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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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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被薄霧籠罩的意識逐漸變得清晰,星星點點的彩色光芒與群星璀璨的夜空相重合,最後組成了絢麗神秘的夜空。

他所處的地方在室內,理應不該看見星空,但這是一所破舊的倉庫,屋頂破著巨大的窟窿,微涼的夜風從那裏不斷湧向室內,在龍頭戰爭混亂中,廢棄的倉庫是絕佳的臨時據點。

雙手被束縛,但眼睛仍舊能夠看見東西,視線逐漸從天空移動到室內,青木言看清了綁架自己的那些人。

很陌生,他沒有任何印象,但那些人眼裏的貪欲和癲狂卻很熟悉。

他並不是第一次遭遇這種事情了,同樣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夢境模糊不清,在刻骨銘心的痛苦之下已經有所遺忘,但他無比清楚,這是一群被欲望驅使看見了那些通道對面畫裏世界的人,他的畫裏有能夠讓人意識模糊墜入癲狂的造物,這些人已經瘋了。

他們分不清現實與虛幻,徹底陷入了某種癡迷與狂熱。

那些人所提出的要求是無法辦到的事情,畫裏的物品不可能化為現實,而他提出要讓那些人進入到畫中就能夠得到,這番合理的說辭換來了對方怒不可遏的暴力對待。

跟已經失去理智的人是無法說通道理的。

青木言心底閃過一絲殺意,旋即又從對方私語中聽出了某種細微的違和,這些人精神不太正常,似徹底失去了理智從而完全僅依靠著什麽被驅使一樣,比起畫的魔力更像是洗腦。

這種手段有些熟悉,很像某個人。

直覺告訴他這件事並沒有這麽簡單。

視野裏那些人仿佛沒有了耐心,商討出了一個結果,其中一個像是頭領模樣的人走近威脅他如果不將異能展現出的那些東西取出來,他們就挑斷他的手筋。

青木言說過很多次了,他說畫裏的一切都是幻象,是虛假,無法變為現實,然而那些人像是被什麽操控了一樣,仿佛聽不見這番話,一意孤行又執著不堪。

於是腦海深處最恐懼的尖銳痛楚再次降臨,伴隨著似火焰般灼燒的疼痛,溫熱的血液噴湧而出,很快染紅了地上臟亂的水泥地面,像是在臟兮兮的畫布潑出了靡麗的顏料一樣。

青木言忽然平靜了,像是恢覆了意識,也像是回想起了原本他會選擇忍耐這些的想法,他沒有像原本現實發展那樣痛暈休克過去,夢境伴隨著潛意識的蘇醒而變得模糊又完整。

如同有什麽力量介入,將本該蘇醒的夢境繼續以某種不可思議的角度進行下去。

他以第三視角的方式看見了一個身穿白大褂的黑發男人走了進來,對方身高比起那些綁架他的男人要矮上些許,但那些人男人卻對這個人十分尊敬。

這個人帶著口罩和醫用手套,全身上下近乎遮的嚴嚴實實,像是個醫生。

事實上確實如此,龍頭戰爭裏會受到那些亂七八糟、背後沒有強大勢力之人尊敬的也只有醫生,畢竟沒有人可以保證自己不受傷。

那名醫生蹲下身像是在觀察傷勢,也像是在打量地上那個因失血過多陷入休克即將死亡的少年,地上的少年意識完全模糊,眼眸閉合,面色蒼白發青,嘴唇也失去了所有的血色,微弱的呼吸似風中殘燭般搖曳不定,仿佛隨時都會熄滅。

