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 第 1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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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 第 121 章
◎我心情好了才會去工作。◎
因為在劇組真是一有空就黏在一起, 沈寧又看起來很有錢、很有修養，還是個翩翩美少年。從小學到初中到高中，任何年齡段的女生都可以幻想與他墜入愛河, 而感覺很安全。
劇組裏其他人會偷看他, 然後單獨和李心艾說。“你們，感情真好啊。”
說‘你男朋友人真好’‘如膠似漆啊’‘也給我介紹一個吧。’都不太對。說是朋友會想反駁“哪有那樣的朋友！我就沒有。”, 但說是戀人, 李心艾就算聽人說話時面色也時常閃過一絲恍惚，這孩子有辦法展開一段戀愛嗎？
李心艾想了一會, 擡頭對她露出笑容。那笑容太燦爛了，劇組人員都不自覺，也露出一個呼應的笑。李心艾比起演員更適合當偶像，只要看見她在舞臺上, 就一定能拯救很多人的心。
“嗯, 我和寧寧是很好的朋友。”
“朋友......”
“特別、特別好的朋友。”
電影拍完了, 還有三個月時間沒法打發。
“好像也快高考了啊。”李心艾在地鋪上翻了一個身，腿搭在墻上, 凝望天花板。沈寧翻了一下記日板，“還有一百天。”
“嗚哇！”
李心艾的悲鳴。“正常明星, 這時候都應該積極備戰，看看考出個好分數了吧，這也是人設的一環啊，文盲偶像有那麽不好嗎？我想被別人說‘這孩子，努力過了, 很認真, 只是很笨’啊。”
“至少態度是沒有問題的, 那就只能從成果嘲笑我, 嗯但我是美少女、有錢、有朋友，所以沒問題。”
“好像有很多明星走這條路呢。不想學習的。”沈寧說。
李心艾又小小悲鳴。
“還有。”沈寧很猶豫，他走過去，本來想輕輕摸一下李心艾的頭，不過手在距離十厘米的時候停了，又走到另一邊給她泡咖啡。磨豆子的聲音哢嚓哢嚓的。沈寧的聲音埋藏在裏面，顯得漫不經心，李心艾卻覺得他在註意著自己的一舉一動。
“心艾的話，比起認真努力的笨學生，更容易被當成不良少女吧。”
“哦。”李心艾說。
她在日本出道，又是未成年，算很有個性的明星，《槍》是那種電影。之後又是走秀又是拍雜志的，同齡人說：“好帥——”大叔們就會皺起眉頭。
李心艾沒什麽大叔粉絲，雜志采訪裏她坐在沙發椅裏，穿的露肩毛衣把她襯托得更小了，她伸手去拿杯子，耷拉的眉眼好像在說‘不夠基準線的男人別來找我。’
匿名論壇裏有中年社畜發牢騷【什麽啊，那瞧不起人的表情！】【感覺不到愛】但也被李心艾粉絲循上來爆破【又不靠你們賺錢！】
“下一部電影，也是那種類型的。”李心艾笑了，“《你們的戀愛正瀕於死亡》，有個同名但完全不是一回事的短篇小說哦。”
“反正就是砰砰砰、嚓嚓嚓、殺殺殺！從頭到尾都在爽快打人、殺人、開車撞水泥墻、引爆摩天大樓、防火燒人家屋子。”
屬於主角無所謂是誰，只要劇情不太爛，都會想去電影院看一下的電影。但和一般的工業爆米花電影。謝安是把一整部電影當做手段，襯托中心的李心艾。
“大家會怎麽想呢？”李心艾百無聊賴，手指從小腿劃到膝蓋劃上大腿。留下一條煽情的看不見的曲線，她穿裙子，裙擺堆疊在大腿附近，該看不見的都看不見。就算不是偶像也要有這種動作管理才行。不過她伸出的腿細直勻婷，沈寧大概覺得只是看著它都顯得冒犯，就總是轉移開視線。李心艾一只手上塗了黑色的指甲油。
“會覺得我是不良少女之神？”
“會愛上你吧。”沈寧說，走過來，把咖啡放在李心艾旁邊低低的小桌子上。
沈寧經常去劇組，也看過她的拍攝，當時只覺得‘心艾和平常不一樣’，但沒有被震撼。
