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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化琥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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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化琥珀

曲珞最近似乎特別熱衷於網購。

五一假期的前一天, 她網購的一款手動刨冰機剛好到了。

所以假期第一天,她便拉著葉書揚,在她家庭院的納涼處,搗鼓起那件新鮮玩意兒。

“不是我說, 你吃得完嗎?”葉書揚一邊轉動著手搖刨冰機的把手, 一邊掃了眼曲珞從冰箱裏搜刮出來的、她早就準備好的、各種口味的冰塊和超多種小料。

曲珞用葉書揚制作出來的刨冰, 調制了好幾碗不同口味的冰, 她挑了杯離自己最近的抹茶紅豆冰,舀了一大勺,塞進嘴裏, 聲音裏滿是嘟囔的幸福:“當然吃得完!”

“好好吃!”等嘴裏的刨冰融化得差不多的時候, 她擡眸望向葉書揚, “你要吃哪種口味的?”

“我……”葉書揚猶豫著,眼神在桌上不同口味的刨冰之間來回梭巡了一圈。

看著那幾種花花綠綠的刨冰, 他一時沒了主意。

也就一個刨冰, 她怎麽能搞出這麽多花樣。

讓他不知道選什麽好了。

曲珞卻誤解了他的遲疑。

她誤以為,他又在質疑她的水平和喜好。

因此, 她好言相勸道:“哎呀,你試試嘛,真的好吃,我發誓。”

葉書揚瞥了眼她單手抱著的那杯抹茶紅豆冰, 揚了揚下巴, 示意道:“就你手裏那個吧。”

“行啊。”見他兩只手都還在忙, 曲珞便下意識地舀了一勺抹茶紅豆冰,動作自然地遞到他嘴邊, 打算餵他。

可葉書揚這家夥不知道怎麽回事,他神情一怔, 手上的動作皆停了下來,他竟然又遲疑了一下。

他擡眸,瞧了她一眼。

對上她正欲發作的眼神,以及瞥見她習慣性的動作時,他的呼吸不自覺地放輕了。

方才吃刨冰時,嘴角沾上了抹茶味的奶油,曲珞這才意識到似的,伸出舌尖,去舔了舔嘴角。

緋紅的舌尖貼上瓷白的皮膚,這兩種顏色的疊加,對視網膜有種強烈的沖擊力。

頭頂沾染上翠綠色的光斑,透過樹葉的縫隙灑進她的瞳仁裏,剔透的琥珀好似在這一刻融化,其間被封印許久的那只蜻蜓重新振起了翅膀。

恰在這時,葉書揚聽見了心底掀起的那股巨浪的聲音。

她剛剛塞進嘴裏的那只勺子,就是她目前遞到他面前的這只。

要是自己就這麽吃了,好像有點過分。

可他還想更過分一點,該怎麽辦。

舔完嘴角,並且抿完下嘴唇後,曲珞發現葉書揚不僅還沒吃掉那一勺冰,他甚至還出了神。

他怔怔地盯著他面前的那一勺刨冰,不自覺地擡手摸了摸鼻尖。

等了幾秒後,見他仍舊沒有反應,曲珞忍不住地提醒道:“你還吃不吃?不吃就要化了。”

“嗯,吃。”葉書揚低頭jsg,將那一勺冰塞進嘴裏。

嚼了兩口後,他便沖她點了點頭。

無聲示意著,好吃。

得到反饋,曲珞頓時心情大好。

她把那杯抹茶紅豆冰擱在葉書揚面前,伸手去拿另一杯芒果椰奶冰:“那杯就給你了,我要吃別的。”

舀了幾勺刨冰進嘴後,曲珞後知後覺地盯著手中的那只勺子,隨後她仿佛被什麽東西敲擊了一下,整個人猛地怔楞住了。

她剛才是不是……把自己用過的勺子,直接給他用了。

那這算什麽?

間,接,親,吻?

想到這,她的呼吸窒了窒。

全身的血液仿佛在逆流,最後漫紅了耳朵。

心底好似被撒上了一把小米粒,尖嘴的小鳥正在心底最柔軟的地方一下又一下地啄著,心悸到她發慌。

這合理嗎?這對勁嗎?

