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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茫然(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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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茫然(十一)

這廂媛姐討好絡嫻不成, 心灰意冷,仍舊回房去。絡嫻見丫頭端藥進來,便丟下剔指甲的銀簪子,接過手端進臥房內, 見賀臺捂著絹子歪在榻上拼命咳嗽, 忙去替他撫背。

待賀臺不咳嗽了, 她直起腰身, 微微別過去, “你方才聽我和你那姨奶奶說的話, 是不是在想,我這人也過於不近情理了?”

賀臺笑起來, “我並沒這麽想。”

“你心裏到底怎麽想的,誰又知道?難不成還能剜出你的心來看麽?”絡嫻撅著嘴嘟囔。

其實不論他怎麽說都會有些不高興,自從知道他和青竹的事後,總是這也疑心那也疑心, 連他不常歇在媛姐屋裏,也疑心他是故意做給她看的,心裏惦記著也說不準。說是說因為媛姐是玉漏找來的人, 所以才和她為難, 其實自己心裏也清楚, 一半還是因為吃醋。不過做妻室的,頭一件要緊是賢良, 不敢露出來,面上功夫也要做一做。

因此說:“幹脆你也常到往她屋裏去歇好了, 我不攔你。”還是那樣別著身子, 未嘗沒有賭氣。

賀臺拉著她的手使她面對面坐下來,“我對她全沒那個意思, 這你還不清楚麽?”

何況媛姐是池鏡那頭送來的人,他也不放心,誰知他那兄弟到底打著什麽主意?越是要死的人越是活得膽戰心驚,他看一眼炕桌上的藥,不等放涼就端起來一飲而盡,只有這股熱流順著喉頭一路滾下去,順道燙著心肺,才有種好歹還能活著的安慰。

“你慢點,一會又要咳起來了。”絡嫻接過碗去方,回頭過來仍有些憂慮,“你常不去,人家都說我醋性大不許你去。”

“誰說的?”他握著她的手,摸到這手給藥碗的餘溫燙著了,替她搓著。

“都這麽說,當我不知道麽?”她鼓囊著腮幫子,眼睛往下恨著。

賀臺寬慰,“他們總是有話說。”

忽見老太太院裏有個小丫頭進來,說是老太太請絡嫻過去。少不得也是為媛姐的事情,這一向打發盡了家裏的親戚,她老人家總算得空來拈她的錯了。絡嫻掛著臉過去,及至由前頭廳上踅進那內院中,方本能地調整了臉上的表情,就算老太太那雙眼輕易就能將她看穿,也必須要敷衍,這是對她敬重的表現。

老太太一樣高坐在暖閣寶榻上,手裏翻看著幾片寫得密密麻麻的單子,是商議下來給金鈴擬定的嫁妝。她看得認真,聽見絡嫻進來眼也不擡,“自從媛姐擡過去,我怎麽聽說賀兒不常到她屋裏去?”

她沒叫坐,絡嫻未敢坐,規規矩矩站定在跟前,兩手叫扣在身前,“他這幾日氣喘得厲害了些,不大有精神。”

“怎麽還不大精神?藥常吃著麽?”

“吃是吃著,不過新換的藥方也沒什麽起色。”

“唉,他那身子——”老太太頓了須臾,“總等著他好,也不是事。”

“所以才剛來前我還在勸他呢,叫他常到那屋裏去坐坐。”

“你勸他?”老太太擱下那幾篇單子,半笑不笑地向她望來,“你不絆著他就阿彌陀佛了。”

極隨意的口氣,說完便是很長一段沈默,這沈默中自有一股壓迫折磨著人。

一會之後,方擱下單子,端起茶來呷了一口,“你年輕,還想不到那樣長遠,我不能不替你想。賀兒趕緊有個子嗣,也有你的好處,你只曉得見天和他說說笑笑的,可曾慮到過他那身子到底撐得到幾時?將來他有個好歹,你連個孩子也沒有,又倚靠誰去?我活一日,你還能靠我一日,連我也死了呢?你這孩子,就是心思太簡單,凡事光顧眼前,看不到以後。”