沒有特效，演員在綠幕前演出，其實相當傻。
但有次他走到謝安後面，謝安聚精會神盯著攝像界面。沈寧的腳步外界的一切他都沒發現，只有在畫面中的元素——李心艾發生問題時他會出聲。沈寧當時心情微妙，他想有那麽專註嗎？但也被畫面吸引。
那裏的心艾像是質量特別特別大的一點，無條件吸引著包括目光在內的所有物質。
那種感覺只有一個瞬間，一個瞬間也夠了，謝安說過。李心艾從場地走出來，跨過邊界線，繞過人群走到他身邊，探身盯著攝像機的畫面。有導演是不給演員看拍下的畫面的，李心艾不受此限制。她扭頭和謝安討論，其實剛剛沈寧在擔心她和自己打招呼要怎麽辦，心艾就是會跑過來說‘寧寧你來了’的人。
可那時李心艾和謝安一樣無視了他，還顧不上。她扭頭和謝安就某幾個點交換意見，沈寧很少見她平靜又確實有話要說的樣子。李心艾大多數時候很激動，或者非常沈郁。李心艾伸手在空中表示，謝安小聲反駁，繼續說，這下輪到李心艾微微皺眉，但最後謝安在本子上記下了幾個點。這就算采納了。李心艾露出微笑，代表勝利的笑容。
謝安說：“我回去再考慮一下。”李心艾說：“真固執。”
但沒當場拒絕就是接受！謝安性格這麽糟糕。不喜歡早就直說了。
李心艾也很開心。自己的電影就要自己塑造，“就算對電影不好但我感覺好！”一個情節，電影提升十分，女主角提升七分。一個情節電影提升七分，女主角提升十分。李心艾會選後者。
謝安有時也會答應，他看問題的角度和李心艾不一樣，不是單純的打分吧。
李心艾把雙手交疊著往前面伸，剛剛拍戲，僵著臉和人家發生沖突，這幕重拍了七遍，她現在手腕上都有反覆擊打的紅腫。
伸懶腰的同時往旁邊看，李心艾露出笑容。
“啊，寧寧你來了。”
沈寧落荒而逃。
她是現在才發現他呢，還是更糟糕的，之前就已經看到他了，但覺得應該和謝安講完再跟他打招呼？
“那兩個人是一個世界的。”劇組裏的人也都在說。都是跟著謝安好久的團隊了，幾乎每個人手上都有一打獎杯。
“她怎麽不早些出現呢？她是最完美的女演員。”
之後有一段時間，沈寧都沒勇氣去劇組。李心艾打電話問他，“我覺得，還是不要打擾心艾工作了”，心艾輕快說：“這樣，那寧寧也工作加油哦。”“等我變成大明星，就做你商店的代言人吧。”但其實沈寧在店裏也沒心情招呼客人，提前打烊，回樓上空蕩蕩的游戲室。
吃兩人份，但只有他一個人吃的蛋糕。
謝安邀請他去參加內部放映會。
謝安說：“我們的女主角反正也會帶你來的。”
其實真沒有。心艾一直以為沈寧對這部電影後來不感興趣了。知道沈寧也要去放映會後，李心艾很開心，“那天和我一起過去吧！”
“那不是要保密的嗎？”沈寧說。他記得心艾簽了一堆保密文件。
心艾說“沒關系啊，寧寧也不會在外面亂說的。啊，當然進門之前的看一下身上有沒有帶攝像頭。”
她挽著他的手臂進去的。說是放映會，其實地點就在謝安別墅的地下室。進去時謝安正在調試設備，發現李心艾挽著他手，僵硬了一瞬。
這個人比李心艾大六七歲，還處於青年範疇，但相處起來感覺李心艾才是成熟的那個。謝安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安靜和順從，偶爾說出一句諷刺的話，也像小孩子鬧別扭。
放映會不只他們三人，但李心艾會無視別人，謝安和誰都不打招呼。而沈寧記得攝像組的大叔扛器材手很穩。美術指導是個卷發，總是睡不醒，但很好相處的女性。音樂導演看起來比李心艾都像未成年。他和他們都一一打過招呼，但大家看起來心不在焉，都很緊張，這是正式驗收成果的時候。
看完電影。沈寧也安靜了。
燈光又重新亮起來，其他人在旁邊討論著，李心艾就倒了一杯水給他，裝冷水的玻璃瓶碰了他的手臂一下，沈寧一激靈。李心艾對他微笑，說“我加了冰塊哦。”他心情覆雜地接過，心艾最近和美國人一樣，喝水會往裏面狂丟冰塊。
沈寧來中國久了，總是想和她說：“多喝熱水。”......
