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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行之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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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行之有效

斑斑從戚粼的臂彎裏站起來,弓背伸了個懶腰,尾巴斜斜掃過她的鼻梁。

有點癢,戚粼向後閃躲,順勢避開鄭硯瀾的視線,餘光卻不受控地還在確認他的位置。

真像個情竇初開的中學生,她心想,很快又被這個念頭嚇一跳,隨即起身:“我先去洗漱了。”

鄭硯瀾叫住她:“你換洗衣物沒拿。”

“哦,對。”

匆匆接過袋子,告辭。

再相見鄭硯瀾也洗漱完畢,換上了睡衣。桌面上的夜騏已經不見了蹤影,不知道被他收放到了哪裏去。

“你的房間在這邊。”

鄭硯瀾往身旁一指,推開房門按亮吊燈,站在原地沒進去。

戚粼走近,房裏有最基礎的單人床和獨立衣櫃,布置很簡單,沒有雜物。跟客廳差不多,都是些標配的家什。

床單和被套在燈光下泛著陌生而嶄新的光澤。

“這是新拆的一套,清洗後還沒用過。”

“好,謝謝。”

戚粼沒多評價,閃身進門,用道別的目光看他,鄭硯瀾笑笑:“睡吧,晚安。”

戚粼沾床就倒,扯過被子,聞到洗衣凝珠的白茶氣息,幽微清香,和鄭硯瀾身上的味道一樣。

折騰了一天,明天還要接著去醫院,當務之急就是睡覺,戚粼爭分奪秒閉上眼。

不知過了多久,又倏然睜眼。

笑死,根本睡不著。

目光所及之處是一片黑暗。

疲憊很悶鈍地錘煉著她的身體,意識卻始終不肯沈底。

幹脆起床,考慮到是深夜,加上作為客人的自覺,開門的動靜和腳步聲都很輕,不讓人察覺。

朦朧月光下,一個頎長的身影,手指夾著一點猩紅的畫面就這樣映入她的眼簾。

戚粼怔住,說是感到沖擊也不過。

鄭硯瀾會抽煙?她竟然從來沒發現。

回想起來,她對同齡男生抽煙的印象還停留在中學時期,偶爾路過學校小花園會撞見一群竹竿似的男同學,幾乎人人都單手插著兜,兩指夾著香煙吞雲吐霧,姿態說不出的別扭。枯草色的頭發也讓人聯想到燃燒後的煙葉。

與其說是主動抽煙,不如說是被動地讓渺茫的煙霧給籠罩,顯得人尤為矮小。

劣質香煙的氣味讓她只能屏息快步離開。

同行的朋友說這些人中二病犯了,就喜歡裝不良。戚粼點頭,嗯,看著是很營養不良。

自此,抽煙的男性在她心裏就和“幹癟、裝相”之類的詞匯劃上了等號。

但鄭硯瀾跟他們都不一樣。

撇開吸煙的害處不說,他側身倚靠客廳陽臺的玻璃邊框,神色很淡,很安靜地咬著煙,不知站了多久,一點猩紅時明時滅,就像是在呼吸,是一種不被人註視的隨意。

面容的質地甚至可以算得上朗月清風,跟所有負面詞匯都沒關系。

戚粼強迫自己停止這近乎欣賞的凝視,打開燈,走了過去。

客廳光源驟亮,轉頭望見戚粼,鄭硯瀾臉上流露出不小的驚訝,胳膊微微擡了一下,但沒躲也沒藏。

陽臺大門開合之前,微弱的亮點被徹底熄滅。

空氣裏有隱現的煙草味,像一個模糊的磁場。戚粼還未摸清楚邊界,便已置身其中。

鄭硯瀾垂眸看她:“怎麽還沒睡。”

淡然得仿佛什麽也沒發生。

“這話該我問你吧,”戚粼看著他把煙頭扔進垃圾桶,“你不是一向奉行早睡早起的健康作息嗎,現在這是在幹嘛。”

半夜不睡覺被撞了個正著,鄭硯瀾也不爭辯:“馬上。”

戚粼卻不讓他走:“你......你最近是不是有什麽煩心事?”

“沒有。”鄭硯瀾很快否認,揉揉她的頭,“別瞎想。”

“那你為什麽抽煙,”戚粼懷疑地打量他,“你總不會是覺得無聊,或者想裝酷吧,就算裝酷也要找個別人都看見的地方啊。”

鄭硯瀾被逗笑:“你不是看見了嗎。”

“那能一樣麽,我是半夜出來喝水才碰見的。”

戚粼問:“什麽時候開始的。”

“就剛剛。”

“......我是問你第一次抽煙什麽時候。”

又開始刮風了,寒意透過衣衫,細針般往骨頭縫裏鉆。

鄭硯瀾虛攬她的肩:“進去說。”

戚粼覺得他肯定是想糊弄過去,自然不能就這樣遂了他的意。

“就在這裏說,不說清楚不進去。”神情倨傲如同不肯多走一步的柴犬。

“前不久。”鄭硯瀾沒辦法,“具體時間忘了。”

說完就要推她進屋。

“為什麽?”戚粼杵在原地不動,緊緊扒住窗臺邊沿,執著發問。

鄭硯瀾抽煙的樣子雖然不算違和,甚至可以說是賞心悅目。但或許是受各類影視和文學作品的影響,抽煙這一舉動在戚粼心裏總和各種情緒牽扯,哪怕是那群在學校花園裏排排站的雄性生物,用朋友的話來說也是中二病犯了,以為自己叼個煙就能變身痞酷的古惑仔。