她在茶碗和茶碗蓋子的縫隙裏溜她一眼,又嘆道:“你當我樂得做這些事情啊?男人家妻妾太多,傳出去也不大好聽,尤其是咱們這樣的人家,益發要說咱們家的男人只知驕奢淫逸。你看兆兒,我就時常教訓他不許他在外頭鬼混,鏡兒我也沒說過要給他討小的話。大老爺嚜是沒辦法,桂太太沒有子嗣,你們還不是一樣,都是沒法子!我們年輕時也是這樣過來的,心頭嚜是不大好過,女人嚜,人之常情,可要以大局為重,否則人家也要說你不是。”

說得絡嫻不敢擡頭,再不情願還要謝她,“老太太的苦心我曉得的,等我這裏回去,再好好勸勸他。”

老太太點了點頭,一會又問:“媛姐怎麽樣?可給你添什麽麻煩不曾?”

絡嫻忙道:“媛姐懂事得很,從不生什麽是非。”

“那就是了,別看她是鄉下來的,卻是個識大體的孩子,要不然我也不會把她給你們。人家本來可以外頭聘做正頭夫妻,為你們,我拉下這張老臉和她娘好說歹說,足足講了兩日人家才肯答應。你們夫妻不可辜負了人家,大家和和睦睦的,才是好。”

如此這般,絡嫻縱然再不情願,回來也趁此刻吃午飯的時辰,勸賀臺到東屋去和媛姐吃,“你總不去,老太太還當是我t阻撓著,方才你沒聽見是如何教訓我的。”

賀臺不敢拂老太太的意思,落後果然一連幾夜混在東屋。

可人雖在屋裏,卻和媛姐無話可說,不是看書就是吃藥,連床笫之歡也不過例行公事,了結後便翻身睡去,沒有半點溫存,仿佛連看也懶得多看她一眼。自然媛姐也看得出來他對她毫無情分,何談情分,簡直陌生,他根本不願意多了解她。

這夜間,媛姐端了藥去服侍,不留神撒了兩滴在被面上,賀臺便睇她一眼,雖沒說什麽,可那目光冷冷的,分明是表示著叱責的話。媛姐不免慌張,忙拿帕子搽,越搽那幾滴汙漬越向旁擴散,逐漸散成黑黑的一團,使人感到壓抑和緊張。

“帕子搽得幹凈麽?”賀臺道。

她又丟下帕子,整個將抱起被子來,“我去換床新的。”

賀臺又道:“算了,大夜裏的翻箱倒櫃,又折騰出動靜。”

說著攢眉睡下去,有些煩嫌的神色。他對著她常有這神情,也許根本嫌棄她是個鄉下丫頭,或者也有自厭的成分,歡歡喜喜地給個病秧子做小妾,不是為榮華富貴是為什麽?媛姐也能感到他的厭嫌,所以在他面前格外小心。

她只好放下被子,輕手輕腳地牽來蓋在他身上,緊著輕輕睡下去,生怕弄出一點響動,他又要回頭瞥她一眼。這夜深人靜的時分,仿佛聽得見更消月殘,任何一點動靜都能把人驚醒似的。她並沒能感到松懈,一副身子如在陣前,倒不如她先前一個人睡的時候自在。

其實她也沒有喜歡他,或許本來可以的,卻因為太拘束,白天在絡嫻眼皮底下戰戰兢兢,夜裏在他眼皮底下戰戰兢兢,已沒有精神再去做那些小兒女的夢。

她盯著給月亮照得發灰的帳子,反而恐怖,這日子不知什麽時候是個頭,只能不是他死,就是她自己死的時刻了。可他這病又像很能捱,拖得人不像個人,也要天長地久拖著他自己,一並也僵硬地綁著她,一起朝永無止境中墜下去。

想必大家都了沒了耐性,絡嫻忍得了一時忍不了常日,又將賀臺招回去,“大半個月了,她那肚子還沒動靜,難道一直沒動靜,你就一直陪著她?”

賀臺也滿是無奈,“我早說算了,何必弄得大家都不得高興?”