沈寧低頭喝水，但眼睛沒忍住，一下一下往她身上瞄。
“見到現實中的你。我有點不適應。”
李心艾微笑。
她走過去，拉拉謝安，說：“你拍得電影很不錯啊。寧寧也這麽覺得。”又回來。
沈寧看的時候，沒有想‘這個鏡頭很厲害，到時候播出，心艾的人氣會漲’，他真的被拉進了劇情裏。謝安肯定不覺得沈寧喜歡不喜歡有什麽大不了，不缺這一張電影票，但謝安非常喜歡李心艾。同樣的話，因為是心艾傳遞出來的，他就停頓了一下。
沈寧驚悚地發現，他的嘴角牽動了好幾個像素點。
“他當時是在笑嗎？”回去後，沈寧和心艾私下討論。這行為在大多數人眼中，其實就是偷偷說別人壞話……
心艾說：“你不要對謝安抱有誤會，他又不是機器人，只是有點像幽靈、水鬼、觸手怪。該笑的時候當然會笑啊。”
“不，我感覺你的話更沒禮貌耶。”
但兩人公認電影真的超級棒。現在沈寧也說“那會是傑作的。”
“我能見證它的誕生，感覺非常榮幸。”
“為什麽要說榮幸呢？”咖啡放在小桌子上，李心艾害怕踢到，把腿放下來，側躺著，臉壓在地上看著沈寧。
“寧寧一直有在陪伴我，給我做好吃的，也會提醒我好好吃飯睡覺。嗯雖然我覺得你的手段太粗暴了。”心艾的聲音裏開始摻雜怨氣。沈寧也只能“誒嘿嘿。”
“還有這個！”李心艾很激動，指著他，“這明明是我賣萌的手段。”
“對，大家就是因此根本對心艾生氣不起來的。”沈寧說。
“唔，嘿嘿，也沒有啦。”李心艾躺回去。
“但是寧寧一直有在照顧我，我是女主角，劇組的中心。我心情好了才會去工作。你明明也很重要，是劇組的一部分。”
‘我心情好了才會去工作。’沈寧心情覆雜，心艾真的這話也說得出來啊。
“游離在外面，只屬於我的一部分。”
“劇組裏其他人從來不會說‘能見證很榮幸’，大家會說能參與其中，被謝安導演選中，和他一起，真是太好了。”
李心艾的瞳孔裏凝聚著光。
沈寧屏住呼吸。
他最後開口，語氣是自己都沒想到的冷靜，他用了全身的克制力。
他重新說：“我能協助心艾，使這部電影誕生，感覺非常榮幸。”
李心艾笑了。
從咖啡開始就是下午茶時間。沒有單喝的吧？沈寧從冰箱裏把冰乳酪司康取出裝盤，一起放在小桌上。
小桌很低矮。方便兩個人盤腿坐在地上一邊打游戲一邊吃。“起來了。”沈寧輕輕拉了她一下。李心艾有點可惜。她說：“如果寧寧完全沒有性別意識，就可以把我拉起來，然後抱著我幾秒鐘，我把臉埋在你的懷裏，休息好了，再吃東西。”
沈寧的身上一直很幹凈，外出回來也會很快洗澡。他的上衣散發著洗滌劑的味道。
沈寧臉紅完了。他說：“心艾，好變態啊。”
“哇，有這麽變態嗎。”李心艾也慌張了。“因為和寧寧在一起很放松，所以我好像什麽話都會說，如果說了傻話，你別太在意。啊，你的臉更紅了”
李心艾呆呆的。沈寧說：“心艾，閉嘴。”他很少這樣，李心艾乖乖聽話了。
“並不是因為。那個。而是因為我也很開心。哎。”沈寧說，蹲在李心艾旁邊。兩人相處確實沒什麽性別意識，不過有基本的“這麽做，他/她會不會討厭呢？”的避嫌。
“和心艾在一起我也很放松，嗯。”
臉變紅屬於沈寧也無法控制的，不可抗力，“就是面部毛細血管。”他說，手伸過來，真的準備拉她起來，但這姿勢是沒可能擁抱了。
李心艾評估著，要抓這東西站起來，還不如她自己撐著地板一翻身呢，所以搖了搖頭，用雙手握住了他的手臂，往自己的頭頂遞去。
沈寧一楞，但沒有反抗，他的手被李心艾調整到了特定的位置，並且在那裏擺著。李心艾心滿意足，把頭湊過去，湊到他的手邊。
真的已經有肌肉記憶，掌心碰到發絲的瞬間，沈寧開始摸摸，摸摸。
李心艾瞇起眼睛。
夏日。午後。擼貓。
“就這樣過一輩子也不錯啊。”沈寧說。
身邊有了一個【心艾全肯定bot】，李心艾反而開始扭捏起來。沈寧並不覺得她麻煩。偶爾來做客的顧思對他很滿意，稱他是“可以讓心艾姐開心的男人。”沈寧說：“心艾就是需要大家多多關照和愛護啊。”要在日覆一日的親昵中才會吐露心聲。李心艾說：“我還是想回去上學。”
“嗯。”
“人家只是，一星期不去，半個月不去，就越來越難回去了而已。”李心艾爬過去，把臉埋在沈寧的肚子裏。說實話有點癢，沈寧動了一下，努力不掙紮，整理她後背淩亂的頭發。
“尤其去旅行的事，明明沒發空間和朋友圈哇，還是傳出去了。回學校大家肯定要奇怪的看我。同學還好。我很時尚吧？大家都很羨慕。但一想到要被老師語重心長教育就受不了！”