這明顯很不合理,也不對勁啊!

雖然他們小時候也一起吃過同一碗泡面。

但現在這種情況,和以前完全不一樣吧。

哪裏不一樣?

她聽見心底有個疑惑的聲音,甚至被它吸引了註意力。

哪裏不一樣呢?

她皺著眉思考了一下,想分析出這兩種情況的不同點。

明明都是用同一個工具來品嘗美食。

明明都是她吃了一口之後,就把東西丟給他了。

明明……

哎呀,她想不出來,但就是不一樣嘛!

曲珞撫了撫自己跳得厲害的胸口,而後又搓了搓有些發燙的耳廓。

察覺到自己稍微冷靜了一些後,她側眸瞥了眼正捧著碗,舀刨冰的葉書揚。

肆無忌憚的視線像一只畫筆,描摹過他青筋突顯且落著斑駁光影的手臂,還有他正滑動的凸起的喉結,以及流暢的側臉線條。

畫筆畫到這兒,眉心猝然一跳。

她好像想到了方才那個問題的答案。

是因為他的遲疑,和自己的心跳。

所以這一切才和以往不一樣嗎?

那他為什麽要遲疑呢?

而自己的心跳又意味著什麽?

思緒鉆到無解之處時,眼睫輕顫了顫。

才剛平靜一些的心臟,好像又跳得更厲害了。

“盯我也沒用。”葉書揚在這時轉過身,吊兒郎當地笑看著她,“剛才可是你自己誇下海口,說吃得完,所以我可不會替你收拾殘局的。”

曲珞:“……”

小氣鬼。

嗯?等一下。

她看他根本不是因為,想讓他把其餘的刨冰吃完啊。

這人怎麽輕輕松松地就把她的思緒帶跑偏了。

曲珞收回視線,正要接上剛才的思緒時,就瞥見餘光裏的葉書揚驀然俯身湊近,同時聽見他的嗓音:“哎,別動。”

說話間,他猝不及防地用指腹抹掉她嘴角的奶油。

下一秒,一擡眸,他撞上曲珞快要睜圓的眼睛。

撫在她下頜處的手頓時僵了僵。

他在,幹嘛?

即使意識漸漸回籠,他的腦海也被一個危險的想法全然占據了。

他好想,親她。

代替自己的指腹吻上她的唇。

曲珞一眨不眨地回看著他,無意識地吞咽了下,臉上燒紅得厲害,呼吸也不自覺地屏住了。

他……他靠得這麽近幹嘛。

“我……我可以……”額際的青筋突跳了一下,葉書揚聽見自己低啞的嗓音混著略有些沈的呼吸聲。

這一瞬間,他引以為傲的理智,被一把名為邪惡的火苗燃燒殆盡了。

“你要……幹嘛?”曲珞看著他又挪近一寸的距離,兩人相距不過一拳之距時,她接下了他的話。

他撫在她臉上的手仍舊停留在同一個位置,指腹似是不經意地輕撫過她的唇瓣,他看見她長而密的睫毛輕微顫動了下,他的聲音也跟著帶了點顫意:“我,我想……”

怦怦——

所有的感官細胞恍若都在這一刻被無限放大,並且變得尤為敏感。

帶著薄繭的指腹蹭過柔軟的唇瓣時,好似有一股電流鉆進了體內,激得她渾身一顫,心跳怦然。

他想,做什麽?

胸腔內那顆幾乎要提到嗓子眼的心臟,讓她有了一個荒唐的想法。

她也想。

想什麽呢?

她不知道。

但是,她也想。

兩人的呼吸密密地纏著。

她看見他的喉結艱難地滾了滾,聲音剛要冒出來時,不遠處的車道上驟然響起了一陣鳴笛聲。

葉書揚猛地回過神似的拉開了與她的距離,還順帶著捏了捏她的臉:“……我想捏捏你這只豬臉,看看吃胖了沒有。”

曲珞蹙著眉,惡狠狠地拍開他的手:“滾蛋,神經病。”

她也想痛扁他這個混蛋。

她氣鼓鼓地擡手捂住剛剛被他撫過的側臉,低垂下腦袋,飛速且慌亂地眨了眨眼。

臉都被他揉紅,揉燙了……

她的臉就是被他揉紅的。

葉書揚站起身,低眸看了眼正大口大口往嘴裏塞刨冰的曲珞,他深呼吸了幾下,想將內心潛藏著的欲念全都紓解出去。

你想,你想,你想去死吧!

