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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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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場

恪盡皇後之責,我未必不能做到。

然而那晚,周赴卻道:“朕唯恐再失去樂兒。”

中秋宮宴眨眼便至,朝中重臣與命婦等午時一過便陸陸續續進了宮,太後喜靜不許人打擾,我這因周赴禁令也未有人來拜見。於是玉妃、元妃、容妃她們三人的宮裏都熱鬧得很。

我一早穿戴齊整,慶愈特來給我把過平安脈,滿臉喜色地說我鳳體康健,脈象沈穩,定能芳齡永駐,仙壽恒昌。

我詫異地瞧他一眼:“今日又不是本宮壽辰,慶太醫怎的念起祝詞了?”

慶愈向我打了個揖:“微臣失禮,望娘娘恕罪。”

我擺了擺手道:“無妨,只是本宮這幾日總沒精神,極易困乏,不知是何緣故?”

慶愈道:“春困秋乏,原屬平常,娘娘放寬心就是。”

我原想說要不要開副養氣固元的藥,給我調養調養身子,但看他沒這個意思,顧自收整醫箱,也就罷了。

慶愈告退後,我對歆兒道:“前日在東宮喝的杏仁核桃露很是不錯,你讓廚房給本宮現磨一碗來。”

歆兒領命而去,不久端來一碗溫熱的核桃露,我接過先瞧了一眼:“怎的呈褐色?”

歆兒道:“回娘娘話,裏面除了杏仁跟核桃,另還摻了些磨成粉的紅棗枸杞和芝麻。”

我恍然地點點頭,緩緩喝了一口,也還不錯。

之後收了許多禮,也真是難為那些夫人們了。人雖不能至,禮卻仍得送到位。這些人情,將來也不知有沒有機會還。

午後我又讓姜禾把漠兒接來,原想著到時可與漠兒一塊赴宴,誰知姜禾撲了個空,回來說是皇上已派人把漠兒接走了。

又過了一個多時辰,周赴來接我,明黃衣擺漸入眼簾,周赴親手扶我起身:“皇後免禮。”

他語氣極溫柔,掌心比那碗核桃露還熱乎,我一擡頭正對上他的眼,不由得楞了楞。

周赴滿目柔情,恍若晨曦,若不是有外人在,我幾乎要癱倒在他懷裏。他用手背撫了撫我側臉,隨後牽著我的手走到外頭:“擺駕宣和宮。”

我心中頗忐忑,多年不曾在眾人面前露臉,雖則我無甚底氣也不至於失了分寸,但多少有點緊張。來到宣和宮外,周赴再度牽起我的手,竟是要如此進殿。

我忙壓著聲音道:“皇上,如此怕是叫人笑話。”

周赴道:“誰敢。”

殿內坐滿了人,兩位太後都未有缺席,漠兒也已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我與周赴一經入殿,便吸引了在座所有人的目光。