醫療箱裏準備了血袋和一些手術會用到工具以及藥品,而那名醫生僅僅只把對方的生命穩定在一個不會死的狀態,對於傷勢也潦草處理。

那些人沒有出手制止醫生,也沒有對此說些什麽,那些人對於這名醫生似乎有著盲目的服從和信任,已經完全超越了對待醫生的範疇,更像是把對方當做了自己的主人又或者是神。

第三視角的青木言在此刻回到了身軀中,平靜地睜開了眼睛,以第一視角的方式看清了那名醫生的面容。

腦海裏閃過一絲果然如此的想法。

——對方有著一雙紫羅蘭色優雅神秘的眼眸。

是費奧多爾。

心底最想知道的疑惑已經被解開。

整個夢境於此刻坍塌,夜色繁星像是從倉庫裏破洞窟窿裏流進來了一樣,把一切都染上了群星的無名色彩,無形之物流動在空氣裏。

所有人的眼睛都在這一刻變成了無法具體描述的藍,最後那些眼睛從眼眶裏跑了出來,進入到了夜空裏,組合成了一列列環形的輪廓,中間空洞的地方仿佛在等待著什麽的出現。

倉庫頂端的窟窿處、夜空裏、那些環形輪廓的中心,出現了一只巨大的藍色眼睛,藍這個概念似乎都有些模糊不清,祂可以是光譜中的任何一種顏色,只不過此刻展現出來的色調偏向於藍,難以具體描述的顏色讓這顆眼球都變得聖潔與不可知。

在視線對上的那一刻,現實與夢境的界限在意識中被模糊,手腕上的滔天劇痛一瞬間重新席卷,夢境伴隨著意識的劇烈動蕩徹底消散。

青木言從床上驚醒,他坐起身下意識摸向自己的手腕,指腹觸及到粗糙的繃帶以及冰涼的銀鐲,努力按壓也沒有痛覺,但神經卻依舊沈浸於剛剛的夢境中感覺手腕在隱隱作痛。

他松了口氣,額角出的冷汗被夜風吹過,微涼的氣息讓他從夢境殘餘中更快脫離,逐漸分清現實與虛假。

青木言目光看向風的來源,夏季夜晚的夜風帶著些許涼意從未曾合上的窗口灌入屋內,今夜同樣是個眾星拱月的夜晚,與夢境中的相同。

窗臺花瓶插著的玫瑰已經開始雕零,一片血紅的花瓣慢悠悠地垂落在窗臺上,又被風吹進屋內,最後跟幾片早已墜落的花瓣一同躺在一起,零碎的猩紅落在銀輝中,似交織般模糊不清,顯現出殘敗之美,又像是扭曲的顏料被攪合融化在一起,光怪陸離。

思維無意義地散發一會兒後,他忽然意識到一件事,原本逐漸恢覆平穩的呼吸頻率驟然一停。

這份真實與虛假很快因為所發現的不對勁之處再次被混合在一起。

——他沒開窗戶。

“你清醒了嗎?”

一道帶著笑意的嗓音自床邊響起。

青木言瞳孔驟縮,一瞬間看向聲音來源。

在未曾被月光照亮的黑暗角落裏有什麽微微動了動,伴隨著布料摩擦的聲音,黑白相間類似於馬戲團小醜的褲子和鞋率先暴露在月光下,而身後動作帶起的漆黑的鬥篷內側與雪白的鬥篷外側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往上看對上了一只滿含笑意的金色眼眸。

“你看起來像是在做噩夢,為了能夠讓你好受一些,我特意為你打開了窗戶,那麽猜猜看我為什麽要打開窗戶呢?當然是因為我曾聽說過有室內空氣不流通會容易做噩夢的說法,所以友情提示——開窗是個好習慣。”

果戈裏用著抑揚頓挫的腔調說出了一堆無關緊要的話,半點沒提他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在青木言臥室裏。

就像是鬼一樣。

老實說做了噩夢又發現床邊站著個人是十分恐怖的事情,這確確實實把他嚇了一跳。

不過在看清對方面容發現這個人是熟人之後,就沒有那麽恐怖了。

也許是印象加成,也有可能是夢境的因素,反正青木言並不恐慌,他感覺自己似乎已經處於了某個極度冷靜的狀態下。

這種狀態並不意味著安全,極度冷靜也有可能會把他推向另一個極端。

在註意到青木言沒有反應之後,果戈裏有些無趣地坐在了對方床邊,“我還是更喜歡你被驚嚇到的那一刻表情。”

