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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元嘉看了眼偏殿, 並沒問裏面是誰，只叮囑：“別到處亂跑，走吧, 母親他們也該等急了。”
霍元霖乖乖跟上，又問：“大哥, 你說這次合談能成功嗎？”
霍元嘉一手牽著弟弟, 一手拿著兩本經書：“不能。”
這話出乎預料。
霍元嘉解釋：“忠勇侯戰死, 胡人勢如破竹, 提的要求絕非大梁能答應的。”
“那怎麽辦？”
霍元霖有些發愁, 他也覺得皇帝這時候提合談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助長胡人的囂張氣焰。
可合談使團都出發了, 如果談不下來，北疆必定會戰火再起。
霍元嘉淡淡道：“我們能想到的事情, 聖人自然也能想到。”
“朝堂之上，沒有傻子。”
霍元霖心底更加疑惑, 可霍元嘉不再提此事，推了推弟弟：“快走。”
劉氏等人果然已經等急了，一看見他們就問：“怎麽去了這麽久，平安符可求到了？”
“求到了, 還是了塵大師親自給的。”霍元嘉笑道。
劉氏念了一聲阿彌陀佛：“廟裏頭人實在是太多了一些, 我們先下山吧。”
霍元霖順手牽住安安, 發現他脖子上也帶著平安符，應該是方才在前面求的。
他心底有些奇怪, 既然前殿就有平安符, 大哥特意帶他去後頭做什麽, 難不成真的是要讓大和尚批命？
從西山寺回來，霍元嘉立刻又忙了起來。
連著幾天都是腳不沾地, 霍元霖又過上了早出晚歸的伴讀日子，兄弟倆只能在吃晚飯的時候碰上一面。
偶爾吃晚飯的時候霍元嘉都還沒回來。
梁慎卻一改前態，對練武上了心，太學不怎麽去，倒是喜歡拉著霍元霖練習騎射。
為此，梁慎還特意從京郊挑了個別院，在裏頭建了跑馬場，甚至還找來兩隊侍衛，玩起了帶兵打仗的游戲。
比起沈悶的太學，霍元霖也更喜歡郊外馬場，每日玩得不亦說乎。
這日也是如此，兩人玩得滿頭大汗才停下來。
霍元霖隨意擦去汗水，下馬後還念念不忘：“方才我做錯了幾步，下次一定會吸取教訓。”
梁慎聽了哈哈大笑：“你才學多久，想贏過我還得再學幾年。”
霍元霖不服氣：“小王爺不也剛剛開始學，咱倆半斤八兩。”
梁慎便說：“大和尚說過，我這個人天生將才，只要用心學自然是一日千裏。”
霍元霖有些好奇：“大和尚批命真的準嗎，上次大哥帶我去，我讓他給我批命，他還不肯。”
“聽說有傷天和，會損壽元，當年要不是……”梁慎說到一半又停下，拍了拍霍元霖，“你不是說今天有事要早些回去嗎，我再玩一會兒，你先回家吧。”
“那好吧，我先走了。”霍元霖擺了擺手，騎上馬直接走。
他騎的依舊是霍元嘉送的小馬，如今長大了許多，但比王府的駿馬還差一些。
梁慎倒是想送他一匹汗血寶馬，但霍元霖就喜歡自家環球，堅持不肯換。
霍元霖前腳剛走，後腳梁慎臉上那兩分笑意就消失了，擡手射箭帶著戾氣。
吳峰等人護衛在旁，心底都嘆了口氣。
相比起以前小王爺三天兩頭惹禍，害得大夥兒被祿親王責罰，如今雖然喜歡出城玩鬧，但至少沒再鬧出事兒來。
霍小公子在的時候，小王爺雖算不上溫和體貼，至少不會動不動發怒，可人一走，小王爺的脾氣便回到了以前。
梁慎就這麽一箭箭射出，一直到手臂酸疼才停下。
扔開弓箭，梁慎冷聲問：“還沒有消息嗎？”
“還未。”吳峰連忙回答。
梁慎擰起眉頭，冷冷的看向他。
吳峰連忙低頭，不敢迎視。
許久，梁慎冷聲道：“吳峰，原本你也算前程似錦，如今只能在王府帶孩子，心中可有憋屈？”
吳峰忙道：“能為小王爺效力是屬下的福分。”
“假話。”梁慎冷哼。
吳峰頭低得更下，以免這位突然發作。
但意外的是，這一日梁慎並未追究，只是淡淡提醒：“既然父王把你給了我，那你就是我的人，該聽誰的命令你該早些想想清楚。”
吳峰感受到言外之意，心底暗暗叫苦，祿親王父子不合身邊的人都知道，正因為如此，他們才越發的為難。
梁慎沒等到回答也不在意，他靜靜的看著遠處的箭靶。
霍元霖說得對，他自己沒有實力，只靠錦衣玉食才有人伺候，這些人明面恭敬，暗地裏都不把他放在眼裏。
等到一日他能靠自己位居人上，父王再有心也控制不了他。
