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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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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青木不清楚太宰治具體跟那些人說了什麽, 但肯定具有能夠讓港口mafia全身而退的價值。

同樣的,他可不覺得那些人只是想從自己得到一個關於「阿撒托斯之夢」的情報與解決方法,也不認為告訴那些人費奧多爾奪走了「書」就能夠讓對方失去對自己的興趣。

貪婪是人的劣根, 在有著巨大可挖掘的利益面前, 沒有人會只吃到一點甜頭就滿足。

氣氛一瞬間凝固了起來, 像是繃緊的弦一觸即發。

果戈裏垂落在身側的手在衣擺的遮掩下不動聲色地握住了外套的一角, 在某一個節點, 有人按捺不住率先出手妄圖搶占先機時, 他驟然揚起外套帶著青木傳送到了三十米之外。

這一下徹底打破了平靜的表面, 除去港口mafia, 其他組織都在瞬息間追了上來。

果戈裏不間斷地帶著青年穿梭在高樓之間,有時是在室內,有時是在路燈之上,隨風揚起的衣擺宛如振翅欲飛白鳥。

呼嘯的風聲自耳邊咆哮而過, 混雜在風聲中的還有被壓抑的喘息, 青木似有所感地看向果戈裏, 後者面色不知為何顯得有些蒼白,但明明他沒從對方身上聞到濃稠的血腥味, 這證明對方並沒有受重傷。

青木有些困惑,“果戈裏?”

“嗯?”果戈裏反應與一如既往,唇邊帶著弧度,漂亮的異色眼眸中也盛著笑意。

看起來好像沒什麽太大的問題。

“你累了嗎?”

青木想到了一個最為普通的緣由。

“這個問題嘛……”

果戈裏抱著青木在一處高樓頂部停下, 那些人仿佛在之前的混戰中消耗了不少體力,短時間甩掉他們並不難。

“那麽提問——!我究竟累不累呢?!沒錯——!答案是不累,不過……”果戈裏像是在思考著什麽難題, 他摘下右手的手套,“小青木, 你知道這個是什麽嗎?”

暗紅色手套下,白皙的手背上有一道子彈擦過造成的傷痕,傷勢不算嚴重,但真正引人註意的是浮現在傷痕上的那一個散發著微光的圓形花紋,艷麗的紅色花紋繁麗無比,不明覺厲地讓人聯想到中歐世紀的一些魔法陣。

青木沈默了一會兒,仿佛有點知道自己之前不祥的預感是為什麽了,“你身體有哪裏不舒服嗎?”

“嗯……有些疲倦?像是喘不上來氣一樣?”果戈裏煞有介事地認真感受,“像是累了一樣,但是很奇怪,明明我之前還沒這種感覺,快的就像是一瞬間發生的,比起累也更像是身體的衰弱。”

青木檢查自己身上的細小傷口,隨口調侃,“恭喜你,果戈裏,你就要成為魔法師了。”

“哇哦——!聽起來真讓人興奮呢~!”果戈裏雙手背在身後,身體微側,看向了青木腰後,“小青木,我們肯定能在一起學習魔法。”

青木仿佛明白了什麽,他緩緩扭頭往下看去,從他這個視角只能看見一點瑩瑩藍光,其他的看不清全貌,不過這也足夠他驗證答案了。

“你有哪不舒服嗎?小青木?”

果戈裏指尖試圖戳向對方身後藍色的圓形花紋,但那抹花紋更像是什麽東西的呈現,沒有實體,連帶著散發出的光芒也逐漸暗淡了下去,指尖穿過花紋觸及到了青木腰後被碎石劃傷的皮膚,那裏的衣物被劃出一道口子,裏面白皙皮膚上的血痕格外顯眼。

微涼的指尖觸及到溫熱的皮膚,青木下意識往前躲了一下,聽見對方這句話他遲疑了片刻,最終輕輕點頭,“我也有點疲倦。”

短暫的沈默似乎引起了果戈裏的註意,但對方卻並沒有繼續詢問,而是略過這個話題重新回到了這個狀似魔法陣的東西上,“你知道這是什麽嗎?”

青木回憶著這三年觀測到的「死屋之鼠」的動向,篩選出費奧多爾所接觸的那些異能者中擁有這種類型異能的異能者。

費奧多爾想要從他身上得到的已經得到,唯一剩下的只有「阿撒托斯之夢」這個難題。對方是不知道自己死後異能是否能繼續維持的,再加上他異能此刻的異變,以及對方性格的多疑,出於種種顧慮都不會立即殺死他,但是,也不會就這樣放過他。

所以……果然是毒那一類嗎?

