豌豆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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豌豆酥
宋佳穗瞧見剛剛時岳寧打開的櫥櫃裏頭有只摩卡壺, 湊過去將櫃門又打開，把摩卡壺取出來。
“昨天就看見這裏有只點電陶爐，覺得配上摩卡壺剛剛好, 就是沒有找到摩卡壺、咖啡豆、研磨器那些。”
宋佳穗說著，從中島臺面邊上拿過一只電陶爐來, 插上電。她轉眼來, 已經看見時岳寧從櫃子裏拿出一袋咖啡豆來, 一並還有研磨器和咖啡杯。
時岳寧拿著克稱, 問：“要克稱嗎？”
宋佳穗搖搖頭，說了聲“不用。”
宋佳穗打開研磨器, 直接倒豆子轉動研磨。時岳寧看她動作嫻熟, 就沒有要幫忙的意思, 反而往後推了兩步, 雙手撐在流理臺邊緣，看著宋佳穗做咖啡。
時岳寧這才回答剛剛宋佳穗問出的問題，“是啊，留學的時候常自己做飯。不是說留學生最後都會變廚子。”
“也是有道理, 總會吃不慣。倒不如自己動手。”
宋佳穗說著, 手上動作不停, 稱豆, 磨豆，萃咖啡。時岳寧在旁邊看。咖啡液從壺裏汩汩而流出，宋佳穗提著壺離火, 趁著時間倒了杯冰牛奶, 將熱咖啡倒進去。
宋佳穗將拿鐵平推過去, 跟時岳寧說：“嘗嘗。早上空腹喝咖啡不好，拿鐵會好點。”
時岳寧拿起來來喝一口, 問：“手藝很好。”
宋佳穗瞧他眉頭有一瞬皺起，笑了笑說：“你舌頭也是很刁鉆，就是嘴巴甜。我做咖啡做得不好。”
“還是挺好的。”時岳寧還是這樣說。
他將拿鐵放手邊，轉身去處理食材。
宋佳穗拿起那杯時岳寧喝過的咖啡來，喝一口還是自嘆技藝生疏，把杯中咖啡倒進臺盆裏。
“你要做什麽菜？有什麽我能幫你做？”宋佳穗問。
時岳寧看著手邊的東西想了想，拿了一小籃子菜說：“那幫我擇菜吧。擇慢一點，除此之外我可沒活兒能再派給你做了。”
宋佳穗說了聲遵命，接過小籃子來放在中島上，坐在中島邊上的高腳凳上，真就一片葉子一片葉子慢慢擇。
時岳寧在流理臺前操作，背對著宋佳穗，宋佳穗看他動作，忽然覺得像是剛剛的她和時岳寧換了位置，現在是她在這觀賞他。
時岳寧聞聲回頭看了下宋佳穗，見她手指細長，手指尖一片一片地捏菜葉子。她洗了洗手走到中島的這邊來，繞到宋佳穗的背後，雙臂從兩邊將她環抱，卻又沒有碰到她身體，只附身向前，手指捏住她手指。
宋佳穗聽見時岳寧在自己耳邊說：“用手指這裏擇菜，等會兒手指才不會痛。”
時岳寧才放開宋佳穗之後又再去忙，她剛剛開頭兩棵菜還是標致按照時岳寧教她那樣做，後面又是照舊挪回去老方法。
宋佳穗問：“你在做什麽菜？”
時岳寧回答：“燉個南北杏羊湯，等會兒去爬山回來就能喝了。早午餐就先簡單吃一點。”
他說著轉身問宋佳穗，“想早餐吃中式還是西式的？”
宋佳穗說：“中西合並的可以嘛？想吃吐司煎蛋，配個紫菜餛飩。”
時岳寧笑了笑，說：“當然可以。”
宋佳穗聽著這樣的回答也自然笑起來。時岳寧轉身回去的時候聽見她聲音小小：“好久沒吃過這樣的了。”
時岳寧回應道：“從前王姨就常這樣做早餐是嗎？”
宋佳穗將頭一點：“一大家子人南南北北的。爺爺是廣府胃口，愛一碗蔥花清湯面，奶奶北京城裏頭長大，好一口豆汁兒。媽媽是香港來，吐司煎蛋果醬咖啡。”
