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追妻第十一月——回拒

關燈
追妻第十一月——回拒

瑜安的話語真心實意。

拋開雜念, 她早便相信蕭詢會成為北齊中興之主。

徐州在他治下,會勝過往昔。

圓月無聲嵌於天幕,月光如水般照耀。

從帝王眸中, 瑜安見到了自己模樣。

徐州與京畿相隔萬裏,經此一別,也不知何日再能重逢。

她突兀地想起,那夜她出代郡城時, 也是這樣滿地的月光。

玉令示於城門守衛, 一路暢行無阻, 連盤問都無。

月光下,“代郡城”三字漸漸離她遠去。

郎君的話語回響在她耳畔。

“隨孤回大齊, 可好?”年輕的太子對她許諾,“孤護著你一生。”

蕭詢眸底的情愫說不清道不明。

瑜安忽而不敢去深究。

她覺得身上有些寒意, 起身與蕭詢道別。

“瑜安——”修長如玉的手握了女子皓腕, “倘若自邊關歸來, 你與朕,是否可以……”

掌心處的溫熱傳來,仿佛要直達人心底。

瑜安腦中未及反應,手上未掙脫, 話語卻不假思索而出:“陛下已淪落到要等人回頭麽?”

寒風瑟瑟, 月影婆娑。

透過明窗,院中始終佇立著一抹頎長身影。

瑜安不再看他,主屋內幹脆利落地熄了燭火。

韻華院陷入一片靜謐。

……

翌日坐在裕王府中對賬簿時, 瑜安仍是有些心不在焉。

陳妤為她圈出一處, 道:“錯啦。”

瑜安醒神, 陳妤接過了她手中賬簿。

年節以來,玲瓏堂進項尚可, 比估算的還要漲上一成。陳妤同瑜安商量過,給鋪中夥計加了些工錢。

生意順遂穩當,可瞧人眉間有淡淡的愁色,陳妤命侍女暫收了算盤與賬簿。

“那賬還未對完。”

陳妤笑笑:“府中無事,餘下的我能料理。”她看向瑜安,“你這兩日……有心事?”

算賬須得寧心靜氣,否則還不如擱置一旁。

出征之事瑜安暫未道與旁人知曉。

兵部急備軍糧軍餉,還有出征的軍旗,加上將士的戎裝、兵器與馬匹,一一備足非一朝一夕之功。

羯族冬日時有劫掠,朝廷對此亦有些戰備。

聽小叔叔的語氣,軍隊大抵五月上旬開拔。

羯族騎兵暫退,春夏兩季水草豐美,他們慣例往北境徙去。

蕭詢的詔書已發往徐州,長兄為魏寧侯世子,暫統邊防事務。另派駐齊官,征民夫修築長城。

瑜安輕嘆氣,想也知曉,除開男丁,邊關婦孺此刻也自發在城下相助,推土挖石,盼早日重築家園。

歲歲如此,總存希冀。

陳妤屏退了外間侍女,衣袂翩然劃過,行雲流水般烹茶。

“你有何思慮,不能與我說說?”

瑜安是她在齊都為數不多可交心的好友。

“家中事罷了。”

亦是國事。

陳妤知曉她的掩飾,定定望她一會兒,卻搖頭:“除此之外,還像是為情所困。”

“有麽?”

未等瑜安辯駁,陳妤道:“你同陛下間,起了齟齬?”

“為何是陛下?”

將烹好的清茶斟於瓷盞中,陳妤低眸一笑。

見瑜安執拗地想要一個答案,她一時不知作何解釋,只能意會道:“你與陛下相處,總會有些……有些不同於旁人的親近之感。”

並非瑜安刻意為之,更像是二人已習慣成自然。

依陳妤所見,有時瑜安甚至有恃寵而驕的意味。

可惜她自己懵懂,瞧不分明罷了。

陳妤長於南陳宮廷,蒙王後親自教導。她素來對情事看得格外透徹些。

細想下來,瑜安身邊親族不多,靖平王也是征戰沙場,半生未娶,怕沒有什麽親近的長輩能夠提點她。

陳妤的話變得跳躍:“你是介懷從前那位容妃娘娘麽?”

許久未聽到這個稱呼,瑜安下意識擡頭。

陳妤只以為自己猜到了其中關竅。

齊帝登位至今,後宮向來空懸。唯有一位容妃娘娘,出身徐州葉家,入宮即是高位,得帝王專寵。

她尚未入齊都,便有所耳聞。

陳妤曾有心,想一觀容妃畫像,可惜遍尋未果,更難以聽到宮中關於容妃的只言片語。

好似陛下對此諱莫如深。

瑜安默然,手輕輕握了茶盞掩飾。

她道:“有些話,我過些時日再說與你聽。”

陳妤輕頷首。

二人安靜喝了一盞茶,侍女在外叩門聲響起:“王妃娘娘。”

瑜安聞見了清苦的藥香:“你身子仍未好全?”

陳妤笑而不語。

褐色的藥汁端上,是宮中禦醫配來的坐胎藥。如若早日有了子嗣,她在裕王府的地位會更加穩固。

飲過藥,陳妤用帕子拭了拭唇畔:“你對自己的終身大事,可有考量?”

瑜安搖頭。

陳妤換了話來問:“那你對齊帝,當真毫無情意?”

