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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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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7

阮青黛定在原地, 眼裏倏地翻起波瀾。

錯愕、怨恨、不解、無措……紛紛雜雜,半晌才歸於沈寂。

她攥了攥手,沒有回身, 只是冷靜道, “殿下錯了。這兩件事不是能交換的關系。”

語畢, 她才推開門,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畫室。

晏聞昭站在畫案後,神色莫測,眼底隱隱浮動著一絲幽黯。

***

又過了三天, 本該是阮青黛第三次去東宮學畫的日子,卻偏巧撞上了阮皇後的生辰,去東宮的事自然也就被擱置。

省去與晏聞昭獨處的一日, 阮青黛原本是該歡欣鼓舞, 可想起今日進宮要面對阮皇後,想起那日與阮皇後不歡而散, 她仍是有些惴惴不安。

梳妝更衣時, 蘭苕照舊將那枚熏球系在了阮青黛腰間,碧蘿將一幅卷軸裝進匣盒中,呈給阮青黛看。

“姑娘, 給娘娘的壽禮裝好了。”

阮青黛微微點頭, 伸手在那系好的卷軸上輕輕撫了撫, 喃喃自語道,“也不知這些時日姑母有沒有消氣……”

“娘娘最疼愛姑娘了, 怎麽會真跟姑娘生氣。”

碧蘿寬慰道, “不論如何, 今日見了姑娘的畫,娘娘定是會開心的。”

阮青黛嘆了口氣, 闔上匣蓋,“走吧。”

皇帝龍體未愈,阮皇後也不願大辦壽宴,於是吩咐太子一切從簡,只召了幾位命婦、王妃入宮,加上後宮為數不多的幾位妃嬪,和姜清璃、阮青黛,也不過十數人。

坤寧宮的宮人們在大殿內進進出出,為王妃夫人們呈上茶點,可眾人卻都圍聚在阮皇後身邊,噓寒問暖。

其中最為浮誇的便是姜清璃,一口一個皇嫂叫得格外親熱,提及皇帝的病況時又紅了眼眶,泫然欲泣。

阮青黛站得有些遠,將她那副神態看在眼裏,心裏倒是生出幾分佩服。

待笑完哭完,姜清璃才唉聲嘆氣,不經意提了一嘴自己被大理寺糾纏的事,“大理寺那位蘇大人,斷案太過嚴苛死板,還天不怕地不怕,在我這個長公主面前也蠻橫得很……不過聽說他對太子殿下倒是言聽計從,若是太子殿下能在他面前說和兩句,想必蘇大人定是會聽進去的……”

阮皇後面上的笑意微頓,也揉壓著額角嘆了口氣,“你也不是不知道,太子之前一直流落在外,如今回來了,雖不缺孝心,可到底與本宮有些生分……且陛下已經將政事全權交由太子處理,本宮若再幹涉,怕是會叫太子心生芥蒂,還以為本宮不願放權呢……”

姜清璃啞然,還不甘心地想要繼續說些什麽,阮皇後卻已轉向其他命婦,問道,“像昭兒這麽大的孩子,該如何與他親近,你們可有什麽主意?”

眼見著王妃命婦們七嘴八舌地給阮皇後出起了主意,姜清璃略微有些喪氣,臉色灰敗地從人群中退了出來。

阮青黛來不及收回視線,與姜清璃的目光撞了個正著。

“好啊阮青黛。”

姜清璃正一肚子憋悶無處發洩,走過來壓低聲音道,“你躲在這兒看本宮笑話是不是?”

“青黛不敢。”

阮青黛掩唇輕咳兩聲,斂去了面上的表情。

姜清璃看看她,又轉頭看了一眼被圍簇的阮皇後,後知後覺地問道,“對啊,你為何躲在這兒?平日裏,你不是應該一直挨在你的好姑母身邊麽?怎麽,如今做了郡主反而失寵了?”

“……”

阮青黛張了張唇,無言以對,情緒也再次低落了下來。

見狀,姜清璃也收斂了打趣她的心思,沒精打采地在角落裏坐下,“也罷,不是本宮一個人難受就好了。”

她們二人在這裏蔫頭耷腦,另一邊,阮皇後和命婦們卻是聊得熱火朝天。

“娘娘,依妾看,不如盡快給殿下擇一門婚事?”

“是啊,若殿下多了一位善解人意的枕邊人,而她同時又是娘娘您的體己人,從中調和,想必您與太子的關系也會慢慢親近起來……”

阮青黛暗自嘆了口氣。

她曾經也是這麽想的,想要緩和他們母子二人的關系,可最後反倒誤了自己的性命。

阮青黛微微擡眼,看向人群中的阮皇後,只見她微蹙著眉,認真盯著那些說話的命婦,儼然一幅悉心求教的樣子。

姑母如此迫切想要修補與晏聞昭的母子關系,前世亦是如此,又怎麽可能給晏聞昭下傀儡散呢?

