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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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柳商枝眉頭微皺, 看著那個紈絝公子的長相略有些眼熟，問道:“玉環，你可知那是誰。”
玉環看了眼, 神色有些不忿:“認得，那就是楚家的嫡幼子楚垚, 是善答應同父異母的弟弟。”
“商枝！”
柳商枝剛要上前，忽被一人叫住，轉頭一看，正是懷寧公主。她焦急地跑過來, 往柳商陸那看了眼:“商枝, 那個楚家的...”
“沒事。”柳商枝輕輕搖頭, “別擔心，我們一起過去。”
對上柳商枝沈著的眼神, 懷寧那顆慌亂的心頓時安定了下來。她諾諾點頭, 拉著柳商枝的衣角跟著她往前走去。
那頭兩撥人已經鬧了起來, 柳商枝開口打斷:“這是在做什麽。”
爭吵聲戛然而止, 柳商陸聽見這熟悉的聲音轉頭看去，驚喜道:“姐姐！”
喊完之後，他又對上柳商枝身後懷寧的視線，當即面色一紅，小聲喊了句:“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
此聲一出，其他一眾公子也全都轉身看來。在場的心中都知曉今日這秋狩實際是為懷寧公主招婿的, 一看到公主, 都不免有些緊張羞赧。
懷寧方才同柳商陸對視了一眼後，整個人就紅成了煮熟的蝦子, 直接縮到柳商枝身後不露頭。
而那位故意尋釁滋事，卻被柳商陸回擊得難以招架的楚垚, 這會聽見公主來了，當即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公主殿下！您終於來了，您可得管管這個抗旨不遵，擅自出府的罪臣之後... 你拽我幹什麽！”
楚垚正說得義憤填膺，忽然被身邊人扯了下衣角。他不耐煩地推開，甫一轉身，恰對上柳商枝那雙淡漠無波的眼睛，正靜靜盯著他看，餘下的話當即卡在喉嚨裏說不出來了。
柳商枝不認識楚垚，楚垚卻不可能不認識當年名滿京城的柳家嫡女。他從前也曾經看著柳商枝的畫像偷偷肖想過，那張臉，當真誰看一眼誰就走不動道，又怎麽會忘記。
當初，楚垚因她是太子那個瘋子的人而不敢擅動。現在，她又成了宮裏甚得皇上青眼的柳美人。楚垚即便心裏再癢，也更不敢做什麽了，只能觍著一張臉笑道:“原來是柳美人，草民失禮了。”
其餘人也同他一起行禮，柳商枝未叫起，一開口音色清冷:“楚公子方才說‘罪臣之後’，是在說我嗎。”
楚垚心頭罵娘，面上尷尬笑道:“娘娘說笑了，草民不敢。”他胸無點墨，也不知曉什麽稱呼的區分，見到後宮裏的主子就一口一個娘娘。
說完又覺得當著這麽多人的面對著柳商陸姐姐點頭哈腰有點沒臉，皺著眉頭擺出一副苦惱模樣找補道:“就是方才娘娘的弟弟，說他閉著眼睛都能在這後頭林中射到鹿。草民覺得這實在是有些太托大了，聽不下去就說了他兩句。
娘娘弟弟惱羞成怒要對草民動手，草民被這麽一嚇，就口不擇言了。若是娘娘要因為這個怪罪我，這草民也確實是覺得冤枉。”
柳商陸脾氣爆，一聽他這麽說當即就忍不住要沖上去動手:“你少在這顛倒黑白！姐姐，我根本沒把他怎麽樣，而且我確實閉上眼睛就能打到鹿啊，那還不簡單嗎！”
“你們看你們看，他就是惱羞成怒了吧！”楚垚一邊說一邊往一旁人身後躲，看得柳商陸越發生氣。
柳商枝沈目看了弟弟一眼，柳商陸才有些不情願地停住要上前去揍人的腳步，站在原地耷拉著臉。