梁慎心底閃過一個念頭，並在日益壓迫中愈演愈烈。
另一頭，霍元霖卻並未直接回家，反而轉道去了陶家。
自打陶將軍投敵的消息傳來，真假不明，但陶家的境地一下子就艱難起來。
雖然陶校尉並未被治罪，皇帝態度不明，陶家門口也已經冷落下來。
“思耀。”霍元霖走進院子，就瞧見陶思耀正在練武。
他如今越發刻苦，與在書院時截然不同。
看見是他，陶思耀才停下動作：“元霖，你怎麽來了？”
“你看看這是什麽。”
霍元霖興沖沖的拿出包裏的物件，放到陶思耀跟前。
“袖箭？”陶思耀一看很是詫異。
霍元霖點了點頭，把袖箭綁在了自己的小臂上，一按機關，筒內小箭就向前射出。
小箭頭又快又準，陶思耀正要驚嘆，卻見霍元霖又按下機關，刷刷刷又是五下。
“這不是普通的袖箭，是梅花袖箭，一次可裝六支小箭，練好了準頭百發百中，是用來防身最好的武器。”
陶思耀好奇起來，拿過來仔細檢查後說：“果然精巧，比尋常單筒袖箭更好用，這萬一你是打哪兒來的？”
霍元霖不好說是借鑒，只能說：“我自己琢磨出來的。”
“送給你，以後你出門就帶著，這樣萬一再遇上壞人也有自保之力。”
陶思耀有些感動，知道他只是擔心自己：“給了我，那你用什麽？”
“我回頭再打一個，城裏頭鐵匠拿著圖紙也能打。”
霍元嘉是見陶思耀著魔似的練武，門也不出，書也不讀，整個人都悶悶不樂的，知道他喜歡這些小兵器才故意找人打造的。
陶思耀伸手摟住他：“好兄弟，多謝。”
“謝什麽，咱倆可是結拜兄弟。”霍元霖笑道。
陶思耀抿了抿嘴：“這會兒別說結拜兄弟，就算是親兄弟都不一定會登門。”
陶將軍的罪名還未定，可消息是瞞不住的，陶家處境堪憂，竟然還有女眷想和離歸家的。
陶校尉管不住，也不想管，只要她們提了，一改都允了。
陶思耀看在眼裏，心底發狠，這會兒卻不好告訴好友，只說一些輕松話。
“大哥說既然聖上壓而不發，肯定也不信父親會投敵，等使團到了北疆一定能查明真相。”
霍元霖點頭道：“那就好。”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陶思耀還留他吃了一頓飯，這才依依不舍的送他出去。
臨行前，陶思耀還叮囑：“你現在是祿親王世子的伴讀，每天都忙得很，不必總惦記著我，也不必時常特意過來。”
“我樂意。”霍元霖哈哈一笑，跳上了馬車。
他揮了揮手，笑著說：“過幾天再來看你，到時候咱倆練練。”
陶思耀面露無奈，心底卻是暖洋洋的，下意識的學著他的樣子揮了揮手。
誰知駿馬還未走出巷子，便聽見一陣齊整的腳步聲，陶思耀臉色一沈，忍住呵斥的沖動
駿馬上的霍元霖卻還是差距不對勁，回頭去看，卻見一群穿著禁衛軍官服的侍衛將陶家團團圍住。
霍元霖下意識的喝住環球，轉身而來。
陶思耀卻對他搖了搖頭。
霍元霖舔了舔發幹的唇瓣，意識到大事不好。
“夜深了，霍小公子該回家了。”一道聲音打破陶家門口的僵凝。
“屬下參見王爺。”
祿親王騎著高頭大馬，踩著兇光而來。
他幾乎是居高臨下的看了眼霍元霖，對他說話聲音甚至是和煦的：“來人，送霍小公子回家，免得驚擾到他。”
霍元霖臉色一變：“王爺，我……”
“小公子不要讓本王難做，否則梁慎鬧起來，本王也會頭疼，到時候少不得要讓霍禦史出面調解。”祿親王淡淡道，一句話堵住他剩下的話。
霍元霖臉色發僵，擔心的看向陶思耀。
陶思耀反倒是冷靜下來，深吸一口氣道：“元霖，你先回去吧，我相信聖上和祿親王不會冤枉忠良。”
“來人，先將陶思耀拿下，搜查陶家，仔細著點。”祿親王冷聲道。
霍元霖忍不住拽緊韁繩，環球發出一聲嘶吼，掀起馬蹄。
馬蹄聲在巷子裏分外突兀。
祿親王看了他一眼：“還不送霍小公子回家。”
“霍小公子，請。”
霍元霖別無選擇，他最後看了眼陶思耀，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眼神，轉身離開。
半路上，霍元霖轉身道：“我要去找大哥。”
“王爺的命令是要送小公子回家，請小公子不要為難我們。”侍衛口中客氣，卻都手持佩刀，似乎一言不合就會出手。
霍元霖握緊韁繩，被護送到了家門口。
那兩個侍衛就站在門口，一直目送他進家門也沒離開。
