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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謀劃(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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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謀劃(二)

暖日和風,楊柳垂條,時有黃鶯啼鳴。

亭臺上簾攏半卷,細看之下才會發現有一個人影,風姿綽約,正倚欄幹遠望。

久候,她終是望見西面鵝暖石鋪就的小路上款款來人,至見著了面,才勾唇:“花姨娘。”

花氏心下微驚,不曾想到會在這裏碰上人,面上強做鎮定,見躲不得,也只得上前笑著行了一禮:“奴婢拜見縣主。”

明鏡坐在亭臺裏的圈椅上,指了另一側的圈椅讓花姨娘也坐下。

花姨娘緩緩道:“奴婢不敢。”

明鏡望著花姨娘,含笑:“無妨。花姨娘且坐下吧。”

花氏這才款款落座。

她生的嫵媚溫柔,雖已生過了一個孩子,身段卻還是如少女一般的窈窕,經歷了一點歲月之後,更是平添了幾分成熟的風韻。難怪至今,威遠候明遠延對她的寵愛雖然不如當年,但是也未曾受過冷落。

花姨娘知道自己到底是大房的人,李氏和明鏡又不對付,所以她也不願意與明鏡多待,只問道:“不知縣主今日怎有閑情逸致來此處”

這裏是威遠侯府西面的花園,往常來往的人不是很多,所以很是清靜。

明鏡輕輕一笑,只道:“難怪姨娘每日總愛來這裏走一走,此處風光優美靜謐,果然令人心曠神怡。”

花姨娘捉摸不透明鏡的意思,聽明鏡這話像是專程來這兒等著自個兒的,於是只陪笑道:“奴婢素來無事,也就閑著走走罷了。”

明鏡神態悠閑,似是隨口一問:“聽說花姨娘精於茶道”

花氏依舊恭謹垂眸,道:“不敢。奴婢只略懂一二。”

明鏡含笑:“正巧,我身邊也有一個丫鬟,倒也是懂得一些茶的。”明鏡指向蕓書,笑意盈盈,“蕓書,你何不泡一壺茶來,請花姨娘指點一二”

花氏連忙推辭:“奴婢不敢當。”

“不用推辭,畢竟連大伯父都愛喝你泡的茶,花姨娘就不必謙虛了。除非……花姨娘是不願意給我這丫鬟的面子”

花氏臉上一頓,想當年她還是侯府裏的一個丫鬟時,便是泡了一手好茶才有機會入了明遠延的眼。

花姨娘也不敢再推卻,只得道:“奴婢怎敢能得蕓書姑娘泡的茶,是奴婢之幸。”

蕓書微笑上前,行了一禮:“如此,蕓書便在花姨娘面前獻醜了。”

她先凈了手,點了香爐,然後呈上一套晶瑩圓潤的白瓷茶具。

花姨娘泡了多年的茶,還從未見過這樣好的茶具,不由得多瞧了幾眼。

蕓書輕輕提起白瓷壺,將沸水倒入白瓷杯中,作為溫杯之用。纖纖素手輕觸器皿,感知到了白瓷杯已達到適溫之後再將熱水倒出。

接著,蕓書手握茶匙,取出適量的茶葉放入白瓷杯中,註入差不多蓋過茶葉的熱水。

明鏡垂眸,輕輕低吟:

“病起蕭蕭兩鬢華,臥看殘月上窗紗。豆蔻連梢煎熟水,莫分茶。

枕上詩書閑處好,門前風景雨來佳。終日向人多醞藉,木犀花。”

覆又望向花姨娘,問:“花姨娘可讀過這闕詞”

花姨娘:“奴婢念書少,只略略識得幾個字罷了,並不曾讀過什麽詩詞。只是最後一句,木樨花,奴婢還是知道的。不過,木樨花並不在這個時節開,所以想來這闕詞與眼前春景似乎並不大相符……”

“花姨娘聰慧。不過春日一過,秋天也就快了。這上闕詞講的是李清照晚年,芳華不在,兩鬢斑白,因為生病臥在床榻上,將豆蔻煎成沸騰的湯水,不用強打精神分茶而食。”明鏡彎唇,“姨娘,你說這樣的日子如何呢”

花氏扯了一絲苦笑:“這樣的日子自然是不好過的……可終是無可奈何。”

明鏡:“的確是無可奈何。但是,是可以避免的。”

蕓書此時已開始倒茶,她將白瓷茶壺緩慢的擡起放平,輕輕的把茶湯分別倒入白瓷杯中,然後奉給明鏡與花氏。

明鏡品完一小口,方問道:“花姨娘覺得如何”

花姨娘略略用過一杯之後,放才道:“入口微苦,回味甘甜。蕓書姑娘的手藝是極好的。”

蕓書微微一笑,隨即退出了亭臺,在外面守著。

明鏡繼續道:“其實人和這茶葉也並無分別,沈沈浮浮的。今時今日姨娘可在大伯母手下討生活,那來時來日呢?以大伯母的心性,若日後大哥哥真承襲了爵位,難道姨娘還有好日子過?就是不談以後,只論現今,日子也過得艱難吧?”