"可惜了,原本永嘉郡主是最好的人選……"

一人眼角餘光瞥見阮青黛,下意識就感慨了一句,甚至沒有過腦子。

直到旁邊的人輕扯了她一下,才立刻反應過來,尷尬地喃喃道,“是妾失言了。”

然而說t出的話卻不能收回去,眾人聽了這句,還是不約而同轉頭看向了阮青黛,而阮皇後也微微掀起眼,看了過來。

阮青黛神色微滯,有些忐忑地低眉垂眼。

有人察覺出阮皇後和阮青黛之間的異樣,解圍道,“瞧我們這些人,一個勁兒地往娘娘身前湊,竟是把郡主都擠到後頭去了……”

此話一出,一群人連忙讓開了位置。

“果然是我們不懂眼色了,娘娘定是也想與郡主好好說說話……”

氣氛烘托到這兒,阮青黛只能硬著頭皮站起了身,可走過去的步伐卻有些局促,直到阮皇後一如既往地朝她招了招手。

“眉眉,來姑母這兒。”

阮青黛一怔,眼眶倏地有些泛酸,惴惴不安的一顆心終於落地。

她快步走了過去,“姑母……”

阮皇後露出笑容,牽住了她的手,好似兩個人之前的爭執從未發生過。

“郡主今年給娘娘準備了什麽壽禮,不知能不能拿出來給我等開開眼界?”

阮青黛看了一眼阮皇後,才叫來蘭苕,從她手中碰過那長長的匣盒,將那副精心畫了數日的畫取了出來,交給阮皇後。

“這是……一幅畫?”

旁邊的夫人們也紛紛圍上來。

阮青黛點了點頭,看著阮皇後展開卷軸,露出裏頭畫在絹帛上的慈母觀音圖。

看清這幅畫的一瞬間,周圍的命婦們都微微睜大了眼,連聲驚嘆起來。

“竟然是絹畫?!”

“好精巧的絹畫,我見識短淺,竟是未曾見過……”

“聽說這絹畫一旦落筆就不能更改,想完成一幅完整的畫作需要耗費好大一番功夫!這,這是郡主一個人完成的?”

“郡主的畫功也是一絕,這菩薩的眉眼間竟是與皇後娘娘有幾分相似,這多半是郡主在感念娘娘的養育之恩哪。”

阮皇後怔怔地望著那絹畫上面容慈愛的觀音,和一旁的嬰兒,神色似是觸動。

阮青黛雙眸濕潤,輕聲細語地說道,“青黛以此畫祝願娘娘福壽綿長,樂享天倫。”

阮皇後擡眼看向阮青黛,動了動唇,剛想說些什麽,卻聽得坤寧宮外傳來宮人的通傳。

“太子殿下到——”

阮青黛一楞,迅速垂下眼睫,從方才的情緒中抽離。

阮皇後也松開阮青黛的手,放下那副《慈母觀音圖》,看向身邊的命婦們,“既都是太子的長輩,便不用回避了。”

“是。”

話語間,穿著玄色緞袍、外罩緙絲縐紗的晏聞昭已經大步走了進來。

人前,他仍是光風霽月的太子殿下,眉目溫潤,唇畔也噙著些微笑意。在階下行禮時,周身也壓著一股從容矜貴的氣度。

“兒臣恭祝母後千秋,願母後福壽永安。”

“起來吧。”

阮皇後笑道。

一眾命婦也紛紛向晏聞昭見禮,阮青黛也跟著福身。

晏聞昭的目光自阮青黛面上輕掠而過,狀若無事地向幾位王妃一一回禮在,最後才重新看向阮青黛,淡淡地喚了一聲。

“表妹也入宮了。”

阮青黛攥了攥手裏的絹帕,從人後走了出來,覆又福身喚道,“太子殿下。”

晏聞昭擡了擡手,笑道,“表妹請起。母後千秋,不願鋪張,孤心中原是過意不去的。如今見表妹入宮作陪,倒是安心不少。”

“……”

阮青黛實在不願像晏聞昭一樣,在人前裝得謙卑恭敬,於是咬了咬唇,破天荒沒有應聲。

晏聞昭挑了挑眉,目光順勢落在阮皇後手邊蓋起來的畫卷上,“那是……表妹獻給母後的壽禮?兒臣可否一觀?”