……

戰場上繳獲的羯族兵刃,一月後隨軍報一同送入皇都。

其上的血漬已被擦凈,彎刀兩面開刃,鋒利無比。灌鋼技法高超,想必是擄去的漢人工匠所造。一柄雙刃彎刀,加之原先羯族慣用的長朔,有鐵騎相稱,一路沖殺勢不可擋,在步兵中幾乎入無人之境。

顧昱淮仔細觀摩過雙刃,於宣紙上勾勒出圖樣。他家玥兒和小皇帝各坐一邊,安靜看著。

夾在二人中間,顧昱淮總覺屋中氣氛有說不出的古怪。

除卻新兵刃,羯族此番橫空出世一支具裝騎兵。雖只有三百餘人,但戰馬俱披護甲,為騎兵中最精銳的一支。

代郡守將在請罪折中著重提起,具裝騎兵上陣,宛如黑雲壓境,兵士膽寒,根本不敢與之交鋒。

今歲邊地軍情如此慘淡,便是有此原因。

蕭詢並未苛責守城將領,羯族急風驟雨般而來,實在難以抵擋。

軍報與輿圖鋪於案上,顧昱淮圈點出幾處。

若論退禦羯族,世人無能出靖平王其右。

哪怕他近些年輔佐朝綱,同樣未疏於羯族軍情。

瑜安長於軍中,蕭詢亦是少時便往軍營歷練,親上前線。

二人能聽靖平王之語,俱不是紙上談兵。

說到新的戰術,顧昱淮道:“玥兒如何看?”

瑜安的目光落在圖上:“具裝鐵騎沖擊有餘,耐性不足。宜避其鋒芒,以弓弩射之。”

現有的弩箭射程有限,需善加改動。

羯族都知曉尋新兵刃,中原更不能固步自封。

弩箭過後,便是近戰。

蕭詢修長的手指點於一處,自然地接過瑜安的話:“待騎兵沖殺近前,可以長刀屠之。”

戰馬身披鎧甲,然馬蹄四下奔揚,自然不能披上厚防。

這正是其中難得的薄弱之處。

粗粗議定過,到了午膳光景,蕭詢卻未如往常般留下用膳。

似乎宮中仍有要事,顧昱淮送了禦駕,回來時見小侄女安坐於書房內。

膳食已備好,瑜安卻沒什麽胃口。

“怎麽只吃這些?”

瞧人動了幾筷子便放了銀箸,顧昱淮道:“去請高大夫來瞧瞧。”

瑜安卻覺小題大作:“我無礙。”

顧昱淮頗有幾分無可奈何,玥兒面容蒼白,唇上少了些血色。他問過韻華院中人,這幾日郡主在自己院中更是無心飲食。

就算是憂心邊患,也不至於此,熬壞了身子愈發得不償失。

瑜安勉強又吃了幾口,再多便咽不下了。陪著小叔叔用罷午膳,她覺得疲倦,回韻華院中休息。

她近來午覺睡得沈,往往醒來時便至黃昏時分。

夕陽的餘暉映照在錦帳間。

侍女侍奉著郡主更衣,丹泓道:“郡主,王爺在院中書房等著您呢。”

“可有何事?”

瑜安加快了腳步,進到書房中才發覺,一同候著的還有府上慣常往來的高大夫。

顧昱淮對瑜安招了招手:“來。”

玥兒的脾性他最是了解,由得她自己作主,必不願意去瞧醫者。

瑜安坐到小叔叔身旁,高大夫笑容慈愛:“容老夫為郡主把脈。”

高大夫已逾花甲之年,醫術有口皆碑。

老人家既已走了這一趟,瑜安只能折過寬袖,請人把脈。

原以為至多不過風寒,可高大夫三指搭於瑜安右腕,卻遲遲未有言語。

醫者凝眉,屏風後落針可聞。

顧昱淮心下懸起,神色變得肅然。

反倒是瑜安開口問道:“高大夫,出了何事?”

“這……”

高大夫環顧四周,顧昱淮擡手屏退了左右。

老人家自圓凳上起身,猶豫再三不知如何開口。

他緩緩道:“回王x爺,郡主……郡主是有了近兩月身孕。”

望見靖平王陡然間愕然的神色,高大夫心下亦是驚疑不定。

行醫數十載,他對郡主的脈象正是有□□成把握,才遲遲不敢言語。

他來往京中府邸,從未聽過靖平王有意給嘉懿郡主議親啊。

這這這……

高大夫垂首,不敢多看王爺與郡主神情。

“王爺……可要,可要老夫……”話到嘴邊,高大夫終歸是醫者仁心,“可要老夫開方子為郡主安胎?”

縱然是要落胎,也得王爺親自拿個主意才是。

他一介外人,不敢置喙。

“煩請您在府上稍候。”

高大夫忙不疊點頭,收拾了藥箱。顧昱淮傳來侍從,帶高大夫去外間暫且回避。

屋內只餘瑜安同小叔叔二人。

房門合上,瑜安仍覺自己是在夢中。

顧昱淮揉了揉眉心,竟不知從何問起。他又恐聲音太疾,驚了玥兒。

如此大事,他為長輩,不能不問。

“玥兒,”顧昱淮試圖讓自己的語氣平靜下來,“這孩子是——”

瑜安垂眸,一時沒有多解釋。

顧昱淮未逼她,耐心等著她開口。

如若是有誰膽敢欺辱了玥兒——

“小叔叔,”良久,瑜安輕聲道,“既是我的孩子,當然是同我姓顧。”

其餘的,沒那麽緊要。

她甚至笑了笑:“小叔叔,我們顧家有後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