霍元霖進門轉身一看，霍家門口赫然多了兩尊門神，頓時氣得他跳腳。
“小少爺，方才大人派人送了話回來，說讓你別著急，事情還沒壞到那份上。”
慎行一直守在門房，見他回來便低聲叮囑。
霍元霖一聽便知道，大哥在朝中也知道了陶家的消息，所以才特意派人送了口信，讓他別著急。
他微微安心一些，想到陶將軍下落不明，身上還背著罪名，又開始為陶家擔心。
越是著急，霍元霖便越是冷靜。
陶將軍在軍中多年，陶校尉甚至備受皇帝信任，一度掌控禁衛君，可見是簡在帝心。
如果連陶家都沒有辦法，他著急也沒有用。
太子與二皇子爭端不停，祿親王態度暧昧不清，皇帝又坐山觀虎鬥，似乎並不打算阻止兩個兒子的戰爭。
朝堂太過混亂，以至於牽連到軍中，讓人不得不擔心。
霍元霖忍不住想，要是往後幾年，等到大哥位居高位就好了，以他大哥的人品，絕對不會冤枉好人。
一直等到深夜，霍元嘉才滿身疲憊的回來。
“大哥。”霍元霖起身叫道。
等看清霍元嘉的疲憊，他又咽下去剩下的話：“你吃過沒，先吃點東西墊墊再回去休息吧。”
霍元嘉搖了搖頭：“陶家暫時沒事。”
“胡人要萬兩黃金，億萬白銀，且以寧慶為界，寧慶在內三洲皆歸胡族。”
這簡直是獅子大開口，先不提賠償金銀珠寶，寧慶現在還在大梁掌控中，胡人這話的意思，是要讓大梁把寧慶雙手奉上。
“這怎麽可能？”霍元霖驚呆了。
霍元嘉也覺得不可能：“聖人不可能答應，八百裏加急送回來的信，那邊恐怕又打起來了。”
霍元霖皺起眉頭：“大梁有百萬大軍，胡人才多少人，難道真的打不過嗎？”
霍元嘉擡頭說了句：“使者說，在胡軍中見到了疑似陶將軍之人。”
“什麽？！”
霍元霖大吃一驚，陶思耀曾說過，父親一直沒消息可能已經死在了戰場上，如果他活著，不可能這麽長時間沒消息。
“這是真的假的？”
霍元嘉只說：“不知真假，但聖人信了。”
霍元霖很快想通其中關鍵，聖人要是信了，陶家便是十萬火急。
“那思耀是不是很危險？”
霍元嘉搖了搖頭：“合談不成，只能動兵，之前北疆戰事傳來，朝廷說要合談，實際上已經集結軍隊，援馳北疆。”
皇帝並不是傻子，自然也知道這時候提出合談的成功率不大，所以更多只是試探，一邊著急忙慌的調動軍隊。
現在的問題是，他手中缺少可用之人。
霍元嘉開口道：“也許聖人會讓陶大人戴罪立功。”
“若是如此，反倒是一條生路。”雖然兇險，但確實是一條生路。
霍元霖嘆了口氣，低聲道：“大哥也該累了，早些休息吧。”
哪知霍元嘉拉住他：“今日二皇子力排眾議，極力支持陶校尉戴罪立功，並且表示他可以承擔督軍指責，親自前往北疆鼓舞士氣。”
“聖人已經應允。”
霍元霖心臟沒由來的一跳。
下一刻，便聽見霍元嘉開口：“聖人遣我一同前往北疆，行督查之職！”
這消息猶如晴天霹靂，將霍元霖霹了個外焦裏嫩。
他不敢置信的看向大哥：“怎麽會。”
霍元嘉也萬萬沒想到，經過上次的事情，朝廷上下大多以為他是二皇子的人，皇帝顯然也這麽覺得。
二皇子上戰場，派他來當督軍，其中意味令人深省。
霍元霖忍不住想起那個噩夢，夢中的一切就發生在北疆的戰場上，二皇子冒進中箭身亡，大哥在大後方被殺。
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霍元嘉伸手將他摟進懷中安撫：“別擔心，雖然大哥要去北疆，但會跟隨在二皇子身邊，我們位於大軍後方，不會上前線。”
“可是萬一……”夢裏頭的情景，霍元霖不敢想。
霍元嘉輕輕捂住他的眼睛：“沒有萬一。”
“聖人會派我去，也是想警醒二皇子不得冒進，聖人膝下只有兩位皇子，每一位都很精貴，絕對不會讓我們有事。”
霍元嘉笑道：“其實在我看來，這次倒是個好機會。”
“大哥身在都察院，很難插手兵部的事情，這樣的機會送上門來怎麽能不抓住。”
霍元霖抿緊嘴角，克制不住心底的擔憂。
“二皇子看著禮賢下士，實際上刻薄寡恩，上次大哥出事他不但不搭手，甚至都不肯再見我一面，這還不如太子。”
“這樣的人要是不肯聽大哥你的勸解怎麽辦？”
霍元嘉彈了一下他的額頭：“二皇子惜命的很，他是想立功爭搶太子之位，而不是去北疆送命，他只會比我更小心。”
霍元霖懸著的心卻放不下來。
“大哥答應你，一定會平安歸來。”霍元嘉保證道。