李心艾在黑暗中說話，呼吸隔著衣服打在他肚子上。又濕又熱，潮潮的。沈寧錯覺自己孕育了個超大只小孩。他臉上很為難，手停了一下，李心艾催促一樣的“嗯。”一聲，沈寧繼續順她的背。
李心艾繼續說，“但是，不要剝奪我的體驗！”
“為什麽我因為別人就不能去學校了啊？現實又不是模擬，模擬裏可以嘗試無數次也可以這周目不嘗試，現實中我還沒有試過呢。”
“心艾討厭學校嗎？”
“我討厭自以為是的人們的目光。”李心艾說，從他懷裏擡起頭來，她的臉紅紅的，頭發黏在臉上，眼睛像黑色的葡萄，嗯，果然要哭了。
沈寧也不知道怎麽辦，李心艾看他三秒，往上坐，把臉埋在他頸窩裏，手環住他的背。‘請你抱緊我。’她傳達出這樣的意思。沈寧照做了。
這真的是個大大的擁抱。如果此時有人進來，看到，應該會覺得他們很暧昧。心艾像樹袋熊一樣扒在他身上，但她是美麗的人類少女。心艾的體溫時常很冰冷，她衣衫單薄躺在地上睡午覺時簡直像人偶一樣。但這時很溫暖。熾熱。
擁抱間的溫度已經讓人覺得不舒服了，空調沒有起作用，沈寧沒有放開她。
心艾註視著另外一邊墻壁，說：“我要是女神該有多好啊，可女神也要上學，因為我現在是活在地上的人類。”
“嗯。”沈寧說。
心艾是中國的小孩，學校和高考對她是幼兒園起就被灌輸的東西，不是有錢就好的，她面對的是社會壓力。還是大家都在註視著的明星。
網友還能忽視，平常去買東西，也會被問“這個時間不上學嗎？”真是無聊的大人們。所以她就幹脆躲在家裏叫外賣了。變成了宅女，哎，這樣會不適應社會的。
沈寧想阿姨要是帶她去美國讀高中就好了。那裏的大學好操作多了。不過她可能不習慣其他環境......李心艾沒有說：“想逃到地球的另一端去。”或者“請你把我藏起來。”如果她說了，沈寧都會照做的。他小聲說：“我其實在國外，有城堡，也有莊園哦。”
“寧寧是有錢人呢。”李心艾說，她的感慨沒什麽情感。
沈寧說：“在這裏也有公寓。是一整棟。”高端公寓。
“一直在出租。但留出來了三層，可以將其中一層全部打通。會比這裏開闊很多。”沈寧的手指繞著李心艾的頭發。他看不見她的表情，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有些不自信。
‘我們就藏到那裏去吧？’
李心艾一下就笑了。
“寧寧的趣味和我一致呢。”
她在游戲裏也是這麽幹的，現實中老實說也想這麽幹，“這種又好像有人，又好像沒有人的感覺最棒了。”
說到底也只是撒嬌。知道朋友陪伴著自己，無論如何都站在自己這邊，李心艾眉眼就明朗起來了。沈寧也放松了，那天是休息日。不上學不上班的人是無所謂星期幾的，但明天周一，剛好可以去上學。
沈寧說：“先去學校看看吧，不喜歡隨時可以回來。高考考不好也不一定”“我能去北影。”李心艾說。“謝安的電影出了就能去。”
沈寧看她。點頭點頭，“那裏請假也方便。”
他本來想說就算美國不習慣，有時差，離得遠，也可以去日本念本科的。心艾的女朋友之一不就在那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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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情好了才會去工作。◎
因為在劇組真是一有空就黏在一起, 沈寧又看起來很有錢、很有修養，還是個翩翩美少年。從小學到初中到高中，任何年齡段的女生都可以幻想與他墜入愛河, 而感覺很安全。
劇組裏其他人會偷看他, 然後單獨和李心艾說。“你們，感情真好啊。”
說‘你男朋友人真好’‘如膠似漆啊’‘也給我介紹一個吧。’都不太對。說是朋友會想反駁“哪有那樣的朋友！我就沒有。”, 但說是戀人, 李心艾就算聽人說話時面色也時常閃過一絲恍惚，這孩子有辦法展開一段戀愛嗎？
李心艾想了一會, 擡頭對她露出笑容。那笑容太燦爛了，劇組人員都不自覺，也露出一個呼應的笑。李心艾比起演員更適合當偶像，只要看見她在舞臺上, 就一定能拯救很多人的心。
“嗯, 我和寧寧是很好的朋友。”
“朋友......”
