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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霜老(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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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霜老(十六)

兆林到這裏來, 不過半月光景,還未近得玉嬌的身,正是很舍得花錢的時候,凡玉嬌之請, 無有不應。玉嬌因從前在高門大院住過, 又比萼兒見過許多世面, 更是奢靡, 常是打了金簪又要銀環, 做了珠服又要玉饌。

時值傍晚, 竈上廚娘將飯燒好,丫頭剛擺在那小廳裏, 秦家媽來叫,玉嬌捉裙跨過門檻,一看那桌菜,依舊癟著嘴轉身出去, “沒胃口。”

那桌上擺著一甌燴牛筋,一甌水晶鴨,一大碗燉火腿三樣主菜, 又有清炒馬蘭頭, 拌野蒜等新鮮時蔬, 滿滿當當八大碗碟,並秦家媽三個人吃, 已盡奢侈。偏不知她又是哪裏不合胃口,兆林只得追到廳上來, “你是哪裏不爽快?”

玉嬌還坐回那大寬禪椅上, 把嘴一歪,慢條條打著扇, “這樣熱的天,吃那些肉,膩也要膩死去了。”

秦家媽恐她作得太過,陪著勸兩句,“那你不吃肉,多吃點素好了,也有那麽些素菜呢。”

“噢,你們吃肉,只叫我吃素啊?我該是成日替你們賣命討你們高興,連頓好飯也不給吃?”

兆林笑著坐下來摟她,“那你想吃什麽?叫廚娘現做來。”

玉嬌橫他一眼,眼睛往上看著,想了會說:“想吃個蟹黃拌豆腐,還有素魚圓。”

“嗨,我當有多嘴刁,這有什麽,叫廚娘做。”

“這會做,不知幾時才吃得上。”

秦家媽便道:“街上那泰豐樓裏有這兩樣,給你買來?”

兆林揮了揮手,“快去快去。”

便摸出碎銀來打發丫頭去買,玉嬌望著那丫頭出去,又道:“我家裏就只這一個丫頭跑前跑後的,哪裏忙得贏,素日還要勞累我媽幫著,你看她,這樣大的年紀了,又是廳上又是竈上的忙,何以忍心?你替我再買兩個人來好了。”

兆林看秦家媽一眼,立刻點頭應下,“我替你再買個丫頭,再買個廚娘,另外還買個看門的男人,你們這家裏上上下下都是婦人家,我不放心。這曲中地方又不比別處,街巷上常有些醉鬼,前些時連唐二也給幾個醉鬼打了。”

“唐二?”玉嬌自然知道唐二是誰,卻明知故問,“是你的朋友?”

“嗨,不過是世交之誼,不理他。”兆林搖搖手。

玉嬌看他一眼,便推他,“你先和我媽吃飯去,免得一會那些菜放涼了,我等那兩樣來了我再吃。”

“你也到桌上坐著去好了。”

“我此刻又不吃,去坐著做什麽?”無非是要她伺候酒菜,玉嬌偏不,嗔他道:“我又不是你家的丫頭,你要人伺候,回家去,你們府上多的是丫頭服侍你。”

偏兆林給人服侍慣了,不喜歡那些唯唯諾諾的女人,喜歡翠華,也是因為她有點脾氣,不過又脾氣太大,動輒便提著嗓子罵人。玉嬌不愛罵,動起脾氣來只是不理人,嘴巴像給縫起來,憑你如何逗引,一句不應,臉色淡淡地坐在那裏,隨你去隨你來,她都是滿大無所謂的樣子。好的時候又十分好,一雙眼睛火熱赤忱地扇動著,好像說的每句話都是發自肺腑。

兆林攬著她晃一晃,“不要你伺候酒菜,你只到桌上陪坐,”又湊來她耳邊低語,“不然我和你媽有什麽話好說?”

玉嬌咯咯笑起來,只好依他。飯吃到一半,那兩樣菜方買回來,她吃兩口便擱住不吃了,搽著嘴道:“沒吃的時候想,吃到嘴裏也沒意思,怪膩的。想吃個鮮荔枝。”

連秦家媽臉上也有些訕,生怕兆林生氣,便勸,“你好歹再吃點,別白費了大爺的心。這時候賣果子的人都收攤了,上哪買去?”