操,葉書揚你是不是有病啊。

想什麽呢,亂七八糟的。

下一秒,隔壁傳來的葉汀的聲音驀然打斷了他的思緒:“揚揚,給你媽我,開個門。”

“嗯?”聞聲,曲珞扭頭望過去,“葉姨怎麽回來啦?”

葉汀這才註意到此刻在隔壁庭院裏的二人,她往兩家之間隔著的石磚墻靠近了些:“我回來辦點事兒,你們在那兒幹嘛呢?”

“我倆在這兒做刨冰呢,您要來一碗嗎?”

“不用。”葉汀眼神覆雜地掃了眼葉書揚,“揚揚,快去把門開開。”

對上葉汀的目光時,葉書揚的眼皮不受控地跳了跳,他心虛地低下頭,在口袋裏摸找著鑰匙:“我好像沒帶鑰匙出來,門關上了嗎?”

沒記錯的話,他剛剛出來時,給門留了一條縫的呀。

那門總不會被風吹得關上了吧。

“沒事呀,不是還有備用鑰匙。”曲珞適時地插入他們的對話中。

“什麽備用鑰匙?”葉汀扭頭望了眼關緊的大門,一眼過後,又看回曲珞。

“就放在門口的地毯下面,您不知道嗎?”曲珞面露疑色,“葉書揚不是說——”

小學時期,她和葉書揚的關系變得特別親密,她總是三天兩頭地往他家跑。一來二去,他就給她多配了一把他家大門的鑰匙,美其名曰,以後找他方便些。

同時,為了打消她的顧慮,他告訴她,葉汀不僅知道,還默認了這把備用鑰匙的存在,所以讓她放心收下。

“哎哎,知道知道,吃你的刨冰吧,我去給我媽開個門。”葉書揚倏地打斷了她的話,順便將她摁回座位。

他倒不是擔心葉汀不讓自己多配一把家門鑰匙,並把鑰匙交給曲珞。

而是怕自己多年前的謊言露餡。

畢竟葉女士從來都不知道,也沒有默認這把鑰匙的存在過。

一切都是他自作主張。

大門被重新關上的那一瞬間,室內只剩下他們母子二人。

葉汀轉身,盯著他,開門見山道:“我看到競賽的結果了,我們什麽時候去學校把手續辦了,我這次回來就是為了辦這件事的。”

她還是一如既往地,做事雷厲風行。

空氣沈默片刻。

葉書揚輕嘆一口氣:“我們聊聊吧,我不想出國了。”

靜謐的夜晚,耳畔縈繞著細微的蟲鳴聲。

葉書揚躺在床上,望著被關上的頂燈,忍不住地彎了彎唇角。

半晌過後,他翻了個身,摁亮床頭燈,從床頭櫃的抽屜裏拿出一個比手掌還小的小狗玩偶。

他摁了一下小狗的腹部,將玩偶移到嘴邊,緩聲道:“我終於說服了我媽,我不用跟著她一塊移民了。”

說完這句話之後,他停頓了下,垂眼看著那只和曲珞送給他的卷毛小狗掛件幾乎是等比縮小的錄音玩偶,繼續說:“小卷毛,我遵守了和她的約定……”

