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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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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黏人

昨晚謝濯臣是和衣而睡的, 沈燭音想破頭都沒想明白,他到底在忌諱什麽?

即便書墻還在,她也是見過無數次他只著中衣的模樣。

要說避嫌, 都在一張床上了,脫不脫衣服在外人眼裏又有什麽區別。

何況年幼時便是相擁而眠,日後他在京城出了名,謝府那些嘴碎的便會將過去的事添油加醋地傳出去。

幾乎沒有人相信他們之間是清白的。

連發誓要一輩子信任她的人都不信。

沈燭音昨夜便是想著這些入睡的,夢裏還回到了從前,她被人嘲笑是野雞飛上枝頭變鳳凰, 那些人說話的聲音怕她聽見又怕她聽不見。

直到阿兄露面, 沒有人再敢多說一句。

樓諍為了表現出在乎她,還挑了其中幾個軟柿子警告了一番。

阿兄在人後跟她說:“若總是忍氣吞聲只會讓他們覺得你好欺負,你日後是要做王妃的人, 不能像從前那般軟弱無能。你不惹事便不需要怕事,別人怎樣對你你就怎樣對別人,身後自有整個平西王府做倚仗。若你的夫君無能, 也還有我這個兄長予你庇護,你無需跟任何人委屈求全。”

這個夢一點也不可怕,所以她睡得很安穩。

天蒙蒙亮時, 謝濯臣便醒了。他的眼前逐漸清明,餘光瞧見了身邊的人。

他無聲嘆了口氣, 心道果不其然。

沈燭音幼時便有個睡覺喜歡黏著人的毛病。

謝濯臣記得他爹娶新夫人的那一天, 他格外地想娘親, 躺在床榻上徹夜未眠。

因此看到了沈燭音是如何在睡夢中, 無意識地一點一點滾到他身邊, 抱上他的胳膊。

她還是個孩子便罷了,長大了他不得不在兩人中間設一道墻。

此刻她就在他右手邊酣睡, 額頭貼在他的肩膀上,他能清楚地聽見她的每一道呼吸聲。

如若你只是不想失去兄長,而不是謝濯臣,那我到底應該拿你怎麽辦。

謝濯臣想,這大概是他這輩子遇到的最大的難題。

他躺在那一動不動地冥想了半刻鐘,當清晨的第一束光穿過窗戶打在房間的地面上,他小心翼翼從她身邊脫身。

思慮良久,他默默將她抱回原位,又蓋上被子。

書墻拆了真是見效,她睡得香甜,簡直任人擺布。

謝濯臣無奈地搖了搖頭。

他在書桌旁靜坐了一個時辰,溫習了一遍功課,看著時候差不多了,清了清嗓子。

“起床了,沈燭音!”

“啊?”沈燭音驚慌坐起,滿臉迷糊。

謝濯臣用書遮臉,掩面而笑。

重新坐到課室裏,沈燭音才真正發現言子緒對她有多重要。

連個講小話的人都沒有,實在是太無聊了。

無聊就算了,課室裏還多了一個樓諍,他就坐在阿兄旁邊,她想不看見都難。

實在令人厭煩。

課後,謝濯臣被裴夫子單獨叫走,沈燭音得了空閑,直奔書院廚房。

從今日開始,她要開啟養好阿兄身體計劃。

她記得廚房裏有位廚娘叫辛娘子,她的孩子辛才也是書院的學生,只是現在大家都不知道。後來也不知是誰爆出此事,以此嘲笑辛才娘親是個給人做飯的,竟還想考什麽狀元,簡直異想天開。

辛娘子一直辛勤勞作,在廚房一個人能頂三個人用,就為了攢點錢,為兒子將來上京趕考用。

沈燭音只要花點銀子,就能借著她的關系挪用廚房。

今日她想燉只雞。

她就坐在廚竈旁守著,偶爾和擇菜的辛娘子說幾句話。

大概過了半個時辰,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出現在廚房——樓諍。

身後還跟著他的書童。

像他這樣的人是不會踏足廚房這種地方,沈燭音很快意識到,他就是沖她來的。

“世子。”她起身見禮,也是提醒辛娘子不要得罪這等人物。

有的人表面謙和大度,實際上小心眼得很。

樓諍闊步走來,“我初來乍到,想著隨便走走熟悉一下書院環境,沒想到走到了這裏,還這麽巧,遇到沈同學你。”

