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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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9
是這個道理。
花園裏, 梁聿風長身挺立。
他站的離他們有段距離，嘴裏叼著一根細長的香煙, 煙草在之間燃燒的聲音還清晰可見，梁聿風咬碎藍莓爆珠，遠遠朝她擡了擡下巴。
“怎麽，和我睡一間房委屈你了？”
溫今宜立刻揚了揚嘴角，怕說晚了連床都沒得睡。
“不委屈，我榮幸之至。”
梁聿風“嗯”了一聲，對這事沒多大反應。
只是走到她身邊的時候散漫問了句：“你什麽時候搬過來？”
溫今宜想了下, 肯定也不能大張旗鼓的搬, 晚上睡個覺而已，她東西應該沒有太多, 於是她說, “等吳媽去買菜, 我悄悄挪。”
前車之鑒在前。
溫今宜認真舉手保證：“你放心, 這次我睡覺一定老實。”
梁聿風哼笑一聲，目不斜視從她身邊走過。
他對兩個人睡一張床好像沒什麽所謂。
溫今宜想, 那她也不能表現的太大驚小怪。
吳媽打開冰箱, 指責他們買了一大堆速食食品，脫掉圍裙拎著手提包就往菜市場的方向走。
這兒離菜市場有段距離。
溫今宜讓家裏的司機送她去。
在房間裏整理東西的時候, 溫今宜有一陣的恍惚。
她和梁聿風的進展從擡頭不見低頭見, 直接變成了面對面睡在一張床。
簡直太魔幻了。
她在房間裏磨磨蹭蹭半個小時，其實也沒什麽好收拾的, 總共就兩件衣服。
梁聿風撐著門框看她收拾。
他目光落在她放在椅子上的一床大被子, 好心提醒她。
“你覺得阿姨收拾房間的時候發現我們分兩床被子睡覺, 會不會懷疑？”
“哪一次不小心說漏嘴告訴你媽，她會不會懷疑？”
“會。”
溫今宜把那床被子重新放回床上。
她擡眼看了一眼梁聿風, 他極為有眼力見的走過來，兩只手各拎一把衣架，穩穩當當地拎著她的衣服往對面走。
名副其實的“行走的衣架”。
溫今宜慢吞吞跟在他身後。
她小聲地說：“你緊張嗎？”
梁聿風曬笑：“我有什麽可緊張？”
“但我有點緊張。”
“衣櫃分你一半，洗手臺也分你一半，床也一人一半。”梁聿風把自己衣服堆到一側，回頭漫不經心看著她，“你緊張什麽？”
他像是了然地點了下頭。
“我是該緊張一下。”
梁聿風挑了下眉：“畢竟你之前就對我動手動腳。”
溫今宜臉一下爆紅。
她再次豎起自己四根手指，言之鑿鑿向梁聿風保證。
後者輕飄飄把她發毒誓的手指壓下，聲音還有點欠。
“不聽這個，看你表現。”
梁聿風打算去客廳拿罐可樂，出去的時候隨口問她還有沒有東西要拿。
溫今宜想了一下：“衣櫃旁邊那個抽屜還有幾件衣服，能麻煩你幫我拿一下嗎？我把這裏的東西收拾一下。”
梁聿風這個房間挺大的，單獨隔了一個衣帽間出來。
他衣服不多，黑白灰三個色系統共占了三個儲物閣，剩下的空間擺她的衣服綽綽有餘。
洗手臺也是承襲他簡潔作風，除了必要的東西，什麽都沒放。
幹凈整潔的像酒店，好像下一秒就能把這些東西當作一次性用品扔掉。
溫今宜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東西放在上面。
她聽見門外好像有人在喊她的名字，隔間聽得不太清楚，她洗了洗手跑出去看看情況。
溫今宜看見梁聿風拿著兩件衣服走過來。
他兩根手指捏著一個精美的盒子，拿著有點燙手，沒裝好的黑色蕾絲帶纏在蔥白指尖。
梁聿風面無表情扔進她懷裏。
他聲音像一陣風一樣飄進溫今宜的耳朵裏。
“我感覺我們有點太親密了。”
溫今宜感覺這盒子有點眼熟，她撥開包裝低下頭看了眼。
這不是徐菱送她的那件禮物嗎！
下班回來累的不想動，從包裏拿出來就忘記扔在了哪個角落。
溫今宜腦袋都要埋進地下。
她不敢直視梁聿風，弱弱地擡起自己的手。
“我能跟你解釋嗎？”
梁聿風環著手臂好整以暇看著她。
“行，我聽聽你怎麽狡辯。”
此刻正值日落，房間裏沒點燈，落地窗前滲出暖調的暈染，有一大半籠罩在梁聿風身上，他那雙恣意的眼睛此刻笑意吟吟看著她。
不知道為何，這樣的目光讓溫今宜心跳有一瞬間失序。
她飛快移開目光，落在手裏這塊“燙手山芋”又一陣失語。
最後幹脆閉上眼睛，不再掙紮。
“算了，就當我貪圖你美色吧。”
“長本事了啊，溫今宜。”
梁聿風饒有趣味笑一聲：“現在這麽明目張膽？”
窗外夕陽正好，她臉上卻有比日暮更美麗的霞光。
梁聿風故意逗她：“那你晚上別裝睡。”
聞言，溫今宜更不敢擡頭看他。
她站了一會兒感覺腳酸，靠坐在床邊琢磨了一會兒，把玩偶放在兩個枕頭中間，充當楚河漢界。
今晚他們最好誰也別跨過這條線。
做完這些溫今宜累的就不想動了，她感覺身上出了一層薄薄的汗，目光幾度落在衛生間，有點兒想洗澡，但是不太方便走過去。
她看著梁聿風欲言又止。
他揚了揚眉梢：“想使喚我？”
溫今宜做出一個拜托的姿勢：“我怕我不洗澡臟了您的床單。”
到浴室的路不長，溫今宜搭著梁聿風的肩膀一蹦一跳走過去。
