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要你改改脾氣，怎麽一發起火來，還是連神仙都罵？”</p>

韓秀芝楞楞的看著四周一片陌生又熟悉的白茫“月老？！”她覺得肚子不疼了，心中一驚，連忙撫著自己的肚子，瞬間松了口氣，還在“我怎麽在這裏？”</p>

“這是你的夢”</p>

“別耍我了！”韓秀芝這次不用他說，直接坐在他身旁的圓夢石上，“你不要告訴我，現在要來帶我回去！我不走，我要留在我夫君的身邊，我的孩子還沒出世呢！”</p>

“你要留下？”</p>

“對！”她說的斬釘截鐵</p>

“不後悔？”</p>

“一旦做下選擇，我就不後悔！不過……我知道我爸媽沒死，可我弟弟呢？”</p>

她弟弟的安危一直是壓在她心中的一顆大石頭，縱使在曹振軒身邊再幸福，這個始終是她心頭的一個結，“他現在怎麽樣？”</p>

“自然是沒事，你爸媽沒死，所以在他高中一畢業就送他出國，還在國外結了婚，生了孩子”</p>

她皺起了眉頭，怎麽沒有這段記憶？</p>

“那場車禍——”似乎看出了她心中的疑惑，月老開口，“你已經死了”</p>

“啊？！”她瞪大了眼，這真是太耍人了！忍不住跳了起來，“我死了？”</p>

月老好笑的看著她，“怎麽，你不想死？”</p>

“廢話！這世上誰會莫名其妙的想死？”</p>

“若你沒死，你要回去嗎？”</p>

她一楞，搖了搖頭，原來就打定主意不回去，所以又坐回石頭上，想想這也該是最好的安排“那麽這代表著，我可以留在王爺的身邊了？”</p>

月老點點頭她心頭一松，肚子卻突然一陣刺痛，不由得抱著肚子申吟出聲，“我肚子疼，好像要生了丨”</p>

“我知道”月老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回京之後，記得每年大雪紛飛之際，摘枝梅供我佛前”</p>

她不是很懂他的意思，正要追問，但肚子傳來的尖銳劇痛讓她說不出話，甚至難以自抑地大叫出聲……</p>

曹振軒聽到這一聲大叫，要不是葉柏天擋著，他早就沖進去了在山溝找到冷汗直冒、神智不清的韓秀芝時，他簡直慌得六神無主</p>

“王爺，裏頭有產婆和醫女，請王爺安心！”葉柏天自己其實也沒多大的把握，但是在這個節骨眼，他若也慌了手腳，王爺可能會發狂</p>

斑娃公主跟曹振軒一樣不安的走來走去，曹爾丹淡定的坐在一旁，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茶，但緊繃著的身子同樣透露出了他心中的緊張</p>