周赴始終緊緊握著我的手,若不是有他支撐,我可能真會怯場,至少無法如此刻般鎮定從容,即使是刻意表現出來的。

我仿佛被燈火炙烤著,頂上發簪與金飾變得無比沈重,幾乎要將我壓垮,足下踩著的似已不是鳳履,而是粘了膠的高蹺。

想來當初我與周赴大婚時,場面必定比眼下更為盛大恢宏的多。可惜那時我被紅蓋頭擋了眼,除了身邊人的衣擺、足靴和腳下的路,什麽也看不見。

除卻兩位太後,眾人紛紛起身行禮,聲勢之浩大令我心頭一緊,我保持著跟周赴一致的步調,雖則手心裏都滲出了汗,但明面上沒有一絲慌亂。

周赴攜我徑直來到仁宣太後和端敬太後面前,兩位太後的座位相隔不甚遠。

我與他一同見禮,但看得出來,仁宣太後對我十足不滿,只是現下不好發作出來,便連正眼都不看我一眼。

反倒是端敬太後對我慈善地笑了一下,我本是要回以一笑,卻不大笑得出來,且不知怎的,脊背竟有點兒發涼。

四年不見,她二位似乎沒有什麽大的變化,只是更具威嚴氣勢,令人望而生畏。

坐在高位上,人人盯著看,不能有半刻松懈,我額上浮出些細汗,都不能擡手擦拭,免得被人說三道四,只好等它慢慢幹了。

我瞄了眼玉妃跟傅昭儀,她倆的孩子也都抱來了。

玉妃對那孩子十分憐惜,雖只是個女兒,也視若珍寶,我從她身上看到了母性的光輝,與記憶裏或囂張跋扈或賣弄風情的模樣截然不同,果真是今非昔比。

傅湘一貫遺世獨立,但如今有了孩子,也不再像從前那般清高孤傲了。因著母憑子貴之故,她坐在了第一排的位置上,容妃的左手邊。

另四位昭容則坐在第二排。

說來也是奇怪,玉妃跟傅湘都已有了為皇室開枝散葉的功勞,怎的未曾晉封?

晚宴以一場歌舞作為開場,待到曲罷舞止,皇親貴胄們紛紛撫掌稱頌,等到掌聲漸息,閔奉在周赴的示意下對外高聲喊道:“傳膳。”

須臾,一列列捧著托盤的小太監們邁著小碎步低頭走了進來,分別把托盤上的珍饈美饌按主次順序放到各人的桌上,過程中不得有半點瓷盤相撞的聲響,否則便視為不敬。且他們動作迅速,手腳利落,很快便上好全部菜肴並有序地退了出去。

一時間滿殿飄香,連漠兒都專註地端詳著眼前佳肴。

周赴舉杯,環視左右:“願與母後、諸卿同飲此杯。”

眾人便齊齊舉杯,滿口歌功頌德,繼而飲盡杯中酒,我卻只能沾了沾唇。

只是我怎麽覺著這酒,喝起來有點像酸梅湯?

我暗暗瞧了周赴一眼,他春風化雨地對我一笑。

他滿臉得意之色,仿佛喝醉了酒:“今日還有一好消息要昭告天下。”

可他只喝了一杯。

“皇後再度遇喜,已有月餘。”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我已有預料,卻還是心中一顫。

除兩位太後外,殿內眾人皆跪倒,齊齊高呼:“恭喜皇上,皇後娘娘。”

周赴大笑道:“都起來吧。”

眾人再謝恩落座,隨後接二連三地道喜。

肅王與肅王妃望向我的眼神別有深意,我心知不是為著洛清雨之故。

或許他們知道了許多原不該知道的事,甚而還包含了許多子虛烏有,純屬添油加醋之事。

周勉與肅王妃之神韻極其相似,我看到她,便忍不住想到周勉,卻不知他幾時能回來。

周勉這四年裏不曾回京探望過二老,洛清雨喪期已過,他卻未有續弦,連妾室都沒有,更無子無女,始終孤身一人。

我每每想起他來,都忍不住的心酸。

妃嬪們自是時不時地對我投以歆羨的目光,想必她們當中會有人認為,我賴在周赴身邊遲遲不走,便是為此。虧得我這肚子爭氣,說懷便懷上了。

那些肆意揣測的想法我早已不在乎,只是我最親近的人會怎麽想?

我不由得望向漠兒,漠兒卻以一種我看不懂的神情看了看我,而後轉過頭去,僅是側臉都顯得低落而仿徨,又帶有幾分掙紮。

原有的嫌隙尚未解開,如今又再加深,好不容易松動的結又多纏了幾重。

我心內直嘆,何時是個頭啊?

又不免想起父親,他身為國丈,卻連赴此宴的資格都沒有,只怕他在大街上走走,背後還有人跟梢。

這對他來說何其屈辱!

我想趁機求得周赴恩準,準許父親回鄉養老。

可我還沒能開口,周赴便壓低聲音湊近我道:“樂兒可還記得答應過朕什麽?朕向你保證,朕答應你的事情,一定會做到。”

我怔怔地望向他,心內百感交集卻唯有克制,以待來日。

殿中歌舞又起,翩然若仙,光華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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