阮皇後頓了頓,“自然。”

她擡手便要將那絹畫遞過去,阮青黛卻是下意識伸手攔了一下,“姑母……”

晏聞昭已經接住了絹畫另一端,阮青黛的手卻也搭在卷軸中央。

“臣女畫技拙劣,怕是不得入殿下的眼……”

“既拙劣,還獻禮給母後?”

晏聞昭話語裏暗藏機鋒,轉瞬又笑起來,“表妹何必妄自菲薄。”

“……”

阮青黛只好松開了手,任由晏聞昭取走畫卷。

旁人並未看出什麽端倪,阮皇後的視線卻在二人之間逡巡了一番,若有所思。

晏聞昭展開卷軸,看清絹畫上的紋路,先是一怔,隨即便低笑出聲,“好一幅慈母觀音圖”

周圍的王妃命婦們又紛紛附和著,將阮青黛的畫技誇得天上有地上無。

阮青黛臉上發燙,一個勁地盯著地面,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且不論自己的畫技在晏聞昭跟前不值一提,就方才那句“好畫”,哪裏是在誇她的畫工,分明是在譏諷她,以侄女的身份繪制這幅《慈母觀音圖》,昭告姑母與她的“舐犢之情”。

若姑母無子也就罷了,可偏偏他這個嫡親的兒子還好端端地站在這兒,她獻上這幅絹畫,就有些可笑了。

晏聞昭合上那副絹畫,交還給阮青黛,“表妹的畫技有所進益了。”

一直在旁邊默不作聲的姜清璃突然不陰不陽地插了一句,“那還得是太子殿下您的功勞啊。如今城中誰人不知,郡主向太子請教畫藝,是你的學生。”

阮青黛臉色微變。

一旁的命婦們被提醒,這才恍然想起來,永嘉郡主這段日子常常出入東宮學畫,在上京城已經傳開了,起初不少人都因此想入非非……

察覺到眾人的視線在自己和晏聞昭之間徘徊,阮青黛連忙強顏歡笑地解釋。

“是……聽聞太子殿下擅長書畫,青黛便鬥膽向他請教。殿下政務繁忙,原本是不肯應允的,可聽聞青黛繪制絹畫是為了給皇後娘娘一個驚喜,殿下這才答應指點一二……”

眾人紛紛露出“原來如此”的神色,看向晏聞昭和阮青黛的目光又重新變得幹凈澄澈。

晏聞昭勾著唇角,似笑非笑地看了阮青黛一眼。

阮青黛一眼便能看出他在想什麽,他是在笑她為了周全自己的名聲,還不得不替他圓謊,在人前維護他端方清正的太子形象……

“太子殿下和永嘉郡主都是有孝心的好孩子,娘娘有這樣一雙好兒女,當真是叫我等羨慕啊。”

阮皇後也收回了望向晏聞昭的視線,笑著應和了兩句。

見蕓袖出現在殿內朝這邊福了福身,阮皇後會意,“宴席已經準備妥當,諸位隨本宮前去吧。”

阮皇後的千秋宴一切從簡,於是宴席就設在坤寧宮一旁的長寧殿。

一行人去了長寧殿,阮皇後自是首位上座,而最靠近她的兩個位置則安排給了晏聞昭和阮青黛,再下面才依次坐著王妃命婦們。

“父皇龍體未愈,母後不願叫教坊司排演舞樂,可今日畢竟是您的千秋宴,若無舞樂,兒臣心中委實過意不去……”

說著,晏聞昭拍了拍手,一隊穿著異域服飾的舞姬從外頭魚貫而入。

姜清璃一楞,微微睜大了眼,阮青黛也立刻便認出那是在東宮前院見到的侍女們。

“恰好東宮藏龍臥虎,兒臣便叫人擇了些能歌善舞的侍女,來這長寧殿中為母後和諸位夫人獻舞。”

“……”

姜清璃眼皮跳動了兩下。

阮皇後笑道,“太子有心了,那便開始吧。”

舞樂聲起,胡姬們在殿中踏著鼓點起舞,宮人們也從殿側陸續走了上來,為王妃命婦們斟酒布菜。

領舞的胡姬從姜清璃面前經過,姜清璃朝她使了個眼色,她便旋身靠近,坐在了姜清璃的桌案上。

姜清璃斟了一杯酒遞給胡姬,笑道,“美人當配美酒,我曾見過胡姬在宴席上一邊起舞一邊向賓客敬酒,那舞姿新奇有趣得很,不知太子殿下的侍女會還是不會?”