醫女跑了出來，對葉柏天說道：“王妃該是快生了”</p>

“好！叫王妃娘娘先省點力氣，吃點東西，等會兒就要用盡全力了！”</p>

醫女點頭，立刻進去交代</p>

韓秀芝痛得迷迷糊糊，沒了半點力氣，只勉強喝了幾口雞湯她對時間的流逝沒有概念，大口喘著氣，只覺得無止盡的疼，突然她痛得大叫一聲——</p>

“生了、生了！”產婆興匆匆的聲音傳來，但隨後卻是一片死寂</p>

縱使再虛弱，韓秀芝也知道不對勁，她看著一直在一旁緊抓著她手的秋兒，“孩子怎麽了？”</p>

“是個男孩，”秋兒的聲音顫抖，“但是一出生就沒氣了”</p>

韓秀芝聞言，瞪大了眼，“胡扯！我與王爺的孩子，怎麽可能——”她掙紮著要坐起來</p>

“王妃……”秋兒沒法子制止，只好扶起她</p>

“把孩子給我！”</p>

產婆正包著孩子要帶出去，“給我！”她怒斥</p>

大門被推開，曹振軒沖了進來，葉柏天本想拉住他，但是拉不住，裏頭的人沒料到曹振軒會進來，登時亂成了一團</p>

“王爺，”她祈求的看著曹振軒，“把孩子給我”</p>

“娘娘，”葉柏天不忍的說：“孩子沒氣了”</p>

曹振軒一個咬牙，抱走了產婆懷裏的孩子，他低頭看了一眼，很小的一個身子，看不出像誰，一動也不動，他眼角的一滴淚不經意滑落，隨手一抹，將孩子抱給了韓秀芝</p>

孩子無聲無息的躺著，韓秀芝搖晃著他，“起來！孩子，起來！王爺，你是他爹，你快叫他起來看我一眼！一眼就好！”</p>

他說不出話，只撥開她汗濕粘在臉頰的黑發</p>

韓秀芝像是想起什麽，翻開布巾，手不停磨擦著小小的胸脯，小小的背——</p>

“你做什麽？”</p>

她沒說話，只是一味的做著，王爺與她的孩子不會這麽脆弱，“呼吸！只要一口氣就沒事！”</p>

葉柏天輕嘆了口氣，“王爺，把孩子交給產婆吧，娘娘得好好歇著”</p>

曹振軒伸出手要抱走孩子，韓秀芝突然擡頭看他，“他動了！”她看到他的小手顫抖了一下</p>

他不舍地搖搖頭，“孩子死了”縱使殘忍，他也得告訴她事實</p>

“他動了！”她的眼淚流了出來，“真的！”</p>

似乎要應證她的話，懷裏的孩子發出了哭聲，那聲音很小，就像小貓叫，但眾人卻聽得清清楚楚</p>

葉柏天的臉色立刻一變，“把孩子給我！快點！”他抱著孩子檢查，低頭看著哭泣的小臉，看來這個孩子就跟他爹一樣，是個韌性十足的小子</p>

“孩子沒事，”曹振軒輕摟著韓秀芝，安撫道：“沒事了！”</p>

她心神一松，閉上了眼睛，耳朵聽著孩子虛弱的哭聲，不自覺的陷入昏睡</p>

轉眼一天過去，夕陽西下，刮起的風帶來了些許寒意</p>

曹振軒找到了坐在涼亭裏看著落日的曹爾丹“天冷，三皇兄怎麽不回房歇著？”他坐在一旁，看著曹爾丹一只空蕩蕩隨著風飄搖的衣袖</p>

“看這夕陽美，忍不住想多看幾眼”曹爾丹收回自己的視線，註意到曹振軒臉上的落寞，“京裏來了消息，二皇兄在府裏暴斃，說是飲酒無度造成，父皇身子才好了些，二皇兄的死，對父皇的打擊不小”</p>

皇上喜愛二皇子更甚於資質平庸的太子，所以太子與二皇子兩人從小為了爭寵，相處不睦，如今二皇子死了，看來太子之位是坐得更穩了</p>

曹振軒沒有說話，臉上表情看不出思緒</p>

“這人世間的安排是如此巧妙，在這個宮裏大亂的時候，小世子出世，才足七月……”曹爾丹喃喃說道：“他的命運與你何其相似”</p>

曹振軒垂下眼，聽出他的言下之意原想著這個孩子以後就讓他們夫妻寵著，無須去理會那些爭權奪利，只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少不了鬥爭</p>

他母妃當年早產生下他，差點一命嗚呼是計謀，今日發生在韓秀芝身上的事也是算計的一部分，他給了他的手足無數次機會，但他的手足卻錯了一次又一次</p>

“三皇兄爾後有何打算？”</p>

看著遠方落下的太陽，曹爾丹勾起嘴角，“我喜歡這裏”</p>

曹振軒也淺淺一笑，“這裏離高娃的部落近，留在這裏很好”</p>

曹爾丹看向曹振軒，聽出了他的話中有話</p>

“近日，我就要回京了”曹振軒輕聲說道：“這裏就交給三皇兄，日後我若真有幸登基，首要之事，便是讓你娶了高娃，讓三皇兄一生遠離宮庭，自由自在的在喜歡的地方過一輩子，這一生該屬於你的，我一定全都還給你”</p>

