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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妻第九月——合歡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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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妻第九月——合歡繞

無事不登三寶殿。

“瑞王殿下請。”

朝宸宮書房內, 案上奏疏盡數收起。

帝王淡淡道:“瑞王近些時日身體欠安,不知可好些了?”

話是如此,但殿中服侍之人皆心知肚明, 瑞王這幾日是緣何閉門不出。

“有勞陛下掛念,齊宮中事事周到。”

劉真氣色顯而易見的頹唐,帝王頷首:“瑞王身邊若有何需,盡管向禦醫院開口便是。”

一來一往, 再尋常不過的寒暄。

見齊帝遲遲不問起自己的來意, 新添的茶水斟滿, 隱有送客之意。

劉真按捺再三,主動挑明。

帝王輕撥茶盞, 聲音不徐不疾:“靖平王府舊事?”

“正是。”

明面上的功夫還是要做足,高進奉帝命屏退殿中侍從, 瞧著這位瑞王殿下能說出什麽花樣來。

昔年在邊關, 葉家三公子那一箭, 還有人能比陛下更清楚麽。

劉真握證據在手,自信將葉瑾舒的身份翻作底朝天。

“本王入京後聽聞,葉家三郎君在京郊任職。倒是著實好奇,這天底下竟有樣貌如此相似之人。”

他句句不提欺君之罪, 卻又句句未離此意。

葉瑾舒改換身份, 一朝成了嘉懿郡主。靖平王府與葉家欺上瞞下,視皇權於無物。

出乎他的意料,帝王聞聽此案, 只是閑閑放下茶盞。

“此事朕已知悉, 不勞瑞王費心。”

挑撥北齊君臣不和, 劉真何嘗不知此乃下策。

然,要置葉瑾舒於死地, 這是最立竿見影的法子。

只要皇帝對靖平王府起了疑心,顧氏一門本就叛出大梁另覓新主,能得幾分信任。

“陛下的意思是——”

劉真將證據擺足,本以為齊帝只是在他面前做戲,可細究神色,好似當真連半點查探的心思都無。

“高進。”

高進上前幾步,對劉真一禮:“瑞王殿下,二十三那晚,嘉懿郡主星夜入宮求見陛下,已將實情如數告稟。”

劉真瞳仁猛地一縮。

“陛下金口玉言,赦郡主無罪。”

臘月二十三,正是他邀葉瑾舒至玉翡居時。

他定了心神,口中道:“如此弄虛作假之重罪,陛下當真是寬仁,本王著實敬服。”

就算彼時戰場上各為其主,齊帝有容人雅量,仍舊留葉瑾舒在朝中,劉真尚能理解。

可葉家與靖平王府瞞天過海,是當真欺君到了齊帝面前。若是輕輕縱過,皇權如何能振?

高進恭敬道:“瑞王殿下有所不知,先帝在時,與靖平王爺乃刎頸之交。先帝更是叮囑過陛下,有朝一日郡主還朝,要陛下如妹妹般厚待郡主。您說,這做兄長的,哪能和——”他忽覺背後一涼。稍一反應,立刻換了說辭:“哪能和女郎計較,您說是不是?”

三言兩語,瑞王鎩羽而歸。

蕭詢輕叩桌案,自有暗衛出宮。

......

“他真是選了個最蠢的法子。”

消息傳到瑜安耳中,她掂著半個蜜桔,愈發知曉這位瑞王殿下有多愚不可及。

自陳妤出嫁,她已順勢搬回了靖平王府。

“也不盡然。”趁著妹妹不留神,葉琦銘理所當然地順走她剝好的半個橘子,扔了一瓣橘肉在嘴中。

“唔,這橘子挺甜的。”

瑜安隨手丟了個囫圇蜜桔給他,葉琦銘擡手穩穩接住。

到底是外間貢來的鮮果,等閑都見不著。

葉琦銘道:“你想想,倘若換了梁帝在位上,聽到此滔天大罪,該作何反應?”

那必定得是雷霆震怒,勢要株連三族,揚巍巍皇權。

劉真推己及人,才敢在齊帝面前有所舉告。

“得了吧,”瑜安雖讚同兄長對梁帝的說法,卻道,“京郊工部那個假身份,分明是蕭詢一手安排的。非我本意,他能動什麽怒?”

葉琦銘接話道:“不過能放任刺殺自己的敵將在朝中,用人不疑,齊帝還是頗具帝王之道,不失明帝遺風。”

當年齊梁共禦羯族那一場大戰,齊明帝從未自恃皇族身份,身先士卒,鼓舞士氣。凡他所率親兵,在羯族鐵蹄下,平民百姓無論齊梁皆受庇護,不知有多少梁地百姓性命因此得保。

因此哪怕是敵國君主,哪怕齊梁百年勢同水火,邊關曾由齊明帝護下的百姓始終感念恩德。

葉琦銘毫不懷疑,如果妹妹非女兒身,如今的齊帝會知人善任。

“兄長今日怎麽處處為蕭詢說話?”瑜安納罕。

“有麽?”