是想要看阿加莎的選擇?畢竟阿加莎肯定能研究出他異能的秘密。

繼續推論下去,如果他想要解除這種跟毒一樣慢性死亡的異能肯定需要付出很大的代價,最起碼是哪怕解除了也對費奧多爾毫無威脅,無法從對方手裏搶回「書」的那一類代價。

這樣一來,費奧多爾對他們下了什麽異能就清晰無比了。

“不出意外應該是一種名為「共噬」的病毒型異能,中了異能的人如果不在四十八小時內將另一方殺死,那麽時間到了兩方就都會死。得去找到這個異能者解除異能才行呢……但是……在這種情況下,似乎有點分身乏術……”

青木臉色恰到好處地流露出了幾分苦惱,他的表情把控不如果戈裏,因此後者很輕易地就能看出對方是故意表現出這種反應的。

果戈裏十分捧場地順勢說道:“都會死嗎?這聽起來還有幾分浪漫呢!就像是殉情一樣~!”

說到最後果戈裏仿佛想到了什麽有意思的場面,語氣摻雜上了發自內心的興奮。

青木沒有否定對方的說辭,他低低笑了幾聲,目光越過果戈裏看向了對方身後恍若散發著極光般的建築,在墨綠的幽光下,有幾道人影在飛速靠近。

果戈裏眼眸微轉,手臂再一次環在青木的腰間,雪白外套的翻飛間,一道異能攻擊隨之落在他們先前的位置,擊飛無數碎石,其他組織的異能者緊隨其後。

“真靈活!現在呢?又傳送到哪去了?!”

“快追!”

嘈雜的交流聲同時響起,又忽遠忽近。

青木回頭看向那些窮追不舍的追兵,幽幽綠光下,那些人的表情變得有些猙獰了起來,無數彩色的異能光暈在黑夜裏閃爍,各種色彩混雜在一起,光怪陸離的宛如被水暈染開的調色盤,也像是汙水裏游動的汽油。

他不合時宜地產生了某種恍惚,視野也變得時而正常,時而俯瞰,像是在通過玻璃珠觀察這個世界。

青木模糊地思考著,那個病毒異能對他還是有影響的,只不過不作用在身體,而是精神。

一道鈴聲陡然響起,將怪異的世界劃開了一道涇渭分明的口子,青木本能地從口袋裏拿出手機接通電話,電話那頭傳來了霍爾巴赫帶有焦急意味的聲音。

“小青木,他們使用了還是半成品的異能無效化設備,你小心……”

後面的話青木還沒來得及聽清,一陣奇異的磁場從城市的邊緣向中心飛速靠攏,在完全閉合的那一刻,這座城市的磁場被徹底打亂,耳邊的熟悉嗓音化為了滋滋噪音,已經被甩遠的異能光暈也驟然泯滅,世界又恢覆了單一的色彩與死寂。

果戈裏來回確認了異能無法使用的事實,他有些不高興地鼓了鼓腮幫子,似抱怨般,“我討厭賴皮的觀眾。”

青木出神地望著天空,聽見這句話他收斂了如同纖細蛛絲般分散的思緒,目光看向了身側氣鼓鼓的銀發青年。

老實說,對方此刻有些幼稚的生氣反應跟身上所穿著的嚴謹無比的制服形成了極為明顯的反差,流露出了幾分可愛,讓青木唇角不自覺地微揚。

可說出的話卻又毫不留情地打破了果戈裏營造出的輕松氛圍。

“果戈裏,‘血腥舞臺劇’該迎來高潮謝幕了。”

果戈裏拍打著手中外套上沾染的灰塵,垂下的眼簾遮住了眼底的神色,輕快浮誇的語氣一如既往,“誒——現在嗎?嗯嗯……這樣說來,小青木確實是更加偏愛那種能夠留給人更深影響結局的那一類呢。”

普遍的舞臺劇都是高潮之後回歸平淡繼而謝幕,謝幕前的過渡雖然能夠填補整個故事,讓這個故事更加完整,但也會緩沖高潮時觀眾狂熱又刻骨的情緒。因此,另一種舞臺劇應運而生,它們會在氛圍最為狂熱時戛然而止,將所有的情緒推向另一個極端、同化為另一個同樣深刻的情緒,那就是——悲劇。

