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賞玉樹小劇場（2）

升平二年春末，謝玄收到父親逝於赴任途中的喪訊。

下葬那一日，長姐撲在父親的棺槨上幾次哭到昏厥，而其餘兄弟姐妹亦是面色戚戚然，謝玄抿著嘴唇，竟是一滴眼淚也沒有流出來。

謝七年少成名，世人皆稱其為謝家之寶樹，如此芝蘭玉樹之子，何故對其父喪如此淡薄？

一旁眾人皆是唏噓，心中不免疑惑，唯有謝安深深看了不遠處的的侄子，微微嘆息一聲，道：“大哥的子嗣中，唯七郎最舍不得他走。”

劉氏問他：“你怎麽看出來的？”

謝安斜睨夫人一眼：“他是我從小帶大的，我豈會不知道他的秉性，一會兒我們離開後，別去喊他，我想他有一些話想要單獨對大哥講。”

一直等到暮色四合，謝玄才回過神來，他緩緩邁了兩步，走到父親的墓碑前，蹲下身摸了摸那塊石碑，旁邊不遠處就是母親的墓碑，他們原先就說好，死了之後要葬在一處。

“活著的時候不聽勸，喝了那麽多酒，見到阿娘之後，她必饒不了你，到那時候莫要再來托夢給我，讓我為你多說好話。”

“過年的時候不是還問我，將來想娶怎樣的女郎？再到了地下之後，見了你那少時的好友陳魁，也別去問人家侄女的事兒了。”

風聲陣陣，穿林打葉，卻沒有人回應。

謝玄擦了擦濕潤的眼角，戀戀不舍地在那塊墓碑上來回摩挲：“阿耶，阿耶，從前你陪我時候少，尋到了我阿娘之後，多回來看看我，可好？”

說著說著，竟是泣不成聲，心肺俱裂的撕痛感。

等到天黑透了，謝玄平覆了心緒之後，才擦幹眼淚回到家中，明日還要啟程趕回始寧縣，想來大家都睡得早，但他走近了卻發現堂前還留著一盞燈，謝安負手立於院中，應該是在等他。

“逝者長已矣，生者如斯夫。”謝安見人回來了，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擠出一個安慰的笑容來：“大哥生性奔放不拘小節，沒想到卻讓道韞一個女兒隨了他這性子，你卻細膩溫潤，怪哉怪哉。”

“果真什麽都瞞不過叔父的眼睛。”埋藏在心中的情緒得以抒發，謝玄輕松了不少，這才對著謝安袒露心跡，“剛收到父親的喪訊，我還覺得是場夢，這些年一直都是叔父帶著我們子侄輩，阿耶的模樣一直還留在我兒時的記憶中，我老以為，棺材裏躺著的是一個其他陌生的人，不是他。”

“大哥這麽多孩子中，他最喜愛的就是你。”

謝玄有些怔忡：“我以為，會是長姐。”

謝安拍了拍他：“對於他來說，你才是真正的家中幺子，阿康雖然出生在你之後，但早早就過繼給了仁祖，你小時候生得清秀明朗，能言善辯的，我曾對大哥說過，子侄輩當中最出彩的，還屬我們阿遏，他高興得跑出去喝酒，喝醉了抱著你就親，每每你阿娘剛把你哄睡，又讓他給親醒了，兩人爭了好幾回。”

謝玄想起父親那一臉胡子，不禁失笑。

“他寵你寵得不行，去軍營中也要帶著，你阿娘總擔心你跟著他把那套不好的都學去了，這才狠狠心，將你托付給了我。”謝安瞇著眼看月，“你與道韞雖說不是我親生，但卻與我最為親厚，我已經替道韞相看好了王家的郎君，但你的事，我依照大哥的意思，讓你自己作主。”

“叔父，我現在還沒有想過這些事情。”謝玄雖然已經十六，但在男女情事上尚不通曉，雖然也有女郎對他青眼相看，但他始終恪守君子之道，絕不與人私下傳信往來。

“我知道，兄長新喪，我本不該跟你說這些，但你阿耶最惦記你的婚事，你過得開心，他才能安心。”

說完之後，謝安又拍了拍他：“好了，早些睡吧，明日還要啟程回始寧縣。”

月落清輝，灑得謝玄一身明朗，果真堪當芝蘭玉樹美名。

劉氏斜依在不遠處的柱子旁，等到謝安走近了才說：“你這會兒跟人家替婚事，阿遏哪有心思去想這些。”

謝安長舒一口氣：“我沒讓他現在就想。這孩子幼年喪母，什麽話都往自己心裏藏，我大哥雖然是個大大咧咧的性子，但今年過年時也說，想讓阿遏早些成家。”

“他怕阿遏一個人，在這世上很孤獨。”

十六歲的少年本該神采飛揚，肆意愛恨，但謝玄卻總是清清冷冷的模樣，他年紀雖小，但卻老成，已經能夠自如地參加清談論辯，輕松拔得頭籌。

劉氏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你說咱們阿遏，會心悅怎樣的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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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遇之前的故事，陳魁的侄女兒就是陳子衿啦，小謝這邊回了始寧縣之後，七夕夜兩個人就偶遇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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