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崩逝

明鏡出了長樂宮之後，算了算時辰，便走上了白玉橋，往宮門處走。

此時正值寒冬臘月，整個皇宮都變成了一片銀裝素裹的世界。朱紅宮墻上是一種厚厚的積雪，掩蓋住了彩色琉璃瓦的光彩。

明鏡在宮門那裏等了好一會兒，都不見祝景行的影子。

且往來宮門進出的都只見各府的女眷，倒並未見有男丁，明鏡心下愈發存疑。

難道是廣陵殿又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後來還是消息靈通的安陽伯夫人在出宮時又碰見了明鏡，便悄悄的和明鏡說了: “聽說是前朝歲貢又出了問題，具體的便也不知了。如今文武百官都被聖上留在了廣陵殿，只怕還有一會子呢!皇後下了口諭，命咱們女眷都先回府……”

聞言，明鏡和安陽伯夫人辭別之後就也上了馬車，先行回了祝府。

明鏡回到府中時已過午時。汀蘭苑裏，宋媽媽遞來了一封信給明鏡，緊接著又道: “今兒一早，明府的夫人就特意著人送了禮過來，還有一封信是給少奶奶的。”

明府指的是曾經威遠侯府三房的人另立的門戶。所以明府的夫人自然就是史氏了。

明鏡拆開了信封，看了看，便和宋媽媽笑道: “三叔母在信裏說，三哥哥的親事已經定下了。大約今年婚事也就要辦了。”

宋媽媽聽了也高興，她原先就是在史氏院子裏伺候的，自然就有些感情。 “咱們家的三少爺人原本就是有出息的，長得又一表人才，這會子親事總算也是定下來，夫人也可安心了。”

明鏡道: “你比照著三叔母送的禮，也列一個單子去替我回禮吧，就當是我給三哥哥定親的賀禮了。”

宋媽媽聽了，連忙高興的下去辦了。

明鏡在府中又等了大約兩個時辰，才盼到祝景行回府。

明鏡替他褪下了雪色銀絲暗紋的披風，遞給了蕓書，隨後便問: “宮裏到底發生了何事”

祝景行神色是少有的凝重，只聽他淡淡的道: “北丹今年拒不交歲貢，只怕……已有反心。”

北丹和大越兩國向來是常年交戰，雙方互有勝敗。直至七八年前，兩國一場惡戰，終以大越慘勝而結束。明鏡的父親，明遠格，就是在那場戰爭中犧牲的。

大越得勝之後，北丹便和大越簽訂盟約，向大越稱臣，每年繳納歲貢。

明鏡淡淡的道: “北丹有反心倒是不足為奇……只是不知，戰事一起，大越如今是否還有能力抵禦外敵……”

此處也正是祝景行如今所憂。何況，如今國庫空虛，若是打仗，必要增加賦稅，那麽最苦的還是百姓。

這幾日新年，百官休假，不必早朝。

這晚，祝景行已經和明鏡在商量著上元佳節出去游玩的事情了。

談及上元節，明鏡便想到了去歲的上元夜。

那一晚上，是她第二次見到祝景行。祝景行還連著送了兩盞花燈給自己。那時候，只覺得這個人真是無禮。

當時當日，又怎能想到日後會嫁給他。

祝景行嘴角揚起一抹笑容: “今年上元夜，為夫再送你一盞白色戲貓圖的花燈，可好”

明鏡梨渦輕陷，微蹙黛眉，不解: “為何一定是戲貓圖呢夫君喜愛貓嗎”

祝景行笑而不語。

他自然是不會直說，是因為他覺得明鏡像貓一樣，撓人得緊。

夫妻二人這邊正說笑著，卻忽然聽見外頭隱約有沈悶的鐘聲響起，屋內談笑聲戛然而止。

“是二十七下。”祝景行凝眉望著明鏡，輕輕地將她抱在了懷裏。

明鏡身體有些顫抖: “莫不是……姑太太……去了”

只有國喪之時，才會敲二十七下鐘。而今景熙帝和中宮皇後健在，所以只有可能是韓太後崩了。

祝景行只是緊緊地抱著他，不說話。

“我早該料到的……前些日子進宮時，姑太太臉色就不好了，咳疾也一直沒好。我一進長樂宮，滿屋子裏就都是藥味……”明鏡一想到從小到大一直護著自己的姑太太就這樣去了，不由的悲從中來。

“行止，你知道嗎當年，也是這樣一個冬天，我母親躺在床上就這樣去了……”

“一到冬天，疼我的人，就都去了……”

祝景行見明鏡欲面容悲戚，眸中盈淚，卻一直在強撐著不哭流出來，不由得更加心疼，愈發摟緊了懷裏的小妻子。 “我知道，我都知道……鏡兒，你若是想哭，便哭出來吧。你有我，你還有我。”

明鏡伏在祝景行的肩上，聽見這句話，不由得微微楞住。隨後，淚染雙頰。

從小到大，她幾乎一直都是一個人，還從來沒有人對她說過這樣的話。

你還有我。

叫她可以累的時候依靠一下。

明鏡紅著眼，低聲問: “你會一直待我這般好嗎”

祝景行心疼的親了親明鏡的額頭，在她耳邊低語: “會的。”

待祝景行將明鏡哄著睡著了以後，便熄了內室的燭火，然後輕輕的出了屋子。

隨後，祝景行便尋來了宋媽媽，吩咐底下的人立刻將府裏庫房的所有白布全都取出來，連夜趕制做素服。

第二日，宮裏景熙帝便下了聖旨，宣告韓太後崩逝，素服舉哀，輟朝十日。百日之內，嚴禁一切宴席與婚嫁。而百官和外命婦等，需著素服，參加祭禮。

因著太後崩逝的國喪，所以新年期間的所有集會都取消了，包括上元夜的燈會。

待韓太後在皇陵下葬之後，已近開春，天氣漸暖，然合州水災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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