“我有些意外。”青木言伸手揉了揉眼睛,目光看了一眼坐在床邊的銀發少年,後者編織整齊的銀色長發在月光下像是河面那樣漂亮。

“只是有些嗎?”果戈裏唇邊的笑容依舊,但眼眸中的神色卻讓人捉摸不透,“我以為我的到來能夠把你嚇一大跳,比如說!——從床上驚的跳起來之類的。”

他雙手在半空中比劃著,描述的生動形象,最後又重新撐在身側,“但實際上,你在看見我那一刻臉上恐懼慌張的神色反而消失了,提問——這是為什麽呢?”

“是為什麽呢?”

青木言無力地笑了笑,思緒仍舊有些混亂,他有些無法確定眼前的真實與否,心底在渾噩下浮現出了最真實的、想要擺爛的想法,抱著‘什麽都隨便了’的態度說道:“也許是因為你午夜突然出現在我臥室的行為像是童話故事中的午夜仙子?今夜是個群星璀璨的夢幻夜晚,一切都恰到好處。”

按照原本推測,果戈裏會找他是很正常的走向,但興許是夢境的原因,也可能是“顏料”真的開始影響到他了的原因,總之有些如夢似幻的不真實。

原本既定的現實參照被破壞,很容易讓人產生自己仍舊在虛幻中的錯位感,特別是對於一個長期獨居的人來說,而青木言的異能則更讓他的意識雪上加霜。

腦海裏近乎只會出現兩個選擇,一個是偏向讓人安心的“仍舊在夢裏”,一個是有不明人士或者說是東西進來了。

對於經常受到傷害的人來說大部分情況下潛意識都會偏向第一種,安逸舒適是大腦自我保護系統中的一環。

果戈裏短暫地楞了片刻,反應過來後肆意大笑出聲,“哈——哈哈哈哈——”

他一直是笑著的,笑容時而真實時而虛偽誇張,青木言看不出對方此刻真實的想法,但熱愛浪漫是每個人靈魂深處的本能。

“沒錯,你說得對,今晚確實是一個璀璨美麗的夜晚,就像是萬眾矚目星光熠熠的舞臺一樣。”果戈裏收斂了笑聲,僅在臉上留下難辨真偽的笑意,他意味深長地說道:“但舞臺究竟會上演何種戲劇還是未知數,午夜出現的不僅有仙子,也有會叼走公主眼睛的幽靈鳥。”

“血腥童話。”青木言言簡意賅地點評,其餘的沒有多說。

但他們都對這番話背後的含義心知肚明。

“你看起來並不害怕,是對你的謊言很有信心?”果戈裏唇邊弧度不變,肩頭僅披在一側的鬥篷底端垂落在地。

“我說過什麽謊言?”青木言靜靜地回望對方。

果戈裏察覺到對方狀態似乎有些奇怪,跟第一次見面時不一樣,這是很正常的事情,畢竟第一次見面所見的是虛假,現在見到的是現實,而青木言竟然連裝都不願意裝一下,還冷靜反問他。

這更有趣了,是有什麽後手嗎?還是想好要如何開脫呢?

果戈裏手抵在唇下,裝模作樣地思考了一會兒,“比如說——你即將命不久矣的事?又或者說是你再也拿不起畫筆這回事?”