她嘟嘟囔囔說要買個拐杖。
梁聿風聞言眉骨一揚：“你就把我當一根拐杖？”
她趕緊說沒有，生怕這個人一撒手，讓她摔個四腳朝天。
沒想到梁聿風下一秒將她打橫抱起，抱起的一瞬他在她耳邊加重了喘息，故意問她，“現在呢？拐杖有這個功能嗎？”
因為腳腕不能長時間受力，溫今宜打算在浴缸裏泡會澡。
梁聿風放她下來的時候順手捏了捏她的耳朵。
溫今宜知道他什麽意思。
他又在嘲笑她，為什麽又不爭氣紅了耳朵。
溫今宜也很奇怪，她也想問自己是為什麽？
浴室的大門被關上，餘光中，溫今宜瞥見放在洗手臺上的手機。
好像是剛剛梁聿風洗手時遺落在臺面上，他甚至連手機頁面都沒有鎖。
溫今宜伸手去夠臺面上的洗面奶。
不小心也看見他手機的頁面。
那是手機自帶的一個瀏覽器搜索頁面。
在搜索歷史中，列著如下幾條——
【第一次和喜歡的女孩睡覺要註意什麽？】
【第一次和老婆同居應該怎麽辦？】
【如何在房間裏給伴侶留下好印象。】
溫今宜噗嗤一聲笑出來。
——“不緊張。”
梁聿風也是一個口是心非的人。
洗完澡出來，吳媽剛好來通知開飯。
溫今宜隨便找了塊幹毛巾擦頭發，不知道什麽時候發現餘光裏有人佇立，她被嚇了一跳，腳下一痛，跌進沙發裏。
梁聿風握著游戲機，有點無辜地擡頭看她。
溫今宜不偏不倚剛好躺在他腿上，她扯了個不太好看的笑容。
“抱歉，腳疼，有點站不起來。”
梁聿風長長地哦了一聲，意味深長問她，“溫今今，今天幾次了？”
第一天同居，肯定會有一大堆不習慣。
比如房間裏突然多出一個人的驚愕，狹窄的單人沙發被迫承受兩個人的重量，微微凹陷的弧度，將他們兩個人緊緊包裹。
吳媽又叩響了門，催促他們快點去餐廳。
梁聿風丟下游戲機，伸了一下胳膊。
然後不假思索抱起她。
驚呼聲被強行咽下，溫今宜睜圓了眼睛，為這一場突如其來的親昵。
梁聿風步伐邁得又沈又穩，搭在她腰間的那一側手掌動了動，警告意味十足地在她耳邊低語。
“放松點，吳阿姨看著呢，別露餡。”
溫今宜立刻全權配合。
她深深埋首於梁聿風胸膛，悔恨自己撒一個謊言，要用千千萬萬個謊言來彌補。
難怪家長從小就教育不要說謊。
晚飯的氛圍還算融洽，吳媽不和他們一陣吃，自己拎著包在附近遛彎了。
秉持著傷哪補哪的觀念，她燉了一大碗豬腳湯。
溫今宜喝了兩碗就再也吃不下別的東西，又怕回來被吳媽數落挑食，幹脆全讓梁聿風代勞。
她在旁邊貼心提供嘮嗑服務。
溫今宜問他：“你平時經常和我媽聊天嗎？”
“不經常。”
“哦。”溫今宜繼續問，“那你和我媽平時聊什麽？”
梁聿風想了下，幹脆把手機解開密碼扔給她自己看。
溫今宜打開聊天記錄草草看了一眼，的確沒幾個來回的聊天，就回家吃飯那天剛加上的微信，今明夏發了一份她平時會過敏的東西給梁聿風，麻煩他註意。
梁聿風回了一句“知道了”，後面也就沒有下文。
“幸好你沒和他說溫明華推我的事情。”
溫今宜長長舒了一口氣：“快過年了，我可不想年夜飯上看他們吵架。”
“所以你就自己咽下這口氣？”
梁聿風掀起眼皮：“你總這樣只會讓他們變本加厲。”
“但是我們以後都不會有太多機會見面了。”溫今宜歪了下腦袋，試圖說服他，“為這種事情生氣還是怎麽樣，不是浪費時間嗎？”
“那可能要讓你失望，我做了一件浪費時間的事情。”
梁聿風抽了一張紙，在溫今宜的註視下他慢條斯理擦幹凈手。
他桀驁不馴的眉眼裏陡然透露點笑意，賣了個關子。
“你猜猜？”
相處這麽久，溫今宜已經對他有一定了解。
她立刻說：“你這個表情一看就不是幹好事。”
梁聿風哼笑一聲：“我聯系了英國的朋友，讓學校重新檢查一遍她的畢業論文，不出意外我們這位溫小姐應該不會有時間留在國內了。”
溫明華論文有問題的事情梁聿風居然也知道？
溫今宜流露出欽佩的目光，不愧是叱咤商界的資本家，手段果然了得。
想到年夜飯上不用見到這位討厭的堂姐，溫今宜心情都好了幾分。
她看向梁聿風。
他像是有所感似的擡了擡手，眼皮都沒擡，聲線慵懶。
“謝謝的話就免了。”
溫今宜唇角微微勾起來。
“雖然嘴上說著不計較。”
“但你這樣做，我心裏有點爽。”
梁聿風眉宇稍稍揚起，有點兒得意。
他按捺住聲線，裝作無所謂道，“舉手之勞。”
溫今宜不覺得是舉手之勞。
他能僅憑一件小事就想到幫她出氣，而不是勸誡她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溫今宜湊到他面前。
她眼睛彎彎像融了一輪月色，好奇地問他，“那劉主管呢？”
“那天你灌醉他，是不是也為我出氣？”
梁聿風發現自己的目光沒辦法從她的臉上移開。
哪怕他心知肚明這樣可能露餡。
極力繃緊的聲線，梁聿風說了聲“是”。
溫今宜完全溫柔地註視著他。
她站起來給了他一個很輕的擁抱，發自內心地誇讚他。
“你人真好。”
-
冬天是個很適合看苦情劇的季節。
set sail也不能免俗。
梁聿風摘下頭戴式耳機，頗為無語地看向電視屏幕。
“這什麽時候播完？”
symbol淚如雨下：“今天最後一集了。”
“女主居然沒有和他在一起，原來他只是一個悲催的男二。”
symbol悲憤欲絕：“站錯男主，比殺了我還難受。”
