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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兩人互相戳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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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兩人互相戳穿

時隔一年, 再去揚州城,依舊擇水路而行,此番出行不似當時的狼狽,不僅乘著謝家的私船, 倆人還帶了數名甲士與仆從跟隨。

但陳子衿心中清楚, 撐排面是假, 掩人耳目是真。他們打著去揚州游玩幾日順便探訪故友的借口, 實則計劃將仆從都留在揚州,兩人再獨自去京口。

奈何不太巧,到了揚州之後陳子衿第一時間去尋顧愷之, 卻被告知他們父子二人前幾日剛回吳郡了,顧悅之即將調任建康, 大概是不會再回揚州了。

聽了這話, 陳子衿頗有些失落:“原本想著順路來看望愷之,竟是白跑一趟了。”

謝玄卻不以為意:“去年你來軍中尋我的時候, 我見顧愷之年歲不大, 但卻頗為熱心。托他將你平安送回建康,他也如約而行,我總歸是想著要報答顧家,於是托叔父多多舉薦顧悅之。你若想當面再謝顧愷之,回了建康之後,總歸是有機會的。”

“你怎麽沒早說?”陳子衿聽了這話, 便知道謝玄是早就知道顧愷之不在揚州了,“何故白跑一趟,耽誤時間?”

“也不耽誤, 我們打著來揚州游玩的借口出了建康城,做做樣子也得來揚州晃一圈, 此地離京口不遠,白天我們在此地游覽一番,等天黑了之後坐船去京口。”謝玄對她說道,“謝家有一處莊園在北固山下,晚上我們就住在那。”

陳子衿的眼睛亮了亮:“對了!既然來了,我倒想起揚州城內還有一位相識。”

沒想到胡娘子家的鋪子在揚州城中竟十分出名,他們只問了個路人就找到了,看著門牌上寫著“張記點心鋪”,謝玄失笑:“你何時有一位開點心鋪子的舊相識?”

那日分別時,胡娘子曾對陳子衿說過,若是有朝一日再來揚州,一定要去她家的點心鋪子,她素來重承諾,既然謝玄說了要在揚州城游玩一日,那她可就正好來尋胡娘子。

見胡娘子在鋪子內來回忙碌,陳子衿笑著走上前:“大娘子,我來買些烙餅,能對付水賊的那種。”

“呀!竟然是陳娘子!”胡娘子一見到陳子衿就認出她來,縱然那時她女扮男裝戴著綸巾,但是令人一見難忘的容貌卻叫她記在了心頭,今日換上了女裝,更比那日更明艷動人幾分。

她連忙招呼二人坐下,端上一盤點心:“快嘗嘗,那時我跟你說了吧,若是再來揚州城,一定要來嘗嘗我們家鋪子裏的點心,當日你走得匆忙,姐姐還沒有能好好道謝,一會兒吃完了我再給你們裝一些帶回去。”

胡娘子十分熱情,不消片刻,陳子衿與謝玄在她的勸食之下,嘴裏已經塞滿了糕點,只得聽著胡娘子一人侃侃而談:“陳娘子,那時在船上你說你定親了,這位一定就是你家郎君吧?”

謝玄不語,只是默默地看著陳子衿。

似乎成親到現在,也就是新婚夜那晚聽她喊了聲“夫君”,他倒是很想知道,她會怎麽向其他人介紹自己。

誰料陳子衿也沒有說話,只是對著胡娘子笑笑,表示默認。

胡娘子見著眼前的兩人,由衷地稱讚:“那時你女扮男裝,我心內喜愛,還差點鬧了笑話想納你到我家中做婿,你說訂了親的時候,我便想著誰家女郎能夠與俊秀的陳小郎相匹配,今日見了你家夫君,原來真是佳偶天成,著實般配!”

這話謝玄十分受用,用完了點心之後,滿意地取了些銀錢要給胡娘子,卻被她斷然拒絕:“那夜在船上遇見水賊,陳娘子原本不在船艙內,她本可以躲到水賊走了之後再出來,但是卻在危難之中毅然現身,救了我家女兒,更救了一船人。”

謝玄看著她:“我倒不知道,衿衿還有這樣的本事。”

胡娘子正色道:“那時一船郎君,都叫那水賊給嚇住了,他們三個人,兩個帶著刀,郎君是沒有見著那時的場景,縱然那賊人將刀架在了陳娘子的脖子上,她也未曾懼怕過。只是那時她穿著男裝,也是下了船之後,聽見她弟弟喊姐姐,我們才知曉,昨夜救了一船人的,是位女郎。”

“大娘子,我們還有些其他事,若將來再來揚州,我再來尋你啊。”

胡娘子將她吹捧的有些過分,陳子衿聽了也格外赧顏,她不過是討了個巧,又不是真的跟水賊對打勝了,實在當不起她口中“頂天立地的女郎”這樣的謬讚啊,於是揣著胡娘子贈與他們的點心,拉起謝玄就往外走。