“那還真是忙。”
“可不是。不過當時王姨有打下手的短工。”
宋佳穗恍惚間有了錯覺。這樣嘮家常，一個擇菜，一個做飯。像真是一家子，像話語中的這些人輕而易舉就能見到。
“在想什麽？這麽出神。”時岳寧忽然問。
宋佳穗掩飾笑笑，只說沒有什麽，將頭一搖，又延續剛才的沈默。
餛飩要現包現煮，餡料要刀剁手打，時岳寧將羊湯上竈開火，接著就轉身到中島來剁肉做餡。
時岳寧雙手沾面粉，拿著長長小勺一只一只包餛飩，做出一只一只小燕子出來。宋佳穗托著下巴瞧，見時岳寧把一只小燕子輕巧放到瓷碟上，她也伸手過去。
時岳寧明明手還放在瓷碟那邊，眼睛還跟著回去看一眼竈上的羊湯，卻精準將宋佳穗的手背一拍。
力度不大，一點兒不疼，宋佳穗是被嚇一跳收回手來，看著手背上清楚幾道面粉印子。
宋佳穗笑笑：“一心三用，還這麽厲害。”
時岳寧只說：“去洗手擦幹再來。”
宋佳穗乖乖聽訓，走去流理臺邊上洗了洗手，用擦手紙擦幹凈走回來，時岳寧已經拿了一小沓餛飩皮等她。
“給我多一個小勺子。”宋佳穗說。
時岳寧沒動，手上剛利落又包完一個，將勺子往宋佳穗那邊挪了挪，“一起用就好，能包多少個。”
宋佳穗捏了捏那沓餛飩皮，不過三兩張，時岳寧確實沒在這廚房裏把她當作什麽能擔大任的。宋佳穗捏起一張餛飩皮來放在手心，用勺子挑起一小勺肉餡來，餛飩皮輕巧蓋住肉餡，往前一推。
宋佳穗笑道：“燕子離巢。”
時岳寧看宋佳穗虎口的小餛飩燕子，看她捏著關竅處，叫燕子輕盈飛入盤中。
宋佳穗包的餛飩是廣府地區的樣式，餛飩尾巴大如孔雀尾，肉餡只指尖丁點，浮在湯裏如同金魚戲水，配上青蔥紫菜會很是好看。
時岳寧誇讚：“跟王姨學的？還沒有忘記。”
宋佳穗道：“是呢，都是她教的。離開北京之後，我還是第一回包餛飩，從前在廚房玩兒的時候學的小東西，居然都沒有忘記。”
宋佳穗低頭繼續包餛飩，卻並不再是她外婆教的那樣，而是學著時岳寧那樣，將多些肉餡填入餛飩中，免得時岳寧剁的肉餡用不完。
餛飩燕子盡入瓷碟中，時岳寧轉身去把水燒上。四眼爐竈上頭另一眼架起平底小鍋來，黃油下鍋煎吐司雞蛋。
宋佳穗這邊慢工擇菜怎麽也擇好了，只洗了手又托著下巴看時岳寧做飯。
吐司煎蛋鍋裏頭滋啦作響，餛飩恰時下鍋，時岳寧回身來將宋佳穗手上的菜拿過去清洗切段，拌上水果谷物，沙拉醋澆上去，第一道菜就已經上桌。時岳寧放下沙拉轉身回去關了平底鍋下的火，擡手卻是拿了湯勺去舀起餛飩來，撞進紫菜蝦米的湯碗裏頭。第二道菜擺上宋佳穗的面前。最後一道吐司煎蛋緊接著上來。
宋佳穗拍起手掌來，為這場餐廚合奏表演的最精彩高潮。
時岳寧笑笑，從中島臺面下抽屜中拿出餐具來，遞給宋佳穗，說：“吃吧。小心燙。”
宋佳穗接過勺子來先舀起餛飩來，吹了吹，咬開一個小口晾涼，慢慢吃下去。
宋佳穗點點頭說：“確實是小時候吃到的味道。”時岳寧笑笑，說：“家裏老人家這麽往下一代代教的，味道大差不差。喜歡吃的話，我讓阿姨晚些再送一份餛飩皮和肉餡過來，做起來也不費事的。”
宋佳穗只笑著道謝，又舀起下一只餛飩。
爐竈上的湯咕嚕咕嚕地，將羊湯與藥材的香味慢慢催發播撒。宋佳穗與時岳寧就這樣就著湯料香氣，將這份中西拼湊的早餐拆吃入腹。