玉嬌丟下絹子向兆林笑,“他費什麽心?他不過掏點銀錢,跑腿的又不是他,是不是啊?”

兆林也不生氣,因笑道:“好好好,掏銀子t還不算,還要人家掏心掏肺。”說話使丫頭叫了他那小廝趙春進來吩咐,“你到街上轉轉,看看還有沒有賣鮮荔枝的,多多買些來。”

天將黑不黑的時候才買了那鮮荔枝來,兩個人在樓上開著窗戶納涼,玉嬌那樣子並不像真想吃,立在窗前吃一顆便往底下河裏丟一顆,砸到搖過的船上,“咚咚”兩聲,人家罵,她立時蹲到窗戶底下。

那趙春瞥見,心裏罵她不知是哪裏鉆出來的妖精,專會折騰人!一面立在對過榻前,低聲低氣地和兆林說著什麽。

玉嬌豎著耳朵聽也沒聽見說的什麽,只見那趙春下去後,兆林的臉色就有些慘淡。她便從窗前走過來,低頭看他,“敢是家裏出什麽事了?”

兆林像是沒聽見一般,只顧兩手撐在膝上,俯著背埋著頭不知再想什麽。她就沒再問了,旋裙到另一邊坐下。

不知幾時兆林回神過來,一看炕桌上燈也點了,玉嬌在對過安安靜靜地坐著剝荔枝,剝滿一碟子晶瑩剔透的果肉在那裏,光陰仿佛凝結在那昏黃的燭火裏。

見他抻起腰向後靠,她便揀了一顆餵他,“出什麽事情了?”

兆林將一條小臂擡起來搭在額上,嘆道:“沒什麽,家裏有個丫頭病了。”

“丫頭?”玉嬌輕笑一聲,“你幾時也管起個丫頭的死活來了?”

“不是尋常的丫頭。”

“不是尋常的丫頭,那就是和你有些情分的丫頭了?那你還不回去瞧瞧?”玉嬌撐在炕桌上,又送了顆荔枝到他嘴邊。

他偏過臉來睇著她,覺得她就是這點好,真到要緊的時候,就收起那些小性子,變得十分體貼。他銜了荔枝搖頭,“她已被趕回家去了,他們家裏並不曉得我兩個的事,我不好去瞧得。”

“病得重不重啊?”

“挨了打,身上都打爛了,你說重不重?”

“為什麽打她?”

“是我們家老太太的丫頭,得罪了老太太,將就給打一頓,趕出去了。回家去,家裏人也不給她好生治。”

他說得輕描淡寫,好像這種事是司空見慣了的,不過嘴角噙著點苦笑,猶有兩分心疼的樣子。

玉嬌便笑道:“你和她很要好?”

“好也不算十分好,好歹幾年的情分,她幫了我不少忙的。”他很坦誠地說:“她倒是很喜歡我,常在我們老太太跟前替我周旋,要不是她,我不曉得要挨我們老太太多少打罵。是我對不住她。”

玉嬌默了片刻,扭頭一看天色,忽然起身拉他,“那我們去她家瞧瞧她好了。”

兆林仍坐著,“他家裏並不知道我和她的事,給他家裏曉得,就等同於我們老太太也曉得。我們老太太那個人——”

不知道怎麽形容,因此咽住沒說了。有時候想起來,正是因為長期在老太太的統治之下,使他看許多女人都是可愛的。

她還是拉他,“我們就在她家外頭看看,你信不信,她會知道你去瞧過她的,就是死了也能安心。”

兆林望著她好笑,“不進去她怎會曉得?”

