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爭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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爭執

沈修正在營帳裏整理戰報,他將這幾年的戰情都仔細梳理了一遍,試圖尋找詭譎之處,找到突破口便是這場戰役勝利的關鍵。

突地,他聽見外邊有嘈雜聲,一個士兵慌慌張張地跑進來。

“沈大人,林大人和燕副將打起來了。”

“怎麽回事?!”沈修趕忙走出去,此時兩人已經被拉開,林景源臉上兩處淤青,因為生得白凈,傷口就更顯可怖,燕歇也沒好到哪兒去,臉上掛彩,脖子上更有一道青紫的淤青。

沈修聞到兩人身上的酒味,大聲呵斥:“軍中最忌醉酒鬧事!各自罰去面壁思過!”

“憑什麽讓這個白面書生當將軍!”燕歇吼叫起來,臉色漲紅,脖子上青筋崩起,多年來的嫉恨瞬間爆發,“就因為我出身不好,帶兵打了十二年的仗還是個小小副將,這小子不過是沾了林老將軍的光,一個瘸子腿才好了兩天就當上大將軍了,真是讓人發笑。”燕歇說著大笑起來,頗為癲狂。

林景源一言不發,手握上刀柄,似乎隨時準備抽到了結面前的瘋子。

沈修面色冷硬,咬著牙,一巴掌扇在燕歇臉上,用了十足的力道,燕歇整個人都被掀翻在地。

“酒醒了再說話,我帶的兵裏不允許有酒蒙子,”沈修喊來人,“把他們二人關進緊閉籠!”

林燕二人爭執過後,軍心隱隱躁動,林家本就是將士之家,曾受林家恩澤提拔的後生眾多,而燕歇帶兵多年,待兵親如兄弟,難免有心急維護者,幾日內軍營裏就發生了幾次大大小小的爭吵。

沈修雖不像沈父那樣性情剛烈,但也是個鐵面將軍,當即處罰了爭執雙方,暫時穩定了軍心。

“這是這幾年每次戰役的戰情匯總,”沈修將這幾日整理好的資料攤出來,拿給林景源看,“前幾年十三蠻邦人心渙散,內訌不斷,作戰風格野蠻,主攻怠守,也無紀律,僅白邦和紈邦稍有軍事謀略,所以前幾年打起仗來很輕松。”

“後來十三蠻邦突然結束內訌一致對外,鳳池和十三蠻邦中間的金奉突然倒戈,禁止同鳳池間的往來,加上西南軍備遲遲不到,所以近一年作戰都很是吃力,”沈修深嘆了一口氣,“可謂是內憂外患。”

“他們的目的是拉你下馬,所以聖上才派我來,告訴他們林沈現在是一家,他們要動你也得考量一下林家。”林景源道。

沈修面色仍舊緊繃:“我只怕,他們將計就計,一箭雙雕。”

已是半夜,營帳內外聲音漸悄,主帳中二人面色凝重,許久未說話。

“我倒是有一險計,”林景源道,“既然敵在暗,我們就把他引出來。”

入夏後西南天氣燥熱,連續多日未曾降雨,士兵們將曬好的稻谷收進糧倉。

林景源看著面前用於模擬地勢的沙盤,指著一處道:“此處山林眾多,現在天氣幹燥,何不考慮誘敵火攻?”

沈修搖搖頭:“林子小,草地多,除非我們形成圍剿之勢,否則火都沒燒起來人就跑光了。”

要想圍剿可不簡單,山林緊靠著金奉,要想圍剿就要先拿下金奉,但現在兵力即便補充了一萬,金奉加上十三蠻邦的兵力仍舊數量龐大,強攻只怕會傷亡慘重,沈修帶兵多年,自然舍不得讓部下如此慘烈犧牲。

林景源從主帳出來,看到燕歇正和士兵們說話,見到他面色一冷,轉頭走了,連帶著周圍的幾個士兵也面露尷尬,打了個招呼就各自散開了。他看著燕歇離開的方向,冷哼了一聲。

“有敵情!有敵情!”放哨的士兵敲鐘大喊。

林景源與沈修迅速裝備點兵,只見東邊三處烽火臺上皆點燃狼煙。

“主將留下,”林景源很果斷,“以防調虎離山,燕副將熟悉地形和敵情,隨我同往迎戰。”

燕歇面色冷硬,此時進入備戰,倒也沒同林景源起爭執,立即召集部下。

沈修看了二人幾眼,點頭授意:“此戰由林將軍指揮。”

林燕二人帶兵往東邊行進,東邊地勢寬闊,無法掩蔽,雙方正面交戰。

十三蠻邦常年游牧,善於騎射,打法野蠻,但林景源很快發現他們裝備簡陋,且無成熟的行軍指令,往往是局勢變化後才急忙做出調整,所以隊伍很是渙散。

“燕副將註重右側突破,我從左側包抄圍困。”林景源下令道。

燕歇點頭,身側的士兵舉起傳令軍旗,揮舞傳報。

兩路人馬很快形成包抄之勢,此時即將被圍困的蠻邦隊伍很快反應過來,當即調轉攻勢集火林景源的隊伍,妄圖攻破突圍口。

“傳令於燕歇!從後方強攻,打散蠻邦隊伍!”

