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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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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寢

多少個不眠之夜裏我仿佛能聽聞漠兒在我耳邊啼哭,可我茫然四顧,卻看不到他。

看不到,也聽不到。

我看不到他日漸長大,聽不到他牙牙學語,連他如今長成了何種模樣都一無所知。我當然想他念他,可我哪有臉去見他。

周赴見我怔忡不語,又握了握我搭在桌面上的手,可我一個激靈便縮了回來。

他臉色一白,神色微沈:“走吧,朕陪你到東宮看太子讀書。”自行起了身。

我心中意動,便隨之而起了。

東宮。

忽有稚嫩童音入耳,令我一陣心空。

那是,漠兒的聲音?

“春王二月,夫人姜氏享齊侯於祝丘。三月,紀伯姬卒。夏,齊侯、陳侯、鄭伯遇於垂…”

我與周赴一同入宮而未有通傳,想來是周赴提前安排好的。轉過幾個回廊,在一間門扇開著的暖閣外,我看到裏邊有個孩童雙手捧書,模樣甚是乖巧,錦衣華服,一看即知身份尊貴。

他便是我的漠兒,單憑他那張和周赴有七分神似的臉,我便可以肯定。我心頭一酸,呼吸十分不暢,只得轉頭跑開。

直到前院中,周赴一把拉住我,我下意識地掙了掙,沒掙脫,他便抱住了我。

他道:“時日還長,往後樂兒若能陪在漠兒身邊,一切都還可以彌補。”

這一次我用力地推開了他。

我含淚道:“臣妾愧為人母,皇上早該為太子另尋一位母親,又何必保留臣妾後位至今。”

周赴深深望著我:“沒有人可以代替你,樂兒,於朕於漠兒,都是不能。”

我手背胡亂蹭去臉上的淚:“臣妾承擔不起。”轉頭出了東宮。

可是望著漫長得好似看不到盡頭的前路,我只覺得茫然,仿佛身陷孤舟,不知何去何從。我沒有顏面和漠兒相認,與其短暫重逢後又再忍受分別之苦,倒不如不見。

想來漠兒不曾見到我,他心中對我的念想也會淡一些,即使入夢,也不過一個模糊身影。

我想天底下怕是再找不出如我這般自私的母親,可我是個最沒用的娘親,什麽也給不了他,若是我所能帶給他的唯有痛苦和負累,我寧可此生都不相見。

待周赴回來,我面無表情地起身行禮,周赴看了看我,沒說什麽,坐到一旁。

我伺候他喝藥,一碗藥很快見底。

我以為他會歇下,誰知他對外喊了一聲,只見三三兩兩的小太監捧著奏折躬身行來,放下折子再無聲無息地退出去。而後周赴便當著我的面批起折子來,我一時間有些無措,閔奉奉上茶水,姜禾默默無言地立在一旁。

周赴病體未愈本不宜操勞,我心裏隱隱擔憂,可瞧著他手邊成堆的奏章怎敢多言。

兩個時辰後我提醒他該用午膳了,周赴頭也不擡地嗯了一聲,我收回目光正要起身,他卻搶先我一步站了起來,隨後把手遞給我。

我呆呆地看向他,他容色中有些疲憊,雙唇也微顯蒼白,可兩眼卻甚是明亮,宛若晨星。我牽著他的手離榻而起,心中紛亂多時的情緒竟一瞬間安定下來。

用過午膳他繼續批折子,我閑著也是閑著,不若抄寫佛經。聽聞抄滿一百篇可向佛祖求一枚平安符,雖說從前我不大信奉這些,可是如今我所能為漠兒做的,僅此而已了。

如此直到入夜。

我揉了揉酸痛的脖頸,一雙寬厚的手掌攀上我肩膀,他…

周赴竟替我捏了捏肩。

我身軀一僵:“皇上不可如此。”

他道:“有何不可。”

我下榻站在他面前:“有違宮規。”

他道:“哪條宮規?”

我:“……”

我哪知道?

周赴攜起我的手道:“皇後一向只在朕面前如此恪守宮規。”

這話我更沒法接,因為他確實說的不錯。

周赴定定地望著我:“朕多希望樂兒能像幼時那般待朕。”

我隨口道:“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周赴臉色倏然一變:“朕從沒想要回到過去,朕只在乎當下和將來。樂兒若肯解開心結,朕定倍感珍惜。”

可父親一瘸一拐離我遠去的背影是我心底裏永遠的傷痛,何況周赴至今不肯允準父親告老還鄉,等同於將蘭府圈禁,試問我如何能像從前那般待他,心安理得地留在他身邊?

我擡眸望向他:“皇上可否覆臣妾母家之榮光?”

周赴無言以對。

我輕解羅裳:“若是皇上首肯,臣妾悉聽尊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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