絡嫻瞥一眼,賭氣道:“我倒沒看出你有哪裏不高興。”說完也知道是冤枉了他,可是沒辦法,心裏就是有股酸意竄來竄去,誰叫他肯讓著她,只好和他撒性子。

她也怕這樣怪異的局面要持續到天長地久,坐在榻上,想著想著,竟低頭啜泣起來。

賀臺忙坐過來安慰,“你要是不喜歡,我再不過去了,本來我在那屋裏也不自在。老太太若問,你就推給我。”

推給他又有什麽用?難道老太太就能不怪罪?老太太連他也不放在眼裏。他這一向病得久,許多外頭的事都不交給他了,都交給兆林和池鏡。也可能是受了她的牽連,看得出來,老太太近來越來越厭她。連高媽媽也陪著失了寵,雖還是每日訪班查值,可底下的人越來越不怕她,這一宗差事也慢慢過渡到了玉漏手上,說是玉漏新定下許多規矩,賞罰裁奪她那頭行使起來更便宜。

“連你也強不過老太太。”過一陣她苦笑一下,把手塞進他手裏,驀地有種絕望。

她把腦袋偎在他肩上,又像從前的時候,只是兩個不被看見的人相依。

其實三個人都不好過,但絡嫻理所當然以為媛姐是卡邊占便宜的那個,所以益發把氣撒在她頭上。

這夜賀臺不在東屋歇,好容易媛姐解脫出來,原想睡個安穩覺,不像洗漱完走到床上坐下,剛揭開被子,猛地彈跳起來,望著鋪上盤的一條蛇,當場就嚇得昏過去。

等後半夜醒來,小茜還笑她,“那是條風幹的蛇,是做藥用的,也不知哪個好耍的小丫頭從庫裏得了來,竟丟在了這屋裏。再說奶奶膽子也太小了些,死得透透的還怕啊?”

說著端了碗安神的藥來給她,不大耐煩,“喏,大半夜的,又勞得我們生爐子煎藥,快吃了吧,大家好睡。”

媛姐敷衍著把藥吃了,趁她去睡,一刻也不敢在床上躺著,趕忙起來搬去了榻上睡。睡也睡不安穩,一做夢便是一窩蛇往身上纏上來,勒在脖子上,胳膊上,腿上,勢必要緩慢地絞死她。

如此煎熬下來,精神一日不如一日,無人可訴,只好走到玉漏院裏去和玉漏說一說。

誰知午間過來,不見玉漏,金寶道:“三奶奶娘家有長輩病重,她回去探病去了,要在娘家住個幾天才得回來。”

媛姐正悻悻地告辭,卻見池鏡由小書房裏蹣步過來問:“找你三嫂有事?”

他踅入罩屏,向金寶遞個眼色,“風重了,你去打發人給你奶奶送兩件厚衣裳去,她早上走時沒帶。”

回過頭又請媛姐坐,“是缺了什麽?你和我說一樣的。你三嫂早上走時還跟我說,要是媛姑娘過來,一定問問她缺什麽不曾,她面皮薄,又不好和大奶奶開口,只好我們多問問她。你聽她這話,要是你有事不好開口,她回來就要和我吵了。”

媛姐坐在榻上懨懨地掩著嘴笑,“三奶奶不會的,她脾氣好。”

池鏡坐在椅上把衣擺彈了彈,“她那個人就是性情好,心腸軟。”

當然是他杜撰,不過他說起謊話來,一向叫人難辨真假。或許是他心裏就是看玉漏好,他的眼睛和別人長得不一樣,“人家都說她門第不好,我看要門第有什麽用?我又不指望她家裏能幫襯我什麽,夫妻相處,心和意和是頭一件。”

說得媛姐十分哀然,她也是家境不好,所以向前無路,後顧無門,就是僥幸能有個孩子,也只能在絡嫻賀臺夫妻手底下無盡地煎熬下去。想到“無盡”,愈有種纏綿的悲哀。

池鏡瞅她一眼,又笑,“是有心事來和你三嫂說?”見她不語,他便將雙手扣在腹前,十分體貼地嘆著氣,“你們女人家,總有說不完的心事。依我們男人看,說來說去不過是白費口舌,訴苦管什麽用?凡事要尋出個解決之道才是正經。”

媛姐好容易苦笑著搭句腔,“要有法子,又用不著訴苦了。”

“法子都是人想出來的。”池鏡意味深長地微笑著,“二奶奶又刁難你了?”