宋佳穗身上是已經換好了要去爬山穿的登山褲與沖鋒衣，連頭發都是紮成個利落的馬尾辮。時岳寧將餐碟收拾進洗碗池裏頭，這才上樓去換衣服。
宋佳穗在廳裏疊著步子走，消化消化胃裏過量的食物。
時岳寧這別墅本身的景致已經很不錯，二樓外頭有個大露臺，從這裏往外望去已經能看見長城依附的山脊，陽面坡上綠葉上鍍陽光，晨間日頭看起油亮亮一片晃人眼睛。
宋佳穗站在露臺內的玻璃前往外看去。
如若是過幾個月，秋日裏頭來，估計這裏會更好看。宋佳穗這樣想的時候，眼前已經浮現出這漫山遍野紅紅黃黃秋葉的模樣，秋風越山頭，楓葉像火苗一樣舞動。
身後客廳的電話鈴聲忽然想起來。
宋佳穗被電話鈴聲嚇到，轉身一看，是沙發邊幾上放著的座機。宋佳穗往樓上看去，時岳寧還沒有要下樓來的動靜。
能知道這裏的座機，還知道時岳寧會在這裏，打電話到這裏找他的，會是誰呢？
宋佳穗沒有去接這電話，只是站在原地，聽著這電話鈴聲響，什麽都沒有做。
這電話鈴聲什麽時候會停下呢？
是什麽急事要這樣持續地等待接通呢？
如果時岳寧下樓來的時候，電話在那時候停下，她該說什麽呢？
宋佳穗將雙手背在了身後。
樓上腳步聲終於響起，宋佳穗擡頭往上看，看見時岳寧的身影從走廊拐角處出現。宋佳穗高聲朝時岳寧說：“有電話打來。”
那打電話來的人不負所望，仍在鍥而不舍地將這鈴聲繼續。
時岳寧仍在樓梯上，他一面理著袖口，一面說：“幫我接一下，問有什麽事。”
宋佳穗放在身後交握的手解開，她走到沙發前，屈膝坐下，接起電話來。
電話那頭的人聲果然急如家裏著火，“時岳寧！你……” 開口就像是要來找時岳寧討債償命。
宋佳穗聲音平靜，她說：“您好。”
電話那頭一下子安靜下來。
宋佳穗忽然想起電腦宕機。
宋佳穗擡眼看向時岳寧，他從樓梯上慢慢走下來，走完這這剩下半段樓梯，然後走到宋佳穗身邊來，沒有坐下，只是站在沙發前，站在宋佳穗旁邊。
時岳寧只做口型，他說：問他又有什麽破事。
時岳寧當然知道打電話的人是誰。
宋佳穗因為這句無聲的，不算臟話的臟話，她笑起來。
時岳寧自然也笑了，擡手做出打電話的手勢來，放在耳邊，腦袋歪向一邊，莫名可愛，又是只有口型：照原樣問。
宋佳穗當然不會。她聲音仍舊平靜，假得像是客服接線員，她問：“您好，請問有什麽事嗎？”
時岳寧側身倚靠著樓梯扶手，鼻尖一聳，對她輕輕搖了搖頭。
那邊依舊沈默著。
宋佳穗擡眼和時岳寧對視。時岳寧瞧見宋佳穗又笑起來，是那種狡黠的笑，時岳寧想起童話故事裏頭躲在樹上的小精靈。
她問對方：“您有事兒嗎？”
宋佳穗操著粵語風味的京腔，一字一句咬得生硬，卷舌卷得過分。
時岳寧笑得險些發聲。
那邊的沈默終於被打破，回了一句：“你讓時岳寧給我回電話。”
宋佳穗說：“我會轉達，謝謝您的來電。”
那邊電話已經掛斷，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這一句，宋佳穗說完之後只聽到斷線後的忙音。
“這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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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佳穗瞧見剛剛時岳寧打開的櫥櫃裏頭有只摩卡壺, 湊過去將櫃門又打開，把摩卡壺取出來。