領舞的胡姬會意,低身叼起了那酒盅。

鼓樂節奏變化,胡姬們忽然跳起了與先前全然不同的舞步。叼著酒盅的胡姬被簇擁著,從王妃命婦們面前一一掠過,先是停在阮青黛面前,眉目流轉,似是要將酒敬給她。

阮青黛怔了怔,被胡姬們圍簇在中央,一時有些手足無措。

她剛想伸手接下那酒盅,卻見胡姬又一個旋身,歡快地躲開了,朝上座的阮皇後而去。

阮青黛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擡頭便見晏聞昭戲謔地看著她。

胡姬們在阮皇後面前也是如法炮制地推拉了一番,酒杯遞過來之時,阮皇後笑了笑,沒有伸手去接。

於是領舞之人又迅速撤回身,邁步靠向了晏聞昭。

鼓點越來越急促,舞步的變換也越發莫測。

隨著“咚”的一聲尾音,那領舞的胡姬背身下腰,叼著酒杯穩穩地停在了晏聞昭面前。

晏聞昭面上沒有波瀾,眸光卻是閃了閃。

“太子殿下,胡姬停在誰面前,誰就就該喝下這杯祝壽的酒。若t你無故推拒,可是不大吉利呢。”

姜清璃晃著手裏的酒盞,一邊笑一邊拱火道。

晏聞昭掀起眼看她,又似有若無地掃了一眼她身邊的阮青黛,只見阮青黛低垂著眼,似乎對胡姬向他敬酒這件事漠不關心。

“既是為母後祝壽,兒臣就滿飲此杯。”

晏聞昭收回視線,從胡姬唇邊接下了那盞酒,卻沒有直接飲下,而是反手將酒液從那雙櫻唇沒有觸及的位置倒進了自己的酒盅裏。

姜清璃忍不住嗤笑一聲,半開玩笑半諷刺地調侃道,“太子殿下當真是潔身自好……”

聞言,阮青黛才終於擡起眼,看見了晏聞昭的動作,微微一頓。

這種時候,倒是裝得不近女色、似乎有潔癖一般,與在她面前判若兩人……

可即便如此,她還是不得不承認,晏聞昭於女色上的確沒有多沈迷上心,這兩世加在一起,也再找不出第二個與他糾纏牽絆的女子。

晏聞昭拿起自己的酒盅,起身面向阮皇後,飲盡了杯中酒。

姜清璃還想說些什麽叫晏聞昭下不來臺,阮皇後卻淡淡地朝她這邊看了一眼,她這才才訕訕地止住了話頭,不再多言。

宴席到了一半時,晏聞昭還有公務要處理,便告罪提前離席。

“你去忙吧,不必顧慮本宮。”

阮皇後也並未露出什麽介意的神色,揮揮手便放走了晏聞昭。

直到晏聞昭離開了長寧殿,阮青黛才像是卸下了身上壓著的巨石,整個人都放松下來。

察覺到阮青黛的變化,阮皇後若有所思。

天色將暗時,長寧殿的千秋宴才結束。

將王妃命婦們都送出宮後,阮皇後單獨留下了阮青黛。姑侄二人又像從前一樣,挽著手從長寧殿走回坤寧宮。

四下無人,連蕓袖都自覺地退到了十來步開外,帶著一眾宮人遠遠地跟著。

“你突然想要離開上京城,是不是和太子有關?”

阮皇後忽然開口問了一句。

她問得猝不及防,阮青黛楞在原地,一時都沒能掩飾臉上的表情。

阮皇後看了她一眼,嘆氣,“果然如此。本宮早就該想到,憑你的性子,就算心裏存了那樣的志向,也不至於在陛下面前求什麽名號……原來,你不是在斷自己的後路,而是想利用這種方式牽制太子,對嗎?”

“姑母……”

阮青黛臉色微變,欲言又止。

阮皇後蹙眉,有些不解地,“眉眉,你曾經分明是很喜歡太子的,為了他不惜觸怒晏嶼,不惜推拒了與皇家的婚事……在他離開上京城之前,你們二人已經談婚論嫁,中間雖生出了些事端,可也都是旁人的錯,照理說不會影響你們之間的感情……”

阮皇後想到什麽,盯著阮青黛,“還是說你被迫嫁入東宮後,與晏嶼發生了什麽,所以覺得自己失了名節……”

阮青黛頓時有些尷尬地打斷了阮皇後,“姑母,那日大婚憑空冒出了刺客,我受傷昏厥了三日,能發生什麽?而且……晏嶼待我一直守禮,即便是到了現在,也不曾借夫妻之名逼迫過我什麽……”

“既如此,你又為何突然轉變了心意?”