止住弟弟，柳商枝又看向楚垚，果斷道:“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楚公子既然不信，那就讓商陸蒙上眼睛去林中打一頭鹿便是。剛好公主殿下也在，我們一起做個見證。”
柳商陸點頭:“我沒意見，”他說著，又轉頭看向楚垚，問道，“楚垚，你方才喊得那麽兇，敢不敢同我一起蒙著眼睛打鹿。”
楚垚聞言，心底暗自把柳商陸罵了個千百遍。這會身後跟了一群小弟，前頭又是跟他不對付的，要是就這麽拒絕，他的臉往哪擺，可蒙著眼睛打鹿，他哪有那麽大本事。
“這是不敢了吧。”同柳商陸交好的友人出言嘲諷，引得笑聲一片。楚垚咬著牙攥緊了拳:“我去！”
於是眾人一起上馬而行，懷寧不會騎馬，柳商枝扶著她上去，自己坐在其身後攬著她，握住韁繩一扯馬頭。感受到懷寧的僵硬，柳商枝安撫道:“別怕，我不會騎快，跟住他們就行。”
懷寧點頭，目光落在前頭柳商陸的背影上，滿是擔憂:“商枝，眼睛蒙上了，要怎麽看路啊，不會撞到樹上嗎？”
柳商枝笑了笑:“放心，這片林子沒人比商陸... ”她說著忽然一頓，走進林子裏，當年祁元手把手教她和商陸騎馬的場景似乎還似昨日。這片林子一點都沒變，穿梭樹林的打葉聲熟悉到讓人窒息。
她本想說，這片林子商陸閉著眼也能隨意行走，沒人比他更熟悉了。但其實是有的，更熟悉的那個人，是祁元。
一群人浩浩蕩蕩進了林子，自然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
善答應看著楚垚遠去的身影，心裏暗罵一句蠢貨。
另一頭的文貴人和燕貴人對視了一眼，燕貴人沖她微笑著點了點頭，文貴人飲了口茶，垂下眸子，手掌輕撫小腹。
遠處皇後擡眸望向林中時，恰好看到文貴人這一動作，心頭酸澀異常。孩子，她也多想要一個自己的孩子啊。皇上的長子，本該由她這個皇後所出。皇長子與嫡長子t的名頭落在一人頭上，才會使朝堂更加穩固啊，可皇上，卻全然不這麽想。
皇後的失神被離她較近的賢妃盡收眼底，她淡淡收回視線，喚來宮人添茶，同對面惠妃開口道:“這次的秋狩由妹妹一手安排，安排的極好，姐姐都自愧不如了。”
惠妃疏離一笑:“賢妃姐姐說笑了，承蒙皇上信任，臣妾不敢不盡心。”
信任？賢妃垂眸飲茶，心底冷笑，倒真是說得出口。
皇上那是信任你嗎，不過是給你哥哥臉面，讓他安心罷了。畢竟你哥哥馬上就要帶兵前往邊關駐守，不知何時才能回來，他最放心不下的不就是你這個妹妹。
只是這尊大佛馬上就遠在天邊，又能再幫你惠妃多少呢。
賢妃手下微微收緊，眸中寒芒微閃，權力與皇帝的真心，她總歸要得到一樣，她不能什麽都沒有。所有擋在她面前的人，她都要在心中預留出一個打算。
皇後、惠妃、有孕的文貴人，還有... 商枝。
那頭眾人到了地方，下人給柳商陸和楚垚各自遞上一條黑布帶。
柳商陸接過，看了楚垚一眼:“我對這片林子很熟悉，為保證公平，你還是找一個人在前頭帶路，避開遮擋。”
柳商陸好心提議，楚垚卻覺得對方是瞧不起他，當即拒絕:“用不著！開始吧！”
柳商陸仁至義盡，見他這樣也不再多說，回頭看了眼姐姐，以及... 姐姐身前那道小小的，看似垂著頭，實際正在悄悄偷看他的身影。
柳商陸抿唇笑了笑，蒙上黑色布帶，驅馬前進。
懷寧見他走了，立時擡起頭，想說些什麽，卻又不好意思開口。
柳商枝雙腿一夾馬腹:“我們遠遠跟在後面，謹防小人使詐。”
懷寧點頭如搗蒜。
眾人遠遠跟著，觀察前頭的情況。
楚垚那小子倒也不算笨，知道跟在柳商陸後頭走去躲避障礙。
一開始倒還能應付，時間一久就顯得手忙腳亂。
