也表明了程家沒把那些小事記心裏。
程祈年因為工作忙這段時間都在外面住，今天難得回來，楊婉便吩咐他，“你給寧寧打個電話，約她後天一起去參加周老爺子的壽宴。”
程祈年剛要應下，驟然想到那天程寧說的話。
程祈年，你怎麽一點邊界感都沒有？
“我給她打她不一定聽我的，你是長輩你打管用一點。”
楊婉嗔了他一眼，“看把你懶的。”倒也沒多想。
程寧接到楊婉的電話，聽她說完來意，她明白楊婉的意思，程寧沒多想就答應了。去周老爺子壽宴那天，楊婉和程淮康坐一輛車，程淮康吩咐程祈年和程錦棠去接程寧。
是程祈年的助理林一開的車，車子在地下停車場等程寧。程錦棠坐了副駕駛，程寧就只能跟程祈年一起坐在後座。
上車之後幾人簡單打了聲招呼，程祈年也一臉溫和應了。後座的兩人各坐一邊，各自表情都很自然，不像不久前才發生了爭吵，帶著恰到好處的客氣和距離感，像那種平日裏交情不多的兄妹。
周老爺子的壽宴在一家會所，程錦棠回來的歸家宴就是在這裏辦的。這裏環境清幽，布局精巧，私密性也不錯，有逼格，上檔次，是富人辦宴會的首選。
幾人進了宴會廳先碰到的是周承宇和他的父母，他們正熱情招呼客人。今天是周老爺子的壽宴，連吊兒郎當的周承宇也正經起來，穿著正正經經的整套西裝，看到程祈年立馬乖巧招呼道：“祈年哥來了？”又分別熱情和程寧程錦棠打招呼。
程寧想到那日她偷看到程祈年揍周承宇的一幕，對於周承宇的態度表示理解。相比較周承宇的認真，程祈年就隨和多了，臉上一幅大哥哥溫和寬容的笑，“承宇看著沈穩了許多。”
對於程祈年的誇獎周承宇顯得有些緊張，周承宇的父母倒是挺開心，畢竟程祈年從小到大就是別人家的孩子。如今事業有成，又有一定的社會地位，能得他的肯定，確實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打完招呼，程祈年一來就被人叫走，臨走前讓她們兩姐妹先去找爸媽。這宴會廳挺大的，分了好幾個隔間，程寧和程錦棠在隔間之間穿梭，在路上卻遇到喬雅雅一群人。
喬雅雅看到程寧就挑眉調侃了一句，“喲，大畫家啊。”
在別人家的宴會上，周圍這麽多熟人，程寧還是熱情客氣打招呼，“各位好，好久不見都好嗎？”
程寧收獲了幾個不加掩飾的白眼。
“哪能跟你比啊，你現在可是名聲大噪的大畫家了，我們這些人怕是都不入你的眼了吧？”話是這麽說的，喬雅雅臉上卻難掩嘲弄。
“大畫家不敢當。”
“謙虛什麽啊，前有哥哥把你捧得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後有初戀為你一擲千金，你現在的人氣都快趕上周承宇了吧，大畫家？”
程寧禮貌笑了笑，並沒有與她鬥嘴的心思，正要告辭離開，喬雅雅卻又道：“不過呢，德不配位最終只會慘遭反噬，站得太高沒有基石做基礎，稍微蹦跶一下說不定就塌了。出洋相還算輕，就怕粉身碎骨，摔得人不人鬼不鬼了。”
別的不說，喬雅雅這個繡花枕頭，這幾句話說得倒是挺有水平。
“雅雅，大家都是朋友，沒必要這麽說話吧？”這話是程錦棠說的。
喬雅雅疑惑看了她一眼，說道：“你別告訴我你這是在維護她？還真把程寧當你妹妹了？”
程錦棠道：“寧寧她本來就是我妹妹。”
喬雅雅身後的姐妹團傳來一陣嗤笑聲，喬雅雅怒其不爭看了她一眼說道：“我說你是不是傻啊，你仔細想想這麽多年是誰占了你的身份？她在程家好吃好喝，你呢，卻在外面風餐露宿。頂著你的頭銜占了你這麽多年的人生，你竟還把她當妹妹？”