“昨天就看見這裏有只點電陶爐，覺得配上摩卡壺剛剛好, 就是沒有找到摩卡壺、咖啡豆、研磨器那些。”
宋佳穗說著，從中島臺面邊上拿過一只電陶爐來, 插上電。她轉眼來, 已經看見時岳寧從櫃子裏拿出一袋咖啡豆來, 一並還有研磨器和咖啡杯。
時岳寧拿著克稱, 問：“要克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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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岳寧這才回答剛剛宋佳穗問出的問題，“是啊，留學的時候常自己做飯。不是說留學生最後都會變廚子。”
“也是有道理, 總會吃不慣。倒不如自己動手。”
宋佳穗說著, 手上動作不停, 稱豆, 磨豆，萃咖啡。時岳寧在旁邊看。咖啡液從壺裏汩汩而流出，宋佳穗提著壺離火, 趁著時間倒了杯冰牛奶, 將熱咖啡倒進去。
宋佳穗將拿鐵平推過去, 跟時岳寧說：“嘗嘗。早上空腹喝咖啡不好，拿鐵會好點。”
時岳寧拿起來來喝一口, 問：“手藝很好。”
宋佳穗瞧他眉頭有一瞬皺起，笑了笑說：“你舌頭也是很刁鉆，就是嘴巴甜。我做咖啡做得不好。”
“還是挺好的。”時岳寧還是這樣說。
他將拿鐵放手邊，轉身去處理食材。
宋佳穗拿起那杯時岳寧喝過的咖啡來，喝一口還是自嘆技藝生疏，把杯中咖啡倒進臺盆裏。
“你要做什麽菜？有什麽我能幫你做？”宋佳穗問。
時岳寧看著手邊的東西想了想，拿了一小籃子菜說：“那幫我擇菜吧。擇慢一點，除此之外我可沒活兒能再派給你做了。”
宋佳穗說了聲遵命，接過小籃子來放在中島上，坐在中島邊上的高腳凳上，真就一片葉子一片葉子慢慢擇。
時岳寧在流理臺前操作，背對著宋佳穗，宋佳穗看他動作，忽然覺得像是剛剛的她和時岳寧換了位置，現在是她在這觀賞他。
時岳寧聞聲回頭看了下宋佳穗，見她手指細長，手指尖一片一片地捏菜葉子。她洗了洗手走到中島的這邊來，繞到宋佳穗的背後，雙臂從兩邊將她環抱，卻又沒有碰到她身體，只附身向前，手指捏住她手指。
宋佳穗聽見時岳寧在自己耳邊說：“用手指這裏擇菜，等會兒手指才不會痛。”
時岳寧才放開宋佳穗之後又再去忙，她剛剛開頭兩棵菜還是標致按照時岳寧教她那樣做，後面又是照舊挪回去老方法。
宋佳穗問：“你在做什麽菜？”
時岳寧回答：“燉個南北杏羊湯，等會兒去爬山回來就能喝了。早午餐就先簡單吃一點。”
他說著轉身問宋佳穗，“想早餐吃中式還是西式的？”
宋佳穗說：“中西合並的可以嘛？想吃吐司煎蛋，配個紫菜餛飩。”
時岳寧笑了笑，說：“當然可以。”
宋佳穗聽著這樣的回答也自然笑起來。時岳寧轉身回去的時候聽見她聲音小小：“好久沒吃過這樣的了。”
時岳寧回應道：“從前王姨就常這樣做早餐是嗎？”
宋佳穗將頭一點：“一大家子人南南北北的。爺爺是廣府胃口，愛一碗蔥花清湯面，奶奶北京城裏頭長大，好一口豆汁兒。媽媽是香港來，吐司煎蛋果醬咖啡。”
