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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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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瞞

鶴辰砂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想了半宿,也沒明白那笑容究竟意味著什麽,幹脆放棄了休息,起身以修煉代替睡眠。

修煉之時,他能感受到一股涼意始終糾纏著他。他知道那是焱在做最後的確認,事已至此,就隨它去吧。

焱對他最後的“用心”頗為滿意,愈發感到志在必得。

天明之後,就是一切塵埃落定之時。他被迫受了幾十年的罪,一直四處逃竄、隱姓埋名,總算能在今日報仇雪恨。

太陽在東邊露出頭的同時,鶴辰砂解開了域外之地的禁制,準備要離開此地。

這時候域外的其他人還在夢中,本不該有人影響他們的計劃與行動。

偏在這種緊要關頭,鬧事者上門來了,將域外的進出口處圍得水洩不通。

帶頭之人是左珂,陪在她身邊的都是玉鼎教的成員,蕭綺錢和鶴辰砂一塊兒為他們制定計劃時,他全都認識過,個個都很眼熟。

左珂面目嚴肅,擺出了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架勢。

“鶴辰砂,我今日來,就是要將教主帶回去。在我們見到她的屍身之前,你不可離開此地。”

鶴辰砂皺起了眉,開始思考對策。

光是一個左珂,他就難以應對,這麽多人同時出動……他想要全身而退根本不可能,今天能不能從這兒出去都很難說。

借著鶴辰砂的雙眼,看出玉鼎教已是全員出動,焱先是感到難言的欣喜。

在這最關鍵的時刻,玉鼎教中卻無任何守備力量,這對它來說是個天大的喜訊。

可很快,它就意識到了問題所在。今天是它唯一的機會,若鶴辰砂被堵在了這裏無法趕到玉鼎教之外的祭壇處,那麽他們之前所有的安排都將功虧一簣。若不是此刻鶴辰砂的驚慌並無虛假,左珂的憤怒同樣不似作偽,它便要懷疑這裏頭全是算計了。

焱迅速對鶴辰砂做出指示,貼在他耳邊吩咐道:“還楞著做什麽,馬上將你新招的域眾和信徒喊出來,就說左珂是正氣盟派來剿殺他們的,隨他們鬥去,你立刻離開,別耽誤了時間!”

鶴辰砂沒怎麽猶豫,立即按照它的指示做了。

他也明白今天的重要性,不敢耽誤這唯一的機會。

錯誤的消息被傳進域外後,果然引發了混亂。畢竟現在被藏在這兒的犯人不算少。

混戰在所難免,但也確實給鶴辰砂帶去了機會。他巧妙地避開了左珂的追擊,雖受了點小傷,好歹是從這包圍圈中脫出去了。

鶴辰砂及時地趕到了玉鼎教之外。

最後一處關鍵祭壇,將由他親手啟動。

此時玉鼎教內外皆是一片靜寂,聽不到任何屬於人的聲音,安靜得讓人心生恐懼,總覺得將會有什麽意料之外的發展。

火焰毫無顧忌地竄出,纏繞在鶴辰砂身側。火焰的顏色已然發生了變化,和此刻他的眼眸一樣,顯露出一片詭異的紅。

焱語氣中的急切已難以掩蓋:“快點,用你的血和我的火焰將祭壇點燃,一切就能結束了。”

鶴辰砂沒有馬上行動起來。

他在等人。

他想確保他的信息已經傳了出去,哪怕簡短到只有時間和地點,也足夠吸引他人來到此地,將焱徹底解決。如果他們無法及時趕來……那麽他只能自行處理了。

焱做第二次催促時,聲音中的不耐煩與急躁已清晰可見。它正準備加上幾句威脅,好在鶴辰砂識相,在那之前先一步行動了起來。

他在手臂上劃出一道極深的傷口,引導著血液從中流出,覆蓋在祭壇的咒文處,做了第一輪的激活。

隨著大量鮮血的不斷流失,他臉上的血色也迅速褪去,蒼白得不像活人。

符咒被灌註完成的瞬間,按捺多時的焱再克制不住,以最快的速度沖上前去。一縷豆苗大小的火焰從它身上分了出去,輕巧地在地上跳了幾跳,最終落在了咒文之上,引燃滔天的火焰。

火焰越燒越烈,幾乎呈現焚天滅地之勢。

火舌舔舐著鶴辰砂的臉頰,好在他對這種灼人的熱度已適應了不少,身體雖不適,卻也能忍受。

但很快,這具身體就不再受他控制。

焱纏住了他,強行占據他的意識,想用這種方式強行將他的魂魄擠出體外。

鶴辰砂感到頭疼欲裂的同時,耳邊響起了焱難聽的笑聲。

它的笑聲格外刺耳,寫滿了得意,帶著一種目的達成後的猖狂。

但那種猖狂很快就維持不住了。

顯然,它也註意到了不對勁兒的地方。

首先是鶴辰砂的態度。他平靜得太過分了,像是對眼前這一幕早有預料,不見半點驚異。

其次是祭壇周圍陰氣的變化。它設在此處的祭壇與別處不同,主要目的不是煉化陰兵,而是順利占有鶴辰砂的軀體,所以這兒會出現的陰兵數量不似別處那般多。雖然如此,卻也不該一個都沒有,連此前聚集的陰氣都散去了。