阮皇後愈發想不通,忍不住眉頭緊鎖。

阮青黛不知該如何解釋之前那些事,又不願直白地告訴阮皇後,晏聞昭那副光風霽月的皮囊下藏著一顆怎樣狠絕毒辣的黑心腸,於是最終只能坦然地告知自己此刻的想法——

“姑母,我只能告訴您,如今我已下定決心要遠離他,遠離上京城的是非……”

阮皇後沈默良久,見阮青黛的神色不似作假,才啟唇道,“本宮原以為,你喜歡晏聞昭,他又覆位做了太子,你們二人終成眷屬,這是再好不過的事。沒想到如今反倒害得你陷到這樣的處境,擔驚受怕。若早知如此……”

她頓了頓,沒再繼續說下去。

阮青黛卻聽得有些雲裏霧裏。

若早知如此,又能如何?

晏聞昭是皇室血脈,是姑母的親骨肉,遲早是要做回東宮太子的,難道姑母早知道了,就能阻止這一切發生不成?

正想著,阮皇後拍了拍她的手,沈聲道,“眉眉,你也不必太擔心,萬事還有姑母。若你想暫且出城避一避,本宮來想辦法,只一條,你趁早打消向陛下求恩典的念頭,明白嗎?”

阮青黛微微怔了怔,“……明白。”

月色朦朧,巍峨的皇城被大片陰翳覆蓋,城門外也留下了一道猙獰的暗影。

東宮的馬車停在皇城外,車外除了一行侍衛,還有從長寧殿離開的胡姬們。

晏聞昭處理完公事,姍姍來遲,目光掠過那些穿著清涼的胡姬,卻是無動於衷地上了車。

車上燃著熏香,陸嘯正抱著手臂靠坐自裏面閉眼休息,聽到晏聞昭上車的動靜,才立刻起身,“殿下恕罪,屬下等太久,剛剛睡著了……”

晏聞昭瞥了一眼車內的熏香,又見陸嘯沒有其他異樣,才在主位坐定,冷聲問道,“不是叫她們隨姜清璃回去麽?”

陸嘯反應了一會兒,才意識到他在問外頭那些胡姬。

“長公主不願帶她們走,叫她們就在此處站著等你,一同回東宮。”

陸嘯遲疑片刻,才開口道,“長公主還說,你今夜或許會需要她們分憂……”

晏聞昭眉心一蹙,一字一句地重覆道,“分、憂?”

話音剛落,他就敏銳地察覺到身體的異樣。

鼻尖縈繞著的熏香似是變了味,被吸入體內後,下腹部便立刻竄起了一團火,直沖而上。

晏聞昭驀地轉頭看向馬車角落的熏爐,眼神也霎時變得淩厲,“熏香……”

陸嘯也察覺出晏聞昭的不對勁,順著他的視線望向熏香,“這香有什麽問題?屬下方才在這車內待了半晌,一點事兒也沒有啊……”

“……”

體內游走的異樣變得愈發強烈,晏聞昭眸光微縮,第一時間想到了今日在長寧殿從胡姬口中接過的那杯祝壽酒。

酒沒有問題,香也沒有問題,可酒與香攙在一起,許是就變成了攝人心魄的春情之藥……

“殿下?”

嬌柔的女聲自車窗邊傳來,“殿下可是有哪裏不適?”

晏聞昭眼底不自覺浮起幾分陰鷙,他靠向車壁,繃直了身體,擡手按壓著狠狠跳動的額角,也遮掩了眼角眉梢浮現的潮紅之色。

“滾下去。”

沙啞狠厲的三個字。

陸嘯一驚。他終於意識到什麽,飛快地起身下車,指使旁邊的侍衛將那些胡姬通通扣押。

“殿下,這些胡姬您打算怎麽處理?”

陸嘯叩了叩車廂,試探道,“是押去詔獄,還是帶回東宮?”

半晌,車內才傳來一聲低笑。那笑聲沙啞滾燙,可緊接著說出口的話卻又冷得沒有一絲溫度,恰如冰火兩重天一般。

“自然是……帶回東宮。”

夜色冷沈,皇城內一片死寂。阮青黛和蘭苕從皇城內走了出來。

“娘娘怎麽說,可是原諒姑娘你了?”

蘭苕試探地問阮青黛。

阮青黛心事重重地點了點頭。

蘭苕不解地,“那姑娘你怎麽看著還是不大高興?”

阮青黛正欲言又止,眼前忽地一暗,竟是有人攔在了她們跟前,“郡主。”

阮青黛擡眼看見陸嘯,心裏一咯噔,“陸大人……你在此處做什麽?”

“卑職在等郡主。”

陸嘯拱了拱手,答道,“太子有令,今日是郡主學畫的日子,所以叫卑職此刻接郡主去東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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