“那還真是忙。”
“可不是。不過當時王姨有打下手的短工。”
宋佳穗恍惚間有了錯覺。這樣嘮家常，一個擇菜，一個做飯。像真是一家子，像話語中的這些人輕而易舉就能見到。
“在想什麽？這麽出神。”時岳寧忽然問。
宋佳穗掩飾笑笑，只說沒有什麽，將頭一搖，又延續剛才的沈默。
餛飩要現包現煮，餡料要刀剁手打，時岳寧將羊湯上竈開火，接著就轉身到中島來剁肉做餡。
時岳寧雙手沾面粉，拿著長長小勺一只一只包餛飩，做出一只一只小燕子出來。宋佳穗托著下巴瞧，見時岳寧把一只小燕子輕巧放到瓷碟上，她也伸手過去。
時岳寧明明手還放在瓷碟那邊，眼睛還跟著回去看一眼竈上的羊湯，卻精準將宋佳穗的手背一拍。
力度不大，一點兒不疼，宋佳穗是被嚇一跳收回手來，看著手背上清楚幾道面粉印子。
宋佳穗笑笑：“一心三用，還這麽厲害。”
時岳寧只說：“去洗手擦幹再來。”
宋佳穗乖乖聽訓，走去流理臺邊上洗了洗手，用擦手紙擦幹凈走回來，時岳寧已經拿了一小沓餛飩皮等她。
“給我多一個小勺子。”宋佳穗說。
時岳寧沒動，手上剛利落又包完一個，將勺子往宋佳穗那邊挪了挪，“一起用就好，能包多少個。”
宋佳穗捏了捏那沓餛飩皮，不過三兩張，時岳寧確實沒在這廚房裏把她當作什麽能擔大任的。宋佳穗捏起一張餛飩皮來放在手心，用勺子挑起一小勺肉餡來，餛飩皮輕巧蓋住肉餡，往前一推。
宋佳穗笑道：“燕子離巢。”
時岳寧看宋佳穗虎口的小餛飩燕子，看她捏著關竅處，叫燕子輕盈飛入盤中。
宋佳穗包的餛飩是廣府地區的樣式，餛飩尾巴大如孔雀尾，肉餡只指尖丁點，浮在湯裏如同金魚戲水，配上青蔥紫菜會很是好看。
時岳寧誇讚：“跟王姨學的？還沒有忘記。”
宋佳穗道：“是呢，都是她教的。離開北京之後，我還是第一回包餛飩，從前在廚房玩兒的時候學的小東西，居然都沒有忘記。”
宋佳穗低頭繼續包餛飩，卻並不再是她外婆教的那樣，而是學著時岳寧那樣，將多些肉餡填入餛飩中，免得時岳寧剁的肉餡用不完。
餛飩燕子盡入瓷碟中，時岳寧轉身去把水燒上。四眼爐竈上頭另一眼架起平底小鍋來，黃油下鍋煎吐司雞蛋。
宋佳穗這邊慢工擇菜怎麽也擇好了，只洗了手又托著下巴看時岳寧做飯。
吐司煎蛋鍋裏頭滋啦作響，餛飩恰時下鍋，時岳寧回身來將宋佳穗手上的菜拿過去清洗切段，拌上水果谷物，沙拉醋澆上去，第一道菜就已經上桌。時岳寧放下沙拉轉身回去關了平底鍋下的火，擡手卻是拿了湯勺去舀起餛飩來，撞進紫菜蝦米的湯碗裏頭。第二道菜擺上宋佳穗的面前。最後一道吐司煎蛋緊接著上來。
宋佳穗拍起手掌來，為這場餐廚合奏表演的最精彩高潮。
時岳寧笑笑，從中島臺面下抽屜中拿出餐具來，遞給宋佳穗，說：“吃吧。小心燙。”
宋佳穗接過勺子來先舀起餛飩來，吹了吹，咬開一個小口晾涼，慢慢吃下去。
宋佳穗點點頭說：“確實是小時候吃到的味道。”時岳寧笑笑，說：“家裏老人家這麽往下一代代教的，味道大差不差。喜歡吃的話，我讓阿姨晚些再送一份餛飩皮和肉餡過來，做起來也不費事的。”
宋佳穗只笑著道謝，又舀起下一只餛飩。
爐竈上的湯咕嚕咕嚕地，將羊湯與藥材的香味慢慢催發播撒。宋佳穗與時岳寧就這樣就著湯料香氣，將這份中西拼湊的早餐拆吃入腹。