馬有智慧，不會自己往樹上撞，馬的躲避便同楚垚亂七八糟的指令相左。楚垚脾氣爆，見畜生不聽話就開始揮鞭扯韁，身下良駒被激得沒多久就尥蹶子原地打轉。
混亂中，楚垚的臉被枝葉劃出許多傷口，狼狽至極。聽著柳商陸離他越來越遠，楚垚惱怒不已，也顧不得什麽面子了，當即轉身喊道:“來人！來人給我帶路！”
柳商陸早就將他甩開一段距離，即便有人帶路，楚垚也很難追上。
而柳商陸這邊，已經聽到了鹿的蹤跡，他勒緊馬韁，摸了摸馬的皮毛讓它停下，耳朵微動，仔細傾聽著鹿的走向。
為不影響柳商陸的判斷，柳商枝擡起手，止住身後跟上來的眾人腳步。
片刻後，一頭鹿從林中探頭。所有人當即屏住呼吸，緊盯著那只正在吃草的小鹿。柳商陸聽聲辯位，張弓搭箭，弓弦緊緊繃住，發出咯吱拉扯聲。
柳商陸歪了歪頭，略微調整方向，果斷松手放箭。鋒利箭矢刺穿葉片，小鹿應聲而倒，林中立時響起眾人的歡呼聲。
柳商陸摘下布條，看了鹿一眼，回頭沖柳商枝和公主笑:“公主殿下，草民想把這條小鹿獻給公主殿下，還請殿下不要嫌棄。”
懷寧紅著臉低下頭，聲音好似蚊吟:“不嫌棄。”
她側頭對柳商枝道:“商枝，我想下去看看那頭小鹿。”
柳商枝笑應，讓人來扶著她下去。
楚垚老遠就聽到那陣歡呼聲，當即就覺得不妙，到了地方，周圍隱隱約約傳來的幾句誇讚:
“商陸真厲害啊”
“公主看起來很開心呢”
“看來這駙馬非商陸莫屬咯”
更是讓楚垚嫉恨不已，他扯下布條，便看到公主正站在小鹿旁，同遠處馬上的柳商陸眉目傳情。
柳商陸，柳商陸，你他娘的還踩著老子得了公主青眼了！
他恨得牙癢癢，見眾人都看向柳商陸那邊，無人註意到角落裏的他，一個黑暗的念頭當即浮上腦海。
他蒙著眼睛，他箭術不佳，他此刻若是錯手射死了柳商陸... 也不能怪他吧... 這可是柳商陸提議的比試，要怪也只能怪他自作孽不可活！
楚垚已然嫉恨的紅了眼，他記住了柳商陸的位置，重新蒙上布條張弓搭箭，閃著寒光的箭矢破空而出，電光火石之間，不知是誰喊了一句，“商陸小心！”
一時間，眾人皆看到了那根射向柳商陸心口的箭，當即面色頓變。
懷寧的臉刷一下慘白，幾乎用了此生最大的聲音淒聲喊道:“商陸！”
柳商枝眼睜睜看著那支箭射過去，而柳商陸卻是最後一個回頭發現的人。她知道，等他做出反應，拍馬躲避，已經完全來不及了，那箭必定會射中他了。
那一刻，柳商枝全身血液好似倒流，沖得她頭腦發暈，想也不想直接駕馬沖上前。
快一點，再快一點！她不能看著弟弟死在她面前，如果真的有人要死就讓她死，別動她的弟弟，別動她的家人！
所有人的心高高懸起之時，柳商陸身下的馬先一步動了，它像是註意到了氣氛的不對，自己晃著身子主動往前邁了兩步，而就是這兩步，讓那支箭擦著柳商陸的胳膊噔的一聲射進樹裏。
林中氣氛死寂一瞬，柳商枝盯著那插在樹上不住顫動的木箭尾羽，整個人都在發抖。
隨後，後方爆發出一聲怒喝，正是方才率先提醒柳商陸的人，他看到了全程，知道楚垚是故意為之，氣得話都哆嗦了:“楚垚，你這個下作玩意！你當我們都死了嗎！當著這麽多人的面，你竟然故意害商陸性命！你簡直不配為人！”
柳商枝回過頭，一眼看見楚垚裝模作樣地拉下臉上布條，擺出一副懵然不知的做派張望道:“怎麽了，怎麽了，我射中誰了，我要射鹿的呀。”
“你再裝！我全都看見了！”
“我也看見了！你摘了布條又取下，你早就看到商陸在哪了！你就是故意的！”
柳商枝攥緊了馬韁，只覺額頭傳來一陣陣疼痛，她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調轉馬頭徑直往楚垚那邊沖去。