“將死之人魂會出竅的,再說你們要好一場,總有些心有靈犀。”

兆林在心裏笑她傻,轉頭又想,這世上的人都聰明,像她這樣傻的倒難得一見了。竟然也給她拉起來,還真乘了車往盧家去。

車停得遠遠的,在黑暗中可見盧家宅門前的兩盞黃燈籠,在月明星稀的夜晚,像兩只無力的眼睛,徐徐的風像誰的微弱的呼吸,吹得人心裏憮然。玉嬌挑著簾縫眺望那宅門,家和萬事興的樣子,看不出裏頭有個人恐怕要死。

卻聽到身畔有幾下抽動鼻翼的聲音,她猜他是哭了。

後頭沒幾日,盧媽媽便進府去回老太太,毓秀死了。玉漏在跟前聽見,心狠狠一跳,落後就像是給給一把掐住了似的,陡然靜止下來。說是身上的傷拖拖拉拉治不好,爛了一大片,渾身又高熱不退,吃多少藥都不見好轉,就病死了。

老太太聽後將死因一律往自己身上了攬,在炕桌上撐著前額直搖頭掉淚,“都是我的不是了,我想她年輕,不過是挨頓打,不會挺不住。誰曉得她——我那日也是惱急了,想她服侍我幾十年,竟和著外人來坑我。也是要做個樣子給別的下人看。”

那盧媽媽忙往跟前遞帕子,自己也不住蘸淚,“老太太是一家之主,出了那樣的事,自然是要處置的,否則別人學了,豈不亂套?還是怨我,沒有管教好兒媳婦。再說也不是打的,那都是皮外傷,我看是還是因為她久發高熱的緣故。”

兩個老婦各自歸因,為彼此開解,勸一陣,漸漸都不哭了,老太太直起腰來,抽噎幾下道:“你兒子近日也不必進來當差了,在家料理好後事要緊,等回頭過了熱孝,我再替你兒子尋摸個好的。”

那盧媽媽也蘸幹淚笑起來,“我代他先謝過老太太,等料理停當了喪事,使他來磕頭。”

謝完再坐會,看見玉漏一直在旁伺候,一時半會不像是要出去的樣子,只能不好意思地道:“我聽說這幾日三奶奶在打發府裏那些上年紀的老媽媽們?年紀大了不中用的人,是不該久留在家裏,只是我那張親家,今年也才五十的年紀,腿腳也還麻利,怎麽聽說也要趕她?”

老太太的眼淚也幹了,一聽她是來討情的,幾十年的主仆了,何況毓秀這事上,人也做得很對得起她這當主子的,因此沒好回絕,只推到玉漏身上,“三奶奶,是什麽緣故你和盧媽媽細說說,我這幾日也沒問你這事辦得如何。”

玉漏究竟沒聽出來,盧媽媽到底是進來哭毓秀的,還是來替她親家討情,或者兩者在她心裏都是一樣要緊。

橫豎此事容不得人討情,原本那些人就不肯出去,要有個先例,更得賴著了。

好在暗瞟老太太,見她老人家只顧埋著頭吃茶。她便把話說得軟和些,卻寸步不讓,“張媽媽雖年紀未過五十五,卻常日生病,我問了問,只上月就病了兩回。耽擱差事是小,就怕差事反耽擱了她養病,不如趁早回家去養病要緊。盧媽媽是她的親家,總不會忍心看著她這麽大年紀的人了還不能好生休養,她老媽媽嚜自然一味說小病不要緊,您不勸她將息些,反也隨她去勞累?賺錢的事跟自家的身體比起來,到底是小事,錢幾時才賺得完?”

盧媽媽斜眼窺老太太,見她沒表示,也只好笑著點頭,“奶奶說得是,還是自家的身子骨要緊。”

直至她肯依了,老太太方擱下茶碗道:“你一會出去,大奶奶那裏自有五十兩銀子支給你帶去,那是官中賞的錢。我這裏也給你拿三十兩,你一並帶回去,也算毓秀服侍我一場。”

說話便叫玉漏和丁柔一道進去私庫裏取銀子,玉漏拿出現銀賬本並丁柔踅到後頭來,自己提筆添減數目,只叫丁柔去取那十兩一錠的銀子。叵奈半晌沒聽見丁柔應聲,轉背一瞧,見她正對著那排放銀子的架子抖著肩哭。