抽煙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她在意的是鄭硯瀾的心情,擔心他發生了什麽自身難以紓解的變故。

沒等她問出眉目,一陣風無情刮過,體內的病毒蠢蠢欲動,自己先抗不住打了個噴嚏。

戚粼吸吸鼻子,正想催促,出聲時陡然變成驚呼——鄭硯瀾徑自摟過她的腰,略一施力,就迫使她的雙手離開護欄,另一只手托起她的膝彎,輕而易舉把她抱進了屋。

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再回神時人已經被妥善安置進沙發裏。

戚粼的心卻還懸在半空,遲遲不肯落地。

斑斑被動靜吵醒,貓窩裏翻了個身,爪子蓋住臉,沒搭理二人,繼續酣睡。

鄭硯瀾倒了杯熱水。

戚粼接過慢慢啜飲,見他仍不打算開口,再次提及:“你還沒告訴我,你為什麽抽煙。”

鄭硯瀾坐在沙發另一端,不近不遠:“這麽想知道?”

這話說得,跟她多求知若渴一樣。戚粼坐直,目不斜視,表示自己只是恪守作為朋友的本分和責任。

“就是問問,你要是遇上什麽解決不了的事,可以跟我講,說不定我能幫上忙。”

鄭硯瀾俯身,不答反問:“你討厭我抽煙嗎。”

戚粼一楞:“也不算討厭,但......怎麽說,吸煙總歸是有害健康,當然不抽最好。”

鄭硯瀾:“熬夜也有害健康。”

......互相傷害是吧。

“我也不想熬夜,就是睡不著能怎麽辦,除非有人能到點就把我敲暈。”戚粼試探,“你煙癮也這麽不受控?”

“偶爾。”

“......”

受不了再這樣兜圈子,戚粼披著毛毯坐過去,剛想上態度逼問,卻被鄭硯瀾搶占先機:

“所以你為什麽失眠。”

他說:“你把失眠的原因告訴我,我就告訴你為什麽。”

戚粼:“當代年輕人熬夜是常態好嗎,根本不需要那麽多二五八萬的理由,非要說的話,這都是生物鐘的安排。”

鄭硯瀾從善如流:“抽煙也是我的生理需求。”

得,什麽信息都沒透露,好一場酣暢淋漓的對話。

戚粼氣餒:“你好煩。”

遂反悔,“我討厭你抽煙!”

“沒關系,”鄭硯瀾說,“你本來也不喜歡我。”

突如其來的轉折,戚粼一怔。

鄭硯瀾的語調平鋪直敘,面上毫無波瀾,仿佛沒有往這句話裏投入任何情感。

辨不出其中有幾分假意和真心,戚粼只能徒勞地張了張嘴,感覺說什麽都不對。

她幽默感有限,即使這是一句玩笑,她也沒辦法順桿往上爬隨便說幾句風涼話打發,更不能輕輕松松接茬說我喜歡你啊是朋友那種喜歡。

咽了咽喉嚨,她解釋:“我說我討厭抽煙,沒說討厭你。”

這已經算是一個臺階,偏偏鄭硯瀾像跟這個問題杠上了一樣,不肯輕易翻篇。

“所以我抽煙的時候很討人厭。”

不等戚粼反應,鄭硯瀾湊近,按住她的後背,阻止她後退,“如果我戒掉這個習慣,你會不會更喜歡我一點。”

一聲驚雷落下,戚粼雙眼倏然睜大。

身前身後都是源源不斷的熱源,她的大腦也被熱浪燒斷了線路,劈裏啪啦。

片刻,戚粼視線定格在他肩頭衣料的褶皺。

拋出緩兵之計:“你先戒了再說。”

鄭硯瀾眼中浮現笑意:“好。”轉而沈吟,“但需要你幫忙。”

戚粼對戒煙的難度有所耳聞,聽見鄭硯瀾的話,不疑有他:“怎麽幫?”

鄭硯瀾想了想:“抱我一下。”

“?”

戚粼以為自己聽錯,“你說什麽?”

“抱我一下。”字句清晰地重覆。

將部分不禮貌的用語咽回肚子裏,戚粼盡量平和地開口:“這跟你戒煙有什麽關系?說正事呢,我可以監督你,也可以給你買戒煙糖,或者陪你找點其他事做,都行,這些才是行之有效的方法。”

“這些對我都沒用。”鄭硯瀾平靜地說。

“不怕你笑話,一開始吸煙,是因為覺得這裏很空。”他的手放回左側t心房,逐漸收攏,像把心臟握在手中,“我試過很多方法,看書、看電影、打游戲、運動......都不管用。”

說到這裏,他停住不再繼續,藏在深睫下的眼眸流露出失意和隱忍。

“沒關系,你也可以拒絕我,這本來就是我自己的事,不該麻煩你。”

鄭硯瀾的語氣頗為自嘲,戚粼卻不覺得可笑。

認識這麽多年,鄭硯瀾待人接物向來張弛有度,從不謀私和訴苦,更顯得這番私人化的剖白真心實意,極具說服力。

戚粼甚至對他的表述產生了共情。

代入自己,也常有類似的心情,找不到一個具體的歸因,空耗之際總想找一件實在而永遠的事物緊攥。

過度的同理心影響了她的判斷,沈默半晌,她給出答案。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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