霍元霖滿腹都是擔心，卻又無法說出口，瞧見大哥臉上都是疲憊，到底是催著他趕緊去休息。
回到院子，湯圓見他心不在焉，擔心的問：“少爺這是怎麽了？”
“沒事。”
霍元霖隨口答了一句，一直到躺在床上依舊安心不了。
湯圓見他這幅模樣，又問：“可要奴婢去熬一副安神湯來？”
“不用了。”霍元霖說完，很快又改了主意，“算了，你去熬一碗吧。”
湯圓連忙出去熬藥，結果等她熬完要回來，卻見霍元霖攤開了書桌，正在上頭寫寫畫畫。
“少爺，安神湯好了。”湯圓低頭去看，只見是地圖，她看不懂。
霍元霖接過去一飲而盡，眉頭擰成了個川字。
“快，蜜餞。”湯圓忙道。
塞了一顆蜜餞進口，霍元霖吐出一口氣：“娘和大哥把我養的太好了，我現在連藥都喝不下。”
“少爺這是什麽話，您生來就是少爺，老天爺都要您舒舒服服的享福呢。”湯圓笑道。
霍元霖撐著下巴，看著地圖，幽幽說了句：“我就怕老天爺隨時改主意。”
湯圓不知道他這話的意思，正要再問，安神湯的藥效發作，霍元霖打了個哈欠趴回床上，很快就睡著了。
湯圓幫他塞好被角，小心的探了探他的額頭，確保他沒發熱才安心。
入睡之前，霍元霖很怕再夢到那般可怕的場景，可入睡之後，夢裏頭只是一片霧蒙蒙，什麽都沒有。
第二天醒來，霍元霖睜開雙眼，眼底依舊是空洞。
“少爺，您醒了嗎？”湯圓見他躺著不動，“時辰不早了，您該出門去祿親王府了。”
霍元霖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起來了。”
他想著趕緊收拾停當，好在出門前再見霍元嘉一面，哪知道等他出去一問，霍元嘉一大清早就進宮了。
劉氏笑著問：“找你大哥有什麽事情？火急火燎的。”
霍元霖瞧她們臉色，便知道大哥要去打仗的消息娘和大嫂還不知道，便壓下疑惑：“沒事，就是好久沒見大哥了。”
劉氏也嘆氣：“是啊，北疆不消停，你大哥也忙得腳不沾地。”
“蕓芳，回頭你吩咐人蹲點滋補的藥材給他補補身體，可不能仗著年輕不當一會兒事兒，老了就知道苦頭了。”
許蕓芳點頭應下。
霍元霖想了想，還是沒提這事兒。
事情已成定局，早一些知道也是早一些擔心罷了。
霍元嘉也是怕家人擔心，一開始瞞著沒提。
可這事兒是瞞不住多久的，很快朝廷的命令下來，大軍擇日開拔，霍家也接到了消息。
果不其然，劉氏嚇了一跳，倒是許蕓芳還鎮定一些，眼底卻也忍不住的擔心。
霍元嘉只得將安慰弟弟的話，又拿出來安慰了母親和妻子一遍，再三強調他只會跟在二皇子身邊，在後方鼓舞士氣，絕對不會上前線。
劉氏與許蕓芳這才稍稍安心。
皇帝卻不給人接受消息的緩沖時間，前一天命令剛下，後一天大軍就要開拔，急迫的完全不像是那個提出議和的人。
皇帝與太子親自在城門送行，二皇子意氣風發，霍元嘉站在隊列之後默默無言。
臨行那一刻，霍元嘉微微回首，看到了人群後頭的弟弟正努力朝他揮手。
霍元嘉笑了笑，堅定的跟上了大軍。
一直到煙塵都看不見，霍元霖依舊不想離去。
“傻站著幹什麽，回城。”梁慎冷著臉道。
霍元霖嘆了口氣：“大哥才剛走，我就開始擔心他了。”
梁慎淡淡道：“二皇子率軍出征，身邊護衛無數，霍大人跟在他身邊安全的很。”
霍元霖心底也就是揮不去的擔憂：“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梁慎不耐煩的擰起眉頭：“娘們兮兮的叨叨什麽，難道你擔心就有用。”
霍元霖自然也知道擔心無用，可他現在除了擔心也沒別的用處，幽怨的看了梁慎一眼，霍元霖不啃聲了。
見他這幅模樣，梁慎又有些後悔：“罷了罷了，父王在軍中也有幾分人脈，到時候我去求他多照顧霍大人些。”
“可別——”不明原因的，一聽這話霍元霖就心驚肉跳。
梁慎瞥了他一眼：“你不用擔心，答應你的，小王自然能辦到。”
霍元霖搖頭：“我不是那意思，大哥有大哥的打算，我們還是不要多事了。”
“隨你。”梁慎淡淡道。
知道他不高興了，要是往常霍元霖肯定是要說好話哄著點，可今天實在是沒心情，便也沈默不語。
後頭的吳峰頭疼不已，很想開口勸一勸。