媛姐低下頭去緩緩搖了兩回。池鏡一眼幽幽地盯在她頭頂,半晌又是那笑,“不如我替你拿個主意?”

“什麽?”媛姐吃了一驚,一向都是玉漏在替她出謀劃策,想不到連池鏡也肯管她的事,旋即一喜,“什麽主意?”

池鏡卻把兩個手指懸在旁邊桌上閑敲著,不急著說。

反逼得媛姐急不可耐起來,“三爺有什麽不好說的?”

“不是不好說,是怕你聽了不但要嚇一跳,還要怪我,嚷出去就是我白費心了。”

“三爺好心替我出主意,我怎會反怪三爺呢?我雖是鄉下丫頭,卻不是那不識趣的人。三爺說給我聽聽,我保管不告訴一個人。”

“連你三嫂也不許告訴,她那個人,大驚小怪的,還不如你沈穩哩!”

誇得媛姐不好意思,“我看三奶奶倒比我沈穩許多,人又好。”

池鏡兜著圈子道:“你知道你三嫂一味心疼你,常自責當初自己錯拿了主意,害得你日子難過。她雖處處想幫襯著,也不怕二奶奶什麽,但終究礙著二爺,也不好多管。她還常對我說,將來二爺沒了,只剩二奶奶和你,就是二奶奶再要和你為難,也不怕,她們妯娌間好說話啊,何況老太太肯聽她的勸。到時候勸著老太太重給你找戶好人家也罷,或是你不願意出去,我們也能管你後半輩子衣食無憂。反正看如今這個勢頭,將來老太太遲早要把家交給她當的,她做得了你的主。”

媛姐聽下來,以為極是道理,倒還真是礙著二爺。不但他們覺得妨礙,連她睡在他旁邊,也是礙手礙腳膽戰心驚不得舒展。說到頭也是他的緣故,絡嫻才對她深懷敵意。

“篤篤篤”地,池鏡那兩個指頭又敲起來,越敲越催得人心頭緊迫,那是拉長的戰鼓,引著她不由得一路往長遠想下去。

將來生下孩子又怎麽樣?t反而可以過河拆橋,留不留下她,全憑絡嫻兩口子一句話,賀臺自然是不會向著她了。倘或賀臺不在了,只剩絡嫻一張嘴,倒好辦,她再怎麽有理,也不敵玉漏在老太太跟前說兩句話。何況沒了賀臺,連絡嫻也不過是個絕了戶的寡婦。

她只管沈默地低著頭想下去,那刺剌的白色的太陽與池鏡目光悄然地在她身上照著,不覺間微挑著人的精神。

後來她擡起頭,不是沒發現池鏡那吊詭的笑意裏泛著寒意,可還是忍不住問:“三爺到底是什麽主意?”

池鏡便無聲地將嘴角更咧開了一些。

一瓶花粉能要人的命?媛姐不相信。

可這不相信未嘗不是一種自我安慰,因為不信,所以逃開了一種罪惡感。她將那花粉和胭脂調和起來一點,一日比一日調得濃,終日塗在臉上嘴唇上。

也不知裏頭到底是那一種花粉起了效用,總之這日午間,賀臺吃完飯便覺有些胸悶氣短。他是有經驗的,忙在屋裏一脧,並沒有看見插得有什麽花,不過擺著一堆死木頭,沈沈地晃在他眼前。

媛姐見他捂著嗓子,仿佛有些窒息的樣子,忙走來撫他坐在榻上,“二爺怎麽了?”聽見咚咚的心跳,不知是他的還是自己的,反正兩個人都是惶恐。

賀臺一把拽住她的手,慌亂中擠出一句,“快、快去煎藥來。”