手裏的游戲結束，梁聿風掃了一眼屏幕上大大的win字，他順著symbol的鬼哭狼嚎聲看向屏幕。
經典言情劇的套路，一男一女相對而站。
其中女生對男生說：“你人很好，但我不愛你。”
梁聿風打游戲的手頓了一下。
“你們女生說話會說留一半嗎？”
“會啊。”
書悅從收銀臺裏掙紮著擡頭：“比如這種情況——”
她把手機遞過去，有點苦惱地說，“沒辦法，做人留一線，只能這麽委婉。”
梁聿風掃了一眼。
她正在拒絕上一個相親對象。
非常委婉拒絕的語氣——“謝謝，我知道你是個好人，但是我們兩個不合適。”
還有這個意思？
梁聿風瞇了瞇眼睛，忍不住想溫今宜和他說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他下意識打開瀏覽器搜索，無意間瞥見昨天的三條搜索記錄。
手一劃，幹脆利落刪除幹凈。
“你好，麻煩給我兩杯雞尾酒。”吧臺來了個年輕男人，聲音很好聽，看著像附近的上班族，那男人指了指中間視角最好的位置，“麻煩其中一杯幫我送給坐在那邊的女士。”
symbol還沈浸在苦情劇裏無法自拔。
梁聿風走向吧臺，順著那男人指的方向看過去。
他嗤笑一聲，眸中閃過點興味。
挺趕巧啊，那便坐著的是他老婆。
兩杯雞尾酒是店裏最簡單的款式，倒上酒塞兩片檸檬就算做好。
那男人理了理衣服袖口，端著其中一杯優雅走過去。
梁聿風端著另一杯緊隨其後。
他清咳一聲開口：“你好女士，看你一個人在這兒坐了很久了，不知道我能不能請你喝一杯？”
男人向後使了個眼色，示意梁聿風把酒端上來。
梁聿風扯了下嘴唇，雞尾酒被他放在桌面，他拍了拍男人的肩，語氣頑劣。
“讓讓，兄弟。”
他上前摟住溫今宜，倨傲地擡了擡下巴。
“你是個好人，但她已經結婚了。”
溫今宜忘不了這一天，頭頂鐳射光在他臉上倒映的紫色暈圈。
他把她護在身後，揚起的臉上有著很少見又很令人心動的少年氣。
男人摸摸鼻子轉身就走，臨走的時候不忘說一句，“那這杯酒錢算你頭上哈，畢竟不是我泡的妹子。”
梁聿風忍住拿玻璃杯砸他頭的沖動。
他忽然叫了一聲溫今宜的名字。
溫今宜莫名其妙地看他：“怎麽了？”
梁聿風沈聲對她說：“以後別亂發好人卡給我。”
溫今宜：？
晚上十點，溫今宜磨磨蹭蹭不肯回家。
酒吧這時候也沒有太多的新客人，大家都在做一些收尾工作，喝了兩杯酒就被明令禁止，美其名曰怕她發酒瘋。
溫今宜不服氣，抗訴道，“我怎麽感覺你的酒量比我差？”
symbol說：“不會吧，之前一圈人和lynan喝酒，沒人喝得過他。”
“是嗎？”溫今宜狐疑地看向梁聿風，她掰著手指頭開始數，“我們上次也就喝了一瓶不到的紅酒吧？”
梁聿風避而不答。
他屈指叩了叩臺面，“那邊有客人點單。”
symbol立刻趕去忙，這個問題就成了一個無解的答案。
清河寫完了最後的作業，打著哈欠準備去樓上睡覺。
突然他像是想到什麽似的湊過來：“這周五學校要舉辦親子運動會，要家長參加。”
梁聿風敷衍地“嗯”了一聲。
他這個年齡怎麽也不可能喜當爹吧？
沒想到清河打得就是這個主意。
他可憐巴巴看著梁聿風：“我不想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那裏，看別人的家庭幸福。”
溫今宜有些動容。
她拍了拍清河的腦袋，溫柔地問他，“你們學校這類活動多嗎？”
“不多。”清河用一種楚楚可憐的眼神盯著他們看，“家長會這些能推的我都推掉了，可是這個如果請假的話，我就只能站在路邊看別的小朋友和爸爸媽媽玩了。”
“少來。你推家長會還不是因為期末考數學考倒數第一，怕我參加回來揍你。”
深知他秉性，梁聿風眼也沒擡：“說吧，什麽原因。”
“好吧，參加這個活動的小朋友可以自由組隊，我有個喜歡的女孩她叫小麗。”
清河倒瓜子一樣一股腦全說出來了，從人生大事到實際好處滔滔不絕都說了一遍。
最後說到這個運動會有很多小游戲，非常能增進雙方感情的時候，梁聿風稍微動了下。
只是很小幅度的動作，被他敏銳感知到。
清河立馬一只手牽住梁聿風，一只手牽住溫今宜，無比真摯地喊了一句——
“爸爸！媽媽！你們一定會陪我去的吧。”
溫今宜無所謂，頂多是浪費一個下午半天的時間而已。
她看向梁聿風，後者掀了下眼皮，似乎在思忖。
“可以，就當多個兒子。”
清河瞪大眼睛：“您什麽時候還有別的兒子？”
“他。”梁聿風隨手指了指迎面走過來的symbol。
symbol皮笑肉不笑：“您真是個好人。”
墻壁上老舊的掛鐘悠悠打響十一點的報鐘聲，城市的洪流在這時候逐漸退卻，被夜色渡上了一層淺色的光暈。
溫今宜打了個哈欠，趴在桌子上要睡不睡。
她腦袋一歪，快要磕上冰涼的大理石桌面。
梁聿風伸出手，托住了她下巴。
他瞥了一眼：“溫今今，回家睡去。”
溫今宜揉了揉眼睛，熬不下去了，她起身拿放在吧臺裏面的手提包。
梁聿風飲一杯涼茶，也不著急，慢慢等她收拾。
symbol有些奇怪：“你們兩怎麽了，一個兩個全都不回家？”
“回家我們就得睡一起。”溫今宜一不小心把實話說出來。