玉漏知道她大概是為毓秀在哭,也沒有喊她,闔起賬本在箱籠前靜靜等候著。靜下來就不免去想,毓秀的死和自己有幾分幹系?若不是那包砒.霜,也許她與桂太太都不至於有如田地。

可是拿主意的到底是老太太,她不過是推波助瀾,若沒有那包砒.霜,也不會在老太太跟前有今時今日的地位。事情向來顧此失彼,她雖有些自責,卻並不後悔。

丁柔還在那裏哭,怕老太太久侯,玉漏不得不上前去催促,“拿了銀子走吧。”

丁柔回神過來,忙取了三錠銀子用小案盤托著往外走,玉漏卻拉她,“把眼淚搽幹凈了再出去。”

她遞了條帕子給她,看著她搽,輕輕笑了,“興許只有你真心實意為毓秀哭一場,到底是相處幾年的情分。”

丁柔自嘲地笑笑,“幾年情分算得什麽呢,老太太還和她處了二十來年呢。 ”

不過老太太是主子,毓秀是丫頭,再深的情分也越不這層關系。玉漏低頭笑了一笑,領著她出去了t。銀子交給盧媽媽,盧媽媽謝過幾回便告辭出去,老太太預備歇中覺,玉漏又服侍她歇下才自回房裏來。

進屋聽見金寶她們在那邊暖閣裏議論毓秀,都不免有些兔死狐悲的情緒。丁香道:“聽說自那日挨了板子擡回去,盧家上下就沒有好生給她治,隨她要死不活的病了那幾日。”

“噓!”青竹對她比了比唇,“別胡說,哪有傷了不治的,盧家又不是用不起好藥。”

她噓這一聲,玉漏倒不好進去了,只在罩屏外聽著。

那丁香又道:“本來嚜,盧家闔家都是仰仗老太太發達的,她要害老太太,誰還敢認真給她治?”

都知道這道理,所以說她是病死的就是病死的,誰敢多問?

她們忽然那噤聲不說了,玉漏這才方便進去,在外廳朝小書房那頭看一眼,因問:“三爺呢?”

說他睡午覺,玉漏怕吵醒他,就沒進去,踅進這邊罩屏裏來預備和她們說話。可因為毓秀的事,一個兩個臉上都是懨懨的神情,玉漏也知該說什麽,總覺得坐在這裏像個隱姓埋名的兇徒。因此也坐不住,還回臥房裏去。

一看池鏡倒睡得安穩,不知是不是沒聽見毓秀的消息。也沒準,他就是聽見了也照樣安然,比她還沒良心。玉漏譏笑著自床沿上坐下來,覺得和他在這裏倒還自在點,不必遭受良心上的譴責。

他有本書撒在枕畔,她實在無聊,欲伸手去拿來讀。冷不防一下給他捉住了,他人沒睜眼,卻笑起來,“偷我什麽?”

“誰偷你什麽?”玉漏把腕子掙脫。

“幾時回來的?”

“才剛進來。”玉漏見他睜開眼,便扭過腰睇他,“才剛盧媽媽進來回老太太,說毓秀死了,不知道是因傷死的還是因病死的。”

池鏡眼裏並沒有半點動容,只把雙手墊到腦後去,“老太太怎麽說?”

“老太太和盧媽媽在那裏哭了一場,賞了她三十兩,又叫大奶奶在賬房支五十兩給她,還說等孝期過了,再給她兒子配個媳婦。”

池鏡“唔”了一聲,又把眼闔上了,拉她的手臂,“你也睡會。”

玉漏給他拉得歪了歪身子,撐著床沿,就是不肯倒下去。池鏡索性坐起來摟著她倒下去,“你犟得過我麽?”

