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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妻第十一月——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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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妻第十一月——真相

窗外雨勢轉向急促, 紛亂的雨滴打於葉上,劈啪作響。

屋中幾乎落針可聞,宛如暴風雨前的寧靜。

高進不敢在此時入內, 他轉向為郡主診過脈,候在廊下的李禦醫,無聲問道:“出了何事?”

陛下方揮退了所有侍從,內室門緊閉。

李禦醫壓低聲音答了, 倒叫高進楞在了原地。

嘉懿郡主, 已有兩月身孕。

昭宸宮總管幾乎是立刻便想起陛下命暗衛查探得的一張藥方。

倘若郡主因風寒先瞧過醫者, 那麽身孕之事……

屋內狼藉盡數收整幹凈,燭火溫暖明亮。

瑜安喝過些溫水, 勉強壓下不適之感。

瞧人面色稍有好轉,方才未能顧及的話語重新提上。

蕭詢回想這些日子瑜安種種反應, 無端轉變的口味, 未赴的馬球賽, 她顯然是知曉的。

更甚於,還有一張憑空出現的風寒藥方。

初為人父的喜悅與手足無措中,不容忽視的是被刻意隱瞞後的帝王之怒。

瑜安神色孱弱,靠在窗邊軟枕上, 與帝王相望並不露半點怯色。

她甚至道:“天色已晚, 陛下請回罷。”

蕭詢幾乎要叫她氣笑了。

“你早便知道?”

“是又如何?”

她坦然答,事已至此無需再多掩飾。

“瑜安,”, 帝王聲音低沈, 勉力克制著自己的語氣, “為何不告知朕?”

雨滴自檐上砸落,濺起無數水花。

雨聲紛擾, 像極了此刻蕪雜的思緒。

“陛下怎知,自己便是這孩子的父親?”她擡眸道,“非親非故,我又緣何要告知陛下?”

風起,暗夜中,樹葉沙沙作響。

“不是朕也認。”蕭詢扣住人的手腕,“那你倒說說,這孩子的生父還能是誰?”

“我——”

饒是再怒,蕭詢手上仍舊收著力道。

瑜安掙脫開,心間橫生出氣憤。

她分明記得那夜事後,自己在昭宸宮中喝過湯藥。

從前向來靈驗的避子湯,偏生這回就失了效用。

“若朕今夜不在,你懷著孩子,預備瞞到幾時?”

“這與陛下何幹?”

裏間爭吵動靜隱隱傳來,雖聽不大分明,但高進心下惴惴,不安地在外打轉。

二位主子起了爭執,尤其是郡主,眼下還懷著身孕,萬不能動氣。

為難之際,可巧尋到了個機會,高進趕忙示意端了藥盞的侍女近前。

“陛下,”他在外叩門,“到郡主喝藥的時辰了。”

“讓人進來。”

侍女送了藥碗入內,原本郡主早就該飲下的安胎藥,因晚間變故耽誤到此時。

帝王接過玉碗,藥溫控得正好。

聞見苦澀的藥味,瑜安眉間蹙起。

二人暫偃旗息鼓,縱是置氣,藥還是該飲的。

苦味在鼻間縈繞,瑜安才喝過兩口藥,方才的惡心之感再度上湧。

“唔……”

她手中藥碗端得不穩,灑出半數藥汁,弄臟了天青色的衣裙。

蕭詢將藥碗置於一旁案上,把人半抱在懷中安撫。

他身上是清檀香氣,瑜安被曾經熟悉的氣息包裹,竟稍稍覺得好受些許。

……

雨聲漸弱,月光隱在層雲後。

榻上人睡得並不安穩,蕭詢替瑜安掖過被角。

“如何?”

李禦醫細細查看過郡主所用藥方,開方之人醫術老成,此藥方近半月正得用。

他從前侍奉過長慶宮的容妃娘娘,早便穩坐禦醫院前兩把交椅,深谙在宮中守口如瓶的道理。

若如不然,也不會得帝王倚重。

高進奉旨送了禦醫去廂房歇息,那夜郡主宿在昭宸宮中時,他是在起居住上添了一筆的。

因而郡主的身孕,亦有據可查。

屋內燭火僅餘下角落處的兩支,微弱的光芒映在女子瑩白如玉的面龐。

蕭詢在榻邊坐了許久,聽雨聲徐徐止歇。

榻上女子熟睡著,神情恬靜安然。

抑制不住的欣喜在帝王心間蕩漾。

他同瑜安,有了血脈相連的孩子。

……

翌日雨過天晴,原定回鑾的儀仗卻遲遲未啟程返京。

帝王暫無旨意,隨駕而來的世家自不敢妄議。

瑜安卯時末便醒,更過衣裙,坐在膳桌前無半分胃口。

帝王命人換了一桌吃食,也無多大用處。

山中雲銷雨霽,二人昨夜的爭執仿佛也隨之擱置。

蕭詢瞧瑜安神色懨懨,便該好生待在靖平王府,怎麽來皇陵舟車勞頓。

懷著身孕,如何趕路。

瞧帝王如臨大敵的模樣,兩鬢斑白的李禦醫笑容有些許無奈。

“郡主胎像平穩,陛下不必太過憂心。”

李禦醫勸慰著,也明白陛下才為人父的心思。

就是嘉懿郡主瞧著,對陛下冷淡了些。

高進忙前忙後,親自打點車駕。

瑜安由蕭詢陪著用膳,費了半天力氣,好歹吃了半個牛乳包,總歸能飲下晨起的安胎藥。

“還不回京?”