但落在其他人耳朵裏好像多了點不一樣的意思。
symbol捂住清河的耳朵：“別聽，18+。”
溫今宜自知失言，跳下高腳凳，拽了拽梁聿風的衣角催促他快走。
梁聿風只是笑，不辯解，低下頭慢吞吞看她著急窘迫的樣子。
臨走的時候，symbol擠眉弄眼湊到梁聿風身邊。
“涼茶降火，少喝點。”
溫今宜從現在就想逃跑，抱著lucky往後座鉆。
被梁聿風拎著帽子扔進了副駕駛。
衛衣帽子很寬大，溫今宜大半張臉都被擋住，氣鼓鼓地坐在副駕駛。
汽車啟動的聲音響起，卻並沒有起步。
溫今宜等了一會兒，從帽子裏探出頭。
冷不丁和梁聿風的視線相撞。
他不知道什麽時候附身向前，狹窄的座位因為容納兩個人的氣息而變得溫度上升。
這樣逼仄的空間，溫今宜能很明顯聽見自己的心跳聲，還有他的手指不經意蹭過她裸露在外的脖頸的溫度。
時間在這一時刻好像變得無比緩慢，溫今宜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了這種狀態，和梁聿風的每一次接觸，都像平靜湖面擲下一枚石子，令她泛起微小的又不可忽略的漣漪。
因為太緊張，溫今宜呼吸急促加快。
鼻尖相碰的距離，她呼吸的熱氣噴灑在梁聿風鼻梁上架著的金屬鏡片上。
他那雙會說話的眼睛被霧氣遮擋，溫今宜松了一口氣，用帶著寒氣的手捂住滾燙的臉頰。
“啪嗒”
安全帶被扣上。
梁聿風坐回原地，無辜地沖她笑了笑。
他摘下眼鏡，慢條斯理擦幹凈上面的水霧。
那雙戲謔的眼睛完全顯露在溫今宜面前。
梁聿風說：“你好像很緊張？”
“可你為什麽緊張呢？”梁聿風自顧自說。
“就算睡在一張床上，我對你來說，不也只是一個沒有感情的陌生人？”
溫今宜開始逃避，她低下頭，把整個人腦袋縮進衛衣。
“我……我不知道。”
“可能因為你是個男人吧。”溫今宜勉強找到一個理由，“不管是誰，和異性睡在一張床上，肯定都會緊張吧。”
“那你不要緊張。”
“我不會對你做什麽。”
梁聿風低低笑了一聲，不再糾結這個問題。
他把脫下的大衣外套蓋在她身上，像隨口閑聊一樣問她，“問你個問題，如果有一個人說喜歡你，你會怎麽樣？”
溫今宜還在剛剛那個問題沒有出來。
她從溫暖的大衣裏擡起臉，有些艱難地想這個莫名的問題是什麽意思？
聯系他上次問的問題，溫今宜咬住下唇，他是不是真的有了喜歡的人？
饒是如此，溫今宜仍然認真回答他問題。
“從我的角度嗎？那我可能會感覺有點困擾。”
梁聿風輕聲問：“是因為他不是你喜歡的人嗎？”
“不是。”溫今宜搖搖頭，“當一個人選擇向你告白的時候，就意味著他有所期待，這時候就會很苦惱，因為可能沒辦法回饋這份感情，但如果他一直不停地對我好，我又會很愧疚，因為我沒辦法心安理得享受別人的好處，可是又沒有可以回報的。”
梁聿風似笑非笑：“所以你人生的法則就是禮尚往來？”
他有點兒傷心地說：“看來你之前對我禮尚往來，只是為了劃清界限。”
“也沒有吧。”溫今宜略有些心虛地想，仔細算，和梁聿風認識第一面開始就是她一直麻煩他，不小心生病暈倒去醫院也是他送她。
要是真論禮尚往來，她還欠了他很多。
梁聿風說：“哦對，你還多給我發了一張好人卡。”
“禮尚往來，我也發一張給你？”
溫今宜啊了一聲，不知道他要怎麽發。
梁聿風把車停了下來，窗外的風嗚咽狂嘯，卷起的枯葉時不時撲打在車窗上。
密不透風的車內，卻是獨一份的安全天地。
“你是一個很好的人，真誠、善良、懂得回報，所以你也值得別人無條件的向你付出愛。誠然，有些人愛慕你，是為了向你索取，但也有人，只是為你而來。”
梁聿風敲了下她腦袋，吊兒郎當說，“禮尚往來沒什麽不對，但是得分人。”
被敲痛的腦門，溫今宜捂住腦袋，她感覺心裏被什麽悄然捂熱。
從來沒有人和她說這樣的大道理。
也從來沒有人用這三個明亮的詞語和她掛鉤。
溫今宜抿抿唇，有點不好意思。
“你怎麽突然誇我？”
“這算誇獎嗎？我以為是實話實說。”
梁聿風目光坦然：“看見什麽就說什麽了，難道你以為我是那種說謊話哄女孩子開心的人？”
他眸光隱隱透露出某種桀驁，不可一世的倨傲外表，溫今宜今天不小心窺見隱藏其中的溫柔細膩。
回到家已經接近淩晨，吳媽早就睡了。
溫今宜躡手躡腳走進去，換了鞋，她先去浴室洗澡。
柔軟的床墊微微塌陷，混著清松木味道的氣息在身側落下。
溫今宜捏緊被角，假裝隨意說了句，“你換沐浴露了？”
“嗯。”梁聿風撐起手肘打量她。
他戲謔的聲音落下：“溫今宜，你緊張的睫毛都在發抖。”
他這麽說，溫今宜睫毛更加控制不住地抖動。
她覺得自己裝睡的伎倆一定很拙劣，否則梁聿風怎麽一直忍不住在她耳邊低低的笑。
被角被輕輕掀開，溫今宜緊貼著腿側的手指蜷了蜷。
她感覺到什麽東西被塞進了手心，悄悄睜開眼低下頭看。
是一枚草莓軟糖。
梁聿風散漫地看著她：“吃顆糖。”
他故意從她上方關燈，身體的陰影完全覆蓋，唇角不經意擦過。
手心裏的糖紙被溫今宜捏出清脆的“哢嚓”聲，像細小的電流撫過。