而楚垚，在取下布條後，看到前頭柳商陸不過只是傷到了胳膊，此刻正伏在馬上捂著傷處，低哄身前不住哭泣的公主。身旁還有人發現了他的陰謀在指控他，心下瞬間慌亂又害怕。
然而還沒待楚垚想出什麽章程，便見前頭柳美人駕著馬提著鞭子朝他沖了過來。
柳商枝連讓他廢話一句的機會都沒給，直接擡起鞭子，一鞭猛抽上楚垚的臉，鞭落血濺，楚垚當即痛得大叫一聲，身子一歪從馬上跌了下去滾落在地。
柳商枝冷著臉催馬上前，對著地上的楚垚持續揮鞭。
她下了死手，一鞭鞭毫不留力，像抽畜生一般將楚垚抽得在地上一邊打滾一邊嚎叫。不消多時就已滿身血痕，柳商枝依舊沒有停手的意思，這完全是奔著把人打死的目的去的。
眾人見情況不妙，趕緊上前下馬跪在地上，拱手道:“美人主子息怒，不能再打了啊！”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再打真的要出人命了！”
“人命... ”柳商枝輕聲重覆了遍這兩個字，只差一點，出的人命便會是她弟弟了。
一想到這，她就完全無法控制胸膛恨意，下手愈發狠厲，她若是今日，就是要把他活活打死在這裏呢。
柳商陸也從後面跑上來，被地上滿身是血的楚垚嚇了一跳:“姐！姐別打了！”
柳商陸沖上去抱住柳商枝的腿:“別打了姐！我沒事！你冷靜一下，是他要害我，我們去找皇上！讓皇上定奪！不要為這種人臟了自己的手！”
柳商枝沈默片刻，堪堪冷靜下來，停住手。
揮鞭的手指因為過於用力而發麻痙攣，她看了眼身下全須全尾站在她面前的柳商陸，深喘一口氣，啞聲道:“楚垚意圖謀害人命，綁起來，帶到前面交於皇上定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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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商枝眉頭微皺, 看著那個紈絝公子的長相略有些眼熟，問道:“玉環，你可知那是誰。”
玉環看了眼, 神色有些不忿:“認得，那就是楚家的嫡幼子楚垚, 是善答應同父異母的弟弟。”
“商枝！”
柳商枝剛要上前，忽被一人叫住，轉頭一看，正是懷寧公主。她焦急地跑過來, 往柳商陸那看了眼:“商枝, 那個楚家的...”
“沒事。”柳商枝輕輕搖頭, “別擔心，我們一起過去。”
對上柳商枝沈著的眼神, 懷寧那顆慌亂的心頓時安定了下來。她諾諾點頭, 拉著柳商枝的衣角跟著她往前走去。
那頭兩撥人已經鬧了起來, 柳商枝開口打斷:“這是在做什麽。”
爭吵聲戛然而止, 柳商陸聽見這熟悉的聲音轉頭看去，驚喜道:“姐姐！”
喊完之後，他又對上柳商枝身後懷寧的視線，當即面色一紅，小聲喊了句:“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
此聲一出，其他一眾公子也全都轉身看來。在場的心中都知曉今日這秋狩實際是為懷寧公主招婿的, 一看到公主, 都不免有些緊張羞赧。
懷寧方才同柳商陸對視了一眼後，整個人就紅成了煮熟的蝦子, 直接縮到柳商枝身後不露頭。
而那位故意尋釁滋事，卻被柳商陸回擊得難以招架的楚垚, 這會聽見公主來了，當即像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公主殿下！您終於來了，您可得管管這個抗旨不遵，擅自出府的罪臣之後... 你拽我幹什麽！”