“你知道了啊……”青木言靠在床頭,雙手交疊放在被子上,坐姿十分的從容淡然。

“好奇我是怎麽知道的嗎?”果戈裏唇邊笑容加深,眼眸裏卻冰冷一片,甚至帶著隱約的漠然與殺意,“很簡單!答案是——我的異能,因此我即使在不觸碰你的情況下,也能感知到你纏繞著厚重繃帶的手腕下面並沒有傷。”

“欸~新的問題出現了,你為什麽要假裝自己受傷了並且自稱命不久矣呢?”果戈裏豎起食指抵在唇邊,擺出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模樣。

“你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青木言側過頭看向坐在床邊的少年,後者禮帽未曾壓住的銀色碎發不羈地翹起,伴隨著夜風輕晃。

“是到猜謎時間了嗎?”果戈裏意味不明地反問。

“我不會告訴你。”青木言唇邊帶著淺淺的弧度,眼眸裏的神色也宛如被迷霧包裹般晦暗,“如果你想知道的話,可以自己去尋找答案。”

他頓了頓,用對方曾說過的話作為收尾,“否則下次見面就沒有驚喜了。”

果戈裏又開始笑了,他單手抵在唇邊樂不可支地抖著肩膀,他含笑看著床上的少年,“提問——這難道是一千零一夜的故事走向嗎?但可惜的是我對這個故事並不感興趣,撒謊欺騙他人的孩子會被懲罰,哪怕是主角也一樣,我不喜歡一切固定的童話,因為那太不自由了,就像是劇情的傀儡一樣,一切按部就班是最沒有意思的。”

他側過身單膝壓上床沿,靠近了青木言,語氣仍舊輕松開朗,帶著故作誇張的喜悅感,但唇邊的笑意卻摻雜上了殘忍與惡意,“——就像是小醜在表演前都會提醒違規的後果一樣,我討厭一切不自由與欺騙。”

“可我,跟費奧多爾確實是同學。”青木言表情仍舊平靜,霧霾藍色的眼眸中視線沒有焦距,仿佛思維沈溺在什麽夾縫裏一樣。

“是的,確實如此。”果戈裏看著對方搭在被子上被繃帶纏繞的右手手腕,意有所指地說道:“你嘴裏只有這一句是真話。”

青木言微微側頭,像是不滿意般提醒,“我說他很會騙人也是真的,你也很會騙人。”

明明當時說是開玩笑,結果現在真的要挖他眼睛。

“哈——哈哈哈哈哈——當然,畢竟小醜的話是不可信的,這一點我從一開始就提醒過哦,如果去深究小醜的思維,晚上可是會睡不著覺的,就像是現在一樣。”

果戈裏思考了片刻,接著說道:“至於陀思君,你們兩個人都是謊言組成,我清楚這一點,但我只會按照我的想法去做,這是出於自由的意志,你給了我‘自由’的眉目,但陀思君他一眼看透了我的本質,這讓我十分感動。”

“當然,我同樣十分感謝你。”果戈裏伸手握住了青木言右手舉在面前,用著唱讚美詩的腔調宣告,“因此,我將為你帶來永恒徹底的自由!怎麽樣?是不是感動的想哭了?”

“……你不如挖我眼睛。”青木言在短暫的沈默之後這樣說,語氣十分微妙,甚至有些走神,“這樣的話,說不準下次見面你就能看見青色眼睛的我了。”

“嗯?為什麽這麽說?”果戈裏很清楚現在他們所處的空間是現實,並不是能夠被對方隨意塗抹的畫中世界。

青木言語氣帶著某種恍惚與縹緲,說了個冷笑話,“因為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伴隨著這句話尾音的落下,果戈裏通過異能明確感知到周圍空間似乎出現了波動,並不是被拉入另一個世界時的吸引力,而是更像是有什麽擁有思維意識的活的東西在活動呼吸一樣,造成了細微的波動,當然這也像是異能者異能的自我意識,通常會出現在異能者控制不住異能或者說是察覺不到異能自我活動了的情況下。

無論是哪種可能,果戈裏都不在意,他貼心地從鬥篷裏拿出了一個工具箱,把一堆閃爍著寒光的尖銳物品擺放在青木言面前。

“來,游戲時間到了,你更喜歡哪一個呢?”

青木言沈默地看著那些尖銳的刀具,終於後知後覺般隱約地感受到了某種現實的恐怖。

他一個都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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