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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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羽
他把車從停車場開出來的時候，莫桑和蒲逸清已經在附近等著了，兩人看得出來用心收拾了一番，尤其是莫桑，光光的腦袋比平時看上去更加圓亮，估計沒少拋光打蠟。
蒲逸清換上了白煜給他買的T恤，頓時看起來時髦了許多，他將半長的頭發紮成了馬尾，瘦弱的身形配上清秀的面容，任誰都以為是個乖巧的小姑娘。
“上車。”
兩人順勢往車裏一鉆，莫桑剛進副駕的時候嬉皮笑臉地說：“快說說，要帶我們去哪裏瀟灑？”
“瀟灑？”白煜哼了哼聲，莫桑冷得差點打了個哆嗦，“你猜猜看。”
“我跟你說啊，你可是人民警察，你的職責是保護人民而不是陷害人民。”莫桑假模假式地縮到了車窗邊，故意和白煜拉開了距離。
“我還不至於知法犯法。”
“那就好，所以說你打算帶我們去——餵！那你也不至於恩將仇報吧……”
莫桑話還沒說完，白煜發現已經上了高速後就猛地一踩油門把車開得飛快，光頭毫無心理準備身體往後一仰，小心肝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這突如其來的飆車讓他感覺自己隨時會被送走，他雙手緊緊抓著安全帶，臉都皺成了一團。
“莫叔叔，你還是少說兩句吧……”蒲逸清倒沒什麽，反而還挺喜歡飆車的快感，但他看見莫桑臉上的痛苦面具根本無法摘下來之後，便小聲勸說著。
沒過多久，白煜的車速慢了下來，莫桑開始止不住地幹嘔，他現在頭暈目眩想不閉嘴都難。
事情的緣由還得從郊區回來的路上說起，莫桑一邊回味著自己的矯健身姿，一邊向白煜邀功。
“為了救你，我可是拼盡了全力吶！你知道金剛附體有多難嗎？我跟那家夥打了整整三百個來回，骨頭都散架了，你說你是不是應該好好犒勞下我？”
白煜越來越覺得這個剃了個光頭假裝出家的貧嘴青年應該當個演說家才對，這聲情並茂又極其誇張的表現手法，高低得去綜藝節目裏打上一輪PK才不辱沒了他的才華。
白煜最終還是決定一起出去散散心，不過這與莫桑的“英武”沒有半點關系。
車開了很遠，早已遠離市區了，就在漫漫長路的盡頭，突然出現了許多星星點點的亮光，往前靠近後發現竟然是一個巨大的摩天輪。
“到了，下車吧——說你呢！要吐的話別吐在我車上，快出去！”
蒲逸清心想，莫叔叔以後應該不會再隨便得罪煜哥了吧……
不過很快，少年的目光就被眼前的五光十色徹底攫住了，他曾以為每個孩子都向往的地方這輩子或許都與自己無緣了，誰知世事無常，夢想也有照進現實的一天。
蒲逸清此刻已經將所有的一切都拋擲腦後，只想走進游樂園沈浸在遺失的童年裏。
白煜輕輕拍了拍他，少年回過了神，他想勉力壓抑住興奮的神經，但卻失敗了，以至於臉上的表情十分奇怪，不過白煜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小心思，他領著蒲逸清就往檢票口走。
“出來玩就得盡興一些，快點吧，我們來得已經很晚了，在關門前抓緊多玩幾個項目。”
少年狠狠點了點頭，終於一路小跑著朝門口奔去。
“餵！你們兩個怎麽不等我就走了呀，薄情寡義——嘔……”
*
感覺寂寞的時候就往人堆裏鉆吧，讓人潮將自己淹沒，四周都是鮮活的心跳聲，而我的心跳與他們的共鳴著，也就不再孤單了。
游樂園是白煜對家庭產生渴望時的短暫慰藉，他會把自己的魂靈抽離出來，假裝放進孩子們的身體中，於是他們體會到的快樂與溫暖假裝自己也擁有了，不過一旦美夢醒來，空虛感不減反增。
漸漸這成了毒品，越吸越上癮，越上癮就越難戒掉。
也許，求而不得的東西都會讓人中毒，不是緩入骨髓就是暴斃身亡。
蒲逸清就像年少時的自己，刻意把門扉緊閉，只敢拉開一絲門縫偷偷望著這個世界，有人靠近就不自覺地將門關上，時間久了，鑰匙在哪兒連自己也不知道了。
少年此刻終於有了少年們該有的模樣，他用力探索著未知的快樂，不知疲倦，永遠熱忱。
“白煜……你要是回去再敢飆車，我一定會用金剛拳把你的車給砸了……嘔……”
蒲逸清使出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把莫桑拖上了雲霄飛車，一陣天旋地轉之後，少年樂此不疲還想再來一次，而光頭已然不知天地為何物，在他的眼裏這比吃人的怪物還可怕——不，吃人的怪物他還能打回去，但面對這玩意兒他簡直束手無策！