楚垚正說得義憤填膺，忽然被身邊人扯了下衣角。他不耐煩地推開，甫一轉身，恰對上柳商枝那雙淡漠無波的眼睛，正靜靜盯著他看，餘下的話當即卡在喉嚨裏說不出來了。
柳商枝不認識楚垚，楚垚卻不可能不認識當年名滿京城的柳家嫡女。他從前也曾經看著柳商枝的畫像偷偷肖想過，那張臉，當真誰看一眼誰就走不動道，又怎麽會忘記。
當初，楚垚因她是太子那個瘋子的人而不敢擅動。現在，她又成了宮裏甚得皇上青眼的柳美人。楚垚即便心裏再癢，也更不敢做什麽了，只能觍著一張臉笑道:“原來是柳美人，草民失禮了。”
其餘人也同他一起行禮，柳商枝未叫起，一開口音色清冷:“楚公子方才說‘罪臣之後’，是在說我嗎。”
楚垚心頭罵娘，面上尷尬笑道:“娘娘說笑了，草民不敢。”他胸無點墨，也不知曉什麽稱呼的區分，見到後宮裏的主子就一口一個娘娘。
說完又覺得當著這麽多人的面對著柳商陸姐姐點頭哈腰有點沒臉，皺著眉頭擺出一副苦惱模樣找補道:“就是方才娘娘的弟弟，說他閉著眼睛都能在這後頭林中射到鹿。草民覺得這實在是有些太托大了，聽不下去就說了他兩句。
娘娘弟弟惱羞成怒要對草民動手，草民被這麽一嚇，就口不擇言了。若是娘娘要因為這個怪罪我，這草民也確實是覺得冤枉。”
柳商陸脾氣爆，一聽他這麽說當即就忍不住要沖上去動手:“你少在這顛倒黑白！姐姐，我根本沒把他怎麽樣，而且我確實閉上眼睛就能打到鹿啊，那還不簡單嗎！”
“你們看你們看，他就是惱羞成怒了吧！”楚垚一邊說一邊往一旁人身後躲，看得柳商陸越發生氣。
柳商枝沈目看了弟弟一眼，柳商陸才有些不情願地停住要上前去揍人的腳步，站在原地耷拉著臉。
止住弟弟，柳商枝又看向楚垚，果斷道:“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楚公子既然不信，那就讓商陸蒙上眼睛去林中打一頭鹿便是。剛好公主殿下也在，我們一起做個見證。”
柳商陸點頭:“我沒意見，”他說著，又轉頭看向楚垚，問道，“楚垚，你方才喊得那麽兇，敢不敢同我一起蒙著眼睛打鹿。”
楚垚聞言，心底暗自把柳商陸罵了個千百遍。這會身後跟了一群小弟，前頭又是跟他不對付的，要是就這麽拒絕，他的臉往哪擺，可蒙著眼睛打鹿，他哪有那麽大本事。
“這是不敢了吧。”同柳商陸交好的友人出言嘲諷，引得笑聲一片。楚垚咬著牙攥緊了拳:“我去！”
於是眾人一起上馬而行，懷寧不會騎馬，柳商枝扶著她上去，自己坐在其身後攬著她，握住韁繩一扯馬頭。感受到懷寧的僵硬，柳商枝安撫道:“別怕，我不會騎快，跟住他們就行。”
懷寧點頭，目光落在前頭柳商陸的背影上，滿是擔憂:“商枝，眼睛蒙上了，要怎麽看路啊，不會撞到樹上嗎？”
柳商枝笑了笑:“放心，這片林子沒人比商陸... ”她說著忽然一頓，走進林子裏，當年祁元手把手教她和商陸騎馬的場景似乎還似昨日。這片林子一點都沒變，穿梭樹林的打葉聲熟悉到讓人窒息。
她本想說，這片林子商陸閉著眼也能隨意行走，沒人比他更熟悉了。但其實是有的，更熟悉的那個人，是祁元。
一群人浩浩蕩蕩進了林子，自然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
善答應看著楚垚遠去的身影，心裏暗罵一句蠢貨。
另一頭的文貴人和燕貴人對視了一眼，燕貴人沖她微笑著點了點頭，文貴人飲了口茶，垂下眸子，手掌輕撫小腹。
遠處皇後擡眸望向林中時，恰好看到文貴人這一動作，心頭酸澀異常。孩子，她也多想要一個自己的孩子啊。皇上的長子，本該由她這個皇後所出。皇長子與嫡長子t的名頭落在一人頭上，才會使朝堂更加穩固啊，可皇上，卻全然不這麽想。