沈燭音眼神飄忽,姿態嬌羞,“真巧。”

“你不必怕我,更不用在乎我是什麽身份,將我當普通同學看待便好。”樓諍喜歡她如此模樣,為他著迷的模樣,“我十分欣賞謝兄才華,又覺得沈同學你甚和眼緣,想與你們交個朋友。”

沈燭音雙手交纏,看起來有些緊張,“在下何德何能,能和世子做朋友。”

“你這說得哪裏話。”樓諍輕笑,“既然要做朋友,叫你沈同學未免生疏,我日後叫你阿音如何t?”

“如此……”沈燭音靦腆一笑,“甚好。”

樓諍又向她走近一邊,沈燭音下意識後退。

“你別怕。”樓諍言辭溫柔,“我又不是壞人,即便有壞人,我也是保護你的那一個。”

沈燭音:“……”

心底冷笑三聲。

樓諍知道自己不可心急,她現在還是個沒見過什麽世面的小姑娘,見到他以後才情竇初開,懵懵懂懂很長一段時間,才會確定自己的心意。

“你在廚房,是在燉湯?”

“嗯。”沈燭音刻意壓低聲音,讓自己看起來柔弱一些,“兄長生了好大一場病,大夫說以後要好好養著,所以我給他燉湯。”

樓諍若有所思,將困惑壓下,感嘆道:“謝兄真是好福氣,能有你這麽照顧他。若我有個人這麽惦記,簡直不敢想象自己有多幸福。”

沈燭音低著頭,時不時瞧他一眼,一副想看他又不好意思的模樣,“反正兄長也喝不了那麽多,世子若不嫌棄……也可以嘗一嘗。”

“當真?”

“自然。”

樓諍很是驚喜,“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沈燭音默默給他盛了一碗,小心翼翼遞給他。

喝吧,還沒熟透呢。

樓諍眼神示意,丁德接了過來。

“既是阿音親手做的湯,那我可得帶回去好好品嘗。”

“嗯。”沈燭音微笑,“世子若是喜歡,以後我都可以給世子送一碗。”

樓諍拱手,“那我就提前多謝了。書院裏還有些地方沒逛完,我先告退了。”

“好。”

兩人一消失在對方眼前,不約而同變了臉色。

樓諍看向那碗雞湯,“你帶回去看看有沒有毒。”

丁德一楞,“世子為何如此懷疑?”

“她和從前有些不一樣。”樓諍神色不安。

丁德瞥一眼湯色,“這湯怕是燉得還不到時候,入不了口。”

樓諍輕哼,“是嗎?可她廚藝一直不錯,難道是故意的?”

“那也未必。”丁德安撫道,“奴瞧沈姑娘那模樣,倒像是見著世子後不自覺將諸事拋之腦後。許是急於討好您,忘了時辰。”

“說得也是。”樓諍覺得在理,“她犯傻也不是什麽稀奇事。”

丁德試探問道:“世子是覺得哪裏不一樣?”

樓諍眸色微冷,“她從前不會為謝濯臣燉湯。”

“是沈姑娘過於關心她的兄長了?”

樓諍搖了搖頭,“即便關心,她也不會做這種事,她從前不敢的。”

她從前便很關心謝濯臣,在與他相處的日子裏,也總是向他詢問他的情況,關心到令他妒忌。

別人詆毀她自己她可以做到滿不在乎,可別人若是在她面前說她兄長不是,她能突然長出三個膽子跟人辯駁。

可同時她也很怕他,給他做糕點不敢送,給他繡荷包不敢說,在外人維護了他,回家也不敢提。

樓諍起初以為,她所謂的怕,是怕他兇狠,後來他才慢慢發現,她其實是怕他厭她。

——

見他走了,沈燭音松了好大一口氣。

她演那麽半會兒都覺得累的慌,樓諍是怎麽做到十年如一日的扮演謙謙君子的?

而且,他都有前世的記憶了,怎麽還來向她示好,圖什麽?