白煜在心裏暗暗偷著樂，他掏出紙巾遞給莫桑，後者胡亂收拾了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仿佛失去了魂魄。
“我就在這裏等你們，誰都別想讓我起來……”
“這回夠瀟灑了吧？”白煜的微笑充滿了不懷好意。
莫桑用手指著他，想說的話都在眼神裏，奈何胃裏翻江倒海，連同那些不好的話都一起攪成了嘔吐物。
“走吧，我們去摩天輪上坐坐。”白煜揉了揉蒲逸清細軟的發絲，徑直朝那高聳入雲的閃亮圓盤走去。
城市漸漸變成了一個個小點，這無數的小點匯聚成了星之海洋，沈澱在土地上的痛苦與歡樂也渺小了起來。
“煜哥，謝謝你今天帶我出來，也謝謝你收留了我這麽久。”蒲逸清趴在窗戶上，喧鬧之上是安靜，理性空閑之餘生出了感性。
白煜不知該怎麽面對這樣的感謝，理性之下難以處理這突如其來的感性，他背著光，面容潛藏在黑暗之中，沒有做出回應。
也許蒲逸清並不需要被回應，他只想認真表達自己的感受。“如果不是因為我，也不可能惹出這麽多麻煩來。”
“其實我覺得，世上沒有如果只有因果。”白煜變換了個姿勢，讓自己更舒服一些，他說：“很多因果並非個人能選擇的，如果有這個機會，誰不想挑個順遂點的道路走一走？”
“也許是我上輩子做了什麽不好的事情，需要用這輩子來償還吧。”少年情緒有些低落。
“沒人告訴我們到底有沒有上輩子和下輩子，既然活在這輩子，那就好好活吧。”
蒲逸清若有所思，旋即又躊躇了起來。
“其實，那天我很想跟你們坦白，但不知該如何開口……”
“如果你覺得你已經有了足夠的勇氣面對現實，那就做你覺得正確的事情，如果沒有，那就是時機未到，強迫自己也沒有用。”
白煜懂那種話在嘴邊卻無法說出的感覺，也許真的是機緣未到，也許此話沒有遇上對的人。
夜空裏迸發出了燦爛的煙火，轟然入世又剎那隕滅，四周重歸寂靜，似乎即便炸醒了世界也無法阻止逐漸被世界遺忘掉。
“我經常夢見自己變成一只猛虎，馱著背上的人四處殺戮，以至現在都忘不掉嘴裏的血腥味……幾次三番，‘我’都能循著氣味找到了我們的新家，但每次父親都能帶著我和母親逃掉，可最後一次卻未能如此。”
少年聲音的喑啞了，往事不堪回首。
“一定是我開啟了《上徵密錄》才把殺手給招來的……‘我’眼睜睜地看著那人一劍劈開了母親的喉嚨，然後‘我’立馬撲在了父親的身上，像之前無數次那樣熟練地扯開了他的喉嚨……後來我已經分不清自己是人還是虎了，只記得千萬不要出聲，我得躲起來不被找到，我還要為他們報仇……”
白煜挪至蒲逸清身邊，給了他一個溫暖的懷抱，少年這才發覺竟不自覺地顫抖了起來，他立馬抹幹了眼角的淚滴，強行鎮定下來。
“煜哥，我必須堅強起來，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而軟弱終將一事無成……”
白煜替他理了理額前淩亂的發絲，輕聲道：“我們都要堅強，你是善良的孩子，我相信你父母的事一定另有隱情。”
“真的嗎……”蒲逸清知道白煜一定是在安慰自己，這份善良他會珍藏起來，但往事依然無法更改。
“你要知道真正不可饒恕的是那些壞人，而不是自己。”
少年松弛了下來，他覺得心裏的某個角落逐漸築起了一層外殼。
摩天輪開始朝著另外一半的軌跡運行，天上的人們逐漸向地面回歸，星星之火又將呈現出他們原本的模樣。
“煜哥，我一直擔心自己還會再做那個夢，我害怕自己會變成野獸傷害到你和莫叔叔……”
白煜輕輕敲了敲少年的腦門，溫柔地笑道：“我可是身經百戰的人民警察，我會怕一只小貓咪？再說你看莫桑那家夥揮起拳頭的模樣多威猛，老虎怕他才對。”
煙花再次綻放，璀璨奪目將蒲逸清臉上的陰霾驅散掉了，少年也將這絢爛的花朵藏進了心中，並告訴自己不能忘記。
“走吧，莫桑該等著急了。”
摩天輪停住了，他們的旅程也該結束了。
“那煜哥，咱們回去的時候可別飆車了。”蒲逸清一想到判若兩人的莫桑，又好笑又心疼，但終究還是擔心占了絕大多數。
“看他的表現以及我的心情。”白煜唯有這點絲毫不打算退讓。
游樂場的人群相比來時減少了許多，因為閉館的時間也快到了。
那些看穿著就知道是二次元愛好者的年輕人們意猶未盡地抓緊最後時間狂拍照片，在他們華麗衣著的襯托下，那個一路跟著白煜和蒲逸清的纖瘦少女頂多只是穿得鮮艷了些罷，一點兒也不起眼。