“特別、特別好的朋友。”
電影拍完了, 還有三個月時間沒法打發。
“好像也快高考了啊。”李心艾在地鋪上翻了一個身，腿搭在墻上, 凝望天花板。沈寧翻了一下記日板，“還有一百天。”
“嗚哇！”
李心艾的悲鳴。“正常明星, 這時候都應該積極備戰，看看考出個好分數了吧，這也是人設的一環啊，文盲偶像有那麽不好嗎？我想被別人說‘這孩子，努力過了, 很認真, 只是很笨’啊。”
“至少態度是沒有問題的, 那就只能從成果嘲笑我, 嗯但我是美少女、有錢、有朋友，所以沒問題。”
“好像有很多明星走這條路呢。不想學習的。”沈寧說。
李心艾又小小悲鳴。
“還有。”沈寧很猶豫，他走過去，本來想輕輕摸一下李心艾的頭，不過手在距離十厘米的時候停了，又走到另一邊給她泡咖啡。磨豆子的聲音哢嚓哢嚓的。沈寧的聲音埋藏在裏面，顯得漫不經心，李心艾卻覺得他在註意著自己的一舉一動。
“心艾的話，比起認真努力的笨學生，更容易被當成不良少女吧。”
“哦。”李心艾說。
她在日本出道，又是未成年，算很有個性的明星，《槍》是那種電影。之後又是走秀又是拍雜志的，同齡人說：“好帥——”大叔們就會皺起眉頭。
李心艾沒什麽大叔粉絲，雜志采訪裏她坐在沙發椅裏，穿的露肩毛衣把她襯托得更小了，她伸手去拿杯子，耷拉的眉眼好像在說‘不夠基準線的男人別來找我。’
匿名論壇裏有中年社畜發牢騷【什麽啊，那瞧不起人的表情！】【感覺不到愛】但也被李心艾粉絲循上來爆破【又不靠你們賺錢！】
“下一部電影，也是那種類型的。”李心艾笑了，“《你們的戀愛正瀕於死亡》，有個同名但完全不是一回事的短篇小說哦。”
“反正就是砰砰砰、嚓嚓嚓、殺殺殺！從頭到尾都在爽快打人、殺人、開車撞水泥墻、引爆摩天大樓、防火燒人家屋子。”
屬於主角無所謂是誰，只要劇情不太爛，都會想去電影院看一下的電影。但和一般的工業爆米花電影。謝安是把一整部電影當做手段，襯托中心的李心艾。
“大家會怎麽想呢？”李心艾百無聊賴，手指從小腿劃到膝蓋劃上大腿。留下一條煽情的看不見的曲線，她穿裙子，裙擺堆疊在大腿附近，該看不見的都看不見。就算不是偶像也要有這種動作管理才行。不過她伸出的腿細直勻婷，沈寧大概覺得只是看著它都顯得冒犯，就總是轉移開視線。李心艾一只手上塗了黑色的指甲油。
“會覺得我是不良少女之神？”
“會愛上你吧。”沈寧說，走過來，把咖啡放在李心艾旁邊低低的小桌子上。
沈寧經常去劇組，也看過她的拍攝，當時只覺得‘心艾和平常不一樣’，但沒有被震撼。
沒有特效，演員在綠幕前演出，其實相當傻。
但有次他走到謝安後面，謝安聚精會神盯著攝像界面。沈寧的腳步外界的一切他都沒發現，只有在畫面中的元素——李心艾發生問題時他會出聲。沈寧當時心情微妙，他想有那麽專註嗎？但也被畫面吸引。
那裏的心艾像是質量特別特別大的一點，無條件吸引著包括目光在內的所有物質。
那種感覺只有一個瞬間，一個瞬間也夠了，謝安說過。李心艾從場地走出來，跨過邊界線，繞過人群走到他身邊，探身盯著攝像機的畫面。有導演是不給演員看拍下的畫面的，李心艾不受此限制。她扭頭和謝安討論，其實剛剛沈寧在擔心她和自己打招呼要怎麽辦，心艾就是會跑過來說‘寧寧你來了’的人。