宋佳穗身上是已經換好了要去爬山穿的登山褲與沖鋒衣，連頭發都是紮成個利落的馬尾辮。時岳寧將餐碟收拾進洗碗池裏頭，這才上樓去換衣服。
宋佳穗在廳裏疊著步子走，消化消化胃裏過量的食物。
時岳寧這別墅本身的景致已經很不錯，二樓外頭有個大露臺，從這裏往外望去已經能看見長城依附的山脊，陽面坡上綠葉上鍍陽光，晨間日頭看起油亮亮一片晃人眼睛。
宋佳穗站在露臺內的玻璃前往外看去。
如若是過幾個月，秋日裏頭來，估計這裏會更好看。宋佳穗這樣想的時候，眼前已經浮現出這漫山遍野紅紅黃黃秋葉的模樣，秋風越山頭，楓葉像火苗一樣舞動。
身後客廳的電話鈴聲忽然想起來。
宋佳穗被電話鈴聲嚇到，轉身一看，是沙發邊幾上放著的座機。宋佳穗往樓上看去，時岳寧還沒有要下樓來的動靜。
能知道這裏的座機，還知道時岳寧會在這裏，打電話到這裏找他的，會是誰呢？
宋佳穗沒有去接這電話，只是站在原地，聽著這電話鈴聲響，什麽都沒有做。
這電話鈴聲什麽時候會停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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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時岳寧下樓來的時候，電話在那時候停下，她該說什麽呢？
宋佳穗將雙手背在了身後。
樓上腳步聲終於響起，宋佳穗擡頭往上看，看見時岳寧的身影從走廊拐角處出現。宋佳穗高聲朝時岳寧說：“有電話打來。”
那打電話來的人不負所望，仍在鍥而不舍地將這鈴聲繼續。
時岳寧仍在樓梯上，他一面理著袖口，一面說：“幫我接一下，問有什麽事。”
宋佳穗放在身後交握的手解開，她走到沙發前，屈膝坐下，接起電話來。
電話那頭的人聲果然急如家裏著火，“時岳寧！你……” 開口就像是要來找時岳寧討債償命。
宋佳穗聲音平靜，她說：“您好。”
電話那頭一下子安靜下來。
宋佳穗忽然想起電腦宕機。
宋佳穗擡眼看向時岳寧，他從樓梯上慢慢走下來，走完這這剩下半段樓梯，然後走到宋佳穗身邊來，沒有坐下，只是站在沙發前，站在宋佳穗旁邊。
時岳寧只做口型，他說：問他又有什麽破事。
時岳寧當然知道打電話的人是誰。
宋佳穗因為這句無聲的，不算臟話的臟話，她笑起來。
時岳寧自然也笑了，擡手做出打電話的手勢來，放在耳邊，腦袋歪向一邊，莫名可愛，又是只有口型：照原樣問。
宋佳穗當然不會。她聲音仍舊平靜，假得像是客服接線員，她問：“您好，請問有什麽事嗎？”
時岳寧側身倚靠著樓梯扶手，鼻尖一聳，對她輕輕搖了搖頭。
那邊依舊沈默著。
宋佳穗擡眼和時岳寧對視。時岳寧瞧見宋佳穗又笑起來，是那種狡黠的笑，時岳寧想起童話故事裏頭躲在樹上的小精靈。
她問對方：“您有事兒嗎？”
宋佳穗操著粵語風味的京腔，一字一句咬得生硬，卷舌卷得過分。
時岳寧笑得險些發聲。
那邊的沈默終於被打破，回了一句：“你讓時岳寧給我回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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