她捉摸了一個多時辰,又遇到了前來取食盒的秦夫子。

秦夫子是個饞嘴的小老頭,時常會從辛娘子這裏拿些糕點,也算間接幫濟辛娘子。

沈燭音本想著躲一躲,卻不料小老頭的眼睛還挺尖,進門就瞧見了她。

“好你個小子,你兄長手不釋卷,你卻在這裏饞嘴?”

沈燭音:“……”

冤啊,真冤啊!

秦夫子闊步而來,一走近,轉而被撲鼻的雞湯香味吸引,重重吸了吸鼻子。

許是覺得自己失態,他又輕咳了兩聲,“咳咳,難怪你兄長說你除了讀書,做什麽都有興致,這湯是你燉的?”

沈燭音老實地點了點頭,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自是沒兄長那樣的本事……”

“胡說!”秦夫子忽而嚴肅,“什麽叫本事,他能博古通今是本事,你能燉好一鍋湯自然也是本事。何況狀元歷年只有一個,難道除了這一個,其他都叫沒本事?為人啊,還是品行好最重要。”

這話說得在理,若他說這話時不是盯著那鍋湯,沈燭音就更感動了。

“夫子要不要嘗嘗?”

秦夫子壓抑著上揚的嘴角,“這不合適吧。”

“哪裏不合適了?”沈燭音討好道:“夫子您平日如此認真教授我們,喝學生一碗湯怎麽了。”

她說著邊動手盛好,雙手奉上。

秦夫子“嘿嘿”一笑,“那我就不客氣了。”

這鍋湯已經燉足了時辰,很是清甜。

“不錯。”秦夫子覺得心情暢快,放松地坐了下來,“真不錯。”

“謝夫子讚賞。”沈燭音拱手作禮。

秦夫子瞧著他這般賣乖模樣,很是感慨,“你啊,跟你兄長還真是不一樣。”

沈燭音計從心來,眨巴眨巴眼睛,滿是期待地看著他。

有著前世的記憶,她對幾個夫子的性情還是有些了解,秦夫子大度隨和,從來沒有架子。

“夫子,學生有事相求。”

秦夫子一副早有預料的表情,“違反書院規矩的不行。”

“怎麽會!”沈燭音著重強調,“我可是最守規矩的了!”

秦夫子滿臉質疑,他又不是不知道她跟言家那混小子在課室給人揍了的事。

“影響你兄長讀書的事也不行。”

平西王世子沒來之前,整個書院就指著這一根苗苗呢。

“當然了,我可是全天下最希望他金榜題名的人!這湯還是給他燉的呢!”

沈燭音滿臉真誠。

這話倒還可信,秦夫子又喝了口湯,幽幽道:“說吧。”

“就是……您也知道,我兄長管教我甚嚴,我做什麽都瞞不過他。可他生辰不是要到了嗎?我就想出門給他挑個禮物,畢竟在這異鄉他也只有我一個親人。可我若沒有正當理由,他定是不會讓我獨自出書院的。”

秦夫子了然地點點頭,“就這點事啊,你挑個時候,就說我讓你去書齋取書。”

“謝夫子!”沈燭音再次恭敬地行了一禮。

秦夫子分外感慨,“你說你,生得白白凈凈的,若是個姑娘就好了。”

“啊?”沈燭音略微心虛,“我是個男孩兒不好嗎?”

秦夫子想到了什麽趣事,笑容有些戲謔,“姑娘家更好啊,就你兄長那樣的,你撒撒嬌,哄哄他,豈不是對你千依百順。”

沈燭音“噗嗤”一下笑出聲,“夫子您說什麽笑話呢,他哪是會屈服於嬌嗔的人。”

“怎麽不是?”受到質疑的秦夫子聲調都高了幾分,“你覺著你兄長的性子和裴夫子像不像?人裴夫子就吃他娘子那一套。別看他平日裏板著臉對你們,對他娘子可是半個重字都不敢說。”

“真的啊!”

秦夫子一楞,趕緊捂嘴,“你可千萬別跟人說是我說的啊!”

沈燭音立馬豎起手指頭,“我保證!”

心道夫子們也沒她想象得那般板正無趣,一個屈服於娘子,一個屈服於美食。

至於阿兄嘛,會喜歡女孩撒嬌?

她光想想都覺得荒謬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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