可那時李心艾和謝安一樣無視了他，還顧不上。她扭頭和謝安就某幾個點交換意見，沈寧很少見她平靜又確實有話要說的樣子。李心艾大多數時候很激動，或者非常沈郁。李心艾伸手在空中表示，謝安小聲反駁，繼續說，這下輪到李心艾微微皺眉，但最後謝安在本子上記下了幾個點。這就算采納了。李心艾露出微笑，代表勝利的笑容。
謝安說：“我回去再考慮一下。”李心艾說：“真固執。”
但沒當場拒絕就是接受！謝安性格這麽糟糕。不喜歡早就直說了。
李心艾也很開心。自己的電影就要自己塑造，“就算對電影不好但我感覺好！”一個情節，電影提升十分，女主角提升七分。一個情節電影提升七分，女主角提升十分。李心艾會選後者。
謝安有時也會答應，他看問題的角度和李心艾不一樣，不是單純的打分吧。
李心艾把雙手交疊著往前面伸，剛剛拍戲，僵著臉和人家發生沖突，這幕重拍了七遍，她現在手腕上都有反覆擊打的紅腫。
伸懶腰的同時往旁邊看，李心艾露出笑容。
“啊，寧寧你來了。”
沈寧落荒而逃。
她是現在才發現他呢，還是更糟糕的，之前就已經看到他了，但覺得應該和謝安講完再跟他打招呼？
“那兩個人是一個世界的。”劇組裏的人也都在說。都是跟著謝安好久的團隊了，幾乎每個人手上都有一打獎杯。
“她怎麽不早些出現呢？她是最完美的女演員。”
之後有一段時間，沈寧都沒勇氣去劇組。李心艾打電話問他，“我覺得，還是不要打擾心艾工作了”，心艾輕快說：“這樣，那寧寧也工作加油哦。”“等我變成大明星，就做你商店的代言人吧。”但其實沈寧在店裏也沒心情招呼客人，提前打烊，回樓上空蕩蕩的游戲室。
吃兩人份，但只有他一個人吃的蛋糕。
謝安邀請他去參加內部放映會。
謝安說：“我們的女主角反正也會帶你來的。”
其實真沒有。心艾一直以為沈寧對這部電影後來不感興趣了。知道沈寧也要去放映會後，李心艾很開心，“那天和我一起過去吧！”
“那不是要保密的嗎？”沈寧說。他記得心艾簽了一堆保密文件。
心艾說“沒關系啊，寧寧也不會在外面亂說的。啊，當然進門之前的看一下身上有沒有帶攝像頭。”
她挽著他的手臂進去的。說是放映會，其實地點就在謝安別墅的地下室。進去時謝安正在調試設備，發現李心艾挽著他手，僵硬了一瞬。
這個人比李心艾大六七歲，還處於青年範疇，但相處起來感覺李心艾才是成熟的那個。謝安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安靜和順從，偶爾說出一句諷刺的話，也像小孩子鬧別扭。
放映會不只他們三人，但李心艾會無視別人，謝安和誰都不打招呼。而沈寧記得攝像組的大叔扛器材手很穩。美術指導是個卷發，總是睡不醒，但很好相處的女性。音樂導演看起來比李心艾都像未成年。他和他們都一一打過招呼，但大家看起來心不在焉，都很緊張，這是正式驗收成果的時候。
看完電影。沈寧也安靜了。
燈光又重新亮起來，其他人在旁邊討論著，李心艾就倒了一杯水給他，裝冷水的玻璃瓶碰了他的手臂一下，沈寧一激靈。李心艾對他微笑，說“我加了冰塊哦。”他心情覆雜地接過，心艾最近和美國人一樣，喝水會往裏面狂丟冰塊。
沈寧來中國久了，總是想和她說：“多喝熱水。”......