在街市上走著,謝玄忽然說道:“你這小娘子,行事作風實在過於大膽,為達目的,更是時常置自己於不顧之境地,以後要改。”

陳子衿不解地看著他:“你休要聽胡娘子誇張,我是看那幾個水賊,拿刀的姿勢都不對,才推測他們應該是從來沒有真的傷過人,不過是提著刀打劫,嚇唬嚇唬人罷了。”

說著,她瞧見路邊有販書的小童,便不再和謝玄爭論,徑自走上前去在他的攤位上隨手翻閱了幾本,居然有一本頗為中意,於是捧著那書看了幾頁。

謝玄見她喜歡,付了錢之後將書塞在她手中,又說道:“你要記得,如今自己也是有家室的人了,別再一個人任意妄為。”

“知道了知道了。”陳子衿最害怕他像個老父親似的時時刻刻叮囑自己,忽然說道,“吃了午飯之後,我們就渡船去京口可好?”

謝玄果然被她打岔忘了要說什麽,皺著眉問道:“難得有空能夠陪你一日,此時春日正好,怎麽不在揚州多逛逛?”

拿捏人需投其所好,陳子衿自然知曉謝玄酷愛垂釣,於是便引誘他:“你也說了,難得有一日空閑,不如我們早些去京口,之前你在北固山下垂釣得來的鱸魚十分鮮美,如今正是春日,若能飲些魚湯,豈不勝過在街市中閑逛?”

提起垂釣,謝玄心中一動,果然進了她的套,不再對著她嘮叨,他環顧一圈後往前方一指:“渡口就在前方,有胡娘子贈與我們的點心,午飯便可以省去了。”

又十分興奮地說:“若是想晚上吃上魚湯,我們現在就去渡口等船,春日裏的鯽魚最為鮮美,待為夫替你釣幾條解饞。”

“行了,差不多得了。”聽著他那自然而然的話語,倒叫陳子衿不好意思起來。

說起了垂釣,謝玄心中輕松了許多,語氣也變得輕快,他笑著戲謔:“這會兒知道不好意思了,那時在始寧縣,不知道是誰,明明不會釣魚,還要故作熟撚,不放餌料就在那垂釣,不知道是釣魚,還是釣人。”

陳子衿瞪了他一眼:“那不是也有人願意上鉤嗎?”

見她又急眼了,謝玄輕笑:“陳子衿,你心中明明早就中意我,卻不敢承認,虛偽。”

不知道是被他戳穿後的尷尬,還是忍受不了他的莫名自信,陳子衿也笑他:“你清高,你不虛偽,你求親被拒還不死心,刻意打聽到別人愛吃魚,冬日裏特地釣了鱸魚去討好人家。”

“你、你怎麽知道!”

陳子衿看著他笑出了聲,想到那時謝道韞嘆道:“昔有王祥臥冰求鯉,今有謝玄寒冬捕魚,我這弟弟對你的一片真心,日月可鑒。”

於是說道:“道韞姐姐說,你為了去給我釣魚,硬是拖著王家兩位兄弟陪你一起,他們嫌天冷不願意去,你游說了好久,還許諾親手做魚鲊贈與他們,這才三人同行。”

謝玄咬牙:“她怎麽什麽都和你說。”

見他仍舊嘴硬,陳子衿索性挑明:“謝玄,別裝啦,若不是替你打聽,王子敬何須讓他表姐來打聽我愛吃什麽。”

被戳穿了之後,謝玄只得沈默,陳子衿也不再繼續與他爭論,兩人安靜地在渡口等船,百無聊賴之際,她想起今日新得了一本書,此刻正好用來打發時間,於是捧著書細細地翻閱了起來。

見她在艷陽下閱讀,謝玄又忍不住操心:“要是不想一會兒暈船,就別在太陽底下看書。”

誰料陳子衿頭也不擡:“我偏要看。”

陽光下看書久了會頭暈目眩,謝玄微微嘆了口氣,擡手以披風擋在她頭頂,他比她高出足有一個頭,此刻為她遮陽的高度倒也剛剛好。

陳子衿不解地望著他:“你這是……”

謝玄的語氣頗有些無奈:“你偏要看,我又管不了,那也只能替你遮蔽日頭。”

除卻門閥士族,這世間的女郎大多盲婚啞嫁,茫茫人海,她何其有幸能夠遇見這樣的郎君,自十七歲相識以來,最初互相抵觸、利用,慢慢變成知己、好友,縱然有吵鬧誤解,但她心中十分清楚,無論是成親前還是之後,謝玄對她是無可挑剔的好。

被她盯得有些奇怪,謝玄頗有些不自在:“你不看書,看我作甚。”

“我是……”她忽然很想問他,究竟中意自己哪一點。

“船來了。”他恰巧同時說了句話。

替她收好了書冊,領著她登船去,謝玄問道:“方才你要跟我說什麽?”

“啊、沒什麽!”

都已經成親了,總有來日方長,陳子衿暗中想著,等此行歸來之後,再與他細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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