果戈裏將拍幹凈的外套重新穿回身上,又整理了一下先前弄出褶皺的衣物,他像是舞臺上謝幕的表演者,右腳腳尖輕盈又灑脫地轉了一圈,在彎腰鞠躬後擡起身體的那一刻,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支嬌艷熾熱的玫瑰,哪怕沒有異能,他也精湛展現出了魔術師的戲法。

那雙異色眼眸中表面浮著一層如朝陽般明媚璀璨的笑意,而深處卻掩藏著似夕陽般灼熱輝煌悄然雕零的哀傷,他嗓音一直都是輕快的,跟臉上時常不變的笑容一樣。

“請問,我能邀請您跳支舞嗎?我親愛的小青木?”

這是三年前果戈裏疏忽忘記送出的那一支玫瑰,也是三年前青木送給果戈裏花海中的玫瑰之一。

青木沒有拒絕,他伸出手接過了那支玫瑰,繼而將手掌輕輕搭在了對方手中,“當然,我的榮幸。”

兩人於寂靜無聲的街道中起舞,天際灑落的幽光仿佛成為了漆黑舞臺用於烘托氣氛的燈光,荒誕的宛如那些在雨中起舞的亡者,也像是每一出悲劇中都會出現的無望之愛。

這一支舞掩藏著初遇、跨過了分離、包含著相逢,也宛如三年前綺麗之夜中世紀倫敦舞池中的那一舞與久別重逢宴會上相擁時心臟跳動的那一刻。

耳邊的腳步聲伴隨著舞步的旋轉越來越近,在最後一個旋轉下腰躺在對方臂彎時,冰冷的槍口也隨之抵上胸膛,宛如霧氣般縹緲深邃的霧霾藍眼眸中倒映出果戈裏的身影,青木微笑著說出了一番看似沒頭沒腦的話。

“這種悲劇雖然能夠讓人產生憤怒又無可奈何的意難平,但同時也顯得跟爛尾一樣,所以有時我更加喜歡完整的故事。畢竟沒有完善劇情的故事,哪怕再刻骨銘心,最後也都會隨著情緒的平靜化為一聲對缺陷的嘆息。”

果戈裏知道對方這番話背後的含義,倒不如說他一直都清楚這個事實,因此青木此刻說的這番話更像是對他的安慰。

果戈裏低低笑了一聲,耳邊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在告訴著他已經毫無退路的事實,哪怕現在他不動手,青木也不會放棄“自由”成為「鐘塔侍從」的階下囚,到最後也只有自殺這一條路,畢竟從一開始,這場“血腥舞臺劇”上映的就是悲劇。

他低下頭輕輕碰了碰對方的唇,像是戀人之間再自然不過的晚安吻。

“晚安,我的小青鳥。”

——在黎明到來之時,期待著我們的再次相逢。

一聲清脆的槍響在靜謐的街道中不斷回響。

當阿加莎不斷縮小包圍圈終於鎖定到青木位置時,映入眼簾的只有那位年輕首領身體中噴濺在地不斷盛開的熾熱血花。

一場颶風以對方為中心席卷,就像是對方蘇醒時攪動的霧海一樣,只不過這一次的霧輕薄而又夢幻,其中還閃爍著七彩粒子,唯美的宛如童話。

伴隨著主人死亡而無力跌落在血泊中的玫瑰被氣流絞碎,灼熱而又絕望的赤紅花瓣一同被卷上天際,又逐漸化為了星星點點的碎光,像是世界末日降臨了一樣,整個世界都開始不斷飄散,高處的雲層,四周的建築,異能無效化的磁場,甚至就連宛如大山般壓在頭頂的“拉萊耶”也於霧中悄然潰散。

強大的氣流吹得所有人都睜不開眼睛,耳邊的呼嘯聲中似乎夾雜著若有若無的碎裂聲,像是被氣流沖碎的玻璃壁,細微到完全被掩蓋。

阿加莎近乎咬牙切齒般對通訊器另一邊的人發出質問,“這就是你說的‘補償’嗎?你下的病毒根本沒用,青木·雨果被那個銀發異能者殺死了!”

阿加莎不知道對方聽見了沒有,也許聽見了但是沒有回答,也可能沒有聽見,在話音落下的那一刻,她手中的通訊器也伴隨著世界的崩塌一同化為薄霧從指縫流走。

這場裹挾著薄霧的颶風不斷外擴,直至將這個世界邊緣的灰霧也一同同化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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