梁聿風低低地在她耳邊笑：“晚安，膽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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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個道理。
花園裏, 梁聿風長身挺立。
他站的離他們有段距離，嘴裏叼著一根細長的香煙, 煙草在之間燃燒的聲音還清晰可見，梁聿風咬碎藍莓爆珠，遠遠朝她擡了擡下巴。
“怎麽，和我睡一間房委屈你了？”
溫今宜立刻揚了揚嘴角，怕說晚了連床都沒得睡。
“不委屈，我榮幸之至。”
梁聿風“嗯”了一聲，對這事沒多大反應。
只是走到她身邊的時候散漫問了句：“你什麽時候搬過來？”
溫今宜想了下, 肯定也不能大張旗鼓的搬, 晚上睡個覺而已，她東西應該沒有太多, 於是她說, “等吳媽去買菜, 我悄悄挪。”
前車之鑒在前。
溫今宜認真舉手保證：“你放心, 這次我睡覺一定老實。”
梁聿風哼笑一聲，目不斜視從她身邊走過。
他對兩個人睡一張床好像沒什麽所謂。
溫今宜想, 那她也不能表現的太大驚小怪。
吳媽打開冰箱, 指責他們買了一大堆速食食品，脫掉圍裙拎著手提包就往菜市場的方向走。
這兒離菜市場有段距離。
溫今宜讓家裏的司機送她去。
在房間裏整理東西的時候, 溫今宜有一陣的恍惚。
她和梁聿風的進展從擡頭不見低頭見, 直接變成了面對面睡在一張床。
簡直太魔幻了。
她在房間裏磨磨蹭蹭半個小時，其實也沒什麽好收拾的, 總共就兩件衣服。
梁聿風撐著門框看她收拾。
他目光落在她放在椅子上的一床大被子, 好心提醒她。
“你覺得阿姨收拾房間的時候發現我們分兩床被子睡覺, 會不會懷疑？”
“哪一次不小心說漏嘴告訴你媽，她會不會懷疑？”
“會。”
溫今宜把那床被子重新放回床上。
她擡眼看了一眼梁聿風, 他極為有眼力見的走過來，兩只手各拎一把衣架，穩穩當當地拎著她的衣服往對面走。
名副其實的“行走的衣架”。
溫今宜慢吞吞跟在他身後。
她小聲地說：“你緊張嗎？”
梁聿風曬笑：“我有什麽可緊張？”
“但我有點緊張。”
“衣櫃分你一半，洗手臺也分你一半，床也一人一半。”梁聿風把自己衣服堆到一側，回頭漫不經心看著她，“你緊張什麽？”
他像是了然地點了下頭。
“我是該緊張一下。”
梁聿風挑了下眉：“畢竟你之前就對我動手動腳。”
溫今宜臉一下爆紅。
她再次豎起自己四根手指，言之鑿鑿向梁聿風保證。
後者輕飄飄把她發毒誓的手指壓下，聲音還有點欠。
“不聽這個，看你表現。”
梁聿風打算去客廳拿罐可樂，出去的時候隨口問她還有沒有東西要拿。
溫今宜想了一下：“衣櫃旁邊那個抽屜還有幾件衣服，能麻煩你幫我拿一下嗎？我把這裏的東西收拾一下。”
梁聿風這個房間挺大的，單獨隔了一個衣帽間出來。
他衣服不多，黑白灰三個色系統共占了三個儲物閣，剩下的空間擺她的衣服綽綽有餘。
洗手臺也是承襲他簡潔作風，除了必要的東西，什麽都沒放。
幹凈整潔的像酒店，好像下一秒就能把這些東西當作一次性用品扔掉。
溫今宜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東西放在上面。
她聽見門外好像有人在喊她的名字，隔間聽得不太清楚，她洗了洗手跑出去看看情況。
溫今宜看見梁聿風拿著兩件衣服走過來。
他兩根手指捏著一個精美的盒子，拿著有點燙手，沒裝好的黑色蕾絲帶纏在蔥白指尖。
梁聿風面無表情扔進她懷裏。
他聲音像一陣風一樣飄進溫今宜的耳朵裏。
“我感覺我們有點太親密了。”
溫今宜感覺這盒子有點眼熟，她撥開包裝低下頭看了眼。
這不是徐菱送她的那件禮物嗎！
下班回來累的不想動，從包裏拿出來就忘記扔在了哪個角落。
溫今宜腦袋都要埋進地下。
她不敢直視梁聿風，弱弱地擡起自己的手。
“我能跟你解釋嗎？”
梁聿風環著手臂好整以暇看著她。
“行，我聽聽你怎麽狡辯。”
此刻正值日落，房間裏沒點燈，落地窗前滲出暖調的暈染，有一大半籠罩在梁聿風身上，他那雙恣意的眼睛此刻笑意吟吟看著她。
不知道為何，這樣的目光讓溫今宜心跳有一瞬間失序。
她飛快移開目光，落在手裏這塊“燙手山芋”又一陣失語。
最後幹脆閉上眼睛，不再掙紮。
“算了，就當我貪圖你美色吧。”
“長本事了啊，溫今宜。”
梁聿風饒有趣味笑一聲：“現在這麽明目張膽？”
窗外夕陽正好，她臉上卻有比日暮更美麗的霞光。
梁聿風故意逗她：“那你晚上別裝睡。”
聞言，溫今宜更不敢擡頭看他。
她站了一會兒感覺腳酸，靠坐在床邊琢磨了一會兒，把玩偶放在兩個枕頭中間，充當楚河漢界。
今晚他們最好誰也別跨過這條線。
做完這些溫今宜累的就不想動了，她感覺身上出了一層薄薄的汗，目光幾度落在衛生間，有點兒想洗澡，但是不太方便走過去。
她看著梁聿風欲言又止。
他揚了揚眉梢：“想使喚我？”
溫今宜做出一個拜托的姿勢：“我怕我不洗澡臟了您的床單。”
到浴室的路不長，溫今宜搭著梁聿風的肩膀一蹦一跳走過去。
她嘟嘟囔囔說要買個拐杖。
梁聿風聞言眉骨一揚：“你就把我當一根拐杖？”
她趕緊說沒有，生怕這個人一撒手，讓她摔個四腳朝天。