隨著少女不斷靠近，蒲逸清背包裏的東西抖動了起來，它越抖越快，直至少年滿臉驚慌地打開書包，一把將《上徵密錄》抱在懷裏。
他緊張地環顧四周後，對白煜說道：“煜哥，附近一定有書靈！”
白煜也有所察覺，但他們走的這條路主燈已經熄滅了，只有石子鋪就的道路兩旁亮著一些微弱燈光，他只能拉著少年趕緊往回趕，因為莫桑就在門口等著他們。
咻咻！
未等二人反應過來，脖子上像是被什麽東西給叮了一下，突然又痛又癢，白煜一摸，疼痛的部位卻十分平整，半點兒鼓包都沒有，而這個詭異的痛癢轉瞬即逝，仿佛什麽也沒有發生過。
“我的毒已經進入了你們的血脈之中，只要我想，立刻就會毒發身亡。”
突然現身的少女指向二人的手中夾著一根翠綠色的羽毛，她睥睨著他們，高傲地說道：
“我需要你們的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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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所以說你打算帶我們去——餵！那你也不至於恩將仇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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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叔叔，你還是少說兩句吧……”蒲逸清倒沒什麽，反而還挺喜歡飆車的快感，但他看見莫桑臉上的痛苦面具根本無法摘下來之後，便小聲勸說著。
沒過多久，白煜的車速慢了下來，莫桑開始止不住地幹嘔，他現在頭暈目眩想不閉嘴都難。
事情的緣由還得從郊區回來的路上說起，莫桑一邊回味著自己的矯健身姿，一邊向白煜邀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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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煜最終還是決定一起出去散散心，不過這與莫桑的“英武”沒有半點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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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逸清心想，莫叔叔以後應該不會再隨便得罪煜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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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樂園是白煜對家庭產生渴望時的短暫慰藉，他會把自己的魂靈抽離出來，假裝放進孩子們的身體中，於是他們體會到的快樂與溫暖假裝自己也擁有了，不過一旦美夢醒來，空虛感不減反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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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煜哥，謝謝你今天帶我出來，也謝謝你收留了我這麽久。”蒲逸清趴在窗戶上，喧鬧之上是安靜，理性空閑之餘生出了感性。
白煜不知該怎麽面對這樣的感謝，理性之下難以處理這突如其來的感性，他背著光，面容潛藏在黑暗之中，沒有做出回應。
也許蒲逸清並不需要被回應，他只想認真表達自己的感受。“如果不是因為我，也不可能惹出這麽多麻煩來。”
“其實我覺得，世上沒有如果只有因果。”白煜變換了個姿勢，讓自己更舒服一些，他說：“很多因果並非個人能選擇的，如果有這個機會，誰不想挑個順遂點的道路走一走？”