誰知他還沒說話，卻聽見梁慎驚呼一聲，霍元霖猝然從馬上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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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元霖乖乖跟上，又問：“大哥, 你說這次合談能成功嗎？”
霍元嘉一手牽著弟弟, 一手拿著兩本經書：“不能。”
這話出乎預料。
霍元嘉解釋：“忠勇侯戰死, 胡人勢如破竹, 提的要求絕非大梁能答應的。”
“那怎麽辦？”
霍元霖有些發愁, 他也覺得皇帝這時候提合談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助長胡人的囂張氣焰。
可合談使團都出發了, 如果談不下來，北疆必定會戰火再起。
霍元嘉淡淡道：“我們能想到的事情, 聖人自然也能想到。”
“朝堂之上，沒有傻子。”
霍元霖心底更加疑惑, 可霍元嘉不再提此事，推了推弟弟：“快走。”
劉氏等人果然已經等急了，一看見他們就問：“怎麽去了這麽久，平安符可求到了？”
“求到了, 還是了塵大師親自給的。”霍元嘉笑道。
劉氏念了一聲阿彌陀佛：“廟裏頭人實在是太多了一些, 我們先下山吧。”
霍元霖順手牽住安安, 發現他脖子上也帶著平安符，應該是方才在前面求的。
他心底有些奇怪, 既然前殿就有平安符, 大哥特意帶他去後頭做什麽, 難不成真的是要讓大和尚批命？
從西山寺回來，霍元嘉立刻又忙了起來。
連著幾天都是腳不沾地, 霍元霖又過上了早出晚歸的伴讀日子，兄弟倆只能在吃晚飯的時候碰上一面。
偶爾吃晚飯的時候霍元嘉都還沒回來。
梁慎卻一改前態，對練武上了心，太學不怎麽去，倒是喜歡拉著霍元霖練習騎射。
為此，梁慎還特意從京郊挑了個別院，在裏頭建了跑馬場，甚至還找來兩隊侍衛，玩起了帶兵打仗的游戲。
比起沈悶的太學，霍元霖也更喜歡郊外馬場，每日玩得不亦說乎。
這日也是如此，兩人玩得滿頭大汗才停下來。
霍元霖隨意擦去汗水，下馬後還念念不忘：“方才我做錯了幾步，下次一定會吸取教訓。”
梁慎聽了哈哈大笑：“你才學多久，想贏過我還得再學幾年。”
霍元霖不服氣：“小王爺不也剛剛開始學，咱倆半斤八兩。”
梁慎便說：“大和尚說過，我這個人天生將才，只要用心學自然是一日千裏。”
霍元霖有些好奇：“大和尚批命真的準嗎，上次大哥帶我去，我讓他給我批命，他還不肯。”
“聽說有傷天和，會損壽元，當年要不是……”梁慎說到一半又停下，拍了拍霍元霖，“你不是說今天有事要早些回去嗎，我再玩一會兒，你先回家吧。”
“那好吧，我先走了。”霍元霖擺了擺手，騎上馬直接走。
他騎的依舊是霍元嘉送的小馬，如今長大了許多，但比王府的駿馬還差一些。
梁慎倒是想送他一匹汗血寶馬，但霍元霖就喜歡自家環球，堅持不肯換。
霍元霖前腳剛走，後腳梁慎臉上那兩分笑意就消失了，擡手射箭帶著戾氣。
吳峰等人護衛在旁，心底都嘆了口氣。
相比起以前小王爺三天兩頭惹禍，害得大夥兒被祿親王責罰，如今雖然喜歡出城玩鬧，但至少沒再鬧出事兒來。
霍小公子在的時候，小王爺雖算不上溫和體貼，至少不會動不動發怒，可人一走，小王爺的脾氣便回到了以前。
梁慎就這麽一箭箭射出，一直到手臂酸疼才停下。
扔開弓箭，梁慎冷聲問：“還沒有消息嗎？”
“還未。”吳峰連忙回答。
梁慎擰起眉頭，冷冷的看向他。
吳峰連忙低頭，不敢迎視。
許久，梁慎冷聲道：“吳峰，原本你也算前程似錦，如今只能在王府帶孩子，心中可有憋屈？”
吳峰忙道：“能為小王爺效力是屬下的福分。”
“假話。”梁慎冷哼。
吳峰頭低得更下，以免這位突然發作。
但意外的是，這一日梁慎並未追究，只是淡淡提醒：“既然父王把你給了我，那你就是我的人，該聽誰的命令你該早些想想清楚。”
吳峰感受到言外之意，心底暗暗叫苦，祿親王父子不合身邊的人都知道，正因為如此，他們才越發的為難。
梁慎沒等到回答也不在意，他靜靜的看著遠處的箭靶。
霍元霖說得對，他自己沒有實力，只靠錦衣玉食才有人伺候，這些人明面恭敬，暗地裏都不把他放在眼裏。
等到一日他能靠自己位居人上，父王再有心也控制不了他。
梁慎心底閃過一個念頭，並在日益壓迫中愈演愈烈。
另一頭，霍元霖卻並未直接回家，反而轉道去了陶家。