沒想到梁聿風下一秒將她打橫抱起，抱起的一瞬他在她耳邊加重了喘息，故意問她，“現在呢？拐杖有這個功能嗎？”
因為腳腕不能長時間受力，溫今宜打算在浴缸裏泡會澡。
梁聿風放她下來的時候順手捏了捏她的耳朵。
溫今宜知道他什麽意思。
他又在嘲笑她，為什麽又不爭氣紅了耳朵。
溫今宜也很奇怪，她也想問自己是為什麽？
浴室的大門被關上，餘光中，溫今宜瞥見放在洗手臺上的手機。
好像是剛剛梁聿風洗手時遺落在臺面上，他甚至連手機頁面都沒有鎖。
溫今宜伸手去夠臺面上的洗面奶。
不小心也看見他手機的頁面。
那是手機自帶的一個瀏覽器搜索頁面。
在搜索歷史中，列著如下幾條——
【第一次和喜歡的女孩睡覺要註意什麽？】
【第一次和老婆同居應該怎麽辦？】
【如何在房間裏給伴侶留下好印象。】
溫今宜噗嗤一聲笑出來。
——“不緊張。”
梁聿風也是一個口是心非的人。
洗完澡出來，吳媽剛好來通知開飯。
溫今宜隨便找了塊幹毛巾擦頭發，不知道什麽時候發現餘光裏有人佇立，她被嚇了一跳，腳下一痛，跌進沙發裏。
梁聿風握著游戲機，有點無辜地擡頭看她。
溫今宜不偏不倚剛好躺在他腿上，她扯了個不太好看的笑容。
“抱歉，腳疼，有點站不起來。”
梁聿風長長地哦了一聲，意味深長問她，“溫今今，今天幾次了？”
第一天同居，肯定會有一大堆不習慣。
比如房間裏突然多出一個人的驚愕，狹窄的單人沙發被迫承受兩個人的重量，微微凹陷的弧度，將他們兩個人緊緊包裹。
吳媽又叩響了門，催促他們快點去餐廳。
梁聿風丟下游戲機，伸了一下胳膊。
然後不假思索抱起她。
驚呼聲被強行咽下，溫今宜睜圓了眼睛，為這一場突如其來的親昵。
梁聿風步伐邁得又沈又穩，搭在她腰間的那一側手掌動了動，警告意味十足地在她耳邊低語。
“放松點，吳阿姨看著呢，別露餡。”
溫今宜立刻全權配合。
她深深埋首於梁聿風胸膛，悔恨自己撒一個謊言，要用千千萬萬個謊言來彌補。
難怪家長從小就教育不要說謊。
晚飯的氛圍還算融洽，吳媽不和他們一陣吃，自己拎著包在附近遛彎了。
秉持著傷哪補哪的觀念，她燉了一大碗豬腳湯。
溫今宜喝了兩碗就再也吃不下別的東西，又怕回來被吳媽數落挑食，幹脆全讓梁聿風代勞。
她在旁邊貼心提供嘮嗑服務。
溫今宜問他：“你平時經常和我媽聊天嗎？”
“不經常。”
“哦。”溫今宜繼續問，“那你和我媽平時聊什麽？”
梁聿風想了下，幹脆把手機解開密碼扔給她自己看。
溫今宜打開聊天記錄草草看了一眼，的確沒幾個來回的聊天，就回家吃飯那天剛加上的微信，今明夏發了一份她平時會過敏的東西給梁聿風，麻煩他註意。
梁聿風回了一句“知道了”，後面也就沒有下文。
“幸好你沒和他說溫明華推我的事情。”
溫今宜長長舒了一口氣：“快過年了，我可不想年夜飯上看他們吵架。”
“所以你就自己咽下這口氣？”
梁聿風掀起眼皮：“你總這樣只會讓他們變本加厲。”
“但是我們以後都不會有太多機會見面了。”溫今宜歪了下腦袋，試圖說服他，“為這種事情生氣還是怎麽樣，不是浪費時間嗎？”
“那可能要讓你失望，我做了一件浪費時間的事情。”
梁聿風抽了一張紙，在溫今宜的註視下他慢條斯理擦幹凈手。
他桀驁不馴的眉眼裏陡然透露點笑意，賣了個關子。
“你猜猜？”
相處這麽久，溫今宜已經對他有一定了解。
她立刻說：“你這個表情一看就不是幹好事。”
梁聿風哼笑一聲：“我聯系了英國的朋友，讓學校重新檢查一遍她的畢業論文，不出意外我們這位溫小姐應該不會有時間留在國內了。”
溫明華論文有問題的事情梁聿風居然也知道？
溫今宜流露出欽佩的目光，不愧是叱咤商界的資本家，手段果然了得。
想到年夜飯上不用見到這位討厭的堂姐，溫今宜心情都好了幾分。
她看向梁聿風。
他像是有所感似的擡了擡手，眼皮都沒擡，聲線慵懶。
“謝謝的話就免了。”
溫今宜唇角微微勾起來。
“雖然嘴上說著不計較。”
“但你這樣做，我心裏有點爽。”
梁聿風眉宇稍稍揚起，有點兒得意。
他按捺住聲線，裝作無所謂道，“舉手之勞。”
溫今宜不覺得是舉手之勞。
他能僅憑一件小事就想到幫她出氣，而不是勸誡她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溫今宜湊到他面前。
她眼睛彎彎像融了一輪月色，好奇地問他，“那劉主管呢？”
“那天你灌醉他，是不是也為我出氣？”
梁聿風發現自己的目光沒辦法從她的臉上移開。
哪怕他心知肚明這樣可能露餡。
極力繃緊的聲線，梁聿風說了聲“是”。
溫今宜完全溫柔地註視著他。
她站起來給了他一個很輕的擁抱，發自內心地誇讚他。
“你人真好。”
-
冬天是個很適合看苦情劇的季節。
set sail也不能免俗。
梁聿風摘下頭戴式耳機，頗為無語地看向電視屏幕。
“這什麽時候播完？”
symbol淚如雨下：“今天最後一集了。”
“女主居然沒有和他在一起，原來他只是一個悲催的男二。”
symbol悲憤欲絕：“站錯男主，比殺了我還難受。”
手裏的游戲結束，梁聿風掃了一眼屏幕上大大的win字，他順著symbol的鬼哭狼嚎聲看向屏幕。