曹爾丹心領神會，沒有多言，隨即看到高娃公主遠遠跑了過來“表哥，表嫂醒了！”</p>

曹振軒立刻站起身，連招呼都忘了打就急忙離開</p>

“你表嫂情況可好？”</p>

“很好！”高娃公主拿過婢女手上的披風給曹爾丹披上，曹爾丹也沒有拒絕，只是靜靜的看著夕陽，高娃公主也不在意的坐在一旁</p>

“你嫂子若身子好些要回京，你也要去嗎？”</p>

斑娃公主沒料到他會直接了當的問自己這個問題，她垂下眼，口氣依然隱含著憤恨，“不去怎麽消除心頭火？”</p>

他淡淡的掃她一眼，“我不值得你為我出頭”</p>

“值得不值得是我說了算，你的想法對我來說不重要！”</p>

很有高娃公主向來的霸道作風，只做自己想做的事，他揚了揚嘴角，“我的身子不好，能活多久不知道”</p>

“我知道你身體不好，但誰會比較早死還是未知你別忘了昨日我與表嫂被活捉，兩人差點就死在荒郊野外，所以別用你身子不好，不知什麽時候會死的這種理由來搪塞我，世事難料，說不定早走一步的是我你不喜歡我，不娶我就算了，本公主也不是非你不嫁，但既然嫁不到我喜歡的，我嫁給五皇子至少還能替你報仇，我也沒吃虧”</p>