自打陶將軍投敵的消息傳來，真假不明，但陶家的境地一下子就艱難起來。
雖然陶校尉並未被治罪，皇帝態度不明，陶家門口也已經冷落下來。
“思耀。”霍元霖走進院子，就瞧見陶思耀正在練武。
他如今越發刻苦，與在書院時截然不同。
看見是他，陶思耀才停下動作：“元霖，你怎麽來了？”
“你看看這是什麽。”
霍元霖興沖沖的拿出包裏的物件，放到陶思耀跟前。
“袖箭？”陶思耀一看很是詫異。
霍元霖點了點頭，把袖箭綁在了自己的小臂上，一按機關，筒內小箭就向前射出。
小箭頭又快又準，陶思耀正要驚嘆，卻見霍元霖又按下機關，刷刷刷又是五下。
“這不是普通的袖箭，是梅花袖箭，一次可裝六支小箭，練好了準頭百發百中，是用來防身最好的武器。”
陶思耀好奇起來，拿過來仔細檢查後說：“果然精巧，比尋常單筒袖箭更好用，這萬一你是打哪兒來的？”
霍元霖不好說是借鑒，只能說：“我自己琢磨出來的。”
“送給你，以後你出門就帶著，這樣萬一再遇上壞人也有自保之力。”
陶思耀有些感動，知道他只是擔心自己：“給了我，那你用什麽？”
“我回頭再打一個，城裏頭鐵匠拿著圖紙也能打。”
霍元嘉是見陶思耀著魔似的練武，門也不出，書也不讀，整個人都悶悶不樂的，知道他喜歡這些小兵器才故意找人打造的。
陶思耀伸手摟住他：“好兄弟，多謝。”
“謝什麽，咱倆可是結拜兄弟。”霍元霖笑道。
陶思耀抿了抿嘴：“這會兒別說結拜兄弟，就算是親兄弟都不一定會登門。”
陶將軍的罪名還未定，可消息是瞞不住的，陶家處境堪憂，竟然還有女眷想和離歸家的。
陶校尉管不住，也不想管，只要她們提了，一改都允了。
陶思耀看在眼裏，心底發狠，這會兒卻不好告訴好友，只說一些輕松話。
“大哥說既然聖上壓而不發，肯定也不信父親會投敵，等使團到了北疆一定能查明真相。”
霍元霖點頭道：“那就好。”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陶思耀還留他吃了一頓飯，這才依依不舍的送他出去。
臨行前，陶思耀還叮囑：“你現在是祿親王世子的伴讀，每天都忙得很，不必總惦記著我，也不必時常特意過來。”
“我樂意。”霍元霖哈哈一笑，跳上了馬車。
他揮了揮手，笑著說：“過幾天再來看你，到時候咱倆練練。”
陶思耀面露無奈，心底卻是暖洋洋的，下意識的學著他的樣子揮了揮手。
誰知駿馬還未走出巷子，便聽見一陣齊整的腳步聲，陶思耀臉色一沈，忍住呵斥的沖動
駿馬上的霍元霖卻還是差距不對勁，回頭去看，卻見一群穿著禁衛軍官服的侍衛將陶家團團圍住。
霍元霖下意識的喝住環球，轉身而來。
陶思耀卻對他搖了搖頭。
霍元霖舔了舔發幹的唇瓣，意識到大事不好。
“夜深了，霍小公子該回家了。”一道聲音打破陶家門口的僵凝。
“屬下參見王爺。”
祿親王騎著高頭大馬，踩著兇光而來。
他幾乎是居高臨下的看了眼霍元霖，對他說話聲音甚至是和煦的：“來人，送霍小公子回家，免得驚擾到他。”
霍元霖臉色一變：“王爺，我……”
“小公子不要讓本王難做，否則梁慎鬧起來，本王也會頭疼，到時候少不得要讓霍禦史出面調解。”祿親王淡淡道，一句話堵住他剩下的話。
霍元霖臉色發僵，擔心的看向陶思耀。
陶思耀反倒是冷靜下來，深吸一口氣道：“元霖，你先回去吧，我相信聖上和祿親王不會冤枉忠良。”
“來人，先將陶思耀拿下，搜查陶家，仔細著點。”祿親王冷聲道。
霍元霖忍不住拽緊韁繩，環球發出一聲嘶吼，掀起馬蹄。
馬蹄聲在巷子裏分外突兀。
祿親王看了他一眼：“還不送霍小公子回家。”
“霍小公子，請。”
霍元霖別無選擇，他最後看了眼陶思耀，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眼神，轉身離開。
半路上，霍元霖轉身道：“我要去找大哥。”
“王爺的命令是要送小公子回家，請小公子不要為難我們。”侍衛口中客氣，卻都手持佩刀，似乎一言不合就會出手。
霍元霖握緊韁繩，被護送到了家門口。
那兩個侍衛就站在門口，一直目送他進家門也沒離開。
霍元霖進門轉身一看，霍家門口赫然多了兩尊門神，頓時氣得他跳腳。
“小少爺，方才大人派人送了話回來，說讓你別著急，事情還沒壞到那份上。”