兩個咯咯笑著,這工夫,聽見金寶湊在碧紗櫥外頭說:“二奶奶來了。”

兩個人皆是奇怪,自他們成親,絡嫻從不到這屋裏來走動。玉漏忙整好衣裳出去,見絡嫻坐在那邊暖閣裏,丫頭已上了茶。她踅入罩屏,望著絡嫻笑了笑,“二奶奶難得來一趟。”

絡嫻拿眼在她身上略略一瞟,呷了口茶才勉強牽動嘴角一笑,“無事不登三寶殿,有樁小事來和三奶奶討個情,不然也不敢登你這個門。”

玉漏在那端坐下來,和顏悅色的,“什麽事二奶奶只管吩咐一聲就是了,什麽討情不討情的話,二奶奶言重了。”

“那還不敢,你如今又不是丫頭了。”

絡嫻時不時就愛舊事重提,仿佛就為刻意提醒玉漏的根本。玉漏最煩她這樣,臉上的笑斂了些,“到底什麽事,你只管說,能辦的我一定辦。”

“不過是要你句話,不是什麽難事。我們院裏管杯碟物件的李媽媽,今年五十七了,家裏一好幾口人都靠她每月那一錢銀子吃飯,要是放她出去,闔家就沒了指望了。求三奶奶行行好,許她留下來,又不是在別的地方當差,是在我自己院裏,她做得好做不好,也不給旁人添亂子。”

這些時為裁去這些上年紀的下人,來討情的不少,玉漏一律回絕,招了不少恨。但想著就是沒這事,這些人也一樣瞧不上她,不必要留這個情面。

“話不是這樣說,李媽媽雖是在你們院裏當差,可照管的東西都是家裏的東西,難道你們少了什麽缺了什麽,不是費官中的錢去買?她歲數大了,眼睛不濟,記性也不好,從前我在那裏的時候就常聽見不是找不著這個就是找不著那個的。何況既然定下了這個例,凡事就要按例來,她家裏等著吃飯,別人家裏就不等著吃飯了?我知道她家有三個兒子,都是三十來歲的人了,還成日在家游手好閑的,真要吃不起飯,怎麽不見他們發急,專把個老娘留在這裏操心勞力的,他們也真是忍心。”

絡嫻又道:“好,既然是你定下的例,你自己也說,出去的老人可以薦人進來,她也願意出去,只是昨日她薦她兒子進來府裏當差,你怎麽也不肯收?”

“是我不收的。”旋即見池鏡懶洋洋地搭著話進來,“二嫂,她那兒子大字不識一個,還想跟著到鋪子裏去收賬,凈想什麽美差呢?咱們家不是朝廷的賑災救濟的地方,凡家道艱難的都指望著來賺咱們家的錢,那我不如到街上辦個粥廠算了。”

他走到墻下椅上坐,翹起腿來,反而笑絡嫻,“不是我說你二嫂,你就是心太軟,經不住人軟磨硬泡。把你院裏這起混飯吃的人換了,於你和二哥也有好處,難道你情願你們房裏什麽事情都弄得馬馬虎虎?”

絡嫻帶著氣歪著臉看他,“看不出來你從前什麽都不管的人,倒句句是理。你是說道理呢,還是護著你們奶奶呢?”

池鏡笑道:“說道理也沒說錯,護著她也沒有錯,難道二哥就不護著你?”

從前沒有玉漏的時候,他何曾如此不留情面地駁過她的話?絡嫻想來愈發生氣,狠狠地把眼皮一夾,起身道:“好個三爺三奶奶,真是夫妻同心,堵得人沒話說。你們都是會治家的人,我們不會,可就住口吧,免得給你們添亂子!”

言訖旋裙而去,玉漏趕著送到廊廡底下,片刻走回來,“那李媽媽不是有三個兒子嚜,你看哪個好,好歹派件差事給他,也算全了二奶奶這面子。”

池鏡哼了聲,“我看哪個都是廢物,要是頂用,怎麽三十來歲還只管坐在家裏吃老母親的閑飯?”

裁奪人事這事,裏頭是玉漏管,外頭自然就落在了池鏡頭上。池鏡比她還嚴,不過人都曉得他說一不二,再說二遍,他脾氣上來,索性一分情面不留,因此少有來向他討情的。

玉漏望著他那張不近人情的笑臉,倒受了啟發,又定下個例,打發這些上年紀的人,原定給三兩銀子,便叫顧媽媽傳下話去,若三日內肯去的,照舊到賬房裏支三兩,若賴著不肯去的,分文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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