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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裊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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裊裊

藥香裊裊,清風悠悠。姬音喉嚨幹渴,燥的直冒煙。

“水……”

她的潛意識在找水,但實際上需要的是血。姬音睜不開眼,憑著本能迷迷糊糊的伸手找水源。

這水源的觸感如涼玉一般,減緩了她的燥熱,也讓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汲取。

獠牙尖尖,點點血珠沿著玉臂流淌,姬音扣抓著某人的胳膊貪婪地吮吸,幾秒後,猛地睜開眼,雙眸一片猩紅。

……

姬音做了一個夢,夢裏,一切都是紅色的。她隱匿於這萬千紅色中的一點,漂浮不定,踽踽獨行。

突有天光乍現,銀懸瀑布彎直傾瀉,水流之處花開一片,碧草叢生。她的身體開始變化,塑成了人形,筋骨滋養,血脈修覆,皮膚瑩白亮透,宛如新生。

入目之物墨染似的變幻,由紅轉白,轉成五顏六色的彩。她在這繽紛的世界之中滑轉欲飛,藍天之中的白鴿在向她招手——

一點猩紅投入空中,煙花般璀璨炸裂,瀑布倒流,萬物腐朽,世界又染回了赤紅。她掙紮著去觸碰那些消逝了的花草,可她也在跟著消失,自手指開始,一點一點的化為塵沫……

時間停滯,一切靜寂,紅日高耀如從前。

-

姬音睜開眼,眼前一片黑暗。耳邊傳來淺淺的呼吸聲,她驚訝地轉過頭。

霍斯雙目緊闔,睫毛密長,高鼻薄唇,側臉輪廓賞心悅目。姬音躺在旁邊看他,一時入了迷,後知後覺才想起來,自己之前是受了傷跳海的。

怕驚擾霍斯,她輕輕地掀開被子,惦著腳悄聲下床。房間是套房,很大,她不知道衛生間在哪兒,借著自己的好視力,她在屋裏小繞了一圈,發現一共有四個門。

所有的門都長的一樣,她一時分辨不出來哪個是哪個,沒辦法,只能挨個去瞧。

順時針走,遇到的第一個門是衣帽間,開門就是大鏡子,看著有點嚇人。

第二個門是鎖的,姬音猜測,要麽這是什麽重要的通道,要麽是通往外面的“大門”,開不開就不開了,她又轉戰下一個。

第三個門是書房,屋內燈光閃耀,刺的人睜不開眼。姬音趕緊把門關上,緩過來以後,覺得有些不對勁,她壓下把手,重新開門。

書房呈長廊式,棕白色系,簡潔質樸,檀棕色的書架排排貼墻,帶著點圖書館的感覺。

有幾個書櫃裏的書擺放的亂七八糟,一點都不符合霍斯潔癖十級加強迫癥患者的生活理念,不過讓姬音覺得不對勁的不是這些書,而是掛在墻壁上面的畫。

與其說這裏是一個圖書館,不如說是一個畫廊。左右兩邊的每個書架旁都有三幅畫,畫裏畫的都是一個人。

最開始是很古老的巖畫,壁畫,後來就是用毛筆渲染,色彩由黑到彩,然後,是用相機照的黑白相片。

到這兒,中間隔了很多白色的墻,姬音加快腳步往前走,路過了幾個書架後,畫又重新連了起來。

繈褓裏的嬰兒……剛剛會走路時揮舞著拳頭求抱……紮著雙馬尾肉嘟嘟的小女孩……冰淇淋染了花裙子放聲大哭……

第一天上小學時的羞澀……初中畢業時笑成了花……剛進高一時的意氣風發……作為優秀代表在國旗下的講話……

一路看過來,她眼淚砸了滿地,如果說之前她還對畫裏的女子存疑,現在則是萬分確定——所有的畫裏都只有一個女生,那個女生都是她自己。

豆大的眼淚洶湧地掉落,姬音俯下身子,胸口像被什麽堵住了一樣窒息的厲害,這種感覺自心而起,完全不受她的控制。她覺得自己忘了什麽,可是不管怎麽想都想不起來。

在她的世界裏他們從未有過交集,可是她的生命生活他卻全都有參與。

畫面裏的定格的每一個瞬間,她都能感覺到霍斯當時的愉悅和欣喜,這種心意突然相通的感覺讓她很難受,可是奔流的洪水沖破了閘門,卻怎麽也不能突破屏障流入大海。

……

姬音跪坐在地上,等到心痛的感覺過去,她才擦幹眼淚走出書房。最後一個門是衛生間,繞了一圈,她才走到了目的地。

衣服被換過了,頭發清爽,身上也沒有血跡混合海水的腥味膩感。肩膀朝下臨近胸前的地方起了一層像被開水燙過一樣的軟皮花,隱隱作痛。

姬音洗了把臉,端詳著鏡子裏的自己。她沒見過葉婉,但是見過葉婉的照片。葉婉和她的五官一模一樣,可是神態不同。

比起葉婉,她多了一份沈靜,少了一份肆意,這也是她能確定書房裏畫的主角全是她的原因。

可是,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她什麽都不記得

從她認識霍斯開始,他的眼神裏就帶著一種壓抑,溫柔之下藏得是狂風暴雨,她不明白這種眼神代表什麽,所以一直躲著他。

在她印象裏,霍斯是那種孤傲矜貴,但是對她無微不至,體貼入微的人。她一直覺得霍斯接近她是帶有某種目的,可是隨著真相一點一點的揭開,她發現自己根本沒有什麽值得他這麽費心利用的。