“且不論姨娘自身,但說吉哥兒,姨娘能讓他在大房裏安安穩穩的長到現在,恐怕也不容易吧?”明鏡一頓,覆又道:“這還是在大伯父在的情況下。若以後大伯父不在了……到時候吉哥兒還不是任大伯母拿捏您看看蕊姐兒,難道不就是現成的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嗎?”

花姨娘放下了白瓷杯,臉上再也擠不出一絲笑意。“縣主,到底想同奴婢說什麽?”

“我只是想讓花姨娘為長遠做打算……”明鏡勾唇,玉指將額前垂下的一縷青絲別於耳後,“若是大伯母失勢,你想想來日又是如何呢?縱然吉哥兒是庶出子,也不是不可以有一番作為。何況那時,大房的後宅裏就數姨娘資歷最老,又生有一子,一切還不是需要姨娘做主……就算大伯父又有了新人什麽的,新人初來乍到的,憑姨娘的本事,如何拿捏住姨娘……”

明鏡淡淡一笑,唇畔勾勒出遙遙不可及的飄忽:“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姨娘就是不為自己考慮,也該想一想吉哥兒吧……”

花氏垂眸,良久,才緩緩道:“只是……夫人在府中甚久,掌中饋,何況老夫人一向偏著她……只怕此事不易……”

明鏡知她心動,道:“我自有計較,屆時,花姨娘只需要配合將……即可。”

聞言,花氏心下又是一驚,沒想到這些事情縣主竟然都知道……看來,寶終究是要壓在縣主這裏的,故態度愈發誠懇:“奴婢明白了。”

此時斜陽落幕,映照得湖水面上波光粼粼,明鏡輕笑:“時辰差不多了,花姨娘出來也該回去了。”

花氏起身,遂告辭:“那奴婢就先告退了。”

明鏡點了點頭,目送著花姨娘。待人都走遠了,看不見身影了,蕓書才上前來,“縣主,天色不早了。可要回漱玉軒”

明鏡搖了搖頭,臉上已經沒有一絲笑意。“且再過一會子吧。我在這裏再透透氣。”

蕓書打小就是伺候著明鏡的,二人也算是一同長大。所以現在,蕓書是能夠感受到明鏡的情緒低落的。她思忖著,慢慢開了口:“縣主若是有什麽心事,也可以說出來。就算奴婢不能為縣主分憂,說出來心裏也是好受一些的。”

良久,明鏡也沒有開口說話。蕓書以為她不會說的時候,卻又聽見了明鏡清冷的聲音。“其實也沒什麽。我只是,想起了母親。”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像是吉哥兒他們,雖是庶出,生母也只是姨娘,但是好歹還有人能為他們做一些打算。可是……”

蕓書勸慰道:“夫人雖然不在了,但是縣主身邊還有我和瑩畫,還有師太,還有宮裏的太後娘娘,心裏也是掛念著縣主的……”

蕓書想起這連日以來的在侯府裏過的日子,雖是錦衣玉食,卻天天要小心提防著旁人,反而不比在凈雲庵裏快活,於是道:“等縣主的事情結了,奴婢就只盼著縣主早日及笄,再嫁個好人家,然後就可以不必再理會侯府裏這些個腌臜事情了。”

明鏡暗笑:“傻丫頭,你以為嫁了人就好了嗎?”

“難道不是嗎?嗯……總比在侯府裏強。”蕓書點點頭,“奴婢瞧著,鄭家家世顯貴,鄭夫人與夫人在世時又交好,鄭家姑娘與縣主也處的好,何況聽瑩畫說,鄭家公子想是對小姐似乎也是存了一段心事的……”

聞言,明鏡頓時冷了臉:“你何時也像螢畫一般愛說閑話了?這話以後不許再說。”

瞧見蕓書一臉委屈,明鏡頓了頓又緩緩道:“鄭家顯貴是因為前面有個得寵貴妃與大皇子殿下。”

“……可是如今朝廷內部各自結黨,奪嫡之爭愈演愈烈,但凡和鄭家走近了,皆被歸為大皇子一黨。你今日看著鄭貴妃與大皇子是得寵,明日會怎樣誰又知道呢?……便是不論別的,倘若我果真嫁入了鄭府,日後若是大皇子登上大寶,鄭家確實是可依仗;但萬一日後大皇子敗落,我與整個威遠侯府必受牽連。而且我身上還留著韓氏的血,宮裏的淑妃娘娘又豈會坐視不管,別忘了她可是我母親的姊妹……更何況鄭夫人她也是不會同意這事的……

“至於鄭公子,他很好……我也不該耽誤了他……”

蕓書聽了一臉惶恐,連忙道:“奴婢本不懂這些,卻還胡亂說話……”

明鏡若有所思,微微嘆了口氣,道:“好了,我不怪你,我知道你也是為我好…………”

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世人大多都容易被眼前繁華迷惑,常常忘記了背後所隱藏的危機。

威遠侯府,我遲早也是要離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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