程錦棠一向好脾氣，聽到這話卻有些生氣，她道：“寧寧她並沒有占我的人生，是我的父母選擇了她做他們的女兒，她過的也是她自己的人生。”
然而回應程錦棠的是那一群名媛像看蠢貨一樣的目光。
“算了。”程錦棠拉起程寧的手，“我們走吧寧寧。”
程寧看了一眼拉住她的那只手，不用喬雅雅提醒程寧都明白她跟程錦棠之間有許多被迫的糾葛，雖然平日裏都相處客客氣氣的，但因為兩人微妙的關系，再怎麽都不可能真的像親姐妹。
此刻，程寧心裏有些覆雜，不過她也沒有猶豫太久，手指微收，將程錦棠的手反握住。
兩人手牽手找到了父母，程淮康和楊婉正在和周老爺子聊天，旁邊還有周承韻陪著。周老爺子八十了精神卻還不錯，楊婉將兩個女兒介紹了一下。周老爺子對程寧要熟悉一點，笑呵呵說道：“哎呀寧寧越長越漂亮了。”
楊婉笑道：“過獎了周叔，你這麽誇她她會驕傲的。”
“哎喲我家承宇那小子沒福氣哦。”
不知道為什麽，這話換做別人來說多少會讓人尷尬，但是周老爺子老頑童的語氣說出來就讓人感覺好笑。
正說笑間，旁邊有人突兀叫了一聲，“寧寧？”
聽到聲音程寧下意識回頭，來人是一對夫妻，程寧很快認了出來。有那麽一瞬間她以為自己看錯了，不然她的親生母親和她現在的丈夫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寧寧，這兩位……”楊婉問道。
程寧被提醒，這才回過神來，心頭難掩震驚，無數個疑問盤旋，她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男人認出了程淮康和楊婉，在知道程寧的養父母身份之後他早就將程家的家底摸清楚了。
他急忙殷勤走上前打招呼，“想必二位就是程先生和程太太了吧？”
程淮康面色微沈，“你是哪位？你們認識我家寧寧？”
男人急忙將女人拉過來，女人似有些怯場，結巴巴了半晌才道：“我……我是程寧的親生母親。”
這夫妻兩人面生，早吸引了周圍人的註意，聽到這話也都停下交談，故作無意向這邊看過來。
這話明顯將程家夫妻二人驚到了，楊婉一臉不可置信，“你是寧寧的親生母親？”她看向寧寧，“怎麽回事啊寧寧？”
男人道：“寧寧沒有跟您二老說過嗎？我們之前找到過寧寧還一起吃過飯的，當時寧寧的哥哥，程祈年先生也在。”
程祈年很快就註意到這裏的動靜，不過他並沒有貿然上前阻止，而是先找到周承韻跟她小聲說了幾句什麽，周承韻點點頭，立馬就去叫來保安。
很快幾個穿著制服的保安就進來將這夫妻二人客氣又不失強硬“請”了出去。而周承韻也及時過來圓場。眾人也給面子，只當無關緊要的小插曲，並未多作詢問，畢竟嘛，這個圈子都知道程寧只是養女，她有親生母親也不奇怪。
不過程寧的親生母親突然出現卻在程淮康和楊婉夫妻心頭掀起波瀾，不僅出現還已經和程寧見過面，而他們竟一點都不知道。
程寧看到那夫妻二人被帶出去之後程祈年也跟著出去了，此刻她心中煩亂，面對養母的疑問她沒有心思回答，道了一聲抱歉後也離開了。
夫妻二人被“請”到了會所外面，兩人又是氣憤又是不解，正要理論，就見一道熟悉的人影走了出來。
程祈年看了夫妻二人一眼，兩人也看出他的面色不太好。他身上的壓迫感讓他們下意識畏懼，也不敢說一句話。
“你們跟我來。”
程祈年將兩人帶遠了些才停下腳步，他問道：“我的話說得不夠明白嗎，為什麽還要出現？”
“程先生，您，您先別生氣。”男人急忙解釋，“我們是收到邀請函才來的，邀請函還寫著誠摯邀請我們來這裏和程寧相見。我知道周家和程家關系好，我以為是你授意的。”