經典言情劇的套路，一男一女相對而站。
其中女生對男生說：“你人很好，但我不愛你。”
梁聿風打游戲的手頓了一下。
“你們女生說話會說留一半嗎？”
“會啊。”
書悅從收銀臺裏掙紮著擡頭：“比如這種情況——”
她把手機遞過去，有點苦惱地說，“沒辦法，做人留一線，只能這麽委婉。”
梁聿風掃了一眼。
她正在拒絕上一個相親對象。
非常委婉拒絕的語氣——“謝謝，我知道你是個好人，但是我們兩個不合適。”
還有這個意思？
梁聿風瞇了瞇眼睛，忍不住想溫今宜和他說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他下意識打開瀏覽器搜索，無意間瞥見昨天的三條搜索記錄。
手一劃，幹脆利落刪除幹凈。
“你好，麻煩給我兩杯雞尾酒。”吧臺來了個年輕男人，聲音很好聽，看著像附近的上班族，那男人指了指中間視角最好的位置，“麻煩其中一杯幫我送給坐在那邊的女士。”
symbol還沈浸在苦情劇裏無法自拔。
梁聿風走向吧臺，順著那男人指的方向看過去。
他嗤笑一聲，眸中閃過點興味。
挺趕巧啊，那便坐著的是他老婆。
兩杯雞尾酒是店裏最簡單的款式，倒上酒塞兩片檸檬就算做好。
那男人理了理衣服袖口，端著其中一杯優雅走過去。
梁聿風端著另一杯緊隨其後。
他清咳一聲開口：“你好女士，看你一個人在這兒坐了很久了，不知道我能不能請你喝一杯？”
男人向後使了個眼色，示意梁聿風把酒端上來。
梁聿風扯了下嘴唇，雞尾酒被他放在桌面，他拍了拍男人的肩，語氣頑劣。
“讓讓，兄弟。”
他上前摟住溫今宜，倨傲地擡了擡下巴。
“你是個好人，但她已經結婚了。”
溫今宜忘不了這一天，頭頂鐳射光在他臉上倒映的紫色暈圈。
他把她護在身後，揚起的臉上有著很少見又很令人心動的少年氣。
男人摸摸鼻子轉身就走，臨走的時候不忘說一句，“那這杯酒錢算你頭上哈，畢竟不是我泡的妹子。”
梁聿風忍住拿玻璃杯砸他頭的沖動。
他忽然叫了一聲溫今宜的名字。
溫今宜莫名其妙地看他：“怎麽了？”
梁聿風沈聲對她說：“以後別亂發好人卡給我。”
溫今宜：？
晚上十點，溫今宜磨磨蹭蹭不肯回家。
酒吧這時候也沒有太多的新客人，大家都在做一些收尾工作，喝了兩杯酒就被明令禁止，美其名曰怕她發酒瘋。
溫今宜不服氣，抗訴道，“我怎麽感覺你的酒量比我差？”
symbol說：“不會吧，之前一圈人和lynan喝酒，沒人喝得過他。”
“是嗎？”溫今宜狐疑地看向梁聿風，她掰著手指頭開始數，“我們上次也就喝了一瓶不到的紅酒吧？”
梁聿風避而不答。
他屈指叩了叩臺面，“那邊有客人點單。”
symbol立刻趕去忙，這個問題就成了一個無解的答案。
清河寫完了最後的作業，打著哈欠準備去樓上睡覺。
突然他像是想到什麽似的湊過來：“這周五學校要舉辦親子運動會，要家長參加。”
梁聿風敷衍地“嗯”了一聲。
他這個年齡怎麽也不可能喜當爹吧？
沒想到清河打得就是這個主意。
他可憐巴巴看著梁聿風：“我不想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那裏，看別人的家庭幸福。”
溫今宜有些動容。
她拍了拍清河的腦袋，溫柔地問他，“你們學校這類活動多嗎？”
“不多。”清河用一種楚楚可憐的眼神盯著他們看，“家長會這些能推的我都推掉了，可是這個如果請假的話，我就只能站在路邊看別的小朋友和爸爸媽媽玩了。”
“少來。你推家長會還不是因為期末考數學考倒數第一，怕我參加回來揍你。”
深知他秉性，梁聿風眼也沒擡：“說吧，什麽原因。”
“好吧，參加這個活動的小朋友可以自由組隊，我有個喜歡的女孩她叫小麗。”
清河倒瓜子一樣一股腦全說出來了，從人生大事到實際好處滔滔不絕都說了一遍。
最後說到這個運動會有很多小游戲，非常能增進雙方感情的時候，梁聿風稍微動了下。
只是很小幅度的動作，被他敏銳感知到。
清河立馬一只手牽住梁聿風，一只手牽住溫今宜，無比真摯地喊了一句——
“爸爸！媽媽！你們一定會陪我去的吧。”
溫今宜無所謂，頂多是浪費一個下午半天的時間而已。
她看向梁聿風，後者掀了下眼皮，似乎在思忖。
“可以，就當多個兒子。”
清河瞪大眼睛：“您什麽時候還有別的兒子？”
“他。”梁聿風隨手指了指迎面走過來的symbol。
symbol皮笑肉不笑：“您真是個好人。”
墻壁上老舊的掛鐘悠悠打響十一點的報鐘聲，城市的洪流在這時候逐漸退卻，被夜色渡上了一層淺色的光暈。
溫今宜打了個哈欠，趴在桌子上要睡不睡。
她腦袋一歪，快要磕上冰涼的大理石桌面。
梁聿風伸出手，托住了她下巴。
他瞥了一眼：“溫今今，回家睡去。”
溫今宜揉了揉眼睛，熬不下去了，她起身拿放在吧臺裏面的手提包。
梁聿風飲一杯涼茶，也不著急，慢慢等她收拾。
symbol有些奇怪：“你們兩怎麽了，一個兩個全都不回家？”
“回家我們就得睡一起。”溫今宜一不小心把實話說出來。
但落在其他人耳朵裏好像多了點不一樣的意思。
symbol捂住清河的耳朵：“別聽，18+。”
溫今宜自知失言，跳下高腳凳，拽了拽梁聿風的衣角催促他快走。