她開口,在行宮待得夠久了,不願多留。

蕭詢頷首,欲抱了人時,瑜安沒好氣:“我自己能走。”

她登上自己的車駕,原本便寬敞舒適的馬車,又鋪上厚厚兩層絨毯,備上數個軟枕。

儀仗綿延數裏,回皇都的腳程顯而易見緩上許多。

瑜安睡睡醒醒間,半日的光景,才堪堪行了一半路途。

聽見車帷被掀起的動靜,她看清來人,隨手砸了個軟枕過去。

雲錦的枕頭滾落在腳畔,蕭詢俯身拾起。

“可有不適?”

馬車未有顛簸,瑜安仍覺頭暈,午膳幾乎是半點未動。

直到月掛中天,隊伍方才緩緩入城。

車駕行在靖平王府前街巷,車轅聲在寂靜的巷道格外明晰。

顧昱淮晚膳後等在前廳許久,聽得門房稟了消息,便要去接玥兒。

馬車帷帳掀起,先下來的卻是小皇帝。

他對車上人伸出手。

迎著月光,顧昱淮見他家玥兒披了件碧色的鬥篷,全然未理會小皇帝,徑直越過人下了車駕。

“王叔。”

“小叔叔。”

顧昱淮斟酌著應了聲。

瑜安目光瞥向跟在自己身旁的蕭詢,神情不豫:“陛下還不回宮?”

明晃晃的脾氣,小皇帝笑笑:“與王叔尚有事要議。”

像是將氣撒在了棉花上,瑜安冷哼一聲,擡步回韻華院。

顧昱淮吩咐侍女好生陪著郡主。

他瞧著去時還風平浪靜,回來時簡直要翻了天。

“陛下請。”

二人換了一條路往致清院書房,如此情狀,顧昱淮也有話要問小皇帝。

書房中點起燈火,顧昱淮合上窗:“陛下都知曉了?”

他試探著問上一句:“那這孩子是——”

燭火愈見明亮,得到小皇帝肯定的答案,顧昱淮心中的大石落下。

玥兒總不肯言,好在小皇帝清楚。

“難怪兄長前日還予我托夢。”顧昱淮笑笑,合著當真是他的孫兒。

連王叔都不大明了的模樣,蕭詢想也知道依瑜安的脾氣,她不願提,王叔自然不能多言。

顧昱淮印證過心中所想,語氣稍安。

玥兒既已有孕,皇帝也願認下,他當然要為她討個說法。

“為今之計,不知陛下作何打算?x”

無論如何,玥兒腹中這孩子,總得要個生父才能名正言順。

否則,不知要受多少年的流言攪擾。

終歸人言可畏。

“朕這幾日會與瑜安詳談,”蕭詢道,“有勞王叔暫且費心。”

“好,好。”

小皇帝的態度顧昱淮倒是出乎意料的滿意,玥兒這孩子素來有主見,強求不得。

“時候不早了,陛下早些回宮歇息。”

“王叔留步罷。”

送了小皇帝出府,顧昱淮逐一熄去書房內燭火。

好似是春獵前那段光景罷,小皇帝同他議事,也是到了這等時辰。

福王府謀逆之意昭然若揭,已成心腹大患。不趁此機會一舉除去,必定後患無窮。

商議過兵馬部署,他收起兵防圖時,小皇帝忽而與他說起另一事。

“王叔同瑜安,好似很是投緣。”

他笑笑,彼時只覺小皇帝說起葉家那女孩兒時,神色都溫柔下來。

“的確如此。”他道。

“如若此次春獵,平叛順遂。朕……想請王叔收瑜安為義女,不知可否?”

他方將輿圖置入暗格中,聞言回眸。

“收容妃娘娘為義女?”

“正是,有勞王叔費心。”

他默然許久,小皇帝,是想叫靖平王府出一位帝後。

……

幾日的春雨過後,又是連日的晴天。

午後的天幕蔚藍澄澈,天氣晴好。

和暖的陽光落在身上,丹泓低垂著眸,守在韻華院外:“回、回陛下,郡主早有吩咐,今日不見外客。”

她瞧著帝王沒有動怒的意思,又壯著膽子道:“郡主還說、說,陛下請回罷,莫攪了她午憩。”

跟著陛下,高進都覺得自己矮了韻華院中的小丫鬟一頭。

“去禦書房,將奏案搬來罷。”

高進楞了楞:“是,陛下。”

韻華院中空出一間廂房,近日午後三省六部的奏疏或許都要送來此處。

微風翻動書頁,院落中一片安寧。

“王爺,這都已經兩個時辰了。”

林嬤嬤有些不安,聽韻華院中的小丫鬟來稟,不得已請來了王爺。

顧昱淮順著院門望了一眼,小皇帝在廊下淡然批閱奏案,神情自若。

倒也沒耽誤政事。

“無妨。”

顧昱淮轉身離開,玥兒同小皇帝之事,他才不摻和。

“恭送王爺。”

陛下在院中,韻華院上下不免拘謹萬分。

到了未時末,郡主午憩醒,侍女拉開了寢屋中帷幔。

陽光落入屋中,丹泓道:“郡主可要用些什麽點心?”

她報了數種郡主近來愛吃的,瑜安卻提不起什麽興致。

反而沒來由想起行宮中,那碗才動了一筷子的面。

當真是古怪。

瑜安道:“讓膳房煮碗清湯面過來罷。”

“是,郡主。”

春日的陽光柔和而透著暖意,金黃色的光暈如輕紗般籠罩大地。

瑜安命侍從擡一張貴妃榻去廊下。

她出了寢屋,才發現自己慣常喜愛的地方,無端被不速之客占了去。

“郡主萬福。”高進陪著笑行禮。

瑜安的視線掠過堆疊成山的奏疏,與它們的主人目光相接。

心頭無名怒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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