皇後的失神被離她較近的賢妃盡收眼底，她淡淡收回視線，喚來宮人添茶，同對面惠妃開口道:“這次的秋狩由妹妹一手安排，安排的極好，姐姐都自愧不如了。”
惠妃疏離一笑:“賢妃姐姐說笑了，承蒙皇上信任，臣妾不敢不盡心。”
信任？賢妃垂眸飲茶，心底冷笑，倒真是說得出口。
皇上那是信任你嗎，不過是給你哥哥臉面，讓他安心罷了。畢竟你哥哥馬上就要帶兵前往邊關駐守，不知何時才能回來，他最放心不下的不就是你這個妹妹。
只是這尊大佛馬上就遠在天邊，又能再幫你惠妃多少呢。
賢妃手下微微收緊，眸中寒芒微閃，權力與皇帝的真心，她總歸要得到一樣，她不能什麽都沒有。所有擋在她面前的人，她都要在心中預留出一個打算。
皇後、惠妃、有孕的文貴人，還有... 商枝。
那頭眾人到了地方，下人給柳商陸和楚垚各自遞上一條黑布帶。
柳商陸接過，看了楚垚一眼:“我對這片林子很熟悉，為保證公平，你還是找一個人在前頭帶路，避開遮擋。”
柳商陸好心提議，楚垚卻覺得對方是瞧不起他，當即拒絕:“用不著！開始吧！”
柳商陸仁至義盡，見他這樣也不再多說，回頭看了眼姐姐，以及... 姐姐身前那道小小的，看似垂著頭，實際正在悄悄偷看他的身影。
柳商陸抿唇笑了笑，蒙上黑色布帶，驅馬前進。
懷寧見他走了，立時擡起頭，想說些什麽，卻又不好意思開口。
柳商枝雙腿一夾馬腹:“我們遠遠跟在後面，謹防小人使詐。”
懷寧點頭如搗蒜。
眾人遠遠跟著，觀察前頭的情況。
楚垚那小子倒也不算笨，知道跟在柳商陸後頭走去躲避障礙。
一開始倒還能應付，時間一久就顯得手忙腳亂。
馬有智慧，不會自己往樹上撞，馬的躲避便同楚垚亂七八糟的指令相左。楚垚脾氣爆，見畜生不聽話就開始揮鞭扯韁，身下良駒被激得沒多久就尥蹶子原地打轉。
混亂中，楚垚的臉被枝葉劃出許多傷口，狼狽至極。聽著柳商陸離他越來越遠，楚垚惱怒不已，也顧不得什麽面子了，當即轉身喊道:“來人！來人給我帶路！”
柳商陸早就將他甩開一段距離，即便有人帶路，楚垚也很難追上。
而柳商陸這邊，已經聽到了鹿的蹤跡，他勒緊馬韁，摸了摸馬的皮毛讓它停下，耳朵微動，仔細傾聽著鹿的走向。
為不影響柳商陸的判斷，柳商枝擡起手，止住身後跟上來的眾人腳步。
片刻後，一頭鹿從林中探頭。所有人當即屏住呼吸，緊盯著那只正在吃草的小鹿。柳商陸聽聲辯位，張弓搭箭，弓弦緊緊繃住，發出咯吱拉扯聲。
柳商陸歪了歪頭，略微調整方向，果斷松手放箭。鋒利箭矢刺穿葉片，小鹿應聲而倒，林中立時響起眾人的歡呼聲。
柳商陸摘下布條，看了鹿一眼，回頭沖柳商枝和公主笑:“公主殿下，草民想把這條小鹿獻給公主殿下，還請殿下不要嫌棄。”
懷寧紅著臉低下頭，聲音好似蚊吟:“不嫌棄。”
她側頭對柳商枝道:“商枝，我想下去看看那頭小鹿。”
柳商枝笑應，讓人來扶著她下去。
楚垚老遠就聽到那陣歡呼聲，當即就覺得不妙，到了地方，周圍隱隱約約傳來的幾句誇讚:
“商陸真厲害啊”
“公主看起來很開心呢”
“看來這駙馬非商陸莫屬咯”
更是讓楚垚嫉恨不已，他扯下布條，便看到公主正站在小鹿旁，同遠處馬上的柳商陸眉目傳情。
柳商陸，柳商陸，你他娘的還踩著老子得了公主青眼了！
他恨得牙癢癢，見眾人都看向柳商陸那邊，無人註意到角落裏的他，一個黑暗的念頭當即浮上腦海。
他蒙著眼睛，他箭術不佳，他此刻若是錯手射死了柳商陸... 也不能怪他吧... 這可是柳商陸提議的比試，要怪也只能怪他自作孽不可活！