“噢、噢!”媛姐忙跑出去,到廊下有須臾慌神,太陽倏地刺了她一下,這時刻容不得她發怔,她忙一面吩咐小茜,“快去請二奶奶!”一面跑到耳房裏煎藥,捎帶手將下剩的花粉都抖進廢水桶裏。

一時驚嚷開,滿院的丫頭都奔忙起來,那亂哄哄的腳步聲哭嚷聲裏,並沒有絡嫻。絡嫻是到翠華那頭去了,就是插著翅膀片刻間也飛不回來。但賀臺仍豎著耳朵聽,仿佛成親那日聽見蓋頭底下的笑聲,一顆心越跳越快,越跳越亂,呼吸也跟著越來越急促。

丫頭們只管手忙腳亂地替他撫著背後心口,他瞪著雙眼望著門口,在一點一點的窒息中慢慢感到絕望,那眼珠子瞪到突出來,也終沒能看見絡嫻跑進來。

“二奶奶趕過去時,二爺剛咽氣。”金寶道。

池鏡午睡裏被吵醒,還在不緊不慢的穿衣裳,望著鏡中自己冷靜的臉,卻在想,也許臨終一刻,賀臺是猜到了命喪誰手。

可那又怎麽樣?在這家裏,還有誰能替他討還公道不成?不會有的,連他中毒之事大家也不過是認了倒黴。自己要的公道只能自己討,這是在老太太權威之下的生存法則。

察覺到金寶給他系衣帶的手在顫抖,他低頭看她一眼,笑了下,“不急,慢慢來。”

金寶也看他一眼,卻馬上害怕看他似的把眼避開,“老太太他們往那頭過去了。”

“不急。”他又笑,“人都死了,急有什麽用?”

外頭都亂了,園子裏到處是各自奔忙的下人。他們池家就是這樣,上上下下的人都很能應景,該忙時蜂擁蝶亂,該閑時燕橫鶯臥,比戲臺上的人還會做。

池鏡鏘然地往那頭走,途中想法子要醞釀起眼淚,也不知打哪裏來,他是少哭的人。不免想到年幼落水,兄弟們都在岸上幹看著他在水裏撲騰,那時以為死定了,想不到命大。想著想著眼睛竟也有些濕潤了,他仰起頭,才立冬的太陽照到臉上來,也仍有兩分可憐的暖意。

及至那邊屋裏,他撥開亂哄哄的人群,未近床前,只看見賀臺睡在床上,便撲通在碧紗櫥底下跪下,哀慟地低呼了一聲,“二哥——!”

自然也慮到大哭大喊不是他本身的性格。

老太太不由得回過臉來,也是老淚縱橫,由丫頭攙到榻上去,不住仰面跺腳,“我的賀兒吶——!”一副要背過氣去的樣子。

眾人紛紛哭得更兇了,大老爺坐在椅上,不住哭著捶著桌子,大家不知是不是在比誰的聲氣高,哭得此起彼伏。唯獨絡嫻早哭得沒了力氣,連魂魄也像沒了,只管奄奄無神地坐在床沿上。

這個時候,老太太還得空一眼關照著兆林,“兆兒呢?”

似乎是個追魂令,唬得翠華一把跪下來,“已派人找去了。”

“他兄弟沒了,他還有空在外逍遙!”老太太氣短恨長,眼淚抖落些下來。

自然是兆林倒黴,又趕上他不在家。常跟他的小廝跑到秦家院來傳話給趙春,趙春進去稟報使,他正賭錢賭在興頭上,聽後失了半晌神,等回過神來時,不由得低聲咕噥一句,“要死也不揀個好時候。”

玉嬌因見他臉上不好看,忙幾句打發賭局散了,待人走後,走去椅上問:“可是家裏出什麽事了?”

“我們家老.二發急癥死了。”他低著頭,回去恐怕難逃一頓打,一面想著應對的話,一面端起茶猛呷了半碗。

“死了?怎的就死了?”

“他那個病本來就很險。”兆林歪聲喪氣地道,把臉仰在椅背上,“我這一回去,少不得又要挨一頓打。”

似乎是為這事發愁,愁出一行淚來,掛在他沒有表情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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