傳令兵快馬加鞭脫離隊伍,揮舞軍旗傳達指令。

燕歇卻久久沒有動作,任由蠻邦突破林景源的防線,為首的蠻邦頭子回頭看了一眼燕歇的方向。而林景源看著燕歇,表情覆雜。

蠻邦帶的人馬約莫四千人,連城門都沒看見就被打退了,城門內外駐守的士兵有三四萬,鳳池這邊並不知道蠻邦此次突襲有何目的。

“或許是試探新來的將軍作戰能力?”沈修皺眉道。

沈修和林景源圍在沙盤前,看著地勢圖默不作聲,各自思量著。

戰情通報的士兵將此次作戰的情況記錄下來,上報到沈修這裏,沈修掃了一眼,面色突然難看起來。

“叫燕歇過來。”

燕歇脫了鐵甲,手上拿著農具,似乎剛從田地趕過來。

“怎麽回事?”沈修冷聲問道,“方才局勢大好,為何不聽從安排,放跑韋邦首領?”

燕歇垂下眼,道:“屬下沒看清傳令軍旗。”

沈修聽完一腳向燕歇踹去,燕歇整個人被踹出營帳,倒地捂著胸口悶哼了一聲。

“你跟我打了多少年的仗,你說看不見傳令軍旗?既然看不見,你這個副將也不必做了,來人!燕歇嚴重違反軍紀!關禁閉籠!沒有我的允許,不許出來。”

燕歇紅著眼,極為怨恨地看了一眼林景源,推開湊過來的士兵,轉身一言不發地往禁閉籠走。

“燕將軍,醒醒。”

燕歇正閉目躺在幹草堆裏,突然聽見有人低聲喚他,他睜開眼,夜色過濃,他看不清來人的臉。

“小的名李九,一直跟著您的,我聽說榮親王正在招人護送商隊,報酬豐厚,我、我想回家娶媳婦兒,這戰事吃緊,也不知道要打到猴年馬月去,燕將軍待在此處是屈才了,咱們不如跟著榮親王,他日受王爺推舉,興許您還能實現抱負。”

“滾!”燕歇呵斥了一聲,轉頭不打算再打理他。

李九碰了一鼻子灰,心裏不得升起一股煩躁,一邊走一邊嘟囔:“你以為你還是副將軍呢,沈大人早就把你的職位給別人了。”

“你說什麽?”燕歇喊住李九,“我才被關了一日,沈大人把職位給了誰?”

“給了宋青宋大人,就今天下午的指令,”李九道,又冷笑了一聲,“現在可是宋副將了,您的官職被奪,出來以後就跟我們這些送命的小兵一樣咯——”

燕歇面上盡是震怒,手握成拳,猛地砸向鐵桿,把李九嚇了一跳。

“報——”士兵著急忙慌地闖進主賬,“燕將軍帶著九千人離開了軍營!”

“你說什麽?!燕歇?九千人?”沈修震怒,“快派人攔住,無令發兵,嚴重違紀,回來可是要被重罰的!”

沈修派人快馬急追,黎明十分卻只找回來那幾人帶血的盔甲,他摸著尚未凝固的鮮血,站在三軍前,一時悲從中來,向來挺拔的肩膀都不禁垮塌,好似蒼老了十歲。

“燕歇叛國,見者殺無赦。”

沈修從喉嚨裏哽出這句話,林景源見狀,輕輕從他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似在寬慰。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中午太陽正烈的時候,糧倉起了火,沖天的火焰迎著烈日越燒越旺,等撲滅的時候,糧草都被燒了個精光。

將士們一時間士氣低迷,沈修不得不傳信於周邊縣城,尋求軍備援助,但如他所料,無縣城肯出手相助,他打仗十餘年,第一次有山窮水盡之感。

“沈大人,榮親王傳密信來。”

士兵呈上來一封信,沈修上下掃了一眼,對林景源道:“榮親王可援助我們軍糧,但條件是要我們護送他的商隊穿過金奉。”

“都這個時候了,他還想著做生意麽?”沈修皺眉,拿過密信又看了一眼,“金奉已經封閉了與鳳池互通的路,我們要去金奉,只能帶兵強闖,但...只怕金奉會以為我們要發起總攻,聯合十三蠻邦強硬抵抗。”

“不讓他們知道不就行了?”林景源來到沙盤前,劃出一條道,“我們半夜突襲,將貨物送出去。”

“此道狹窄,兩旁皆是高峰,不能容納大部隊行進,只能派輕騎速通,”沈修道,“金奉三道關卡,如何通過?”

“走這裏,”林景源劃出另一條道,“穿過狹道,自山林從金奉北邊直攻而下,說不定還能順便能取金奉大王首級。”

沈修笑起來:“果然還是那副樣子。”

林景源挑眉。

“當初聖上狩獵,你們幾個要去獵熊,你也是這幅輕描淡寫的樣子,好像割下熊頭是件隨手的事情。”

“獵熊本來就不難。”林景源淡聲道,難的是獵到熊之後的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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