葉琦銘剝了瓣橘子,這兩年他在北齊軍中供職,又曾隨趙淩出兵剿匪。北齊軍中軍紀嚴正,賞罰分明,盡掃大梁汙濁之氣。

只是他從不願承認罷了。

葉琦銘安靜一會兒:“這一月我在兵營助寧國公練兵,瞧見了邊關的營冊。”

羯兵兇悍,中原將士與之交戰,十人中能還三四人都屬大勝。

“北齊軍中,凡禦羯兵者,軍餉一律多發三成。”

“家中獨子,不上羯族戰場。”

“自明帝在位後五年起,哪怕國庫再吃緊,也從未短缺邊關銀糧逾半月。”

瑜安默然。

於他們而言,莫說不拖欠軍餉,冬日的棉衣未摻半數蘆葦都已是讓將士感恩戴徳。

遑論奢求馬革裹屍後的撫恤,只怕連給膏粱做雙新履都不夠。

那些軍中歲月,如何能忘。

葉琦銘將剩下的蜜桔放回盞中。

還有一事,與戰事無關。

那日夜裏,月光黯淡。趙淩多飲了兩壺酒,醉後同他說漏了幾句話。

“葉兄……陛下自登基以來,從未有過納妃的旨意。”

“不瞞葉兄,我家中……家中也存過要妹妹入宮的心思。只是朝中多少奏疏遞上去,宮廷都無回音。”

“我有一日去禦書房中奏稟軍務,撞見陛下工筆繪著一幅畫。”

喝醉的趙淩比劃著:“那畫作了一半,就放在禦案上。我多瞧了幾眼,是一幅女子的畫像,極美,宛若洛神。”

“我還以為是陛下憑空所想。直到在軍中遇見你家三公子。”

趙淩笑著搖頭:“我那會兒還覺著,只是樣貌上的幾分巧合。”

“……”

酒後的話自然當不得真。

葉琦銘踟躕再三,還是x不準備向妹妹提起。

他道:“算算時辰,劉真該到了吧?”

暗衛來稟宮中消息時,道瑞王出了昭宸宮,立時命人備了車駕。

瑜安瞧過外間天色:“嗯,二哥避一避罷。”

“靖平王那處,可要知會?”

瑜安起身:“無妨,區區劉真,能翻出什麽風浪來?”

……

對於忽然造訪府上的不速之客,王府的門房一板一眼要去通傳,攔了瑞王的馬車在府外。

劉真冷笑:“本王要見葉瑾舒,憑你也敢攔我?”

靖平王府護衛肅然列陣,毫不相讓。

瑞王府跟來的侍從立在旁人地界,總缺了氣勢。

雙方劍拔弩張,副使劉治忙上前打圓場,好言好語遞拜帖請了門房通稟。

他奉恭王殿下之命出使北齊,說是襄助瑞王,但使團一應事宜皆由他上下打點。在這個多事之秋,斷不能讓瑞王惹出大亂。否則,還朝後禍患無窮。瑞王有恃無恐,卻不能連累自己再難得恭王殿下重用。

劉治望王府石階,情知瑞王色厲內荏,毫無建樹。奈何對方是恭王殿下胞弟,得陛下貴妃寵愛。恭王將他安插在使團中,亦是挑明此番出使茲事體大,必不可有閃失。

天色陰沈,靖平王府門前的動靜引來些圍看的百姓。

雖則明面上不敢指指點點,但瑞王府的馬車標識赫然在列。一辱俱辱,想到瑞王日前的醜事,百姓目光之中,瑞王府侍從都覺無處遁形。

好在靖平王府傳話的門房來回沒有耽擱太久,請了瑞王入府。

劉真一拂衣袖,踏進這座瞧不入眼的巍峨府邸。

王府府兵相攔,劉治只能帶幾名侍衛隨他入府。

靖平王府侍從在前引路,王爺自是無暇見劉家人,是郡主吩咐請瑞王到偏廳。

沿途中,有位老婦攜了侍女並兩名小廝出府。

見到府上來了貴客,四人退在側旁,稍有見禮。

劉真腳步不停,目不斜視而過。

倒是劉志眸光微閃,客客氣氣打問道:“我瞧方才那位老媼,著的像是梁地衣衫?”

齊與梁雖同出一源,衣飾上多有相仿,但細看下仍能觀出差別。

伸手不打笑臉人,況且鄭媼的身份無關緊要。

引路的侍從道:“那位夫人是郡主母家的親戚,攜了女兒投奔到王府的。”

這處的聲音不大不小,落入劉真耳中。

偏廳中,瑜安知道瑞王無心飲茶,連茶水都未叫人備。

“都下去罷。”

她神態自若:“數日不見,瑞王殿下近來可好?”

劉真怒極反笑:“拜郡主所賜,好得很。”

“此話從何說起?”瑜安從容道,“不過本郡主倒是要多謝瑞王。”

“當日同瑞王一聚,覺得瑞王所言頗有幾分道理。雖是連夜入宮告罪,因陛下寬宏,未曾降罪。”她笑了笑,“還得多謝瑞王,叫本郡主下了此決心。”

劉真坐於黃花梨椅上,眼神微瞇。

眼前人的話,同禦書房中所聞一般無二。

“本郡主實在佩服瑞王。玉翡居中酒醉,還能撐著精神趕到燕春樓中。”

她不提燕春樓則已,一提劉真陡然怒起。

那夜他的護衛俱以為他在玉翡居,毫無察覺。

燕春樓中奇恥大辱,沒齒難忘。

面前女子言笑晏晏,劉真袖下雙拳緊握,旋即松開:“本王今日來,是有一事不明,想求教郡主。”

他忽而笑了,聲音轉作輕佻:“那香料中的合歡繞,是禦貢之物。不知郡主那夜,是找了何人紓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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