“邀請函在哪，給我看看。”
男人急忙將邀請函拿出來，程祈年看了一眼，男人並沒有騙他，是周家發的邀請函不假，上面還有周家的印戳。
也是，周家的宴會，沒有邀請函也進不來。
程祈年暫時收起疑惑，他道：“我說過叫你們不要再出現在程寧面前，收到這封邀請函你們都不先確認一下嗎？”
女人突然委屈抽泣了兩聲，她道：“好不容易找到了親生女兒，我實在是太想她了，雖然有過懷疑但還是耐不住想見她。這才冒著會得罪程先生的危險也想和她見上一面，還希望程先生能諒解一個做母親的苦心。”
女人的惺惺作態讓程祈年下意識皺了皺眉，他毫不客氣直接點破，“別裝了，當初但凡你們心疼一下都不至於扔掉她。”
女人似乎更傷心了，“我若是有能力養活她又怎麽會扔掉她？哪個做母親的會舍得扔下自己的孩子？還不是因為走投無路了。”
演得還挺像那回事，真令人作嘔。
“程寧的親生父親是誰？”
女人也沒想到他會突然問這個，楞了一下，程祈年不等她回答又說道：“就是你身邊這位吧？”
夫妻二人頓時臉色大變，程祈年接著補充，“當年他還沒有下海，為了保住自己體制內的工作，不能違反計劃生育政策。可是你們又想要有個兒子，怎麽辦呢，當然只能把手上的女兒扔掉了。”
謊言被當場戳穿，兩人臉上都有點掛不住。
“我不太喜歡不聽話的人，這次的事情我也不會輕易放過。”
程祈年說得輕描淡寫，可是夫妻二人一張臉早已嚇得煞白，男人急忙道：“程先生，這件事也不是我們的錯。”
女人也道：“我……我們以後再也不會出現了，程先生……”
“滾吧。”
溫文爾雅的程先生難得如此不客氣。
夫妻二人見他面色不好也不敢再多言，灰溜溜離開了。程祈年確定他們徹底消失之後才往回走，在路過一處拐角時，他用餘光掃到有個人影靠在那裏，程祈年定睛一看，認出了那人影是程寧。
有一抹覆雜的情緒在他眼底閃過，程祈年面色倒還算平靜，他問道：“你怎麽在這裏？”
“本來好奇你怎麽處理這兩人。”
“……”程祈年沈默片刻，問道：“你聽到了什麽？”
“聽到了，原來我的親生父親就是這位秦先生，還聽到當初他們扔掉我不是不得已，而是故意為之。”
燈光有些暗，這裏又是郊區，路上車子行人稀少，周圍很安靜。她站在墻根下面，被覆下來的陰影擋住，奈何天生的冷白皮太顯眼。她臉上是一副無所謂的表情，也不知道是不是皮膚太白，又有陰影加持，有那麽一瞬間，她看著像是靈魂抽離後空留下的一具白花花的身體。
“程寧，你沒事吧？”
“沒事啊，本來也沒對親生父母抱什麽期待，只當他們是陌生人了。只不過聽到自己當初是被人故意扔掉的多少有點氣憤。”
“要不要先送你回去？”
程祈年並沒有過多的安慰，而是問了一句。
“好。”
“我讓林一把車開過來，你先上車等我，我進去說一聲。”
“嗯。”
程祈年進去打了聲招呼，出來時林一已經將車子停在門口，他上了車，程寧安安靜靜坐在車上，安靜到讓人覺得空空的，就好像那具軀殼裏什麽都沒有。
程祈年上了車，也沒說話，吩咐林一開車，車子開到一半，程寧突然開口，“我不想一個人呆著，空空的房間裏，還有一大堆沒完成的畫，我不想呆在那兒。”
程祈年也沒多問，沖林一吩咐了一句：“回楓林墅嶼”。
那是程祈年位於產業園附近的一套別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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