他是太子,身份尊貴,三族混血,血脈強大,她有什麽呢

菜鳥吸血鬼,半吊子巫師,嘴不甜不討喜,敏感多慮,還吃不得一點虧……她到底有什麽值得他這麽惦記的

衛生間的門開了,姬音沈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沒有察覺。霍斯穿著絲質的睡衣睡褲,寬肩窄腰,個高腿長。白色的襯衫微大,不經意地顯露出他健碩的胸膛。

“哪裏不舒服嗎”霍斯的聲音永遠幹凈醉人,如林中清泉叮咚著淌過山澗。

姬音猛然回神,迷蒙的眼中還含著水汽,不知道什麽時候匿在眼眶裏的淚。

洗漱臺邊的燭火連成一片柔白色的星光,星光下,她嫩白的肌膚就像染了一層金粉,美的奪目迷人。

微卷的長發下是巴掌大的小臉,明艷的五官秀麗奪目,嫣紅的唇瓣微微顫動,欲語還休。

霍斯眼中的輕雲淡霧不在,他喉頭微動,壓著嗓子, “音音,我可以吻你嗎”

“什……”

姬音未問出口的話被堵回了這洶湧的吻裏。這個吻不似他平常表現出的平淡溫柔,而是裹挾著霸道的依戀占有。

姬音被他緊緊地摟在懷裏,動彈不得。

一吻結束,霍斯和她額頭相抵,手掌覆上她冰涼的臉頰。姬音撐著霍斯的肩膀,手指緊緊地攥著他的襯衫,想說些什麽,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眼前是冰肌玉骨,鼻尖是清淡藥香,霍斯把她抱在懷裏,一下一下地輕拍她的背。

“嚇到你了”

“沒……”

聽到她的嬌軟的呢喃,霍斯摟在她腰間的手更緊了些。

“音音,我很高興。”

熟悉的字眼,熟悉的語調,霍斯雖然不喜怒於形色,但是表達感情的方式卻很直接, “我很想你” “我想吻你” “我很高興”。

不知道為什麽,聽見他說高興,她也很高興,這種高興透過薄薄的衣衫來往於他們的心臟,她能清楚地聽到這種頻率跳動的歡欣。

霍斯知道她剛才進了書房,以她的聰慧程度,一定會發現什麽。他的書房從來不鎖門,因為除了他,沒有人能進這間屋子。

姬音的誤打誤撞,是天意,也是心意,他一直在等一個合適的時機告訴她書房裏的秘密,但是現在,時機自己來了。

“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巫靈嗎”

姬音不好意思再呆在他的懷裏,輕推了他一下,有些拘謹地立定站好。

“記得,怎麽了”

衛生間不是談話的地方,霍斯帶著她去了床上。

“我不對你做什麽。”他率先拖鞋上床,掀開被子,讓姬音也過去, “你受了傷,現在需要休息。”

姬音很想說, “我需要休息你上床幹什麽”, “你趕緊下去我自己躺著”, “孤男寡女共處一床成何體統”等等之類的話,但是霍斯一臉正直,像個疼愛妹妹的好哥哥一樣關心她的傷勢……

姬音僵硬地上床,躺下,扯被,睜著眼睛直挺挺地躺在床邊。

霍斯幫她蓋好被子,疊過枕頭和抱枕坐倚在身後,把她半包圍在懷裏。

房間昏暗,他語速低緩,講故事一樣娓娓道來。

世界最開始的時候一片混沌,天地出生之時誕生了一塊石頭,那石頭生長在天地之邊,崖縫之間,隨著自然經歷了幾次變換,在很平常的一個夜裏,它化了形。

最開始是一頭狼,棕白色的毛發,眸色淡金。他是狼,卻也不是狼,他聽不懂狼族說的話,也不合他們的習性,首領雖然願意接納他,但是卻不關心。

後來他脫離了狼群,沿著河邊一直走,餓了就捕獵,困了就喝水,又是在一個平常的夜裏,他化成了人形。

剛開始很不適應,四肢不協調,飲食上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他依舊出去捕獵,但是食物從獵物身上的肉變成血管裏的血。

他感受不到冷熱,不困,也不累,耳目聰明,而且恢覆能力很強,唯一怕的,就是頭頂上的陽光,所以他白天就呆在洞穴裏,晚上才出來。

等到他熟悉了新的身份後,他的精神又發生了改變,他發現自己可以心想事成——只要集中註意力,用意念就能得到他想要的。

也是在這個時候,他的身體又有了新的感覺,血管中流動的血液像要炸裂一般,呼吸都痛,人的習性和狼的習性在他的身上來回轉換,直到他精疲力竭,瀕臨崩潰。

他開始尋死。

跳海,墜崖,懸梁,石擊……但他總是會在第二天的太陽升起之前活過來,他死不了。

這種認知讓他感到絕望,他躺在洞穴裏,開始絕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變成了一具幹屍,陷入了無止境的沈睡之中。

滄海桑田,時過境遷。

有獵戶追著獵物跑到洞穴裏,野獸一聲怒咆,獵戶血濺當場。

一直沈睡在稻草下的男人,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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