梁聿風只是笑，不辯解，低下頭慢吞吞看她著急窘迫的樣子。
臨走的時候，symbol擠眉弄眼湊到梁聿風身邊。
“涼茶降火，少喝點。”
溫今宜從現在就想逃跑，抱著lucky往後座鉆。
被梁聿風拎著帽子扔進了副駕駛。
衛衣帽子很寬大，溫今宜大半張臉都被擋住，氣鼓鼓地坐在副駕駛。
汽車啟動的聲音響起，卻並沒有起步。
溫今宜等了一會兒，從帽子裏探出頭。
冷不丁和梁聿風的視線相撞。
他不知道什麽時候附身向前，狹窄的座位因為容納兩個人的氣息而變得溫度上升。
這樣逼仄的空間，溫今宜能很明顯聽見自己的心跳聲，還有他的手指不經意蹭過她裸露在外的脖頸的溫度。
時間在這一時刻好像變得無比緩慢，溫今宜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了這種狀態，和梁聿風的每一次接觸，都像平靜湖面擲下一枚石子，令她泛起微小的又不可忽略的漣漪。
因為太緊張，溫今宜呼吸急促加快。
鼻尖相碰的距離，她呼吸的熱氣噴灑在梁聿風鼻梁上架著的金屬鏡片上。
他那雙會說話的眼睛被霧氣遮擋，溫今宜松了一口氣，用帶著寒氣的手捂住滾燙的臉頰。
“啪嗒”
安全帶被扣上。
梁聿風坐回原地，無辜地沖她笑了笑。
他摘下眼鏡，慢條斯理擦幹凈上面的水霧。
那雙戲謔的眼睛完全顯露在溫今宜面前。
梁聿風說：“你好像很緊張？”
“可你為什麽緊張呢？”梁聿風自顧自說。
“就算睡在一張床上，我對你來說，不也只是一個沒有感情的陌生人？”
溫今宜開始逃避，她低下頭，把整個人腦袋縮進衛衣。
“我……我不知道。”
“可能因為你是個男人吧。”溫今宜勉強找到一個理由，“不管是誰，和異性睡在一張床上，肯定都會緊張吧。”
“那你不要緊張。”
“我不會對你做什麽。”
梁聿風低低笑了一聲，不再糾結這個問題。
他把脫下的大衣外套蓋在她身上，像隨口閑聊一樣問她，“問你個問題，如果有一個人說喜歡你，你會怎麽樣？”
溫今宜還在剛剛那個問題沒有出來。
她從溫暖的大衣裏擡起臉，有些艱難地想這個莫名的問題是什麽意思？
聯系他上次問的問題，溫今宜咬住下唇，他是不是真的有了喜歡的人？
饒是如此，溫今宜仍然認真回答他問題。
“從我的角度嗎？那我可能會感覺有點困擾。”
梁聿風輕聲問：“是因為他不是你喜歡的人嗎？”
“不是。”溫今宜搖搖頭，“當一個人選擇向你告白的時候，就意味著他有所期待，這時候就會很苦惱，因為可能沒辦法回饋這份感情，但如果他一直不停地對我好，我又會很愧疚，因為我沒辦法心安理得享受別人的好處，可是又沒有可以回報的。”
梁聿風似笑非笑：“所以你人生的法則就是禮尚往來？”
他有點兒傷心地說：“看來你之前對我禮尚往來，只是為了劃清界限。”
“也沒有吧。”溫今宜略有些心虛地想，仔細算，和梁聿風認識第一面開始就是她一直麻煩他，不小心生病暈倒去醫院也是他送她。
要是真論禮尚往來，她還欠了他很多。
梁聿風說：“哦對，你還多給我發了一張好人卡。”
“禮尚往來，我也發一張給你？”
溫今宜啊了一聲，不知道他要怎麽發。
梁聿風把車停了下來，窗外的風嗚咽狂嘯，卷起的枯葉時不時撲打在車窗上。
密不透風的車內，卻是獨一份的安全天地。
“你是一個很好的人，真誠、善良、懂得回報，所以你也值得別人無條件的向你付出愛。誠然，有些人愛慕你，是為了向你索取，但也有人，只是為你而來。”
梁聿風敲了下她腦袋，吊兒郎當說，“禮尚往來沒什麽不對，但是得分人。”
被敲痛的腦門，溫今宜捂住腦袋，她感覺心裏被什麽悄然捂熱。
從來沒有人和她說這樣的大道理。
也從來沒有人用這三個明亮的詞語和她掛鉤。
溫今宜抿抿唇，有點不好意思。
“你怎麽突然誇我？”
“這算誇獎嗎？我以為是實話實說。”
梁聿風目光坦然：“看見什麽就說什麽了，難道你以為我是那種說謊話哄女孩子開心的人？”
他眸光隱隱透露出某種桀驁，不可一世的倨傲外表，溫今宜今天不小心窺見隱藏其中的溫柔細膩。
回到家已經接近淩晨，吳媽早就睡了。
溫今宜躡手躡腳走進去，換了鞋，她先去浴室洗澡。
柔軟的床墊微微塌陷，混著清松木味道的氣息在身側落下。
溫今宜捏緊被角，假裝隨意說了句，“你換沐浴露了？”
“嗯。”梁聿風撐起手肘打量她。
他戲謔的聲音落下：“溫今宜，你緊張的睫毛都在發抖。”
他這麽說，溫今宜睫毛更加控制不住地抖動。
她覺得自己裝睡的伎倆一定很拙劣，否則梁聿風怎麽一直忍不住在她耳邊低低的笑。
被角被輕輕掀開，溫今宜緊貼著腿側的手指蜷了蜷。
她感覺到什麽東西被塞進了手心，悄悄睜開眼低下頭看。
是一枚草莓軟糖。
梁聿風散漫地看著她：“吃顆糖。”
他故意從她上方關燈，身體的陰影完全覆蓋，唇角不經意擦過。
手心裏的糖紙被溫今宜捏出清脆的“哢嚓”聲，像細小的電流撫過。
梁聿風低低地在她耳邊笑：“晚安，膽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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