異常順利地占據了鶴辰砂的身體後,焱意識到最後一處異常,正出現在他的身上。

這具身體虧空得厲害,連尋常修士都比不得,就算可以通過長期的修煉與修養恢覆到原本的正常狀態……可這並不是它想要的。與其要費這麽大力氣去養好一具廢棄的身體,它倒不如直接搶一具更好用的。

這念頭剛剛浮起,它就意識到大事不妙。

鶴辰砂對自己的身體做了手腳,竟使得整個身體成了一具囚籠,死死困住了它,任它怎麽掙紮,也無法從身體中離開。

焱終於明白,它被鶴辰砂反將了一軍。

它迅速冷靜下來,決定就用他的身體離開此地,尋一個安全的所在稍作休養,等恢覆一些後,就去檢查此前布置下的祭壇,看看它到底被欺騙到了什麽程度,再根據現狀制定新的計劃。

四處逃竄的日子它不是沒經歷過,不過就是得從頭謀劃過一回罷了,算不得什麽。

也就是這回被一個毛頭小子給算計了,它實在氣不過。

可惜,計劃著算計它的人,不止有鶴辰砂一個。

鶴辰砂的魂魄已離開身體,漂浮在半空中。若是不能盡快找到一個新的容器,他將只能存在三天。可眼下他已顧不得去想這個。

魂魄的虛弱程度在他意料之外,他原本醞釀了針對焱的最後一擊,根本無法順利擊出。如果洛枕月和裴知聿無法及時趕到此地,恐怕會讓它有逃跑後卷土重來的機會。

是以,瞥見他心心念念的二人正從遠處趕來時,他松下好大一口氣。

偏偏跟在他們身後一塊兒趕來的人……是蕭綺錢。

今天是個大陰天,洛枕月又用法術給她弄了把特制的傘,這讓她有了來去自如的行動力。

心虛如鶴辰砂,下意識便想轉身逃開。可惜蕭綺錢做鬼的時間比他久,速度比他快,他根本無處可逃。

蕭綺錢幾步便追上了,緊緊握住他的手腕,輕笑一聲道:“一切都還沒結束,你要往哪兒去?”

與此同時,她頭上的傘偏了偏,將鶴辰砂也罩在了陰影之下。

鶴辰砂再未掙紮,飄在她身側,遠遠看著焱用他的身體,與洛裴二人纏鬥在一塊兒。

他用了特殊的手段,用自身的血制造足以以假亂真的幻境。此類秘術對身體損傷極大,而這種損傷,在此時有效地拖了焱的後腿。

焱意識到,不能繼續這樣下去了。

它必須得掙開這具身體的束縛,才有可能及時逃出生天。哪怕和鶴辰砂身體的徹底分開會使它的傷情進一步加重,也顧不得了。眼下活命才是最要緊的。

在洛、裴二人並肩,向著“鶴辰砂”發出致命一擊時,焱終於沖破了身體內部的禁制,以魂魄的形式從雙刀之下逃過,迅速沖向了空無一人的玉鼎教中。

在場眾多的存在中,就屬它做鬼和逃跑的經驗最豐富,論速度,誰都比不過它。

焱自己也覺得,它又抓住了機會,一定能再次從眼下的死局中逃生。

不巧的是……今天的玉鼎教,並不是空無一人。

俞樂升在玉鼎教中蹲守了將近兩個時辰,腳都快蹲麻了,終於等來了他出場的最好時機。

幾乎是焱沖到山頭的瞬間,整個山頭被一大團耀眼如日光的光團所籠罩。

它來不及減慢速度,一頭紮入其中,立時失去了判斷方向的能力,再分不清東南西北,不知該往哪個方向逃才算安全。

滿目的白還讓它喪失了對危險的判斷力。

它聽到身後有動靜,下意識往前躲去,卻沒想到對方所用的工具是從頂上掉下來的,整個將它蓋在了裏面。

隔得遠些的人才看清了那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一只足足有半座山高的巨鼎突兀地從地下升起,幾乎將所有的光都遮了去,投下一大片陰影,而焱正好被籠罩在其中。

焱好一陣逃竄,卻怎麽也沒逃出那片陰影,直到最後被倒扣的巨鼎牢牢控制在其中,徹底沒了聲音。

鶴辰砂看向身側飄著的蕭綺錢:“那到底是什麽……那是姑娘安排的,對嗎?”

蕭綺錢點點頭。

她“死”之前做的最後一件事,就是將啟用鎮教玉鼎之事拜托給俞樂升。

這巨鼎中蘊含有巨量的靈力,只要有巨鼎在,便能保證教中各處靈力的流動不會中斷,在這之上修煉的修士,也將得到事半功倍的加持。

她雖為教主,對這枚特殊玉鼎的調動能力也極為有限。她不能讓它離開玉鼎教,只能讓它“出現”或“消失”。換句話說,若焱最終並沒有選擇將此戰放在玉鼎教外,那這個計劃就派不上任何用場了。

蕭綺錢笑笑:“那是我們教派真正的鎮教之寶,焱本身的魂魄便被邪氣所汙染,一旦進入其中,再不需要我們出手,便會被玉鼎徹底煉化。”

此事到了這裏,本該走向結局。偏在此時,在兩人的中間,卻出現了一塊乳白色的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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