楚垚已然嫉恨的紅了眼，他記住了柳商陸的位置，重新蒙上布條張弓搭箭，閃著寒光的箭矢破空而出，電光火石之間，不知是誰喊了一句，“商陸小心！”
一時間，眾人皆看到了那根射向柳商陸心口的箭，當即面色頓變。
懷寧的臉刷一下慘白，幾乎用了此生最大的聲音淒聲喊道:“商陸！”
柳商枝眼睜睜看著那支箭射過去，而柳商陸卻是最後一個回頭發現的人。她知道，等他做出反應，拍馬躲避，已經完全來不及了，那箭必定會射中他了。
那一刻，柳商枝全身血液好似倒流，沖得她頭腦發暈，想也不想直接駕馬沖上前。
快一點，再快一點！她不能看著弟弟死在她面前，如果真的有人要死就讓她死，別動她的弟弟，別動她的家人！
所有人的心高高懸起之時，柳商陸身下的馬先一步動了，它像是註意到了氣氛的不對，自己晃著身子主動往前邁了兩步，而就是這兩步，讓那支箭擦著柳商陸的胳膊噔的一聲射進樹裏。
林中氣氛死寂一瞬，柳商枝盯著那插在樹上不住顫動的木箭尾羽，整個人都在發抖。
隨後，後方爆發出一聲怒喝，正是方才率先提醒柳商陸的人，他看到了全程，知道楚垚是故意為之，氣得話都哆嗦了:“楚垚，你這個下作玩意！你當我們都死了嗎！當著這麽多人的面，你竟然故意害商陸性命！你簡直不配為人！”
柳商枝回過頭，一眼看見楚垚裝模作樣地拉下臉上布條，擺出一副懵然不知的做派張望道:“怎麽了，怎麽了，我射中誰了，我要射鹿的呀。”
“你再裝！我全都看見了！”
“我也看見了！你摘了布條又取下，你早就看到商陸在哪了！你就是故意的！”
柳商枝攥緊了馬韁，只覺額頭傳來一陣陣疼痛，她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調轉馬頭徑直往楚垚那邊沖去。
而楚垚，在取下布條後，看到前頭柳商陸不過只是傷到了胳膊，此刻正伏在馬上捂著傷處，低哄身前不住哭泣的公主。身旁還有人發現了他的陰謀在指控他，心下瞬間慌亂又害怕。
然而還沒待楚垚想出什麽章程，便見前頭柳美人駕著馬提著鞭子朝他沖了過來。
柳商枝連讓他廢話一句的機會都沒給，直接擡起鞭子，一鞭猛抽上楚垚的臉，鞭落血濺，楚垚當即痛得大叫一聲，身子一歪從馬上跌了下去滾落在地。
柳商枝冷著臉催馬上前，對著地上的楚垚持續揮鞭。
她下了死手，一鞭鞭毫不留力，像抽畜生一般將楚垚抽得在地上一邊打滾一邊嚎叫。不消多時就已滿身血痕，柳商枝依舊沒有停手的意思，這完全是奔著把人打死的目的去的。
眾人見情況不妙，趕緊上前下馬跪在地上，拱手道:“美人主子息怒，不能再打了啊！”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再打真的要出人命了！”
“人命... ”柳商枝輕聲重覆了遍這兩個字，只差一點，出的人命便會是她弟弟了。
一想到這，她就完全無法控制胸膛恨意，下手愈發狠厲，她若是今日，就是要把他活活打死在這裏呢。
柳商陸也從後面跑上來，被地上滿身是血的楚垚嚇了一跳:“姐！姐別打了！”
柳商陸沖上去抱住柳商枝的腿:“別打了姐！我沒事！你冷靜一下，是他要害我，我們去找皇上！讓皇上定奪！不要為這種人臟了自己的手！”
柳商枝沈默片刻，堪堪冷靜下來，停住手。
揮鞭的手指因為過於用力而發麻痙攣，她看了眼身下全須全尾站在她面前的柳商陸，深喘一口氣，啞聲道:“楚垚意圖謀害人命，綁起來，帶到前面交於皇上定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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