慎行一直守在門房，見他回來便低聲叮囑。
霍元霖一聽便知道，大哥在朝中也知道了陶家的消息，所以才特意派人送了口信，讓他別著急。
他微微安心一些，想到陶將軍下落不明，身上還背著罪名，又開始為陶家擔心。
越是著急，霍元霖便越是冷靜。
陶將軍在軍中多年，陶校尉甚至備受皇帝信任，一度掌控禁衛君，可見是簡在帝心。
如果連陶家都沒有辦法，他著急也沒有用。
太子與二皇子爭端不停，祿親王態度暧昧不清，皇帝又坐山觀虎鬥，似乎並不打算阻止兩個兒子的戰爭。
朝堂太過混亂，以至於牽連到軍中，讓人不得不擔心。
霍元霖忍不住想，要是往後幾年，等到大哥位居高位就好了，以他大哥的人品，絕對不會冤枉好人。
一直等到深夜，霍元嘉才滿身疲憊的回來。
“大哥。”霍元霖起身叫道。
等看清霍元嘉的疲憊，他又咽下去剩下的話：“你吃過沒，先吃點東西墊墊再回去休息吧。”
霍元嘉搖了搖頭：“陶家暫時沒事。”
“胡人要萬兩黃金，億萬白銀，且以寧慶為界，寧慶在內三洲皆歸胡族。”
這簡直是獅子大開口，先不提賠償金銀珠寶，寧慶現在還在大梁掌控中，胡人這話的意思，是要讓大梁把寧慶雙手奉上。
“這怎麽可能？”霍元霖驚呆了。
霍元嘉也覺得不可能：“聖人不可能答應，八百裏加急送回來的信，那邊恐怕又打起來了。”
霍元霖皺起眉頭：“大梁有百萬大軍，胡人才多少人，難道真的打不過嗎？”
霍元嘉擡頭說了句：“使者說，在胡軍中見到了疑似陶將軍之人。”
“什麽？！”
霍元霖大吃一驚，陶思耀曾說過，父親一直沒消息可能已經死在了戰場上，如果他活著，不可能這麽長時間沒消息。
“這是真的假的？”
霍元嘉只說：“不知真假，但聖人信了。”
霍元霖很快想通其中關鍵，聖人要是信了，陶家便是十萬火急。
“那思耀是不是很危險？”
霍元嘉搖了搖頭：“合談不成，只能動兵，之前北疆戰事傳來，朝廷說要合談，實際上已經集結軍隊，援馳北疆。”
皇帝並不是傻子，自然也知道這時候提出合談的成功率不大，所以更多只是試探，一邊著急忙慌的調動軍隊。
現在的問題是，他手中缺少可用之人。
霍元嘉開口道：“也許聖人會讓陶大人戴罪立功。”
“若是如此，反倒是一條生路。”雖然兇險，但確實是一條生路。
霍元霖嘆了口氣，低聲道：“大哥也該累了，早些休息吧。”
哪知霍元嘉拉住他：“今日二皇子力排眾議，極力支持陶校尉戴罪立功，並且表示他可以承擔督軍指責，親自前往北疆鼓舞士氣。”
“聖人已經應允。”
霍元霖心臟沒由來的一跳。
下一刻，便聽見霍元嘉開口：“聖人遣我一同前往北疆，行督查之職！”
這消息猶如晴天霹靂，將霍元霖霹了個外焦裏嫩。
他不敢置信的看向大哥：“怎麽會。”
霍元嘉也萬萬沒想到，經過上次的事情，朝廷上下大多以為他是二皇子的人，皇帝顯然也這麽覺得。
二皇子上戰場，派他來當督軍，其中意味令人深省。
霍元霖忍不住想起那個噩夢，夢中的一切就發生在北疆的戰場上，二皇子冒進中箭身亡，大哥在大後方被殺。
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霍元嘉伸手將他摟進懷中安撫：“別擔心，雖然大哥要去北疆，但會跟隨在二皇子身邊，我們位於大軍後方，不會上前線。”
“可是萬一……”夢裏頭的情景，霍元霖不敢想。
霍元嘉輕輕捂住他的眼睛：“沒有萬一。”
“聖人會派我去，也是想警醒二皇子不得冒進，聖人膝下只有兩位皇子，每一位都很精貴，絕對不會讓我們有事。”
霍元嘉笑道：“其實在我看來，這次倒是個好機會。”
“大哥身在都察院，很難插手兵部的事情，這樣的機會送上門來怎麽能不抓住。”
霍元霖抿緊嘴角，克制不住心底的擔憂。
“二皇子看著禮賢下士，實際上刻薄寡恩，上次大哥出事他不但不搭手，甚至都不肯再見我一面，這還不如太子。”
“這樣的人要是不肯聽大哥你的勸解怎麽辦？”
霍元嘉彈了一下他的額頭：“二皇子惜命的很，他是想立功爭搶太子之位，而不是去北疆送命，他只會比我更小心。”
霍元霖懸著的心卻放不下來。
“大哥答應你，一定會平安歸來。”霍元嘉保證道。
霍元霖滿腹都是擔心，卻又無法說出口，瞧見大哥臉上都是疲憊，到底是催著他趕緊去休息。
回到院子，湯圓見他心不在焉，擔心的問：“少爺這是怎麽了？”
