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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偷聽的第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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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偷聽的第九天

大年初一一早,馬路上就傳來放鞭炮聲,還有小孩拍手叫好的聲音。

梁穎半夢半醒起來,就瞧見顧金水披著棉襖低頭穿鞋,聽見動靜,顧金水轉過頭來:“你接著睡,我出趟門。”

“去你師父那邊嗎?”

梁穎坐起身來,從枕頭底下掏出個拿紅紙包裹的紅包,“這裏二十塊,你一並拿著去孝敬師父吧。”

顧金水接過紅包看了看,笑了下,嘿了聲:“還是我媳婦好,那成這錢我一並給師父,回頭我給你們買點兒點心來。”

梁穎白了他一眼,“你別沒個正經,家裏餃子多帶點兒去,要是不夠回頭咱們家自己包就是了。”

顧金水答應著點頭,出門拿個飯盒把昨天剩下的生餃子盛了滿滿一盒,又想著老頭子那邊什麽都沒有,路上還打了醋買了些醬油。

一大早的。

寒風碩碩,除了閑不住的小孩,路上沒什麽行人。

顧金水到了羊腸胡同,熟門熟路地找到廢品收購站,也沒敲門,直接推門就進院子了。

“師父起了沒?”

顧金水提高嗓門問道。

他聲音才落,裏面就傳來一把沙啞的老人聲:“吵什麽吵,生怕別人不知道你來了?”

一個頭發胡須都白了,穿著舊棉襖面容瘦黑的老頭從屋裏出來,他見了顧金水,瞥了一眼,“一大早的來幹什麽,今兒個還做買賣啊?”

顧金水平日裏做的就是二道販子的事,把城外廢品拉到城內收購站賣了,中間一倒手,一年到頭沒少掙。

當然,他還幹點兒類似倒騰糧票、外匯券的買賣。

“師父,我這不是趕早給您拜年來了嗎?”顧金水笑嘻嘻,主動進屋,見屋裏面地上地下都是各種書籍報紙,連忙收拾了張桌子出來,把飯盒放下,“給您帶了我們家包的餃子,還有給您送今年束脩來了。”

他掏出個大紅包,那紅包滿滿當當的一沓。

老爺子呵了一聲,“怎麽著,去年發大財了?”

“那都是您教導有方。”顧金水忙把紅包塞到老爺子手裏,老爺子呢,也不見外直接就收了,他淡淡道:“去,給我煮一碗餃子。”

要是別人這麽對顧金水呼呼喝喝,顧金水肯定要翻臉。

但老爺子吩咐,顧金水卻是一句話沒有,拿著飯盒熟門熟路地進廚房了,煮了餃子還幫忙燒了炕,又出去不知哪裏尋了幾十塊煤塊過來。

總之,他這一來,一上午就沒空閑過。

老爺子雖然沒說什麽,可晌午的時候,老爺子叫住顧金水,“前陣子我給你的書,看得怎麽樣?”

“看得七七八八了。”顧金水不甚為謙虛地說道。

老爺子樂了,看他,“那你過來瞧瞧這副對聯?”

他對顧金水一招手,自己雙手背在身後進了西南屋子。

“哥中午還不回來,要不咱們自個兒先吃了吧?”顧銀星朝外面看了半天,忍不住回來說道。

何春蓮低著頭逗孫女,“你要是餓了就吃點兒點心。”

顧銀星無奈,知道老娘說一不二,只好拆了點心盒子,拿了塊驢打滾,嘴裏嘀咕道:“也不知哥跟那老頭子怎麽有那麽多話說,去一早上都不回來。”

“胡說什麽,”何春蓮瞪閨女,“人家陳老師是真有本事的,以前那是琉璃廠八寶齋的大掌櫃,要不是落難了,就你哥想找人家拜師,祖墳燒穿了都沒這運道!”

顧銀星吐了吐舌頭,心裏不以為然。

琉璃廠八寶齋怎麽了?

這年頭誰買古董啊,學這有什麽用。

“瞧瞧這副對聯。”

席瀚推開黃梨木匣子,取出裏面一對發黃的對聯,“前幾天收的,五十六塊收的,你看好不好?”

“五十六塊,這可不便宜,”顧金水挑起眉頭,一雙劍眉帶出些興味的神色,“賣家說這是哪個朝代誰的作品?”

席瀚笑了,摸摸胡須,“宋朝蘇軾,怎麽樣,值不值?”

顧金水本來還想細看,一聽這話頓時被逗笑了。

他看向席瀚:“師父這是逗我玩呢,對聯這東西是明中期興起的,以前有的是楹聯,這對聯要是宋朝的,這可是考古上一大發現。”

“少貧嘴。”席瀚眼裏露出幾分欣慰,又問道:“還有呢?”