-

假期結束第一天的中午,葉書揚打完球回到教室,瞥見謝涵蓁正貓著腰收拾抽屜。

原本過道就比較窄,再加上她此時的動作,導致他想要擠進自己座位的行為變得有些困難。

葉書揚無措地抓了把自己的頭發,思考須臾後,轉身往曲珞的座位走去。

曲珞和陳颯還沒回來,她倆的座位上空空蕩蕩的。

掃了眼那兩張桌面上還放著聊天紙條的座位,他驀地扭頭,又看了眼謝涵蓁。

他怎麽覺得,曲珞、陳颯和謝涵蓁之間的關系好像疏遠了些。

除了她們最近不怎麽以三人團的形式,結伴去食堂和小賣部之外;還有上次在天臺,他總覺得,她倆間的氣氛有種他摸不透的怪異。

女生之間的關系,他還真搞不懂。

……算了,不想了。

葉書揚低垂著脖頸,在曲珞的筆袋裏翻找著什麽。

剛才打球的時候,手肘蹭破了點皮。

沒記錯的話,她的創口貼都放在筆袋的夾層裏。

翻著翻著,指尖驀然jsg一頓。

而後,他從她的筆袋中抽出了一張拍立得。

盯著那張不甚清晰的照片,他的眸光暗了暗,呼吸起伏也頓了下。

意外、愕然、慌亂……種種濃烈的情緒在眼底激蕩著,讓他一時忘了所有的動作,只呆楞地站立著。

說實在的,他其實一直都沒搞懂曲珞的心。

以前他還可以自欺欺人地認為,是因為她還沒開竅,所以她把所有人都當做一樣的好朋友,所以她不會拒絕任何一個或同性、或異性朋友的示好。

可是,在看見這張拍立得的這一刻,他發現,他好像騙不了自己了。

畢竟,沒有誰會把異性的照片,放在每天都要打開使用的筆袋裏。

這個行為背後的含義,或許已經不言而喻了。

而且他可能忘了一件事。

他在她那兒也只是朋友。

盡管所有的關系裏他都排第一,但他們也僅僅只是朋友的關系。

想到這,心底因此產生了一陣陌生的悸恐。

他害怕,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小樹苗偷偷發了芽。

同樣的,他也害怕,在他未察覺到的情況下,小樹苗改變了既定的生長方向,向著另一端抽枝發芽。

所以,她會和別人發展一段友情以上的關系嗎?

他懼怕這個問題的答案。

思緒隨意發散著,指尖捏著的照片漸漸起了細微的褶皺。

“……當然不會啦!”曲珞和陳颯手挽著手,笑著走進五班。

聽到熟悉聲音的那一瞬間,葉書揚如膝跳反應般,飛速將那張照片塞回了原來的位置。

一轉身,他正好撞上曲珞疑惑的眼神:“你在找什麽嗎?”

“我——”剛發出一個字音,他就被另一個同學打斷了。

“哎,曲珞,你在這兒啊,老周找你。”

“嗯?找我幹什麽?”

那位同學並未及時回答她,而是掃了一圈教室,在看見曲珞座位上站著的人時,他這才大功告成似的嘆了口氣:“還有葉書揚,老周叫你倆一起過去。”

“到底什麽事呀?你先跟我透露一下吧。”曲珞湊近到對方跟前,小聲地問。

“我也不太清楚,但好像是關於男女交往過密的事情。”

“交往過密?他們從小到大都是這麽相處的,怎麽就過密了?”陳颯不滿地抱怨著,下一瞬,她頓了頓,將腦海中的懷疑問了出來,“總不會是有人打小報告吧?”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就是個傳信的。”

男女交往……過密?

那不就是,懷疑他倆早戀嘛。

這樣想著,曲珞一擡眼,便撞上了葉書揚幽深的黑眸。

他此刻的神情看上去有些冷。

似乎很不高興。

曲珞倏然感覺心跳漏了一拍。

有種莫名的酸澀物質悄悄盈上心口。

他是不是覺得,和她一起被別人誤認為早戀,是件很丟臉、很荒謬的事情,所以他才這麽不開心啊。

“我一個人過去就行了,你就別過去了,老周那脾氣一上來……”葉書揚走到她身邊,低聲對她說,“總之,我會好好跟他解釋的。”

“反正我們,問心無愧,不是麽。”

“欸,別,一起去吧。”曲珞拉住他的手,“是,我知道你問心無愧,但這總歸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我也有解釋的權利。”

我也想和你一起面對。

盡管我好像意識到,我並不是完全問心無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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