“沒事。”
霍元霖隨口答了一句，一直到躺在床上依舊安心不了。
湯圓見他這幅模樣，又問：“可要奴婢去熬一副安神湯來？”
“不用了。”霍元霖說完，很快又改了主意，“算了，你去熬一碗吧。”
湯圓連忙出去熬藥，結果等她熬完要回來，卻見霍元霖攤開了書桌，正在上頭寫寫畫畫。
“少爺，安神湯好了。”湯圓低頭去看，只見是地圖，她看不懂。
霍元霖接過去一飲而盡，眉頭擰成了個川字。
“快，蜜餞。”湯圓忙道。
塞了一顆蜜餞進口，霍元霖吐出一口氣：“娘和大哥把我養的太好了，我現在連藥都喝不下。”
“少爺這是什麽話，您生來就是少爺，老天爺都要您舒舒服服的享福呢。”湯圓笑道。
霍元霖撐著下巴，看著地圖，幽幽說了句：“我就怕老天爺隨時改主意。”
湯圓不知道他這話的意思，正要再問，安神湯的藥效發作，霍元霖打了個哈欠趴回床上，很快就睡著了。
湯圓幫他塞好被角，小心的探了探他的額頭，確保他沒發熱才安心。
入睡之前，霍元霖很怕再夢到那般可怕的場景，可入睡之後，夢裏頭只是一片霧蒙蒙，什麽都沒有。
第二天醒來，霍元霖睜開雙眼，眼底依舊是空洞。
“少爺，您醒了嗎？”湯圓見他躺著不動，“時辰不早了，您該出門去祿親王府了。”
霍元霖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起來了。”
他想著趕緊收拾停當，好在出門前再見霍元嘉一面，哪知道等他出去一問，霍元嘉一大清早就進宮了。
劉氏笑著問：“找你大哥有什麽事情？火急火燎的。”
霍元霖瞧她們臉色，便知道大哥要去打仗的消息娘和大嫂還不知道，便壓下疑惑：“沒事，就是好久沒見大哥了。”
劉氏也嘆氣：“是啊，北疆不消停，你大哥也忙得腳不沾地。”
“蕓芳，回頭你吩咐人蹲點滋補的藥材給他補補身體，可不能仗著年輕不當一會兒事兒，老了就知道苦頭了。”
許蕓芳點頭應下。
霍元霖想了想，還是沒提這事兒。
事情已成定局，早一些知道也是早一些擔心罷了。
霍元嘉也是怕家人擔心，一開始瞞著沒提。
可這事兒是瞞不住多久的，很快朝廷的命令下來，大軍擇日開拔，霍家也接到了消息。
果不其然，劉氏嚇了一跳，倒是許蕓芳還鎮定一些，眼底卻也忍不住的擔心。
霍元嘉只得將安慰弟弟的話，又拿出來安慰了母親和妻子一遍，再三強調他只會跟在二皇子身邊，在後方鼓舞士氣，絕對不會上前線。
劉氏與許蕓芳這才稍稍安心。
皇帝卻不給人接受消息的緩沖時間，前一天命令剛下，後一天大軍就要開拔，急迫的完全不像是那個提出議和的人。
皇帝與太子親自在城門送行，二皇子意氣風發，霍元嘉站在隊列之後默默無言。
臨行那一刻，霍元嘉微微回首，看到了人群後頭的弟弟正努力朝他揮手。
霍元嘉笑了笑，堅定的跟上了大軍。
一直到煙塵都看不見，霍元霖依舊不想離去。
“傻站著幹什麽，回城。”梁慎冷著臉道。
霍元霖嘆了口氣：“大哥才剛走，我就開始擔心他了。”
梁慎淡淡道：“二皇子率軍出征，身邊護衛無數，霍大人跟在他身邊安全的很。”
霍元霖心底也就是揮不去的擔憂：“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梁慎不耐煩的擰起眉頭：“娘們兮兮的叨叨什麽，難道你擔心就有用。”
霍元霖自然也知道擔心無用，可他現在除了擔心也沒別的用處，幽怨的看了梁慎一眼，霍元霖不啃聲了。
見他這幅模樣，梁慎又有些後悔：“罷了罷了，父王在軍中也有幾分人脈，到時候我去求他多照顧霍大人些。”
“可別——”不明原因的，一聽這話霍元霖就心驚肉跳。
梁慎瞥了他一眼：“你不用擔心，答應你的，小王自然能辦到。”
霍元霖搖頭：“我不是那意思，大哥有大哥的打算，我們還是不要多事了。”
“隨你。”梁慎淡淡道。
知道他不高興了，要是往常霍元霖肯定是要說好話哄著點，可今天實在是沒心情，便也沈默不語。
後頭的吳峰頭疼不已，很想開口勸一勸。
誰知他還沒說話，卻聽見梁慎驚呼一聲，霍元霖猝然從馬上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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