曹爾丹沈默了好一會兒，忍不住笑道：“以公主愛恨分明的性子，看來我倆成親後，我不能再看別的女子一眼，不然小命不保”</p>

斑娃公主驚訝的看著他，“你要娶我？”</p>

“四皇弟將要回京，看來京裏會有變化，他若成功，未來便是新帝，他一登基便會下旨把你指給我”</p>

斑娃公主興奮的雙眼發亮</p>

曹爾丹拉著她的手，“回去求你阿爸，要他隨時出兵，這是我們唯一能幫四皇弟的”</p>

她用力的點頭，“就算你不說，我也會去求阿爸，我現在就回去！”</p>

“等天亮後再走吧”他拉住了她，這急躁的性子，相信將來會讓他吃不少苦頭，但他甘之如飴</p>

只見高娃公主燦爛一笑，也顧不得婢女在一旁，伸出手摟住了他曹爾丹沒有推開她，靜靜的任她賴著，看著西沈的夕陽</p>

韓秀芝醒來吃了點東西之後便輕靠在床頭，從女乃媽的手裏抱過熟睡的孩子，小小的一個，她伸出手輕觸著他的額頭</p>

“本王派人進京要父皇給孩子起名”曹振軒進來坐在韓秀芝身旁，“過些時候會來消息，所以先給他起了個小名叫安然，這個名字可好？”</p>

韓秀芝有些虛弱的點點頭，現在沒有什麽比安然這兩個字更重要的她紅了眼眶，輕撫著他的臉頰，“我不單要我們的孩子安然，也要你平安”</p>

“會的”他摟住她，給她保證，“會的”</p>

秋兒拿著補氣血的藥，看著摟抱在一起的一家三口，臉上帶著欣喜的笑</p>

曹振軒眼角看到她，示意女乃媽上前把孩子給抱走，自己接過藥碗，親自餵著韓秀芝吃藥</p>

“綁走我的人，抓到了嗎？”</p>

曹振軒也沒瞞她，搖了搖頭原先關她們的屋子已是一片火海，要不是看到了火光，他帶人往火光的方向走，又在半路遇上了高娃，及時找到了韓秀芝，否則後果不堪設想</p>

韓秀芝喝了幾口，才又說道：“我傷了那人，”她低頭看著自己被包紮的手，燙傷還隱隱作痛，“他的眼睛應該毀了”</p>

曹振軒的眼神一黯，“我知道”</p>

韓秀芝專註的看著他，“王爺知道是誰做的？”</p>

“回京便知”</p>

她的心一突，“王爺要回京城？”</p>

曹振軒將已經空了的藥碗交給一旁等待的秋兒，“等你好些便走”</p>

他的言下之意是不帶她走，她的心直往下沈，想要纏著他帶她一起行動，但是她那虛弱的孩子，應是禁不起這番舟車勞頓</p>

“我知道”她靠在他的懷裏，看著女乃媽抱著孩子待在不遠的地方，“王爺，我跟安然等你回來”</p>

“過年”他輕聲的承諾，“過年前，本王會回來，一家團圓！”</p>

她點點頭，擡頭對他嫣然一笑，淚眼蒙朧</p>

孩子滿月之後，曹振軒便走了</p>

柄公府知道孩子未足月便出世，身子虛弱，送來許多珍貴藥材，有銀子都未必買得到，韓秀芝自然知道不會是李氏送的，應該是她爹作的主</p>

二皇子死了，皇上原本才稍稍好轉的身子又急轉直下，病情還加重了幾分</p>

韓靈如願嫁給了太子，聽說還有了身孕，太子與太子妃結縭多年未有子嗣，為了生個孩子，太子納了不少美人進宮，但都沒有結果，這個韓靈倒好，才嫁進去沒多久便有了身孕</p>

得知消息時，韓秀芝沒有太多的喜怒，以韓靈的性子肯定會因為有孕而更囂張跋扈，俗話說的好，惡人自有惡人磨，她懶得理會她果然沒幾天，又收到了曹振軒的家書，韓靈的胎沒保住，還因此落下了病謗，看來此生是不會再有孩子了</p>

雖然覺得遺憾，但是韓秀芝也沒有多餘的心思去同情，畢竟她還有個體弱的孩子要照料，沒空去假裝姊妹情深</p>

太子爺失去盼望的子嗣，氣得要休了韓靈，李氏愛女心切，硬是逼韓敬山鬧到病重的皇上跟前，令皇上痛斥了太子一番，休了韓靈這件事最後自然不了了之</p>

只是這次太子的任性沖動不單惹惱了自己的老子，還得罪了國公府，看來她爹要站在哪一邊，已經不是太難決定的選擇</p>

冬天了，外頭一片白雪茫茫，屋子裏升了好幾盆火，所以並不覺得冷，韓秀芝看著葉柏天手上的孩子，不若出生時那皺巴巴的模樣，他現在皮膚白晰，五官立體，長得像曹振軒多些</p>

“葉太醫，你爹救了王爺的命，現在你救了小世子的命，看來這份恩情，幾輩子都還不清了”</p>

“王妃言重了”葉柏天看完安然，逗了他一會兒，將他交給女乃媽，看他活動力極佳，心中的大石終於放下，“醫者本分”</p>

“如今看來，小世子的身子一切安好，”韓秀芝從女乃媽的手裏接過安然，輕聲說道：“葉太醫不如就回京去吧”</p>

葉柏天聞言有些驚訝</p>

韓秀芝抱著孩子，雖然她足不出戶，但也不是不知現在府邸內外的氣氛詭異，原本挖溝渠的士兵被召回不少，日夜換班的守著裏外，高娃公主前幾日已出發進京，帶著良將兵馬，說是要嫁給五皇子，她沒有多問，但也知道這不過是個幌子，一定有事將要發生，而且是在近期內</p>

“有你在王爺的身邊，我心裏會踏實些”</p>

葉柏天露出一抹淺笑，“王爺有令，奴才得守著王妃和小世子，對王爺來說，你們母子比他的命更重要”</p>

韓秀芝聞言一笑，但笑容裏有著藏不住的擔憂</p>

“娘娘放心，王爺不會有事！”</p>

“我知道他沒事，”她輕觸著孩子的臉頰，喃喃說道：“因為他知道我跟安然在等他回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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