“還有就是這個印章,您瞧瞧這裏還蓋個東坡居士那可就更樂了,就人蘇軾現發現的作品裏,有些只有個軾字,更多的是沒印章,因為那時候人不流行往自己的墨寶上蓋章,還是這麽個從未見過的印章,這壓根就是不可能的事。”

顧金水說的條條是理。

席瀚眼裏有一絲閃光。

顧金水的確是個好苗子,看書人人都會,可要學以致用就沒那麽容易了。

他不說話,從抽屜裏拿出另外一本本子丟給顧金水,“拿回去瞧吧,趕明兒有空了自己去潘家園那邊練練手。”

“師父,您不帶我啊?”

顧金水瞪大眼睛,“您就我這麽個徒兒,您忍心大撒手叫我出去挨坑?”

席瀚被惡心的不行,擺擺手,“滾蛋,就你這蜂窩煤的心眼,誰能坑你,我給你那幾本書,你要是讀透了那還被人坑,那就是活該!”

顧金水裝作被趕出收購站。

大鐵門嘎吱一聲關上,顧金水這才收起臉上的嬉皮笑臉,他看看書,瞧見裏面的字鐵鉤銀劃,心裏頭很是感動。

老頭子估計是把看家的本事都教給他了,這本書只怕千金難求。

顧金水既然出來,就順路去了梁穎娘家,也就是梁家以前的舊宅。

梁家民國時候是大富大貴的人家,做的買賣包括紡織業,珠寶行,其中珠寶行是最掙錢的,家裏有八家金鋪,後來雖然因為時局動蕩,生意難做,陸續倒閉了。

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梁家的老宅那可是正經三進三出的大宅院,前門以前的門環都是金的。

昨晚上,梁穎跟顧金水夫妻倆商量。

梁仁義的事,提醒了梁穎一件事。

梁穎記得,自己父親最後去世那一年,經常避著人跟她說,他在家裏留了些東西,就藏在她小時候經常玩的地方,讓梁穎將來要是遇到困難了,就在家裏找找。

這件事,梁穎以前一直沒想起來。

當年實在太混亂了,她從家裏回來,發現父親沒了,□□在家裏到處翻找打砸,她好好的一個家眨眼睛就破滅了。

之後她又被判定出身不好,這十幾年來,如果不是顧家護著,梁穎都不敢想自己現在會是什麽情況。

顧金水身手敏捷,繞到宅子後面,尋了個角落就翻墻進去了。

這宅子現在被區政府拿來辦公,今兒個初一,宅子裏沒什麽人,只有前面辦公室有個老大爺在聽評書。

顧金水溜達了一圈,找到後院西北角的一顆槐樹。

他看了看確認這槐樹周圍的土沒被人動過的痕跡,心裏就放心了,又走了一圈記住布局就出去了。

此時都已經過了12點。

才走到大雜院附近,顧金水雙手插兜,手裏提著百貨商店買的蛋糕,老遠就瞧見宋美拉著個熟人進了旁邊巷子。

顧金水本不打算摻和,可前腳剛提,就聽到自己的名字。

“要算計那顧金水,哪裏那麽容易。”

張大彪頭發鋥亮,腦袋跟被牛舔過似的,一雙眼睛不懷好意地看著宋美,“那顧金水可不是個軟柿子,幫你我有什麽好處。”

“彪哥,您說這話,那顧金水跟你比起來那就是個屁!”

宋美的手排在張大彪胸口,“要我說,咱們這邊就屬您最有本事,可您看,咱們這邊那些好買賣都被那顧金水搶了,他那邊一天天的掙錢,您在旁邊看著幹瞪眼,我這是替你不服。”

張大彪不是不知道這小妞兒在拿他當槍使,奈何這妞兒說的話都到他心坎上了。

張大彪十五歲就出來混了,可沒過幾年,顧金水也出來了,還混的比他好,在道上名頭比他響亮。

別看平日裏只帶著山虎跟豆子兩人,事實上,道上願意跟著顧金水混的不在少數,人都知道顧金水這人能來錢又大方。

張大彪心裏一直暗暗不服氣。

這回逮著這麽一個能算計顧金水的機會,那是真動心了。

“那你說,你打算怎麽辦?”

“金水回來了。”

“喲,這是蛋糕呢?”

一路走過大雜院,顧金水沒少跟鄰居打招呼,顧銀星聽見動靜,忙跳起來:“媽,哥回來了,咱們開飯吧。”

顧金水進了屋裏,神色如常,一句話都沒有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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