沈寧低頭喝水，但眼睛沒忍住，一下一下往她身上瞄。
“見到現實中的你。我有點不適應。”
李心艾微笑。
她走過去，拉拉謝安，說：“你拍得電影很不錯啊。寧寧也這麽覺得。”又回來。
沈寧看的時候，沒有想‘這個鏡頭很厲害，到時候播出，心艾的人氣會漲’，他真的被拉進了劇情裏。謝安肯定不覺得沈寧喜歡不喜歡有什麽大不了，不缺這一張電影票，但謝安非常喜歡李心艾。同樣的話，因為是心艾傳遞出來的，他就停頓了一下。
沈寧驚悚地發現，他的嘴角牽動了好幾個像素點。
“他當時是在笑嗎？”回去後，沈寧和心艾私下討論。這行為在大多數人眼中，其實就是偷偷說別人壞話……
心艾說：“你不要對謝安抱有誤會，他又不是機器人，只是有點像幽靈、水鬼、觸手怪。該笑的時候當然會笑啊。”
“不，我感覺你的話更沒禮貌耶。”
但兩人公認電影真的超級棒。現在沈寧也說“那會是傑作的。”
“我能見證它的誕生，感覺非常榮幸。”
“為什麽要說榮幸呢？”咖啡放在小桌子上，李心艾害怕踢到，把腿放下來，側躺著，臉壓在地上看著沈寧。
“寧寧一直有在陪伴我，給我做好吃的，也會提醒我好好吃飯睡覺。嗯雖然我覺得你的手段太粗暴了。”心艾的聲音裏開始摻雜怨氣。沈寧也只能“誒嘿嘿。”
“還有這個！”李心艾很激動，指著他，“這明明是我賣萌的手段。”
“對，大家就是因此根本對心艾生氣不起來的。”沈寧說。
“唔，嘿嘿，也沒有啦。”李心艾躺回去。
“但是寧寧一直有在照顧我，我是女主角，劇組的中心。我心情好了才會去工作。你明明也很重要，是劇組的一部分。”
‘我心情好了才會去工作。’沈寧心情覆雜，心艾真的這話也說得出來啊。
“游離在外面，只屬於我的一部分。”
“劇組裏其他人從來不會說‘能見證很榮幸’，大家會說能參與其中，被謝安導演選中，和他一起，真是太好了。”
李心艾的瞳孔裏凝聚著光。
沈寧屏住呼吸。
他最後開口，語氣是自己都沒想到的冷靜，他用了全身的克制力。
他重新說：“我能協助心艾，使這部電影誕生，感覺非常榮幸。”
李心艾笑了。
從咖啡開始就是下午茶時間。沒有單喝的吧？沈寧從冰箱裏把冰乳酪司康取出裝盤，一起放在小桌上。
小桌很低矮。方便兩個人盤腿坐在地上一邊打游戲一邊吃。“起來了。”沈寧輕輕拉了她一下。李心艾有點可惜。她說：“如果寧寧完全沒有性別意識，就可以把我拉起來，然後抱著我幾秒鐘，我把臉埋在你的懷裏，休息好了，再吃東西。”
沈寧的身上一直很幹凈，外出回來也會很快洗澡。他的上衣散發著洗滌劑的味道。
沈寧臉紅完了。他說：“心艾，好變態啊。”
“哇，有這麽變態嗎。”李心艾也慌張了。“因為和寧寧在一起很放松，所以我好像什麽話都會說，如果說了傻話，你別太在意。啊，你的臉更紅了”
李心艾呆呆的。沈寧說：“心艾，閉嘴。”他很少這樣，李心艾乖乖聽話了。
“並不是因為。那個。而是因為我也很開心。哎。”沈寧說，蹲在李心艾旁邊。兩人相處確實沒什麽性別意識，不過有基本的“這麽做，他/她會不會討厭呢？”的避嫌。
“和心艾在一起我也很放松，嗯。”
臉變紅屬於沈寧也無法控制的，不可抗力，“就是面部毛細血管。”他說，手伸過來，真的準備拉她起來，但這姿勢是沒可能擁抱了。
李心艾評估著，要抓這東西站起來，還不如她自己撐著地板一翻身呢，所以搖了搖頭，用雙手握住了他的手臂，往自己的頭頂遞去。
沈寧一楞，但沒有反抗，他的手被李心艾調整到了特定的位置，並且在那裏擺著。李心艾心滿意足，把頭湊過去，湊到他的手邊。
真的已經有肌肉記憶，掌心碰到發絲的瞬間，沈寧開始摸摸，摸摸。
李心艾瞇起眼睛。
夏日。午後。擼貓。
“就這樣過一輩子也不錯啊。”沈寧說。
身邊有了一個【心艾全肯定bot】，李心艾反而開始扭捏起來。沈寧並不覺得她麻煩。偶爾來做客的顧思對他很滿意，稱他是“可以讓心艾姐開心的男人。”沈寧說：“心艾就是需要大家多多關照和愛護啊。”要在日覆一日的親昵中才會吐露心聲。李心艾說：“我還是想回去上學。”