“也許是我上輩子做了什麽不好的事情，需要用這輩子來償還吧。”少年情緒有些低落。
“沒人告訴我們到底有沒有上輩子和下輩子，既然活在這輩子，那就好好活吧。”
蒲逸清若有所思，旋即又躊躇了起來。
“其實，那天我很想跟你們坦白，但不知該如何開口……”
“如果你覺得你已經有了足夠的勇氣面對現實，那就做你覺得正確的事情，如果沒有，那就是時機未到，強迫自己也沒有用。”
白煜懂那種話在嘴邊卻無法說出的感覺，也許真的是機緣未到，也許此話沒有遇上對的人。
夜空裏迸發出了燦爛的煙火，轟然入世又剎那隕滅，四周重歸寂靜，似乎即便炸醒了世界也無法阻止逐漸被世界遺忘掉。
“我經常夢見自己變成一只猛虎，馱著背上的人四處殺戮，以至現在都忘不掉嘴裏的血腥味……幾次三番，‘我’都能循著氣味找到了我們的新家，但每次父親都能帶著我和母親逃掉，可最後一次卻未能如此。”
少年聲音的喑啞了，往事不堪回首。
“一定是我開啟了《上徵密錄》才把殺手給招來的……‘我’眼睜睜地看著那人一劍劈開了母親的喉嚨，然後‘我’立馬撲在了父親的身上，像之前無數次那樣熟練地扯開了他的喉嚨……後來我已經分不清自己是人還是虎了，只記得千萬不要出聲，我得躲起來不被找到，我還要為他們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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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煜哥，我必須堅強起來，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而軟弱終將一事無成……”
白煜替他理了理額前淩亂的發絲，輕聲道：“我們都要堅強，你是善良的孩子，我相信你父母的事一定另有隱情。”
“真的嗎……”蒲逸清知道白煜一定是在安慰自己，這份善良他會珍藏起來，但往事依然無法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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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天輪開始朝著另外一半的軌跡運行，天上的人們逐漸向地面回歸，星星之火又將呈現出他們原本的模樣。
“煜哥，我一直擔心自己還會再做那個夢，我害怕自己會變成野獸傷害到你和莫叔叔……”
白煜輕輕敲了敲少年的腦門，溫柔地笑道：“我可是身經百戰的人民警察，我會怕一只小貓咪？再說你看莫桑那家夥揮起拳頭的模樣多威猛，老虎怕他才對。”
煙花再次綻放，璀璨奪目將蒲逸清臉上的陰霾驅散掉了，少年也將這絢爛的花朵藏進了心中，並告訴自己不能忘記。
“走吧，莫桑該等著急了。”
摩天輪停住了，他們的旅程也該結束了。
“那煜哥，咱們回去的時候可別飆車了。”蒲逸清一想到判若兩人的莫桑，又好笑又心疼，但終究還是擔心占了絕大多數。
“看他的表現以及我的心情。”白煜唯有這點絲毫不打算退讓。
游樂場的人群相比來時減少了許多，因為閉館的時間也快到了。
那些看穿著就知道是二次元愛好者的年輕人們意猶未盡地抓緊最後時間狂拍照片，在他們華麗衣著的襯托下，那個一路跟著白煜和蒲逸清的纖瘦少女頂多只是穿得鮮艷了些罷，一點兒也不起眼。
隨著少女不斷靠近，蒲逸清背包裏的東西抖動了起來，它越抖越快，直至少年滿臉驚慌地打開書包，一把將《上徵密錄》抱在懷裏。
他緊張地環顧四周後，對白煜說道：“煜哥，附近一定有書靈！”
白煜也有所察覺，但他們走的這條路主燈已經熄滅了，只有石子鋪就的道路兩旁亮著一些微弱燈光，他只能拉著少年趕緊往回趕，因為莫桑就在門口等著他們。
咻咻！
未等二人反應過來，脖子上像是被什麽東西給叮了一下，突然又痛又癢，白煜一摸，疼痛的部位卻十分平整，半點兒鼓包都沒有，而這個詭異的痛癢轉瞬即逝，仿佛什麽也沒有發生過。
“我的毒已經進入了你們的血脈之中，只要我想，立刻就會毒發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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