“嗯。”
“人家只是，一星期不去，半個月不去，就越來越難回去了而已。”李心艾爬過去，把臉埋在沈寧的肚子裏。說實話有點癢，沈寧動了一下，努力不掙紮，整理她後背淩亂的頭發。
“尤其去旅行的事，明明沒發空間和朋友圈哇，還是傳出去了。回學校大家肯定要奇怪的看我。同學還好。我很時尚吧？大家都很羨慕。但一想到要被老師語重心長教育就受不了！”
李心艾在黑暗中說話，呼吸隔著衣服打在他肚子上。又濕又熱，潮潮的。沈寧錯覺自己孕育了個超大只小孩。他臉上很為難，手停了一下，李心艾催促一樣的“嗯。”一聲，沈寧繼續順她的背。
李心艾繼續說，“但是，不要剝奪我的體驗！”
“為什麽我因為別人就不能去學校了啊？現實又不是模擬，模擬裏可以嘗試無數次也可以這周目不嘗試，現實中我還沒有試過呢。”
“心艾討厭學校嗎？”
“我討厭自以為是的人們的目光。”李心艾說，從他懷裏擡起頭來，她的臉紅紅的，頭發黏在臉上，眼睛像黑色的葡萄，嗯，果然要哭了。
沈寧也不知道怎麽辦，李心艾看他三秒，往上坐，把臉埋在他頸窩裏，手環住他的背。‘請你抱緊我。’她傳達出這樣的意思。沈寧照做了。
這真的是個大大的擁抱。如果此時有人進來，看到，應該會覺得他們很暧昧。心艾像樹袋熊一樣扒在他身上，但她是美麗的人類少女。心艾的體溫時常很冰冷，她衣衫單薄躺在地上睡午覺時簡直像人偶一樣。但這時很溫暖。熾熱。
擁抱間的溫度已經讓人覺得不舒服了，空調沒有起作用，沈寧沒有放開她。
心艾註視著另外一邊墻壁，說：“我要是女神該有多好啊，可女神也要上學，因為我現在是活在地上的人類。”
“嗯。”沈寧說。
心艾是中國的小孩，學校和高考對她是幼兒園起就被灌輸的東西，不是有錢就好的，她面對的是社會壓力。還是大家都在註視著的明星。
網友還能忽視，平常去買東西，也會被問“這個時間不上學嗎？”真是無聊的大人們。所以她就幹脆躲在家裏叫外賣了。變成了宅女，哎，這樣會不適應社會的。
沈寧想阿姨要是帶她去美國讀高中就好了。那裏的大學好操作多了。不過她可能不習慣其他環境......李心艾沒有說：“想逃到地球的另一端去。”或者“請你把我藏起來。”如果她說了，沈寧都會照做的。他小聲說：“我其實在國外，有城堡，也有莊園哦。”
“寧寧是有錢人呢。”李心艾說，她的感慨沒什麽情感。
沈寧說：“在這裏也有公寓。是一整棟。”高端公寓。
“一直在出租。但留出來了三層，可以將其中一層全部打通。會比這裏開闊很多。”沈寧的手指繞著李心艾的頭發。他看不見她的表情，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有些不自信。
‘我們就藏到那裏去吧？’
李心艾一下就笑了。
“寧寧的趣味和我一致呢。”
她在游戲裏也是這麽幹的，現實中老實說也想這麽幹，“這種又好像有人，又好像沒有人的感覺最棒了。”
說到底也只是撒嬌。知道朋友陪伴著自己，無論如何都站在自己這邊，李心艾眉眼就明朗起來了。沈寧也放松了，那天是休息日。不上學不上班的人是無所謂星期幾的，但明天周一，剛好可以去上學。
沈寧說：“先去學校看看吧，不喜歡隨時可以回來。高考考不好也不一定”“我能去北影。”李心艾說。“謝安的電影出了就能去。”
沈寧看她。點頭點頭，“那裏請假也方便。”
他本來想說就算美國不習慣，有時差，離得遠，也可以去日本念本科的。心艾的女朋友之一不就在那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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